第十卷 第2章

其二

忙碌的人们

建在小丘之上的二之宫家洋馆,是一座有着多达二十间屋子的气派的宅邸。

事实上,就在前几日也宽宽松松地让十几个人同住在这里。以一般的价值观来看,就是房间多到有些浪费,实际上也是一语中的。

但只有这晚是例外。

掌握着这个国家命脉的一族在此共聚一堂。

当然,其中既然有十氏族中的伙伴,那么会见到不共戴天的敌人也不稀奇了。现在才正是要保持相对的稳定,早在几年之前这边的血族和那边的血族就已经争的是头破血流了,什么样的事都发生过。

那样一群人的BOSS碰面的话,警备和保安当然是里三层外三层了。即使只有几个人,如此数量在二之宫家这个以一般常识来说非常广大的中央大厅中也是难以容纳,自然,在二之宫家内外就是弥漫着杀气的男人们互相瞪视着对方。

对周围的人来说大概很难忍受。

价值一幢房子还有余的高级车仿佛展示会一般并列着,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子到处徘徊——看起来就像是黑社会的集会,难怪会让人闻之色变。就算向附近的派出所或是值守厅抱怨连连也没有任何回应,公共权力当然不是为了应对他们的抱怨就会出动。

(虽说早有预想了……但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站在久违的家门前,峻护再次体认到了站在这里的重要性,身体也为之震颤。

中央大厅中熙熙攘攘的人影,一眼看去就能明白都是些大人物。拜这仅仅是最低限度的照明所赐,在仿佛多走一步就会撞到人的昏暗中,欢谈的私欲交奏成一曲低音小调。

出席者的服饰形形色色。

因为欧洲霸主的主办者,与会者大多身着最高级的礼服,不过穿着普通的套装,更有穿着日常的服装就来的也不再少数。其中还有人带着假面舞会用的面具,也有像峻护一样想到可能会有打斗而穿着轻便服装的人。

因为只听说了有重要的事情宣布而除此之外一概不知,所以出席者们也很难判断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才好吧。只有这一点也能知道这个场合的怪异之处。又或者是策划着这种怪异的场面却又聚集这么多的人,是了解了困扰着十氏族的胶着现状。

不见身为发起人的金发公主,众人都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明明是如此高格调的宴会,却没有准备什么吃的喝的,看似关系相对友好的氏族们站在一起嗤笑着主办者如此明显的失误。

独自一人的峻护,凝神寻找着本应不在少数的熟悉面庞。不过,不知是因为昏暗的灯光而没有看到,或是因为还没有来的缘故,完全看不到人。

更何况峻护也很惹人注目。

毕竟他是处于漩涡中心的人物。在这里的人只怕没有人不知道他,投射过来的视线在生理上都能感到刺痛。其中觊觎着峻护的家伙也不乏存在吧。(我不是故意的这样翻的……)『这种状况下会对峻护少爷出手的人,不会存在的』虽然是在君特做出如此保证下来的,但数次感觉到了不还好意的气息也不是自己愿意啊。

「好久不见了峻护」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入峻护的耳中。

吃惊地回过头,在看到声音主人时更加吃惊了。

「伊露理小姐?还有奥城佑……」

「你看其来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

「呿。可能的话我可是不想看到你那张脸……好痛!」

向着贱嘴的主人满脸笑容的狠狠掐下去,伊露理轻轻拉起礼服下摆行了一礼。

「这期间承蒙您的照顾。虽然直到前几日还不能想象会您在这种场合见面」

「那是我的台词哦。虽然听说了你们是十氏族,没想到也会在这里」

「那之后,我们也发生了很多事嘛。比起那个——」

说着靠近峻护,压低了声音。

「尽量不要远离我们,拜托了」

「?怎么了」

「接受了某人的委托。说是让我们帮你一把」

「委托?威胁的别称吗?」

还在晚礼服上蹭着被掐同的胳膊,嘴还是闲步下来。

「如果我们在京都的策划不想败露的话就得帮你,就这么直接被人撂话。丫的,我们可是冲劲全开以业界顶点为目标往上爬啊,被人用这种方法泼了一头冷水可是很窝火的!你做什么伊露理」

「你声音太大了。野心也好野望也罢你有哪个都无所谓,不过稍微给我看看场合和时间!——对不起峻护,让你看笑话了」

「啊不不……不过,说要帮我?怎么回事?」

「这里的腐臭就是我也能察觉。十氏族间的紧张保持着一触即发的平衡,这也在那位金发公主大人的预期之中……打破保险也是理所当然的处置,是吧」

「这我明白,但是到底是谁——」

正说着的时候。

大厅内的喧哗声突然升高,所有人的视线转向一方。

峻护也向那边看去,立刻就明白了让众人瞩目的是什么。

呈环形构造的大厅二层,阳台处。

至今都让人无法理解其用的这场宴会的主办者,就在那里。

「欢迎大家来到余的派对」

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俯视着大厅,脸上是不曾改变的冷傲笑容,

「虽然是没有酒与食物的宴会,不过余已经备好主菜所以不用担心。首先来犒赏众卿的辛劳吧」

懒懒地叙述着,坐进阳台上早已备好的椅子中。

悠然地叠起脚的瞬间,似乎与峻护四目交接而笑了起来,错觉吧。

「承蒙您的招待,吾等不胜荣幸。希尔德加德殿下」

一名圆滑的出席者,忙趁机插话。

「不过殿下,您今日是处于怎样的用意才吾等集结于此呢?虽然您表示已准备好了主菜,晚餐会的话却连前菜和开胃酒,不,甚至连桌子也没有的样子。为了吾等也能理解,能蒙殿下稍作示下吾等不胜感激」

「呵呵……当然不会是晚餐会了。现在好戏就要上演了,尽情享受吧,尔等大概也不能随意地行动了」

「什么……?也就是说?」

「好吧。为了让尔等愚民也能理解,不从最开始往下解释是不行了吗」

依旧交叠着双脚,越发傲然的笑容因伤唇角,

「余因为某件事而给自己揽上了麻烦。虽然余堵上自己的名誉誓要解决这桩麻烦,不过还真是从心底里觉得麻烦的不得了。不只事情现在更加纠结,当事人也都是顽固又敲不醒的硬石头。一般人放着不管也就可以了」

「是。您说的是」

「而在二之宫的地下有着一个迷宫。大概是为了某个时代某过的贵人修建的吧,这个地下迷宫是为了出事的时候准备的。在这里的诸位家里几乎都有着类似的东西吧。顺道说一下,余的居城里也有」

「哎呀呀,那可真是」

率先发问的那人,自然就像是成了承接了希尔德回答的人一样,不过对他来说也只能勉强地点点头应承吧。不只是他,会场中的大部分人都在猜测着希尔德的真意,面面相觑。

「而余并不喜欢含混不清搞暧昧。对将快刀斩乱麻作为准则的余,这次的事还真是苦难。余都佩服能忍耐至今的自己了。辛苦叠上辛苦,想对策,来回奔走,等待时机。做了这么多的事,就算没有称赞也不该有惩罚了吧」

希尔德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

压倒性的领袖气质,或者说是那抑扬顿挫的语调,将全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那样子简直就像发布要进行独演的超级明星,一切的质疑都不容许的口吻清晰可辨。

「再加上余也不嫌偏袒谁。胜利,荣光,是有能力与力量的人应得的。以为和余是亲戚或是关系好就能取得资格余绝不允许。没错,有没有力量谁都能判断,能不磨蹭就最好。对了,这个也不能忘了。余喜欢高兴的事。喜欢热血沸腾蠢蠢欲动的紧张感。无聊和缓慢平和是余最大的敌人。不管是谁都请好好利用这些,必要的话怎样使用都可以,哦」

当然峻护也是,完全无法理解她在想什么。至今为止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

那位公主大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话虽如此,就算是余也不可能满足这所有的要件吧。理所当然了,过分贪婪之上更有自相矛盾。除了神谁也做不到。这里也是不得不妥协了又妥协,余本打算如此的理解的。……话说回来」

探出身子,似乎心情很好,做出狞笑的样子,

「怎样,让吓人的事全部终结,方法余可是找到了。想听吗?」

当然无人回答。而希尔德也没有再次询问。

都已经装模作样到这种地步了,这个少女还真是爱把人耍得团团转——到后来,峻护真真切切地体认到了这一点。(这段翻的我好迷茫……)

沉默吗,不难想象——仿佛这么说着,公主重重地点头。

突然就扔下了一颗炸弹。

「游戏开始了。奖品就是月村真由」

谁也无法立刻作出反应。

用心不良的少女,想必在内心里觉得如此一致的样子很可笑吧。但是却并没有露出那样恶趣味的表情,单方面地,置若罔闻地继续着。

「这个房子的地下迷宫,各种各样的陷阱也是一个很精彩的节目哦。一个能看出设计者趣味的环节呢,余可很是佩服的,不过就直接那样使用对设计者就有利了。所以无视设计者的意见改造了一下。这迷宫的最深处,月村真由就在那了。怎么样,很容易懂吧」

