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重生
背叛的动机已经记不清楚了。
回过神时已经杀死了曾经的同僚。
盯着自己被染红的双手——不光是鲜血,就连无数根发丝和几块带有骨头的肉片都粘在上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用来自问的时机已经过去了。
犹豫片刻,想借口的时机也已经过去,现在应当立即做出行动。
“为什么?”
透过空气缝隙传来小小疑问,将视线从双手移开。血开始变干的触觉可不是寻找行动理由的线索,那只不过是令人不快的源泉。
抬起目光,确认现在所在的地方。以白色为基调的煞风景的房间。被各类检查器材包围的手术台。房顶上照亮一切的光源,更加凸显出房间的苍白。
手术台上躺着一个被束缚的少女。仿佛是透明的裸体在强光下被暴露无遗,可少女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羞耻之色。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看倒在地板上的同僚。原本就是所属于不同部门只知其长相的同僚。和他们只不过是在同一个地方向着同一个目标一起干到现在罢了。也许是因为这样,即便看到被自己捏碎头颅的尸体,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动摇。
在意识的某个角落感到一股茫然的心情,用尸体上的大白褂擦拭了满是血和肉片的手。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尸体总共有三个。他们都是被捏碎头颅的,都穿着大白褂。擦完手,剥掉余下两个当中比较干净的大白褂,然后解开了手术台上的束缚。
“为了报答你救了我,也许是因为这个理由吧。”
“是吗。”
摆脱束缚的少女离开了手术台。长在细腿上的脚丫是光着的,可惜地上的三人看样子没有适合她大小的鞋子,更没有空闲去找。把大白褂披在少女身上让她穿好。虽然这样不能蒙混过去,但总比领着裸体的少女到处乱跑要好吧。
“请问接下来怎么办呢?”
摇了摇乌黑色的长发,用同样乌黑色的眼睛抬头看过来。让她那眼神吞了一口气。
“逃跑啊,没别的选择吧。”
抛开无意识中出现的影像,艾因雷因看了看少女的反应,以此为借口开始观察少女,乌黑色的长发之下是较小的脸庞,给人一种茫然印象的乌黑色眼睛,紧闭着小巧嘴唇,细细的脖子。在大白褂之下的,与性别这个词还稍微有些距离的肢体……。
想了一下闭上眼睛。继续看下去对现在的状况有什么意义呢?
“怎么办?”
没有反应。少女对我的视线也满不在乎。重新询问。
“继续呆在这里,还是一起逃跑?”
“我不想走。”
又看了一下少女,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可我更不希望被破坏。”
“那就走吧。”
正要为了带领她而牵起手的时候,僵住了。两个人一起盯着悬在半空中的手。左手……紧紧握住被擦不掉的血弄脏的手,边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左撇子,转过身去,避开少女看向自己的眼睛,避开受过不少“照顾”的手术台,从两者移开视线。
明明诀别的时机已经过去了,可仿佛觉得现在就应该道别,边思考着边把手伸向门的开关按钮。
“对了,名字,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我叫艾因雷因。”
“……我叫纱耶。”
“是吗。”
把门打开。外面的状况非常紧急。警报声在尖叫,有无数个脚步声正接近这里。是手持武器的曾经的同僚们。
很可能连长相都不知道的同僚们。和自己的关系还不如刚刚杀害的身穿大白褂的同僚们密切。
认识面貌,通过语言交流,从而有了感情的同僚们已经基本不存在了。
在这里留下来的理由,在这里忍耐下去的理由,还有从这里迈进的目的,也许早就失去了它们的意义。
正因如此,自己才会这样做。
“那么,出发吧。”
可是这样的话,失去留下来的理由、失去忍耐下去的理由、失去迈进的目的,失去这一切的自己要走向哪里才是对的?
