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神人惊醒之际,发现正睡在柔软的床铺上。
他维持坐起上身的姿势后,往自己身上看去。
自己现在穿的并不是学院的制服,而是宽松舒适的睡衣。应该是在丧失意识的这段时间,有人替他换上的吧。
或许是做了刚阳那场梦的关系,神人浑身上下布满了大量的汗水。
「我到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试图回想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但是阵阵头痛逼得神人压住头,根本无法思考。
这时——
「神人,你终于醒过来了!」
从房间一角传来了惊叫声。
神人转头观望,发现一名身穿制服的美少女正坐在靠墙的椅子上。
少女的头顶两侧束着红色的双马尾。
她用澄澈透亮、宛如红宝石的双眸,忧心忡忡地望着神人。
「……克蕾儿……你该不会一直都在旁边陪我吧?」
「咦?没有呀,我才刚来没多久……」
克蕾儿慌张地摇摇头。
但是光看她眼睛下面多出的那道淡淡黑眼圈,就能知道她根本没有好好休息。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你少臭美了,我才没有为你担心呢。」
神人一边为克蕾儿的态度苦笑,一边环顾四周。
这里是城楼当中,分配给〈精灵剑舞祭〉参赛选手的房间。从气派的大窗户和高级的日用品看来,这里应该不是神人原本那个像仓库的小房间,而是另外一个地方。
窗帘的缝隙射入些许阳光,时间大概快接近清晨了吧。
「欸,快点乖乖躺好,你的烧还没有退呢。」
「唔,我发烧了吗?」
「是啊,现在好像没那么烫了,刚刚你可是非常难受呢。」
克蕾儿弯下身子,伸手轻轻抵在神人的额头上。
皮肤凉凉的触感好舒服……原来如此,自己真的有点发烧。
「对了,克蕾儿——」
「干么?」
「我……为什么会失去意识啊?」
「……你不记得了吗?」
闻言,克蕾儿诧异地瞪大双眼回问道:
「你该不会……失去记忆了吧……」
「别闹了,哪有那么严重。只不过头一直隐隐作痛,想不起失去意识那段时间前后发生的事情而已。」
神人静静地摇摇头。
「那你记得舞会的事情吗?」
「记得呀,你甩了不知道哪个国家的皇太子一巴掌后,就跑掉了对吧?」
「嗯嗯……」
「那个时候,莲·阿休贝尔向我邀舞——」
神人一边按着传来闷痛的太阳穴,一边试图按照时间顺序追溯记忆。
只是,愈接近关键时刻,记忆就像是笼罩上薄雾似的,变得愈来愈模糊。
应该有发生过什么很重要的事。
〈没错,绝对发生了非常不得了的事件——〉
「接着,莲·阿休贝尔把〈暗之烙印〉打在我身上,然后——」
烦躁的感觉几乎要把胸口给烧焦了。
脑海的角落里,闪烁着发出银白色光芒的剑影。
「后来,我——」
「后来,神人从〈教导院〉的刺客手上救了我们呀。」
看到神人痛苦思索的模样,克蕾儿忍不住说道。
「〈教导院〉的刺客?」
神人宛如大梦初醒地抬起头来。
〈对了,记得那时候……我和穆亚的军用精灵战斗过——〉
克蕾儿的话像是浇醒神人的一瓢冷水,让他终于想起昨天晚上的记忆。
昨晚,趁着精灵剑舞祭开赛典礼进行的时候,穆亚·亚兰诗多——自称是神人妹妹的〈教导院〉刺客——使唤军用精灵袭击了克蕾儿一行人。
神人不顾自己被莲,阿休贝尔烙上〈暗之烙印〉,拖着遍体鳞伤的身子赶赴战场,好不容易才打倒穆亚使唤的军用精灵——岂知就在此时,失控的烙印和诅咒侵蚀神人的身体,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让他感觉自己濒临生死存亡的危险。
紧接着——
「……啊!」
就在回忆完整拼凑起来的瞬间,神人像是被闪电劈中似的僵住了。
他脑中浮现的是——一位有着深邃蓝紫色瞳孔的少女。
少女一头柔美的银白色秀发,发丝反射月光,更显得美丽。
那一双温柔绕到背后的纤细手臂。
冰凉而灼热的唇瓣触感。
还有她化成无数的光之粒子,消散在半空中的情景——