就算这么说了还是没有人能反应过来。

希尔德似乎有些不耐烦,仿佛安抚着小孩子一样

「最先得到身为神精的月村真由的人就是胜利者。这样不好吗。有了她就能立足于十氏族的顶点,也能得到这个国家的霸权了。顺带的副奖,胜者将会得到余与欧洲血族的全面支持。都这么说了还不明白吗?」

到底在想什么啊——似乎一个听过的声音在哪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别开玩笑了——似乎又是一个听过的声音。

这的确是游戏。

还真是了不起地乱七八糟,闻所未闻。

「决定规则。游戏的结束条件就是夺取月村真由。想和谁联手又想背叛谁都随便。是要卑鄙还是卑劣都随意,参加与不参加也都随意。就按想的去做。流血也可以,反正只要不伴随流血这个纠结的状态就不会解决。不过谁都不能丢了命。以上就是这个游戏的规则了,很简单吧?……哎呀,忘了重要的事呢」

打了一个响指。

与此同时,正好在入口的正面,位于希尔德正下方的地板。

几乎没有声音地,缓缓地一个一篇昏暗的洞口出现了。

「连接派对会场的其中一个门。顺道说一下,这个也不止一个,连接会场的入口当然还存在……想找那些也可以,想走现在的这么门也随便。随尔等喜欢。」

从椅子上站起来。

走到阳台的扶手处,张开两臂,还残留着童音的声音朗朗响起,对着舞台上的演出者们高声宣布。

「游戏即将开始,就是这个瞬间。期待着诸卿的奋斗」

——至此还是,没有一个人动弹。

也是正常的,在这里的虽然都是老奸巨猾的人物,但这种事果然还是太突然了。

说起这个情况,就想起是鼓起来的气球一样。不止让十氏族的名士齐聚一堂,还在制造出一触即发的气氛之上,更是丢出了真由这么一颗诱人的果实。针都不用,只要用手轻轻戳一下,不,只要吹口气过去就会炸裂。

这种情况下的气球,到底是谁会不怕死的去碰呢?

——有,一个人。

参加者全员屏住呼吸,偷偷注意着其他人的动静时,一个人影快速行动了。

刚开始是滑溜溜地到处钻,然后就渐渐加快速度。

迅速地插进人与人的空隙间,当人们都注意到的时候,早已钻进了希尔德打开的洞口中。

同时。

不成声音的声音,不知是大叫还是怒吼的声音此起彼伏,难以形容的声音回响在大厅。仿佛要直接压进去一般所有都一起杀到。

这是祭典的开始。

「那个混账家伙」

大厅内充斥着怒吼,二之宫凉子仿佛要将听话者咒杀一般爆出怒吼。

「我倒觉得不坏呢」

一边的月村美树彦,不全是苦笑的笑容挂在脸上。

「会发展成互砍的样子也是没有办法啊,即使不完善也已经成游戏了。现在就算只有这样也应该评价一下吧」

「那种事我当然知道啦。我有疑问的不是这里」

「厚。那你对什么有疑问」

「很明显不是吗。在这么小的地方弄来这么多人,二之宫家可不会让她白用啊」

「原来如此。没错」

呵呵地笑着。

「这间大厅撑死也就能放近百人。算上外面待命着的那些准备后援的家伙的话到底是来了多少人啊。而且所有人都应该自信满满吧,不做好全面整修的觉悟看来是不行了」

「没有全坏当然最好了。请求书上就全部推给希尔德殿下好了,就算是硬赖也赖给她。……这样就行了」

凉子会心一笑,露出了虎牙,

「我不讨厌这种发展哦。讨厌磨磨蹭蹭地……我和希尔德合拍的地方,也只有这点了呢」

「因为已经不是可以说三道四的时候啦。以凉子你来说肯定是不如光明正大的大干一场。因为本来,不玩小花招,向着目标直线前进才是你的风格嘛。……话虽如此呢」

笑意不绝的美树彦被左右打量着。

包围他们的已经有十数人,不,已经超过二十人了吧。

不管是那只眼,都对凉子和美树彦露出了明显的敌意。

「果然带着面具也会被认出来啊」

「本来也就没指望不被认出来吧」

将假面舞会用的面具取下,是凉子。

「算了,那么多的人一口气冲向那个入口的话,打算找其他路线的家伙也该有了」

「我们很熟悉这个家的构造。能讯问到别到入口也好,能排除掉最大的对手也不错。不管怎么看都是上好的猎物呢」

「好啊。反正都已经这么乱了」

「不过好像没看到义宣氏的身影呢」

「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来。要把那些家伙收拾干净了——是吧」

在狂乱的一隅,虽然只是少数也有冷静的行动者。

身为其中代表的两个人,快步来到二之宫家的走廊。

「还真是的,在计划着了不起的事呢,那位金发公主大人。怎么想都太乱来了……该说是演技高明还是奸诈狡猾呢。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

「优先权最开始就掌握在那个小姑娘的手里。但到了这种地步也已经无法停止了。……说起来,没看到丽华吗」

「已经先行行动了,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愚蠢……擅自就行动」

「我觉得没关系啦。忍也跟着」

是北条义宣与保坂光流。

保坂轻快地走在熟悉的宅邸内,为义宣带路,

「不过~说是问路的石子,却应该什么都会做好呢。就其他意义上,我不认为准备好的保险要用在这种地方」

在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将义宣领入了一个房间。

二之宫家的影像室,其中一个通往地下迷宫的入口就设置在此处。

保坂将隐蔽的门打开走了进去,狭窄的道路向左右延伸。

「虽然能大致把握里面的构造……不过在无用的曲折之上,那位公主大人不知何时似乎又加以改造了。所以不是很能确定。哎呀,一直觉得这是个被抛弃闲置的屋子呢,没想到还会发生这种事呢」

「我从这边走。你走另一边」

「老爷一个人?也不带护卫?」

「这么狭窄的地方,团体行动弊大于利。我一个人就足够了。而且——」

义宣没有一点笑容,

「想和谁搭档或是想背叛谁都随便,希尔德加德这么说了吧。巧妙地用诱饵得到有实效的状况,那个小姑娘让此成为现实。确实来参加这个竞赛的人,无论是谁都有得到霸权的机会。霸权……不,自己的愿望,该这么说才对。恐怕对于这个竞赛的参加者的抵押品而言,能得到与此相当的价值的东西吧。不是别人,正是希尔德加德让他们如此。她就是这种人呐」

「哈哈,原来如此」

「不是说别人。你也是,可、以、与、任、何、人、联、手、也、可、以、背、叛、任、何、人、啊。不是吗,保坂?」

「哎呀呀」

搔着后脑勺,一脸苦笑。

「我不会背叛您的啦。更何况您还有恩于我」

「并非说背叛我,陷害我,不是针对自身的目的而言。你、也、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吧?舍弃一切,抓住这个机会试试看如何?」

「恩——,可以考虑看看」

淡淡地转开义宣的话锋,

「但是照老爷理论,至少现在我还是老爷的伙伴。请下指示吧」

「嗯」

对于保坂的一席话并不介意,一如既往冷澈的声音,

「丽华就交给你了」

「明白了。定当竭尽全力。让外面的待机的部下也有做些合适的工作,说不定能赶进来呢」

「恩」

义宣转过身,却有停住。

依旧背对着问道,

「保坂」

「是?」

「奇怪的人啊,你真是」

「要这么说的话老爷也是呢」

——义宣没有回答。

「——去吧」

「是,老爷您也请小心」

第一个溜进去的是峻护。

并不打算去赌。只是最先判断出参加希尔德的游戏是正确的。因为金发公主将所有参加者的有利不利予以平衡,即使如此,二之宫家的关系着也还是领先着半步。就那样站着发呆,在最开始时就会被击溃了,更不可能有竞赛这种选项摆在面前。只能前进。

(不管怎么样都很可恶,这果然很累人……!)