这样的疑问,连同依然茫然的感情先摆在一旁,艾因雷因穿过了门,身上没带武器。正在关禁闭的自己是不被允许携带武器的。
“总之会有办法的。”
为了不让身后的少女感到不安而这样说。艾因雷因特意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前进。
会有办法的,如同字面之意,就是有这样的感觉。自信并非来自于自己的身体熬过了炼金术士进行的肉体强化手术。这种东西,正在逼近这里的警备兵们多少也作过。
炼金术士,创造了这个被隔绝的世界正是他们。虽然他们已经死了,但成为一组织的当代炼金术士门继承了他们的技术,依然在维系这个国家所拥有的现实,同时继续创造疯狂的扭曲。
肉体强化手术就是他们得到的技术之一。不知是为了对抗发狂的扭曲,还是单纯为了战争,总之为了这两种目的,毫不吝啬地对士兵们实施手术。
使人,在肉体方面成为超人的手术。
“跟我来。”
“嗯。”
伴随没有不安的回答,艾因雷因站到了前面。一群架起冲锋枪的警备兵就在眼前。无视他们尖锐的警告,提升了速度。
奔跑,扣动扳机,无数颗子弹在一瞬间覆盖了视野。
用左手挥开慢慢逼近的子弹之墙。
惊愕刹那间支配了整条通道。
(竟然看到了子弹?)
而且挥开了,竟然用血肉之躯挥开了高速飞来的金属。即便用手术强化了反射神经和运动能力,还是不可能看见高速发射来的子弹并用手臂将它们挥开的。
连自己都无法置信自己随意的举动。
(说真的,到底变得怎么样了。)
对自身的变化作出自嘲的笑容,艾因雷因继续向前进。对方有些动摇,但因为艾因雷因是徒手,所以依然在轻敌。警备兵们堵住了通道,架起冲锋枪。没有任何障碍物。他们无法对艾因雷因的速度作出反应,任他殴打。
打倒在场的所有警备兵。向右侧打出的直拳击中下颚并击碎了骨头,左手击中了身躯并粉碎了内脏。
(右眼和左臂么……。)
发生异变的似乎是这两个部位。在运动中左右两边的视野有时会摇晃,因此有几次攻击都打偏了。还有左右手的威力之差也很明显。如果使用左臂攻击,全身的肌肉为了支撑其臂力会发出悲鸣。
“看来要避免肉搏战了。”
忍受身体的疼痛,艾因雷因检查警备兵的装备。
“可恶,都没有用。”
扣动冲锋枪的扳机却没有任何反应,即使知道会这样可还是想骂人。
配备给正规军队的武器,只有DNA和所属章或其中一个符合才能使用。
大概在叛逆被发现的时候艾因雷因的NDA资料就被删除了。
只要花时间不是不可能解开,可惜没有时间了。
不能使用的武器没有价值,丢下已死同僚的武器,艾因雷因继续向前走。
“那个,请使用它们。”
听到身后的声音,艾因雷因回过头。纱耶的手里握着两把手枪。
“这是……。”
那明显不是警备兵的装备,长得有些过分的的枪身,从手柄露出来从没见过的弹夹。
“这是你的吗……?”
绝不是警备兵的装备,就连品牌和制造号码都没有。
所以答案就是,是少女带在身上的。只有这个了。
可是,藏在哪里了?大白褂下面就是裸体的少女能藏在哪里?
“自从我决定跟随你,一切都属于你的。”
纱耶的回答无法让人认同,可是也不能无视武器就在眼前的事实。
从纱耶的手上接过手枪,有实实在在的触感。通过双手确认其重量,艾因雷因又开始向前走。
光脚的声音从背后跟来。
无数脚步声再次从前方传来。
“既然这样,由我来保护你。从这里顺利逃出去,然后想办法找到活下去的办法。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艾因雷因低声说道。声音里蕴含着力量。犹豫的时机过去了,决断的时机过去了,结束了诀别的仪式,正果断行动中的现在,艾因雷因仿佛看到了在这次行动后将要出现的希望之光。
保护身后的少女,逃出这个设施。
“计划啊,永别了。”
对从拐角现身的警备兵这样宣布。于此同时艾因雷因扣动了扳机。
让枪口焰在前方带领着,二人凄惨的逃亡开始了。
******
极光笼罩黑夜。
“你没事吗?”