这些是神人所看到的……少女最后的样子。
「……爱思……特……?」
神人无意识地用颤抖着的声音,轻轻低念这个名字。
那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对他来说再重要不过的——契约精灵的名字。
之所以会产生轻度的记忆混淆,一定也是神人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的缘故。
「神人……」
就连克蕾儿担心的低语声,也几乎无法传达到他耳朵里。
「骗人的吧……爱思特她,怎么可能——」
否认的话语空虚地回荡着。
这时脑海里涌现的,是神人丧失意识之前最后的片段。
当时,她在神人的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
再见了,神人——
剑精灵爱思特,是个拥有银白色秀发,外表像雪精灵一样的少女。
神人之所以会和她缔结契约,其实算是一件偶然的意外。
两人之间的契约,因为神人选保有和之前精灵的契约而变得不完全。
由于这样的契约,使爱思特只能发挥原本十分之一的力量。对于她这种强大的精灵,想必相当痛苦。
但是,爱思特却不以为意。
她甚至对神人说——我很高兴能和您缔结契约。
〈但是,我却——〉
三年前,当自己失去以前的契约精灵那一天。
明明发誓过,从那天以后再也不会失去重要的东西了呀。
「我又——!」
又让爱思特消失了。
为了解救神人脱离烙印和诅咒的侵蚀,她牺牲了自己……
「可恶啊——!」
「神人!」
神人自暴自弃地挥起手臂,但是被克蕾儿眼明手快地抓住了。
她凝视神人的眼睛,试着让他冷静下来。
「爱思特还没有完全消灭呀。」
「咦?」
「不然,你看你的手,上面不是遗好好地留有精灵刻印吗?」
神人恢复冷静地睁大眼睛。
「真……真的耶……你说的对。」
被克蕾儿握住的右手,上面双剑交错的纹章仍清楚可辨。
那是精灵刻印——人类和精灵缔结契约的证明。
要是契约精灵消灭、不复存在,那么,精灵刻印当然也会跟着消失。
神人在这三年当中,之所以没有失去希望,还能坚信蕾斯提亚一定存在这个世界上,靠的就是左手上的精灵刻印没有消失的证据。
精灵刻印,是用来连结精灵使与契约精灵的专属之〈门〉。
虽说右手目前连些许细微的刺痛都感受不到——但是精灵刻印并没消失,所以爱思特绝对不会是完全消灭了。
「爱思特她……一定还活着的。」
「对呀,就算现在没办法召唤她出来,也一定会有办法的。」
既然知道了,哪还有时间在这里瞎搅和。
「……唔……呃啊啊啊啊啊!」
他全身的骨头剧痛不已,神人忍着想咆哮的感觉,从床铺上坐起身来。
「喂,等等,你在做什么傻事!?现在起来的话,你会——」
「爱思特在等着我啊——我哪有时间在这里睡大觉!」
神人挥开克蕾儿的手,就在此时—
咕噜噜噜噜——
一阵引人发笑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
「……克蕾儿?」
——神人顿时一愣,刚才的气势全没了。
「……唔!这、这这……这是误会啦,刚、刚刚那不是什么奇怪的声音唷!」
「你啊……该不会从昨天开始就没有进食了吧?」
「还……还不都是因为你一直发烧的关系嘛……」
克蕾儿涨红了脸颊,忸忸怩怩地低声嘟嚷。
「怎么可以不好好吃饭啊,明天开始主要赛事就要开打了耶。」
「……我、我知道了啦。话说回来,你自己也都一直没有吃饭不是吗?」
「这个嘛,因为像这种情况我早就习惯啦……」
神人在〈教导院〉这个癫狂的机构里,度过他大半的年幼时光。
该机构实行的教育中也包含绝食训练。神人现在并不想特别去复习,但要是认真起来,就算几天不进食也能够活动如常。
〈这么说来……〉
突然,神人想起了某件事。
〈我出身于〈教导院〉的事情,已经被大家知道了啊……〉
因为是自己重要的伙伴,所以才不想把过往对她们坦承。
神人觉得,要是往事曝光,自己和众人一定无法再维持一样的关系。
他一直一厢情愿地钻牛角尖。
岂知,女孩们对神人说的话却是——