在沿着狭窄的小路前行的峻护背后多出了几个气息。不用说,自然是这场较量的对手们了。

独断先阵的风险自然很高。平时都是处在被追赶的立场,所以从其他参加者来看,又多了地形之利的他当然是距离终点最近的人。成为了众人追逐的靶子,又是这场较量的向导。

再加上,只是作为最后的手段而抢先行动,峻护其实并没有多少优势。虽然曾来过一次这个地下迷宫,可是那时之顾着兴奋,完全没有记住里面的地形。更何况完全没有去过迷宫的中心。

再加上再加上,对峻护而言不利的是,

「哦哦哦」

前方突然打开了一个大坑。

而小心地,碰跑着的峻护的右脚只是稍微触到了地面,谁料正是那在一点,而且是正中间。

就这么下去,就完全没有立足之处,零点几秒之后就会脑袋朝下呆在洞底了——

「呼嘿」

千钧一发。

将勉强还保持着重心的左脚尖,灌注全身的力气飞起。

刷地停在空中。比本来的步幅前进了数十厘米。手臂尽可能的伸展,做好只有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抓住洞穴边缘的打算,

「呜哇!」

虽是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洞穴壁,总算是避过了早早就被三振的命运。

连擦一下鼻血的功夫都没有。立刻向上爬去。

……这样的情景,从刚才就不断重复着。

当然了。

希尔德所准备好陷进的线路,几乎都被跑在最前面的峻护一个人踏遍了。后面的人,只要能在前行者不停地处理着地雷后的道路上悠然地前进就好了。明明知道如此,也不得不前进,于是就又陷入了这种被追逐者所期待的窘境,恶性循环。

「这样想要最先找到月村同学,也难为人了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没错,太勉强了。太乱来了。

但是,不做不行。

与希尔德所准备的游戏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

终于快到真由的身边了。那日,静静转身离去,只留下瘦小的背影的她的身边。

所以,峻护之需要做一件事。

说做不到也好说乱来也好,也只能去做。

将月村真由带回去。

……

带回去?带回去,然后要怎么做……?

「切,现在是想这些有的没有的时候吗?总之现在先集中精神——」

迷茫踌躇什么的现在都是多余的,在终于要加速前进的峻护面前,

「咦!?」

与陷阱不同的危机等在那里。

不,这也一种意义上的陷阱吗?上次来到这个迷宫时确实是没有这种东西才对——

一面墙堵在那里。

并不是用墙来比喻什么,就是字面上的一面混凝土墙立在那里。

尽头。

是否是金发公主为了让游戏增加趣味性而设置的呢,这里并不适合去追究这种事。

「嘁——」

背后立刻出现了五个人。与游戏参加者们对面的时候迫近。

该说真不愧是十氏族吗。他们的行动完全没有滞涩。

多说无用,一言不发,以着疾走的气势,径直向峻护袭去。

狭小的道路中背后是墙。被复数的敌人包围,既无法回避也没有地方可逃。更何况,其他人也应该渐渐赶了上来了。参加者之间当然会发生激战,多少也要让数量减少,可是这样下去就只能落败,

「都说让你不要离开我们了你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有后来者出现。

一边怒吼着一边冲进来的人影。

「给我死一边去!」

瞄准了已经和峻护交手的男子的后背,完美的一记飞踢跳了进来。

「不过那时候也只好那样了」

「奥城佑!?」

如盾一般站在峻护的面前,鼻息浓重,

「喂,快给我闪人。那边有其他路,别再这种地方磨磨唧唧的」

「啊……不过,可是」

「您不用担心哦,峻护」

这次是斜着滑下来的身影。

将意图从别的角度袭击峻护的男子的脚踝,以飞身揽球的动作斩下后人影立刻站了起来。

「之前也说了,这次是我们的工作。峻护你就尽管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伊露理……不过,真的可以吗?你们应该也有着自己的立场吧」

推了推眼睛的框架,露出一个淘气的笑容来,

「这可是有相当报酬的,所以请不用担心。即使如此还是在意的话……是了,那就追加峻护的一记KISS来抵吧」

「喂喂伊露理!你怎么还在讲这个」

「玩笑玩笑。居然当真了……真是的」

「那个……这个」

无视红了脸的拍档,伊露理的目光变得认真,

「道路由我和佑来打开。你就去吧」

也不等峻护回答。

伊露理与佑,两人步调一致地牵制着阻碍者们,利落的清出一条道路。是能让峻护从包围圈中脱身的唯一道路。

峻护也并非只会站着看。后来者怎么看也在控制范围之上,错过这次机会也许就会GAMEOVER了。

「大恩不言谢」

将一个妄图逆袭伊露理的家伙揍飞作为纪念品,之后便飞快地撤退。

伊露理满意地看着峻护远去的背影,

「面子总算是保住了啊。……不过峻护,变了呢」

「有吗?我可没看到什么了不起的变化啊!」

一面支援着伊露理的死角,佑一边回嘴。

被反驳的伊露理呵呵地笑着,

「我怎么说也是女孩子嘛。而且比佑还要年长。」

同样是一年A组的同学,一直都只是同班同学,一段时期也仔细观察过身为笼络对象的峻护。

「不过啊,比起在京都时已经变很多了哟。我可是被他吓到好几次呢。不过大的改变似乎是之前的事。在月村同学提出转学之后……不,再往后一点」

「……什么意思」

「唔……要怎么说才对呢。在峻护的内心,就连峻护自己也没察觉的某种像种子一样的东西,从某处开始发芽生长了一样……」

「哼,对我来说反正哪个不都一样」

呼,地叹了口气,

「啊啊可恶,果然辛苦的都是咱们。再加上被逼接受的破事……那边是鎌足家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大人,这边是砥野家的高手。真想两手一举投降算了」

「被说蠢话了。虽然确实是件破到家工作」

伊露理再次笑起来。

「你讨厌我把后背托付给你么?」

「我,我又没说讨厌」

「真的?」

「是,是啊」

「真的是真的?」

「你烦不烦呐」

似乎对答案很满意地点着头,伊露理面向敌人踏出一步。

配合着她,佑也踏入战斗圈。

「嘿」

配合呼吸闪开,借由体重一个头槌撞向对手的胸口,这已经是峻护收拾掉的第十个敌人了。

终于不必同时要打倒数人。开始是成堆拥上来的后来者,似乎也开始出现落伍者,也有其他人选择了其他的道路前进,与大团体遭遇的几率在减少。

(太好了,趁着现在快点前进)

对峻护来说这真是好不容易看到的一丝光明。

重要的不是有没有错而是停不停下来。若是被人包围就结束了,被人赶在前面也是终结的到来。停滞就以为着游戏结束,必须要快。

(幸好身体还能动。状况相当不错——不,该说是再好不过了)

这里至少是对峻护有利的发展。

明显地觉醒是从京都的休学旅行开始的吧。恐怕在更早之前就有征兆了吧……有什么,以仿佛在峻护的体内咔嚓地吻合一般,开始觉醒。

那是什么还不太清楚。

只是从那之后,面临现在这种场面的时候却总是感到『还能再继续』。

如果是以前一定会无所谓地放弃的状况,现在,只要还有力气与意识总会去想办法的例子似乎也增加了。

在倾尽全力之前,总觉得还有无尽的力量埋藏在体内,只要尽力地伸出手就能到达无法想象的地步——多亏如此,才免除了陷入绝境的危险,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过去从未有过的事。

现在,峻护的精力也是充分地运转着。躲过,或者该说是粉碎了接踵而至的陷阱和对手,前进着。

……但是,即使如此,也不能说是万无一失。

当来到某个十字路口时。

「嗯……?」

熟悉的陷阱。

前方,稍微用力踩下去的地方,和那个点一样,突然裂开了。

不过峻护总是被同样的手法骗到。在这种时机之下现在才要改变着地点是不可能了。那么就和上次一样将手伸出去,想办法抓住坑穴的边缘吧,做出了如此的判断,事实上也确实这么做了。这次并没有撞在墙上而弄得满脸鼻血。

可是。

「唔哇!?」

在正打算松口气的瞬间。

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了——一张网。

似乎用非常结实的纤维织成的网,将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闪避的峻护,罩了个结结实实。

「可恶啊,居然掉下来,喂喂喂喂喂……」

脸色苍白。

只能说是最差的时机了。只差少许便能解开,正在拼命挣扎的时候听到了,复数的足音。正后方出现了数个人影。

「怎,怎么……办啊」

不是难以脱出的网,只是从中脱出需要时间。而且不管怎么算计,比起从网中脱出都是敌人更先到来。(我只想说你活该……)

即使如此也不是说不行了,不可能的时候。不要焦躁,拿出最快的速度解开这个网子,可惜,只有这种时候的计算是准确无比,敌人接近了,直到见到峻护狼狈不已的身姿而发出冷笑后都徘徊在眼前的绝体绝命,

「——时而神出鬼没的策略家」

「——时而展现出深厚友情的男子汉」

呆呆地听着那嘟嘟囔囔的声音。

那个声音好熟悉,等反应过来这点时,敌人已经杀到眼前了,即使是峻护也只能闭上眼默念阿弥陀佛了,只是,一秒过去两秒过去十几秒过去后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打算在那里僵多久二之宫?」