“还可以。”
艾因雷因压抑着粗气回答少女平淡的疑问。
横卧在地的身体左右延伸着道路。道路的两侧是被闲置的肥沃土地,覆盖这里的绿油油的杂草,在夜风下反射着夜光如海面般波动。
“总算,追不上了吧。”
自从逃离设施已经过了两天。追兵只追了开始的第一天。夺走追兵所乘的车辆,在路上的农场偷了新的一辆车,换乘后继续逃跑。
鞭策整备不良的车辆,结果在傍晚发生了故障,从此徒步走到了这里。
艾因雷因保持横卧的姿势,确认了前方依旧被黑暗吞没着。并不是想要自杀,是考虑到运气好的话可以逼使通过这里的车辆停下。
一小时前,全身发出了悲鸣。
那是突如其来的剧痛。
不,要说征兆的话早就有了。自从为了逃离设施打死警备兵的时候开始。这个征兆一直持续到逃出设施。由于过于突出的右眼的视力折腾坏了反射神经,为了支撑发挥出过于发达的力量的左臂所有肌肉一直在发出悲鸣。
无视悲鸣走到了这里。逃离设施后只进行了一次像样的战斗。之后一直在忍耐渗透进全身的钝痛和时不时袭来的剧痛。剧痛随时间而扩散,刚想着痛觉也许会消失,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让人无法忍耐的剧痛袭击了全身,艾因雷因终于倒下了。活动身体这一基本的机能都不可能进行。
即使这样还是滚到了道路的中央,一直躺到现在。
“抱歉啊,你现在应该很想念温暖的被窝吧。”
“不,我没事的。”
从见面到现在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纱耶,穿着从途中路过的农场主家中偷来的作业服。只是大小根本不合身,袖口也好裤腿也好都要卷好几圈,这个样子并不适合她。透明般的脸颊和额头上的皮肤沾满了沙尘。流到背后的黑发大概也同样的脏吧。在设施里想象的是如同触摸水般的触感,可是现在也许形容成泥水会更贴切些。
对适合温室中花朵的少女,这样的处境一定很难熬。
“太浪费了……。”
痛觉逐渐麻痹,艾因雷因用沙哑的声音嘟哝着,望向天空。
依旧,极光笼罩着天空。晃动的七彩光芒应该会一直覆盖这片天空这个国家。
“该死的,极光领域。”
艾因雷因瞪着俯视自己的七彩光芒。右眼用力的瞬间痛楚从头脑深处划过腰部。他艰难地用手盖住了右眼。
除了七彩的光芒,天上只有黑暗。
据说,夜空上曾经有过叫做月亮和星星的东西。
可是艾因雷因没有见过实物。只在新历之前拍摄的电影中看到过。
“在这里,也没有星星呢。”
同样望向天空的纱耶说道。
“听说首都周围能看到。这一带是十年前被创造的区域,没有通向宇宙。”
“这样啊。”
“为什么,到那里?”
纱耶到现在才提出了应该是很明显的疑问。
“你为什么到极光领域里去了?”