「你唷……这又不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不好好吃饭的话,体力怎么会回复?来吧,这、这里有一些我特地为你带来的水果唷。」
克蕾儿一边说,一边指着摆放在床边小桌上的篮子。
篮子里摆满了圆滚滚的水蜜桃,看起来熟透味美。
「——克蕾儿,谢啦。」
「不用跟我道谢啦,不过就是从舞会那边拿回来的东西而已嘛。」
「我不是在指那个啦。」
神人用认真的眼神望着克蕾儿的脸庞说:
「你在听到我是〈教导院〉的遗孤时,不是说过你不会介意那种事情吗……该怎么说呢,我实在……觉得很开心。」
「什、什么嘛……又没什么……」
克蕾儿满脸通红,害臊地把头别过去。
「这……这还用说吗,不管你过往发生哪些事,你现在都是我的奴隶精灵!」
「嗯嗯,你说的没错。」
神人苦笑着点点头,接着从水果篮中挑出一颗桃子拿在手上。
「好啦……小刀借我吧,我来帮你削皮。」
「让我来削啦。你这个受伤的病人,还不给我乖乖躺好。」
「水蜜桃的皮软软的很难削喔,你应该不擅长削水果吧?」
「这、这个……」
闻言,克蕾儿尴尬地把视线转开。说实在的,学院里的大小姐们几乎都对烹饪一窍不通,
并不是只有克蕾儿特别拙于削水果。
神人耸耸肩,拿起摆在桌边的小刀,一圈一圈地开始削起水蜜桃的皮。
看到他灵巧的手势,克蕾儿发出赞叹的声音问道:
「像这个,也是在〈教导院〉的时候学会的吗?」
「没有啦,做菜一类的事我是在旅行途中学会的,我的老搭档对味道可是非常挑剔的哩。」
「……老搭档……该不会,是指那个暗精灵女孩?」
「唔……」
水蜜桃的皮削到一半,神人忍不住暗叫不妙。
「喔——原来,是这样啊……」
克蕾儿脸上浮现出欲雷又止的好奇神色,不过——
「给你,削好了喔。」
神人像是要阻止她继续发问似的,把插有水蜜桃的叉子伸到克蕾儿面前。
这位大小姐用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扑上前去吃掉了。
水蜜桃是克蕾儿最爱吃的东西。
「嗯——!好甜好好吃唷……!」
少女红色的双马尾随着愉悦的心情向上窜起。
沉浸在幸福中的克蕾儿托着脸颊的模样,可爱得让人看得出神。
「嗯,那再吃一个吧……」
克蕾儿像是被逗猫棒吸引住的猫咪,眼睛随着神人举起水蜜桃叉子的动作不停游移。
「来,在这边在这边。」
神人飞快地把叉子移开。
「啊!」
叉子动来动去,闪避她的追逐。
「哎唷,讨厌啦!」
只见克蕾儿嘴巴一开一合,追着水蜜桃跑。
〈呵……怎么会这么可爱……〉
叉子继续迅速地移来移去。
正当神人玩得起劲,欲罢不能时—
「……呀!你……你干么故意欺负我嘛!」
克蕾儿眼眶泛泪地怒斥。
「……对不起啦,谁教你要像猫咪一样那么可爱呢。」
「……唔旦叫、可爱……你、你这笨蛋,不要乱讲!」
神人趁着克蕾儿涨红了脸、回嘴驳斥的时候,往她的嘴里——
「给你吧。」
——放进了一块水蜜桃。
嚼嚼。
「哇啊……好好吃喔……」
「真的跟猫一模一样哩。」
受到调侃的克蕾儿瞪视神人说:
「喂喂,这种状况一般而言应该是相反的吧?」
「……什么相反的?」
「明明你才是病人,为什么却在喂我吃东西?」
「喔,这种小事就别计较了。」
神人耸耸肩,也插起水蜜桃送进自己嘴里。
酸甜程度恰到好处的水果汁液在口中扩散开来。
「嗯,真的很好吃耶,果肉都熟透了。」
「啊……那、那是同一根叉子……」
「……怎么了吗?」
「没、没事没事!」
克蕾儿心慌意乱地把视线挪开。
「话说回来——」
神人放下叉子,开口询问道。
「什、什么事?」
「〈精灵剑舞祭〉的竞演曲目是什么?精灵姬们应该已经公布谕旨了吧?」
在神人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五位精灵姬已经在〈神仪院〉的大祭殿,进行过求取五大精灵王谕旨的仪式了。此时应该早已公布根据谕旨所决定的竞演曲目——也就是比赛方式了。