「快点出来了你。还没完呢!」

「呐——」

现在终于不用怀疑了。

听过无数次无数次的声音,不应该在这种场合听到的声音。

「吉田,井上?为什么会在这里」

终于从网里出来了,沿着坑边往上爬着,

「你们没事啊!自从在那间小破公寓分手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你们了——」

「那是当然了。我们像那么简单就完蛋的人么」

吉田露出了不敌的眼神的话,井上也揉着鼻头,

「哎呀,我们这边也有我们这边的计划嘛。跟人联系还是被人联系的闲暇一点都没有啦……不过啊,要说美闲暇现在也一样哦」

稍稍环视了下周围。

在损友二人组的奇袭下倒下了两名敌人。但是依然有四名对手完好的站着,不知何时就会被追上。

「叙旧就等等吧。你快走」

「可是吉田——」

「哦对了等一下。已经告诉过你N次了二之宫,世界上可是有任务分担这种玩意。你的明白?」

「可是……」

「不用担心。事实上没事吧?我们俩」

这次是井上边说边观察周围,

「不过,如果你还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就是另一回事了。这种碍手碍脚的笨蛋,没有值得我们以身犯险去帮他的价值」

「……对不起。这个人情我记住了」

「啊,好好地记住了。之后可是打算让你加倍还回来的」

都到了这个份上峻护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想要回应朋友的义气,除了自己拿出加倍的义气努力干下去之外别我他法吧。

……看着峻护似乎还恋恋不舍的离去的样子,吉田与井上都呼了一口气。

「这次也能平安的完成工作吧,井上?」

「当然。不过帅气的我们,似乎要遇到相当危险的桥段了」

「对手是十氏族的大人物们。不会那么轻易就了事」

面对着不断填补半包围圈空隙的男子们,吉田依然无畏地笑着。

「我们是下位十氏族的事还是不说比较好吧?」

「不是神戎的半吊子呢,我们。不过,也没有必要一一通告的义务吧?那家伙也都到这里了,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

「不管做什么也得先拜托这种状况啊」

「正是如此」

在肩膀碰到一起的瞬间,半圆的包围圈急速缩小,迫近封杀两名少年——

「果然,也有这样就满足的家伙留下来」

二之宫家大厅的二层平台。

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端坐在椅子上,观看自己亲手推动的这场竞赛。

她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型的监视器。吩咐着旁边内敛的忠诚的执事,君特·罗严海姆。

「尽快治疗伤者。退出者的名誉以余之名予以保证。这个游戏从旁观者来看是有趣也好傻也好,只要参加都应该给予奖励。」

「一切,如您所吩咐」

「外面怎么样了?」

「一团乱呢。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是呢。过早就露出企图心对余这里也没什么用呢」

「话虽如此,还是在发展成不可收拾的混乱之前早些插手比较好。已如惊弓之鸟的人占了大半,为了得到主人的支持而全力以赴的很少。可是现今还没有出现乘着混乱采取报复行为或者解决私怨的人出现。」

这一点希尔德也预先准备好了对策。在游戏开始前后就将手下一个不剩全部集中在此,起威慑作用。

加上之前就不动声色地送进来的部下,为了今天这个时候准备的根据地里有着大量从欧洲带来的人员。其总数,远远超过了今日集合在这里的十氏族以及他们所带来的人。

「裁判必须是中立人员,他有让游戏顺利进行的义务。不能推进特定人员,也不能放过破坏游戏规则的人」

「这么说,峻护少爷也可能半路落败啊」

「他若是连这点本领都没有也就不过如此了。余说了,没有力量的人就没有资格。」

「您真是严格」

「即使余也不可能将所有想要的纳入手中。对于游戏参加者也同样。裁判就由余来担当怎样」

「希尔德大人您又要给自己增加负担了吗」

「……余的任务就是解决事件。可是必定不会如所希望地那样解决。差不多这个状况,即使余如此希望,也不可能掌握控制一切。余并非身为神,做出能力以上的行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

呵呵,金发少女笑了。

这个笑容不像平时的她,有些温和有些柔软,

「余对未来的丈夫,做出这点期待还可以吧?」

「遵命」

向着深深行礼的执事点点头,少女自言自语着,

「奔跑吧,奔跑吧,愚者们呐。尽情地挣扎,舞动吧。将力量发挥的最完美的人,将会得到一切期望之物」

时间,是不可逆转的。

这是当然。已经流逝的时间若是谁可以自由的调和前进与后退,那么就连创造出这个世界的神都可以蔑视了。可是怯懦弱小的人类都好好地守着神的面子,只能不闻不问地在单向通行的道路上跌跌撞撞。握着过去发·驶往未来的单行车票,乘着不容许中途下车的特急列车,只能沿着远比自己的意识强大的什么东西所规划的路线活下去。

失去的时间,如果有这种东西存在。

那恐怕就是现在这里了,放开被『后悔』所烙印的手,漂流到了无法企及的遥远的后方。

对不是神的人类来说,无论做什么,无论有什么,无论怎么费劲心思,也不可能再次触到。

无法做到。

如果做不到将其揉成一团让水流带走的话,那么也做不到放进碎纸机中切成粉碎一把火烧掉。

总之服下解药,让青涩成长到足以被容忍的范围内,即使会变成一个笑话也要去做。

守着现在的充裕赎罪吗——或者,只能将记忆抹消。

——峻护奔跑着。

连战先来还是连战。疾走之后还是疾走。手也好脚也好这里也好那里也好都叫嚣着发出悲鸣。处于竞赛前端的代价也不是开玩笑的。必定会被后来者当做箭靶,并且绝不允许丝毫停顿。

所以那又怎么样。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得到了那么多人的帮助才开始,才能到达这里。

不能停下来。

更何况,退出之类的事不被允许的,那还不如战斗到输了为止。

峻护,必须要取胜。

最先到达终点——找到月村真由,然后,然后。

……然后,然后怎么做?

「在这里碰到了啊」

侧面传来声音。

急忙刹车,摆好架势。

依旧迟了。

完全大意了。如果声音的主人想要袭击峻护,在这个时候那一击绝不会失手。除了尽可能地采用易于防守的姿势,降低受到的伤害之外——

「有留下来价值的对手就如应该留下来那样留下来了(我不是故意要翻成绕口令的……实在是……),这种情况啊。即是说,你也是有着这种资格的其中之一人吧」

摆好架势却迟迟不见令人恐怖的一击袭来。

吓人一跳的奇袭吗,与失去血色的峻护形成对比,声音的主人依旧神色泰然地靠近。

「数日不见了。前几日也没能做些什么像样的招待,还请原谅。」

「……北条,义宣」

呻吟出这个名字。在这里与此人碰面了吗。

真是让人想叹气的情况。

峻护在某种程度上对自己的力量也有信心。即使没有见过北条家当主在经营·政治上的手段,仅仅一眼也就能明了他所有用的不寻常的力量。现在疲劳困顿的自己就算出尽全力能不能获胜呢。

不,只怕是出尽全力也没办法战胜。避免交锋才是上策,最坏也是在这里稍微撑一下,然后想办法继续前进。

……只是紧张地全身都紧绷的年轻人看到,义宣不要说恶意就连战意都感觉不到只是伫立在那里。

「要上吗?」

正视着峻护可怕的眼神,轻松的承受下来,义宣问道。

「……如果我挡在面前的话」

「恩」

既不算yes也不算no的回答。

十分奇妙。

仿佛要强硬地消减对峙者的士气,强烈的霸气一如既往。但是现在的义宣,似乎不打算用那把霸气形成的剑砍向峻护。简直就像吃饱了的狮子,对于汪汪地挑衅着的小狗不想理会,懒得理会一样的感觉。

(怎么回事……)

当然不会得到答案。

这个男人,从站到希尔德准备好的舞台上开始,应该就已经预测到游戏的赢家是谁了。

那样的话,和眼前的愣头小子对峙应该还有其他更多的事要做吧。

用雄辩的口才采取怀柔政策,试着将对方变成自己人。或者将体力已经大量消耗的峻护一击必杀,消除妨碍之一。无乱哪个,以这个男人来说都是十分可能的不是吗。

沉默着。

对峻护来说,被夺得先机的情况下动手很让人犹豫。

义宣的霸气像有毒的常春藤一样将紧紧围绕在周围,牵制着峻护的行动,但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做其他什么的样子,别说是不善的表情,就连锐利的眼神也若隐若现。