“你问我为什么,唉……。”
艾因雷因望着漂浮在夜空中的极光,想起了两天前,还有少年时代上过的历史课。
因为持续增长的人口,粮食和资源开始无法再维系人类文明是在公历几几年来着……没有认真听课的艾因雷因想不起来。
只是,为了寻求新天地而进行的世界规模的宇宙开发以失败告终,之前勉强维系的世界和平完全瓦解了。
资源战争。被这样毫无体面的名称称呼的战争,抢夺资源的同时,也是减少人头的一种仪式。就如同排好队一个个跳下血肉组成的无底洞一样,战争没有任何胜者,只有伤亡人数持续上升。
给这场战争打下终止符的,就是被称为炼金术士的科学家小组。由已经丧失作为权威的联合国从全世界召集过来的科学家们,为了解决这一局面而发表了他们的新技术。
这就是,极光领域。
叫做亚空间增设的技术。把数学上假设的空间投放到现实中体积为零的领域,并将其固定的技术。在没有任何东西的地方创造无限的大地。那里有丰富的地下资源,未受污染的水源,还有肥沃的土地。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所有国家都渴望的新天地。
那是对于在宇宙开发失败过的人类来说是极度不相称的技术,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待它,可是一旦亲眼目睹被创造的新天地后他们便无暇顾忌怀疑与否了。
所有的国家都举双手欢迎此项技术。虽说需求和供给的关系已经被破坏殆尽,但如果得知困难的时期结束后将是充满希望的未来,人们会毫不犹豫向它迈进。亚空间在全世界诞生,固定空间的极光覆盖了全世界。
困难时期结束后极光还在继续增加。贫困年代转眼变成了富裕的年代。无止境地增加可以无限创造的资源……结果,全部国土被极光填满了。
就在那一瞬间,全世界变成了锁国状态。
不断增加的亚空间相互干涉,在各地发生绝缘现象。不止在国与国,不同地域之间同样也发生了绝缘,在分开诞生的亚空间之间的移动几乎是不可能了。
只发生了一点点的混乱。被迫拆散的家庭悲剧是其中的代表,可是在其它方面并没有发生问题。政治活动就有当地的自治体进行。不存在物资方面的顾虑,艾因雷因所在国家的总面积已经远远超过了地球的表面积。随后炼金术士发表声明,如果使用同一规格的极光领域的话就不存在绝缘问题,于是小小的混乱被平息,直到现在。
“有过叫绝界探查计划的。”
短暂回忆过历史课后,艾因雷因说道。
“绝界?”
“去看看被隔绝的世界的另一侧。真正的这个星球,这个世界已经被隔绝了。那,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的对面变得怎么样了?这样子。作为解开异民问题的研究之一发起了这个计划,招募肯跳进极光领域绝缘空间的亡命徒。”
“你参加了这个?”
“对的,我志愿参加了。有个想要确认的事情。”
不知不觉有一个少女的身姿浮现在脑海中。甩甩头忘掉,艾因雷因继续说道。
“那个的设施就是为此而建造的。在那里我们为了适应绝缘空间而接受了强化手术,为了可能遇到的情况接受了训练、熟悉装备的操作,然后跳进去了。”
漂浮于夜空的极光。那里就是一个亚空间的边缘。任何人都无法感知的零领域。在其中有谁都无法穿越的被绝缘的零领域。
这就是绝缘空间。
“强行打开绝缘空间,我们跳进了极光领域。……结果是,什么也没有弄明白就结束了。”
然后,除了艾因雷因,他的所有同僚都被绝缘空间吞没,消失了。
“那么你是为什么……。”
从远处传来发动机的声音,艾因雷因的话被打断了。小小的灯光撕开道路一端的黑暗缓缓靠近。
“我们的运气不错。”
抬起疼痛的身体。闭着右眼,只用左眼看向灯光。还有些距离。可能是辆车,车种还没法判断。
“在这种时间移动的家伙们,应该只有卡车司机了。顺利躲进货物箱的话……。”
“艾因雷因。”
纱耶细弱的声音传到耳边。在这一瞬间,视野晃动起来。
“啊……?”