闻言,克蕾儿脸上的神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
「是啊,这次剑舞献祭的竞演曲目是——〈群岚乱舞〉。」
「〈群岚乱舞〉吗……」
最近一次采用这个模式进行精灵剑舞祭,都已经是快两百年前的事了。
这种比赛方式,是让献祭的精灵使们聚集在圣域广大的竞赛场地上,以小队为单位,进行时间长达数日的混战。此时考验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战斗技巧,还有比战术更深一层的长期战略,以及整个队伍的综合实力。
「……看来这场仗不好打啊。」
「坦白说,是这样没错。要是能够用淘汰赛的方式进行比赛,不知道该有多好……」
克蕾儿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其实,剑舞的竞演曲目是〈群岚乱舞〉并非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回溯到目前为止的精灵剑舞祭的历史,靠着『由五名精灵使进行团体战』这项线索去调查,就能筛选出十几种可能会被采用的竞演曲目。
事实上,艾雷西亚精灵学院就曾经以这项竞演曲目为假想题,进行过长期合宿之类的训练。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他实在是不想抽到这种类型的比赛方式。
这样的比赛方式,比起个人的技艺,更加看重团队的整体实力。以现在克蕾儿等人对团队默契还无法放心的状况而言,实在不甚有利。
最近〈史卡雷特队〉好不容易终于培养出向心力,但再怎么说,凑齐五名成员也只不过是几个礼拜前的事。就算众人都是实力坚强的精灵使,但是论起队伍整体的力量,还是无法和其他代表队伍相提并论。
〈而且……〉
克蕾儿望向烙印在神人右手上的精灵刻印。
到目前为止,神人都能运用他压倒性的实力援护队友。
但是现在的他,正处于没有契约精灵的状态。
对神人而言,即便曾被称作最强的剑舞姬,一旦失去契约精灵,终究还是无法发挥精灵使的力量。
他把手轻轻抵在胸前那隐隐作痛的伤痕上。
〈——这个烙印所带来的诅咒,并没有完全消失。〉
莲·阿休贝尔打在神人身上的〈暗之烙印〉,此时此刻也持续侵蚀着他的肉体。
即使爱思特牺牲了自己,将失控的诅咒抑制住,但是烙印本身并未被破除。
「爱思特……」
尽管神人轻吟她的名字,试着注入神威能量,精灵刻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袭向全身的灼痛。
「……咕、哇啊……」
「我劝你不要太勉强比较好。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恢复自己的体力和神威能量。」
「……嗯,这我知道。」
神人不甘心地轻当嘴唇点头示意,再度在床铺上躺平。
◇
〈……神人好像真的很消沉呢。〉
克蕾儿才刚踏出神人的房间,就发出轻轻的叹息。
这也难怪,他可是以精灵使的身分眼睁睁看着契约精灵在眼前消失了。
一度失去史卡雷特的克蕾儿很能体会这份心酸的感觉。当时,她甚至有点自暴自弃地被暗精灵诱骗过。
爱思特消失的事,当然也让克蕾儿感到很惊愕。
因为爱思特不单单只是神人的契约精灵而已。
在学院的这两个月,她一直都籼大家并肩作战,是非常重要的队友籼伙伴。
「……得快点想办法重新唤回爱思特。」
就现实层面来说,失去爱思特的〈史卡雷特队〉根本无法在主要赛程中胜出。尽管神人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但没有契约精灵的精灵使,实在是难以在〈精灵剑舞祭〉这群强争霸的舞台上打出一场像样的仗。
一定有办法可以唤回爱思特——刚才自己虽然说得笃定,但却不知道具体的对策,而且就算真的有方法,时间可能也来不及了。
精灵剑舞祭的主要赛事将于明天开赛,缓冲期只有短短一天。照这样下去,如果最后神人依然无法唤回爱思特,那么主要赛事就等同是由剩下的四人负责作战了。