没有缺口。

虽然没有一点对策,但也比傻傻地站在这里强——就在峻护想着问点什么的时候。

「我——」

简直就像在抢夺这个时间一样义宣也开口了。

「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第三个声音。

「可不要对我弟弟做奇怪的事啊」

「姐姐!还有美树彦先生」

二之宫凉子悠然地步出,不过警戒和战意也没有隐藏。后面跟着的美树彦一脸的苦笑。

「有留下来价值的对手就如应该留下来那样留下来了,吗」

义宣对上凉子仿佛冒着火花的眼睛一点也没有动摇。

「那么你能留下来也是理所当然啊。在这里见面还真是偶然的恶作剧呢」

「峻护」

姐姐依旧看着对手,

「他可是我的猎物。让给我你先走吧」

「我知道了。拜托你了」

不再犹豫地赞同了凉子的提议。

因为是那个姐姐这么说了,比此更重要的是,她是二之宫凉子。虽然一直任性地让人担心虽然一直把自己带进麻烦的事故里,但确实峻护最信赖的唯一的姐姐。

「……恢复记忆了?」

「不。不是全部」

「是吗」

说着,似乎看到凉子的嘴角弯起那么千分之零点一。

恐怕,无论是谁看到也不会去注意,只有峻护才能明白的笑容。

「去寻找答案吧峻护。不管那是什么,去取回你应该亲手取得的答案吧。有话都等到那之后再说」

话没有听完,峻护就行动了。

向着更深处奔去,不带一丝迷茫,全速奔去。

着才是他现在所能选择的,最好的答案。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该怎么做呢」

面对弟弟时的微笑一转,凉子露出仿佛空腹的野兽一般的笑容,

「北条先生。你的身边可没有一个护卫,更何况这里也不是戒备森严的北条家。你我都是赤手空拳。那么,做出决定了吗」

「如果根据希尔德加德定下的那个无聊的规矩」

另一方的义宣只有冷酷。

「参加者的胜利条件应该不是打倒我吧。你们不继续前进可以吗?」

「开玩笑。关于真由的事已经不是我们该出手的了。希尔德的后盾算个狗屁。烦死人的十氏族这样那样也好,这个国家的霸权也好,现在随他去。现在我的工作就是」

啪。

拳头与手掌互击,

「把你那扭曲了的根性给它矫正过来啊」

「真无聊。还不如那个金发小妞的游戏来得有意思……」

移动视线。

月村美树彦已经将义宣的后路切断。

「请不要担心」

用与凉子形成鲜明对比的,十分温和的笑容说到,

「我是绝对不会插手的。出手可是会被凉子杀掉呢」

「无聊。想达到我的话就该好好利用人数上的优势」

「要想达到你还有别的方法。这只是普通的打架,而且是一对一的。」

「难以理解」

义宣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无聊地我都不想发表意见了。这种小把戏有何意义」

「还好吧,虽然对我们是小把戏。怎么说都是在充满压力的情况下嘛。如果不差不多点让那家伙的火气在这里喷一喷,要迁怒的话对象一定就是我了。」

「……美树彦。原来你是用那种眼光我的吗?」

「哦呀,不满吗?我还以为你对情况分析应该很拿手——」

「好吧」

一副无趣的样子,不过义宣确实同意了。

「要说无聊,其实从最开始开始就全是些无聊的事了。比起随你们耍猴戏还是什么干什么,最重要的是可以不用在希尔德的手掌心里被耍着玩。还真和玩小把戏的相称呢,就如你们所愿陪你们玩玩吧」

「宣言有够长了。人上了年纪了就是这样」

「那么就来试试吧。是不是如你所说上了年纪」

「就算你不说,也会——」

冲突。

激烈。

简直就像感觉不到体重的羽毛在宇宙中飘舞一般,但是从那仿佛舞动铁槌一般蕴藏着破坏之力的步法中,感觉不到任何取巧。

就连身为多年拍档的美树彦也不禁发出「哦」地感叹。

将长期的积怨一口气解放,仿佛爆炸一般的第一击。仿佛连水泥墙都能轻易破坏的一击,若是被打个正着就一击定胜负了吧。要怎么才能躲开,或者只能尽量减少承受的威力,

「嗯。做的不错」

——正面接下来了。

将倾注如此力量的一拳接住了,就算并非双手,可是义宣却连一步也没有挪动,就那么承受下来了。没有任何花招,从正面接下了。

「——这次轮到我了」

「——!?」

应该是聚精会神地看着的美树彦也没有弄明白。

到底义宣是做了什么怎么做的——以接下的拳头为轴,将凉子急速地转了一圈。

被击倒在一边的凉子,似乎也一副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样子。一边转动吃惊地张大了眼睛,但是领悟到这是如此束手无策的话一定会颜面扫地的竞赛,忙将身体扭转回来。

伴随着一声钝响的震动,凉子以背部落地。

至此刚开的动作明了了。

将一般对心肺伤害以瞬间动作挡了下来,在那里如果能看穿义宣阻止的那一击胜负早就分出了。

但是凉子几乎瞬间就从失败中恢复。好不容易才避开以胸口为目标而挥下的掌,就着那股冲力像弹跳起来的弹子离开原地,艰难地死里逃生。

「进步了啊」

义宣以一副对猎物的逃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说着。

「要是完全中招被扔出去,那时关节就废了吧,但你高明地选择了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顺势跳向了空中(完全搬自C大……太强了!)。之后一招也接的不错。若是以前的你那样行动,想必会给自己留下“不错”的回忆」

「……就算是我啊,也会在别人都看不见的时候努力的哦」

「那么我也可以说同样了。你们觉得,在对你们恭恭敬敬的时候,我还会依旧原地踏步吗?」

「嘛,你说得也是」

恶质的笑容愈加尖锐,只不过到刚才为止还隐约其中的宽裕却消失了。

「啊啊可恶,还是一样的难缠。我对这种专攻人要害的类型最没折了」

「需要帮助的话现在就吭声吧凉子」美树彦开口了。「这位大人果然,一个人对付的话很可怕哦。不亏是过去被称为『最接近神精』的男人,不是叫好听的呢」

「上了年纪的现在正是时候,我可是这么想的。不过你要插手我就揍死你」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算了,随你喜欢吧,反正我从开始就没打算帮你。更两个人一起上能不能赢过这位大人——」

「那么,队友间的打气到这里就可以了吧」

义宣插话进来。

「猴戏我可不打算耍太久。就像你要求的那样快点开始吧,凉子」

「是呢」

做一个深呼吸。

再次面向仇敌的凉子,没有迷茫没有破绽。

「我也不想再拖下去了。做好觉悟吧——姐夫」

已经到可以认为未来是无限的时期了。

对谁都一样吧。对于只知道前进,只知道成长,只知道的光明的孩子来说,未来是有限的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吧。

不只是前进还有后退,不只是成长还有退化,不只有光明还有黑暗,都会悄悄地靠近跟在身边直至死亡那一刻才会离去,孩子们一直都不明白这个现实。

将这份无知称为罪的话未免过了。

不可能出生时就被完成,所以谁又能去责备那未完成呢。

可是,欠缺的东西虽然很多,在漫长的旅途中得到的也很多。

对于孩子们未来无限。

即使过去,记忆都失去了,只要没有发现没有察觉,那就是他们绝对的真实。

他们的前方总是会盈满闪耀的光芒,应该是这样的。

这才是正确的形态,不是吗。

那么,小孩子只要这样就可以。

然而,对于那些总一天不再是小孩子的人们来说,会怎样?

未来无限大吗?否。

无知即罪孽,过分吗?否。

未来的可能性不再平等的他们,还有其他规则适用吧。

依旧无知还好。

只是从觉察的那一刻起。

就算揉成团被水流带走,被碎纸机粉碎成纸屑,如果还存在。

果然,还是必须要取回不取回绝对不可以吧?

但那原本,应是无法揉成团扔进水中,用碎纸机粉碎的事才对,那么,这里有着什么样的含义呢?

难道说这是,哪里的神所降下慈悲,让已经忘记的东西再次浮现。

仿佛要从地壳深处挖出埋藏的化石一般需要投入大量劳力才能取回,然后,就在这里等着幸福的降临吗?和化石不同的是取回的记忆没有可以展示的博物馆。

还是说幸福还是不幸没有关系,只是基于而不得不取回?

这是怯懦与软弱的表现吗?亦或是深思熟虑的判断?

峻护不明白。

只是——只有不详的预感,只有在前进的路上不断变强,是清楚地摆了在眼前。

「啊啊。终于来了」

预感之一变成了现实出现在面前,应该这么说么。

「都等得想睡了。还以为你会到的更早一些呢」

并没有吃惊。

不如说心中某处早已预料到,不,应该是比预料更加确定的事。

「我迟到了——这么说似乎有些怪,不过也只能这么说了。保坂学长」

「嗯。你看起来这么精神科真是太好了,二之宫君」

这个男子的笑容不变。

从认识那天一直,峻护就只看到过他这个表情。

「果然,那么可以告诉我了吗?」

「是呢。大概我,从我所有的立场来考虑,都没有可以放过你的理由呢。作为北条家的佣人作为被老爷所雇用的人作为北条丽华的随从……以及,作为一个男人,呐。」(……好想吐槽……可是偏偏人是在说这么帅?的台词……)

「你与北条学姐的婚约,我听说了」

「嗯。小姐现在时我的人了哦。(……邪恶……)啊,还早呢不要说出去。其实也就在不久的将来了呢」

「是保坂学长的主意吧?那个婚约」

「正是」

「为什么,要那样做」

「愚蠢的问题呢」惊讶地笑了,「当然是因为爱着小姐了」

「……我不知道。保坂学长,的心情」

「你知道了就把小姐让给我吗?」

「……」

「我说二之宫君」

慢慢地靠近。

峻护没有摆出防御姿势,也没有动。

「你还差得很远呢。还在被周围所左右而行动。如果你不是这么处理事情,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