极限早就倒了。只不过是麻痹的神经没有察觉到罢了。双脚失去力量,艾因雷因瘫倒在地。
来不及对突然下降的视线做出反应,艾因雷因失去了意识。
******
做了一个虫子的梦。
滚啊滚啊滚啊滚啊,在体内到处滚动的虫子的梦。它从口腔进来,撑开喉咙掉进胃里,然后到了肠子。有拇指粗,两个胳臂那么长的虫子。它越过大肠到达小肠时,突然抬起沉重的黑色头颅,张开像撕裂般的前端。张开的内部布满了小小的尖牙。
贯穿全身的不安,立刻成为了现实。
在狭窄的肠内蠕动的虫子,咬向小肠的肠壁。用小嘴夹住肠壁,左右扭动嘴巴。用无数尖牙磨碎肠壁。
“不要!”
艾因雷因大喊着,可是虫子听不懂。虫子一心不乱地继续磨碎肠壁,要在肠壁上开一个大洞。从能看到这样的情景就已经能理解这只是一场梦,可是从身体内部被蚕食的景象让艾因雷因被本能的恐惧束缚着。
“不要!”
可是虫子在继续磨碎。仿佛能听见噶噶噶的声音。
噶噶噶,噶噶噶……。
“不要!”
开了一个洞。有拇指尖大小的洞。虫子把头插进那里,摇晃着头把洞口给撑大,跟着身体开始穿过洞口。
它想要到肠子的外面。是想要撕破骨肉跑到外头吗?
难道是?难道是想要从肠子的外面到处啃食血肉吗?想从不会遭到抵抗的内部,在艾因雷因的身体到处开洞吗?想使艾因雷因体内成为完全的空洞,变成人形的肉袋子吗?
“不要!”
艾因雷因尖叫。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醒了啊。”
被粗鲁的声音询问,艾因雷因发觉自己坐起来了。裸着上半身,只穿裤子。浑身淌满了汗水。
这里是哪儿?
因恐惧而灼热的心急剧冷却。上下起伏的肩膀。肺部寻求空气重复膨胀和收缩的动作,快得有点痛。
淡淡的光线照射着周围。
是在车内。从小窗口可以看到夜空上的极光在移动。
还有发动机沉闷的声音。
车内有艾因雷因躺着的床。遮挡用的帘布被拉开一半晃动。在那里站了一个挺着肚子的中年男子。和体格极不相称的神经质的眼睛俯视艾因雷因。脂肪层之下貌似有结实肌肉的手臂前端,握着冒起热气的杯子。
男子的身躯挡住了他身后的背景。
“自从捡了你们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了。我的体型不适合睡沙发,你如果醒了的话就给我让开。”
“是你捡了我们吗?”
“我本来想见死不救来着。可是还有一个吵个不停。”
被这样说也没有讨厌的感觉。
“你们怎么看都会惹来麻烦的,对吧?”
“啊啊……是啊。谢谢你。”
“哼,果然是啊。好了快点让开,喝了这一杯醒醒目吧。”
原来杯子是为了艾因雷因拿来的。杯子中倒满了咖啡。艾因雷因站起来的同时男子占领了床。
帘布被拉起。面对无言的拒绝,艾因雷因环顾车内。
应该是一辆房车。中央放置一张桌子,一边有一张沙发。另一边是厨房。里面还有浴室。把卡车的货物箱的位置改成了生活空间。整理得还算干净,但有些地方可以发现单独生活的男人所特有的脏乱。
“早上好。”
纱耶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说道。
“已经不能算早上好的时间了吧。”
艾因雷因回答着,看到纱耶的打扮后歪了下头。
“衣服,哪里来的?”
纱耶没有穿着之前的作业服。以黑色为基调的像晚礼服似的衣服。
“是送给我的。”
“谁呀?”
难道……莫非是那个中年男子?背后传来很夸张的呼噜声。从车内的状况来判断应该是那个男人一个人在使用这个房间。可是竟然,那个男人有着少女嗜好……。
“……你没被做些奇怪的事吧?”