虽然不至于输给一般水准的对手,但要是遇上厉害的精英队伍——比方说,由蕾奥拉·兰卡斯特领军的多拉古尼亚龙公国代表队——要是对上这等强敌,我方可以说几乎没有胜算。
况且,想要在这次的大会取得优胜,还必须打倒那位最强的剑舞姬——莲·阿休贝尔才行。
换个方向想,让神人另外去找一只精灵,并与其缔结契约的办法,其实也并非不可行。只是——
〈这法子大概不行吧……〉
克蕾儿踱步于走廊上,摇摇头思考着。首先,她们不可能那么碰巧地找到新的契约精灵;再者,神人也绝对不会接受爱思特以外的精灵。
〈这么说来——〉
克蕾儿的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名合精灵少女的身影。
惹人怜爱的她,有着一头光泽动人、随风飘逸的黑发和黄昏色的眼眸。
〈结果,我还是没能开口问神人关于那女孩的事……〉
回忆历历浮现,胸口跟着隐隐作痛了起来。
昨天傍晚,神人和那个暗精灵少女在城楼中庭接吻了。
其实克蕾儿并非找不到追问此事的时机,她只是不忍心再用言语逼迫因为失去爱思特而沮丧消沉的神人而已。
〈那女孩和神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昔日的契约精灵,这名暗之少女现在依然紧揪住神人的心,迟迟不肯离去。
克蕾儿感觉这份无以名状的心痛愈来愈强烈了。
「哼……算了,反正就算那家伙想跟谁卿卿我我,也不关我的事。」
克蕾儿做出给自己听的结论后,在房间前停下脚步。
她打开了房门——
「……啊!?」
房间里的三人,同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神人醒过来了吗?」
克蕾儿点头回应艾莉丝的问题。
「嗯嗯,但是好像还有点发烧,现在他正继续休息。」
「……这样啊。总之,他人没事就好。」
「居、居然让本小姐这么担心挂念,这家伙还是一样让人头疼呢!」
琳丝蕾坐立难安地用食指互相绕着圈圈。
「……这次真是多亏了有爱思特在,毕竟凭我的术式无法解开那种烙印所产生的诅咒。」
菲雅娜面露严肃的表情,和其他两人松了一口气、显得安心的样子形成对比。
菲雅娜原本是高居〈种仪院〉排行第二的姬巫女,她的力量即使和专门负责解咒的现任姬巫女相比,也绝对不会逊色。
但是,那个莲·阿休贝尔打在神人身上的〈暗之烙印〉,却是倾尽菲雅娜之力也解除不了的强力诅咒。
要是那个时候,爱思特没有牺牲她自己的话——
神人的肉体将会完全遭受诅咒侵蚀,最惨的情况下还可能会丧命。
「我查阅过多方资料,但就是查不出那是哪一种诅咒。」
只见菲雅娜身边堆满了厚重的书籍。
这些关于咒术、咒装刻印、和精灵的文献,都是她从学院带来的。
「只是,我到现在都还无法相信呢……」
艾莉丝轻噜唇瓣说:
「那位莲·阿休贝尔大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就是呀。」克蕾儿也点头附和。
最强的剑舞姬——莲·阿休贝尔。
她是立志要成为精灵使的姬巫女们,最憧憬、最崇拜的人物。
在三年前的精灵剑舞祭上,她的剑舞使无数的少女们为之倾倒。
克蕾儿和艾莉丝也都因为仰慕凛然强悍的她,而把成为像她一样的精灵便当成目标,一路克服了学院赋予的严格训练。
所以,当她们从穆亚·亚兰诗多口中听到真相,也就是「莲·阿休贝尔把〈暗之烙印〉打进神人身上」时,才会一时之间无法置信。
不过,仔细思考的话就会发现—
〈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半点关于她的底细呀……〉
三年前,她在精灵剑舞祭中获胜之后,对精灵王许下了什么愿望?
明明得到至高无上的荣誉,却突然从世人面前销声匿迹,原因何在?
还有,如今她再度回到这个舞台的理由是什么?
纵使人们做出各种千奇百怪的揣测,谣言纷传,但这些谜团终究没有被解开。
同样成谜的还有——为什么现居最强精灵使之位的她,要对神人痛下诅咒呢?