「你喜欢小姐吗?还是喜欢月村真由?想得到哪方?想得到什么?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

缓慢地动作突然一变。

急速地靠近。放低姿势。仿佛是挥舞的细剑一般突入。

急缓的玄妙,并非寻常人可以发出的一击,也并非寻常人可以运用的一击。

「喝」

感叹的声音。

是对仿佛画了一个半圆一样避开,又马上以手刀反击的峻护的赞赏。

保坂将峻护全力使出的受手刀,以空手入白刃的动作——只不过,是用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就接住了,

「干得不错嘛。我稍微有点小看你了」

「唔——」

转向身后。

峻护跳开回避,拉开距离。

(果然好强)

曾经与他交手的时候,峻护可是完败。

虽然不可能没有一丝的期待,但是这个少年的身手完全没有退步。不,该是更进步了。

「哼」

另一方的保坂,似乎在观察峻护的动作一般眯起眼睛,

「你,变强了呢。不过奇怪……从最开始的战斗,没过几日。在如此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会让你发生如此巨大变化的要素才对。气势与觉悟的差距?不对,这样也不能说明……应该是相反才对,应该是气势与觉悟都没有的半吊子也有的无穷的精力。」

自言自语着,仿佛得出了一个结论似的点点头。

「算了。不管是什么都不会让你向前——与其这样说,不如说你没有资格去。」

「……请,让我过去」

「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输给,随波逐流的你。」

一点一点缓慢地,这次是从峻护这方开始逐渐缩短距离。

相反的保坂则是垂着双手样子等待着峻护的出招。

「喝」

一气呵成,正面进攻。

就这样一记左勾拳——假装侧头避开,瞄准后背转过半圆,向背后滑行移动——

行动被识破。

不像细刃的沉重一脚,直取面部,却被峻护优秀的动态视力捕捉到。

虽然捕捉到,却已来不及。

踹飞。

X

人还在空中,凉子立刻拉回意识。

将飞离的意识强行拉回来,套上项圈告诉他谁才是他的主人。

昏暗的意识恢复时只见到冰冷的地板向眼前迫近,即使如此也勉强伸出手支撑,着地。

利用冲击力跳离,转向敌人再向后退去。已经拉开距离来到攻击范围之外了,但是毫不容情的追击,紧逼而来。

「切」

总之先咽下这口气,这次一定要抢到时机。

「哼」

拭去汗珠,调整呼吸。应是久经锻炼的四肢,在接下接踵而来的攻击后早已疲惫不堪。

「狡猾的老狐狸……真的已经超过40岁了么?不是开玩笑吧」

「如果你真的看到那样,那么也是义宣氏的伎俩吧」

美树彦对凉子的毒舌发出感想。

「远超我们想象,北条义宣这个人物可是复杂奇怪的老奸巨猾呢。是一个无法看透内心的男人。表象全都是假的哦。说是伪装而成的人生也为过呢。更何况骗术又是一流的,所以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被耍了也不是什么怪事」

「你也是那个耍人的人吧美树彦。不要一脸得意地在那边解说」

「是是」

冲着对斥责不以为意的笑着的同伴撇撇嘴,凉子转向猎物。

义宣自然地伫立着。气息当然依旧平稳,连动都没动一下。

「真顽固。还真像你呢凉子」

连一丝丝的扰乱都感觉不到的淡然声音。

「对于我和秋穗的结婚,你也是坚持反对到了最后。居然闹到了会场上还真是被你下了一跳」

「从一开始就看不顺眼了,我对你」

缓缓,缓缓地缩短着距离。

「阴沉没人缘……只有野心是常人的一倍。如果是只会说大话的纸老虎那还会比较可爱。实力的确也是常人的十倍不过多得让人生气啊」

「这个实力得到秋穗的认同了吧。若非如此也不会选择和我结为夫妇。」

对向着一击必杀的死地靠近地义妹,义宣完全不动声色。

「当时的你也不过才五岁。留下完全无法的独立的妹妹出嫁需要相当的觉悟吧,即使如此秋穗也选择了我。对于姐姐认可的事物你不也应该认可吗」

「我没有不认同。虽然看不顺眼又让人生气,但你的实力确实让人无话可说。政治经营的手腕也很不错,就算是这种打架斗殴也强的要命,简直到了犯规的地步。不过比起那些——就像你说的,你是姐姐所选择的男人。」

「那么你还有什么不满?你又是为何对我刀刃相向?说是因为对待十氏族的而对立,但是我并没有要与你们敌对。」

「……大概,只要一句话就足够了吧」

在踏入死地前一步。

凉子停下脚步,表情也随之消失,直视自己的姐夫,

「只是一句话——说你爱自己的妻子,女儿」

「当然。我爱她们」

爆发。

以仿佛能卷起漫天火炎的破坏力冲了过去,不成章法地攻击。

拳头,手肘,膝盖,甚至连头槌也使出,宛如狂乱的暴风。

完全不顾自身,好像就算没有了燃料也可以继续,好像就这样直到因为缺氧而倒下,就像肚子上绑着炸弹冲入敌阵一样的特攻。

经过了三十秒。

令人惊叹的数字。就连冠军级别的拳击手,以最快速度突击也就能坚持十秒左右吧。

即使如此也无法持续三十秒以上,凉子暂时停止攻击。

哈,哈,哈,哈。

不慌不忙地补充着氧气,敌意上升成为杀意,以坚定的眼神宣告。

「你果然该死。不是说笑的」

「你到底在不满什么」

对于舍身的攻击果然不能完全接住,身上都各处留下了淤青,但是义宣的表情还是没有变。

「我应该照你说的做了吧。不只是今天在这里,以前我也说过很多了吧?有时我还会在你面前流泪,诉说我对失去妻子的悲痛与后悔不是吗。对聪明的女儿也是喜欢地不得了,也告诉过你好几次了吧」

「假到令人反胃的人渣」

凉子吐出一口混着血液的唾沫,义宣以「哼」地一声鼻音来回应。

「想一想,只有你从最初就看穿我的欺瞒了呢。明明,其他人,无论是谁,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发现你所谓的『假惺惺』」

「哈。只是其他人眼睛被雷劈到了。我知道。你是一个没有一点治的人渣,姐姐也一定是,如果不和你在一起的话就不会死了」

「说不定呢」

「下地狱去吧,臭狐狸」

突入。

好快。

即使疲劳已经达到了极点也无所谓,凉子的精神现在才是顶点。

如果说义宣将攻击彻底挡下,全部无效化的话,那么这边就以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将一切攻击粉碎——展示着如此激烈的意思,全心投入。

「——?」

瞪打了眼睛。

与凉子是同时动作的。本该彻底挡下的义宣,比凉子更前,比凉子更快。

出人意料。来不及了。

咔噌

一声钝响,视野之中火花四溅。

不管是对女人还是对妹妹都毫不留情。脸上被还了一击,如教科书般规范完美的一击。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在空中短暂的划过,凉子撞上了混凝土的墙。

这样也没有倒地,两脚稳稳地,倔强地站在地上。

「不错的一击嘛。稍微认真点比较好呢」

摇摇晃晃地笑着,一副逞强的样子,但是受了相当严重伤害却是不争的事实。真正可以行动的时间不多了吧。

那么,束手就擒的就不是凉子了。

没有时间的话那就现在行动。直到不剩一秒为止都要做下去。着就是她的流义。

再次突进。虽然单调却是最短距离,最大效率的出拳路线。

完美地出拳时机。即使是防守达人义宣也难以防御,本应接着再出一招的——

什么都没有。

没有防守。

凉子的拳头沿着轨道送上姐夫的鼻子,沉而钝的感觉透过拳头传来。

同时,腹部涌上如火燎的疼痛,

「唔……啊……」

呻吟着,将身体折成一个く字型。

不过对手也不是平安了事。虽然不至于倒下,但义宣确如之前的凉子一样膝盖隐隐颤抖,艰难地站着。

现下的情况,一出一击必杀的防守反击战。

已经不能思考了。

变成这样,战术什么的都已不需要了。顺从本能移动身体。

「——!」

无谋的互殴开始了。

凉子发出不成声的咆哮。义宣至此依旧没有改变表情,只是一味地冲着对手以自己的身体撞过去——

「我忘不了和丽华小姐第一次见面那天,虽然经过了十二年三个月零四天」

保坂怀念的眯起眼。

「身为守护阳之北条家而存在的阴之保坂家的嫡子,在懂事之前就要开始修行。那时候的我除了保坂家之外几乎一无所知,还小孩子被那样养育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但就算那样也是无比严苛的时光。为什么必须接受如此严苛的日子呢,内心一直都这么不平地抱怨。」

啊哈哈,满不在乎地笑着,继续说道。

「然后呢,等到被训练的差不多了,才可以去见主人。那天,是我第一次踏入北条家的宅邸。虽然之前已经被告知过无数次要来服侍北条家的后继者,但是主人是怎样的人却从未听过。出来的到底会是什么人呢,就这样怀着各种心情期待着。那时我对自己相当有自信,多少有些恃才傲物呢。试图立于我之上的,是个扫兴的家伙可怎么办——这种感觉,相当臭屁的感觉哦。当然,其实是跪伏在地上,额头上都印下榻榻米的痕迹了。」

终于意识清晰起来了。

看到,保坂背靠着墙壁,双手抱胸站着,一副以天花板为对象的样子回忆着过去。

「然后,丽华小姐就登场了。冗长的开场白之后我终于可以把头抬起来了……哎呀,真是吃不消。就连还只是小孩子的我在第一眼就明白了。这可是了不起的宝石原石啊。那时的小姐无论是能力还是精神,其实哪里都还未成熟,比我低了数级。但是就算是未成熟,任谁看到也会觉得那并不只是一块顽石。就算是我,如果没有那种自己也无法描述的激动的话也一定不会注意到。无论如何,小姐都比我预想地好得多,够做我的主人。我觉得很幸运呢。在就算是个蠢蛋也得奉其为主的情况下,这是自然的。而后所发生的事一一证明了我的感觉是正确的。那是能看到小姐才能的人真的很少。反正我可是好好地调节着小姐的干劲开关,可以这么说呢……啊,有些自满了?嘛,反正当时还是很顺利的。说不定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了。」

音调一变,这种感觉是错觉吗。

说不定,是错觉。峻护耳中听到保坂的声音一丝一毫都没有改变。

「但是之后,由于某个契机,小姐突然成倍成倍地变得厉害了。契机,那是什么你应该清楚才对——那么,那是?」

狂乱的声音。

保坂因吃惊而睁大的眼睛不是演技。

「真吃惊呢。居然还能站起来啊?」

那可是我的台词,峻护想着。

因为不是别人,最吃惊正是自己。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站起来。疲劳困顿之上再加上满身疮痍。大概,是比希尔德上演那出全武行时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最恶状态。

不过也是当然的,这么想着。连站立都不能要怎么办?连站在这里都不能的话,二之宫峻护这个人在哪里还有存在的价值。

「大意可就是打算让自己体无完肤啊。虽然我不认为你会有意识在……哎呀,还真是羞耻。居然被听到了不打算说的往事。」

但是站起来只后要怎样?

力战到底。

无论几次也要上。

但是,也只能到此。

数次数次数次数次数次被打中,峻护现在仅仅只是站着就已经会剧烈消耗了。不能用连战这种借口来狡辩。是胜是负?是前进还是被阻止?峻护也好保坂也罢都只剩这个问题了。

「那么,我就给你最后一击吧」

保坂也并非无恙。应该有一颗臼齿与一颗前齿折断,右锁骨与左桡骨不知是骨折了还是擦伤。

但是,也只有如此。比起峻护,那多得数不清的裂伤,淤青,骨折,以及其他遍布全身的伤痕,毫不夸张的说与连眼前的强敌对峙的力气都没有。

只剩一个方法了。

「哼嗯?过来啦」

一步两步,迫近的保坂停下了脚步。

矮下身沉下腰,扭转上半身,将紧握的右拳全部交给身体的惯性,瞄准对手。

让人联想到拉满的弓一样的姿势。

「赌上一切的反击,这样啊。从这边看来好像将拳头藏起来的姿势,只是测量距离的基本要领吗。正确的判断哦。现今的你能采用的最好战术,不,不如说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可是——」

很困扰似的耸耸肩,

「你用一只手的姿势可以吗?因为那个啊,我可是不对你出手不行嘛。所以我,就站在不动吧。我的话时间可是要多少都有,分秒必争的只有你才对,我觉得……不对吗?」

无误。

就在前方的真由性命未卜。再加上希尔德的游戏中对身为奖品的真由虎视眈眈的参加者。峻护必须早一刻也好排除妨碍,向前进。

但是。

「……OK,你的判断正确。我就承蒙邀请了」

保坂说着再次逼近。

「我大概必须将你,打得再也站不起来,体无完肤,彻底地击溃——必须得让你废到心脏再也不能使用一般,即使一步走不下去。」

双方都没有动作。

瞬间将决定一切。峻护比之前更加,保坂也是,在承受了赌上一切的一击之后都也无力站立。

敌人,在靠近。

集中全部的精神。以必死的觉悟为引爆剂奋起,峻护的五感似乎感知度增幅了一般,看到了。

——距敌人进入必杀范围,还有0.3秒。

果然是因为有锁骨与左桡骨的伤势影响,保坂的动作即使只有稍许,想要保护受伤的部位,这种细微的动作也看到了。话虽如此还是几乎在误差范围内,他攻击的力度依然能将峻护击杀吧。

——距敌人进入必杀范围,还有0.2秒。

但是正式毫厘的误差还是胜负的关键。似乎双方互换了危险的场地似的,在这个到达极限的领域战斗着的现在就更加是。

——距敌人进入必杀范围,还有0.1秒。

保坂将实现固定在峻护的下巴上。但那恐怕是虚招。真正瞄准的——应该是,心口。会怎样攻击?腿技?肘技?不,是拳头。用负伤影响最大的拳头来一决胜负——赌上这次成败的保坂,觉悟到底有多少呢。

0秒。

峻护行动了。

几乎同时,保坂也发出全力一击。

无法不感叹,完美的一击。重心的移动,体重的利用,一切都宛如艺术品一般完美,但是。

一闪。

「终于完了啊」

对着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人影,美树彦特别地表示了一下惊讶。没有预先察觉到气息。是看好时机才露脸的吗,不由得就会这么想象。

「哎呀,希尔德加德殿下。特意动身前来的吗?」

「嗯,余既是这个游戏的主办者也是裁判呐」

身后跟着忠实的执事的希尔德傲然地认同。

「而且,恐怕余不止得当裁判还得连解说员的任务也一起接了。不然也不会像这样得出外场」

「解说员,啊」

「啊。再不情愿麻烦事还是堆得跟山似的。余,大概是将余一生的勤勉都用在今天了」

仰天长叹,然后将实现从眼前移开,

「然后呢?这些家伙咽气了吗」

「是啊,总算呢」

地上躺着两个人。

已经连根手指都动不了了的感觉,凉子仰面倒在那里。平时总是泰然自若毫不动摇的义宣也成大字状倒地不起。(同时推倒对方?美树彦坐收渔翁之利?)更不用说,双方遍布全身的伤痕。

「……是人咽气了是怎么回事啊」

对着投来憎恶视线的凉子,希尔德发出嗤笑,

「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我可还没咽气,还没完呢」

试图用颤抖的手臂支撑起自己,可惜又摔回地面,似乎终于到极限了,

「啊啊可恶,真是不中用的身体。再差一点就可以干掉那只老狐狸的说」

「……以上,我拍档就这种人呢」

「啊。汝也是有着相当麻烦的拍档呢美树彦」

哈哈哈地笑着,看向面无表情的凉子。

「你真的认为他不爱吗?」

「……什么东西?」

没有回答,

「义宣啊,你真的对妻子,对女儿没有一点爱情吗?」

「啊啊」

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天花板的义宣,第一次开口。

「不爱」

「秋穗生命,从开始就知道所剩不多」

果然没有回答,希尔德唐突的说道。

「本来身体就很虚弱,虽然不是医生宣告的事实。但是自己的身体,别人不会比自己更清楚了吧。仿佛开在路边的小花一样不被人注意的女人,却突然表现出如此的决断力,是这么回事吗」

凉子,义宣,还有美树彦都没有插口。

希尔德仿佛在朗读一则故事似的,声音清脆悦耳。

「秋穗将这件事,应该是有告诉身为丈夫的义宣。即使会成为对自己不利的事,她也不是那种藏得住事的女人呢。知道了这点义宣还是娶了她,而她也以不长久的生命换来了新生命的诞生。……如果到这里与事实有出入的话,不用客气。尽管讲出来」

「……」

无言。

希尔德继续说着,

「换个话题。你的女儿丽华,不管是外貌还是内在都更多地继承了父亲的样子。外表长了眼睛都能明白,内在就连余也不禁会佩服的聪明。虽然在奇妙的地方会很懦弱,不过这点也和父亲一模一样」

「……我懦弱?」

「是啊,没错义宣。没有比你更软弱的男人了。原来如此,只看外表你的确是个刚毅的男人呢。大概什么事情都能比别人做的更好,这种感觉的话多少能圆滑地和别人交往吧。但是,不知何时,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变成了这样呢?不要说不知道哦」

「……」

「如果是真正是刚毅的男人,那为何今日会在余的掌中起舞呢。又为何,要走出自己的领域回应凉子的挑衅?」

义宣果然无言。

美树彦背靠着墙壁,微笑着闭上眼。(为啥中文讲出来感觉就像与世长辞了……)