实在令人摸不着头绪。
〈难道是想趁主要赛事开始之前,早一步击溃实力不凡的神人吗?〉
不对。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她应该不必采用诅咒这种兜圈子的方法。
她只要凭着压倒性的力量把神人铲除就行了——就像穆亚·亚兰诗多那样。
「又没有证据足以证明,那个戴着面具的精灵使就是真正的莲·阿休贝尔。」
「……这样的话,那她本人为什么不出面澄清呢?」
「或许,有什么隐情让她没办法出面澄清也说不定呀。」
菲雅娜喃喃低语道。
「你说有隐情?」
「咦……我、我什么都没有说喔!」
看到克蕾儿狐疑地皱起眉头,菲雅娜连忙摇头否认。
「如果有冒牌货胆敢打着莲·阿休贝尔大人的名号招摇撞骗的话,我可是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艾莉丝一边说,一边伸手握住挂在腰际的剑。
「我们干脆自己去找她对质算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再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她人在哪里呀。」
克蕾儿摇摇头,否决艾莉丝那冲动而危险的提议。
莲·阿休贝尔所属的队伍——耶鲁法斯国代表队〈炼狱使徒〉——好像落脚在这座城楼之外的地方伺机而动,没有人知道她们在哪里。
而且,昨天晚上交战后就行踪成谜的穆亚·亚兰诗多,应该也还没放弃刺杀克蕾儿等人的念头,贸然行动实在太危险了。
「虽然她的目的让人在意——但是最迫在眉睫的,还是爱思特的问题。」
克蕾儿转头面向菲雅娜,开口问:「我就开门见山地问罗……我们还有办法救回爱思特吗?」
「这个嘛……」
只见菲雅娜把手托在腮边,沉吟了一会儿。
「目前神人的手上遗留有精灵刻印,这表示爱思特并没有完全消失殆尽。照道理说,只要等力量恢复就能把她呼唤回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
「这只是我的假设啦——搞不好爱思特现在,正被困在那个诅咒里也说不定唷。」
「怎么说呢?」
「虽然爱思特倾尽力量把诅咒抑制下来,但还是没能破坏诅咒的本体。这样的结果导玫爱思特受到诅咒束缚,现在可能正处于行动受制的状态。」
「也就是说……想要拯救爱思特,就得先想办法解决那个诅咒对吧?」
艾莉丝认真地点头附和。
「有关〈暗之烙印〉的线索,我会设法向〈神仪院〉的熟人打听看看……不过,其他就得靠神人自己撑过去了;虽然我想他应该不会因为这样就一蹶不振。」
「可是,那家伙好像真的很沮丧耶……」
神人虽然在克蕾儿面前故作坚强,但是失去爱思特的打击太大,他终究还是没办法隐藏住受伤的情绪。
看他的样子,应该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重新振作起来。
「那个……我们有没有办法为他做些什么呢?」
琳丝蕾提出疑问。
「真要说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啦……」
「咦,真的吗?」「是什么事?」「不、不要再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们呀。」
闻言,克蕾儿等人顾不得形象,一齐凑到菲雅娜面前。
菲雅娜叹了口气说:
「……虽然对情敌雪中送炭很不是滋味,我还是说罗。」
她一边碎嘴念着让人摸不着头绪的台词,一边——
把现在她们几个能为神人做的事,教给了克蕾儿等人。
「…………咦!」
听到一半,三人的脸颊蓦地羞得通红。
「等、等一下!那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嘛!」
「就、就是说呀!身为一名骑士,我绝不容许自己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
「再怎么说,我也是高风亮节的劳伦弗洛斯特家族的长女耶!」
克蕾儿等人异口同声地提出抗议。
「是喔——意思就是说,你们不想帮助神人,让他重新振作起精神罗?」
菲雅娜一针见血地比出食指说。
「这、这个嘛……」
「才没有这回事呢——」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只是……」
三人依旧红着脸,忸忸怩怩地回答不出个所以然。
见状,菲雅娜有些坏心眼地微笑着继续说:
「那就这么决定罗。我的包包里有我带来的各种仪式用道具,你们就尽管拿去用吧!」
她一边说,一边从旅行袋里陆续取出各式五花八门的服装和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