凉子勉强睁开眼,寻找着旁边的敌人。

「还有哦。和你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儿,真是如面相上的聪明呢。先不说这聪明能不能看穿你的欺瞒,丽华曾怀疑过你对她的爱吗,一次也好」

「……如果没有看穿我的伪装,不曾怀疑不是很正常吗。而且再怎么聪明,一般能发挥出来的也是有限——」

「义宣啊。你不爱妻子,不爱女儿。只是因为你憎恨自己罢了」

金发公主的声音并非斥责也非怒吼,但确如雷鸣一般震慑全场。

「憎恨,责备着什么也做不到,除了后悔之外什么也做不到的自己。不失去妻子可以吧,一定还有别的方法吧——然后长此以往,在与你越来越像的女儿身上看到了自己,所以只能讨厌她。对自己憎恨的强度正是爱的反面。除此之外还会是什么?」

「哈!还真是好笑」

倒在地上的凉子叫道。

「他才不是那么高级的人物呢,那个王八蛋!爱这种高等的感情,冷血动物又怎么会明——」

「你有资格说别人么蠢材」

一刀两断。

「凉子啊。你和义宣虽然不是亲兄妹却也是一模一样呢。大部分事情都能凭小聪明解决,但是真正重要的事上却和白痴似的……你,对于失去姐姐的悲伤和后悔,只能推给义宣不是吗?」

「什——」

「将自己伤至如此的男人怎么会懂得爱。(——为何我总觉得凉子暗恋义宣……)你也差不多该承认了。正因为是这种男人,你姐姐才会将所剩不多的人生托付给他。」

「不是!这家伙,这个男人才不——」

「是吗」

不是希尔德。

这个声音,是从呈大字躺在地上的义宣口中泄漏出来的。

「是这样的吗」

宛如一直探寻的东西其实就在手边而自己却刚刚才注意到,宛如长期疏远的友人突然出现在道路彼端,如此的声音。

「我爱她们吗。秋穗。丽华。原来是这样的吗……」

「白,白痴吗你!?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

接近悲鸣的声音。

早就应该已经精疲力竭的身体是从哪里聚集出的力量,让凉子可以一跃而起,抓住姐夫的胸口。

「你,有对姐姐说过一次的我爱你吗!?没有吧!?但是姐姐却总是念着你,那时的姐姐一副幸福的样子,而你却,你却——」

语不成调。

眼中浮现出大滴的泪水,在合上眼的同时,滴落。

「其实是知道的啊,我是知道的啊!不是任何人的错,不是任何人的不对,明明就是知道的,可是,可是……」

然后,已经不需要言明了。

凉子,深信是义宣害死了秋穗。

义宣,深信是自己害死了秋穗。

其实不是这样的,明明两个人都明白。

凉子泣不成声,美树彦抱着拍档的肩膀,义宣依旧仰视着天花板。

而此时,金发公主已经不见了踪影。

「结果还是让步了吗」

对着突然响起的声音,保坂勉强转过头。

在确认来人身份之后,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哎呀是忍啊。你也来啦」

既是同僚也是青梅竹马的少女,仿佛一如既往的表情走过来,在保坂旁边坐下。

「看到了?」

「啊啊」肯定的回答,「看到了。从那里逆转了呢」

「说实话我也被吓到了。那种状态下最后的最后一击……虽然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结果还是不够啊。不愧是二之宫君,让人只剩这句台词可以说呢」

检查着动弹不得的伙伴,忍尽可能地做着一些急救措施。

任由忍处理着,保坂露出苦笑。

「结果,比起二之宫君说不定真正的半吊子是我才对。虽然也想要珍惜小姐的感情,但是自己的感情却也不愿舍弃。一直一直就这样度过,忍不住来到这里想要一决胜负,不过还是感觉到会输。半吊子的觉悟是无法获胜,而对手也不是可以轻松战胜的人呢」

「赢不了二之宫君的话就得放弃婚约,你似乎做出这样的约定呢。并非老爷开出的条件,而是你自己说的哦,光流」

「哎呀。你知道?」

苦笑更深了。

「我感谢老爷。本来是不可能达成的婚约,老爷却将其置于我的面前。你是怎么想的呢?」

「大笨蛋」

唾弃道。是真的生气了的声音。

「如果真的是想取胜,明明就有数不清的手段可以打倒二之宫峻护。而你名副其实是丽华小姐的随从,永远也都是吧。那简直就是……」

「我没那样打算哦。只是一个轻敌的半吊子而已。做了该做的我也就该退场了。真的没有打算让步的我」

「光流」

「这样就好。能让小姐幸福的就只有二之宫君了」

保坂加重语气强调。恐怕这个少年是真心这么觉得的,而且,着也是事实吧。

正因如此,忍才受不了。

「话说忍,小姐在哪里?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跟在小姐身边呢」

「是跟着来着,不过得到允许就离开了」

「……这可真是的。再怎么说也是眼下这种情况,你让小姐一个人都不会不放心吗?你确定不会被十氏族里那些疯狂的家伙给捉去吗?真不像忍。」

「不是别人真是丽华小姐允许的,没问题。她也希望自己一人能做些什么,实际上以丽华小姐的本事也不会出什么事」

「嗯,话虽如此——」

不理会面露难色的伙伴。

「比起那个来光流,知道你输给二之宫峻护的人,这个世上应该没几个人知道」

「那到也是,所以?」

「不说也该知道吧。如果不告诉老爷的话,就不用放弃婚约了吧。这样你就还可以丽华结婚了哦」

你说什么玩意呢,保坂的脸上如此写着,事实上也说出口了。

「你说什么玩意呢,忍。根本就做不到吧。就算二之宫君不说出去,那位金发公主大人也肯定牢牢地掌握着呢」

「这点我来想办法」

「想办法,要想什么办法?」

「总之会有的」

哈啊,忍不住叹气。

「怎么了忍。你变了呢。尽说些乱七八糟的事。」

「乱七八糟我承认,但却想让它实现呢。因为我爱你,想让你得到幸福」(爱的大告白…决定了……)

淡淡地,就扔出了这么句话来。

正因如此,正是因为如此,才使保坂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说出口还是第一次呢」

「是呢。我也是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呵呵地笑着。确实松了口气,也没有了平时的尖锐,意外爽朗的笑声。就连保坂也不曾听过。

「不过只是这种事,就花了我多少年时间。也一直都看着丽华的软弱但是……有自知之明,她是这种人呢」

「我喜欢的可是小姐哦?」

「我知道」

「我一生都会跟着小姐的哦?」

「这我也知道」

「我放弃了。虽然认识你比认识小姐的时间还长,但我今天才知道你是个笨蛋」

「放弃吧光流」

少女窃笑。

被坏女人看上了你就节哀顺变吧,似乎在如是说着。

「不管你说什么我的心情也不会改变。也不想改变。正如你想着的是丽华的幸福,我也祈愿着你的幸福。啊,你可别有什么奇怪的责任感。」

「还真是……」

大大地叹口气,保坂笑了。

这的确是他拿出觉悟,完全放弃的表情。

「接下来……」

「能站起来吗?要不要把肩膀借你?」

「没事。我还没虚弱到这种地步啦」

「要去哪里?」

「北条家,肯定不是了」

「不能去吗」

「真聪明。反正,你都要带我去个哪儿不是吗」

「当然」

直接去医院,对入院流程不陌生的少年,即使至此心中还是充满了豪气——不,是摆出那样的架势。

少女距离少年约半步之遥,但却做好了随时支撑起少年的准备。

两人并行,消失在道路的黑暗之中。

『记住二之宫君』

在向着前方奔跑的二之宫背后,曾是敌人的少年说着。

『即使我倒下了,你也还没有战胜你自己。只有这点不要忘记——没有觉悟的男人,就没有前进的资格』

没有觉悟?

确实如此也说不定。不,正是这样吧。

连理由都搞不清楚就只是一味的前进,这就是眼前的二之宫峻护。不说目标连也明确的影像都没有一个,那就更不可能说胜算了。

随着情况,被形势所压迫而行动。再坐着空等一定会失去什么,所以行动了。

必死的决心。充满了胸中。

觉悟也没那么了不起。但是行动的话,现在就行动的话。

心里有什么在叫嚣着。怎么了,这股不安的预感到底是?

不行,这种思考管他去。反正想了也不会明白。

在前方有是什么在等待呢?游戏的终点有什么吗?

那种东西不知道也没什么。

只有到达者才可以看到,摸到。没有得到资格的人说什么都是白费,与只敢在门内吠的狗一样。

到手之后再说。到手之后再来考虑。

否则定会让机会逃走。会来不及。

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

渐渐场地变得开阔。

直觉。

走过的距离,体内时钟所报出的时间。

恐怕这里面就是最深处了。

战斗的终止,游戏的终结。

新的未来,或者是失意,都要来承受的地方。

然后。

「果然来了吗」

邂逅的,地方。

前方站着一个人。

「好久不见了啊——葱男」

二之宫峻护与北条丽华。

相隔十年的『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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