“啊哈哈哈哈,那是杞人忧天了。”
突然,响起女人的豪爽的笑声。
哪里啊?周围没有任何人影。有几个可以藏人的空间,但那里似乎也没有人。
有一只猫悄无声息地跳上桌子。黑色毛发和蓝色眼睛的猫。额头上被植入了跟眼睛同样大小的蓝宝石。有点像三只眼。
“喵。”
猫打了个哈欠。
“那件衣服是我送给她的。不用担心,那个人没有那种嗜好。”
声音是从正在打哈欠的猫那里传来的。
“难道是说……。”
“啊啊,不是说这只猫有意识。我是在这里呢。”
猫的额头。那里的蓝宝石反射出不可思议的光芒。不对,有一瞬间改变了颜色,变成七彩。
艾因雷因的右眼捕捉了这个现象后顿悟了。
“你在那里……吗?”
“正是,小猫额头大的土地。”
因自己的笑话忍住不禁。
“你在那样的地方固定了亚空间?”
“这对我来讲是很简单的技术啊。只是我已经没有义务发表研究成果,所以外面的人是不知道的。”
“炼金术士啊……。”
“治好你的身体的也是我,感谢我吧。”
“你说什么……。”
“右眼和左臂……不对吗?”
无聊地把头搭在前爪上的猫,和揭露事实的话语。没法磨合的两个举动让人不知说什么好。当作是通讯就好,大脑是可以理解可是……。
“在绝缘空间受了异界侵蚀了吧。往好的方向异界化了,还有遇到我了,向这双重的幸运感谢吧。”
“你做什么了?”
即使你让我感谢也不能天真地去感谢。
对方可是炼金术士。眼前这个声音应该来自于真正的炼金术士。不是作为组织的炼金术士中的科学家。可以说是创造了亚空间增设这个时代,踏入神之领域的人们。继承了此项技术的炼金术士。
国家认可他们可以进行任何实验,不论人道与否,无视伦理的实验都被允许的超特权阶级。
这样的重要人物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不对,这个问题怎样都无所谓。
那样的人不可能对艾因雷因实施正常的治疗。
“你身体的不适来自于肉体能力的平衡被打破了。我只不过让它们重新达到平衡。嘛,详细的说明以后再说,就当身体里多了一个器官好啦。”
“那样的话……我还是人类吗?”
“你还以为自己是人类吗?”
艾因雷因无法回答猫的疑问。
男人的名字是多米尼奥?利故扎里欧,在黑猫里面的女人叫艾尔米,是对夫妻。
房车靠自动驾驶一直前进。明明车内这么狭窄,多米尼奥采取了就像艾因雷因他们不存在似的态度,艾尔米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说过话。纱耶对环境的变化没有任何感想,在沙发上坐上一整天似乎也没有任何不适。
会开车的只有艾因雷因和多米尼奥。多米尼奥躺在床上的时候由艾因雷因坐到驾驶席,或者反过来,这就是通过简短的对话后被决定的自己的工作。
可是,坐在驾驶席也是有遵从导航系统的自动驾驶。除了定期检查是否按照导航前进以外没别的事可作了。
有时间冷静下来考虑自己的身体发生的事。
异界化,艾尔米这样说过。异界侵蚀、异民化……这个国家存在的来自于绝缘空间导致法则干涉的问题,看来艾因雷因也被这个问题逮到了。为了绝界探查计划而把身体调整成对异界侵蚀有耐性的手术,和这个是否存在关联?
至少,和计划相关的炼金术士的科学家们可没有艾尔米那么高的技术。设施里的炼金术士们连艾因雷因身体发生过变化都没有发觉到。
‘你还以为自己是人类吗?’
被艾尔米的话打击的自己,很快就振作起来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自从在强化手术的同意书上签过字后,已经放弃了作为人类的身份。所以没有理由吃惊。
那么,艾因雷因的身体发生了什么?艾尔米对自己实施了怎样的手术?
她说过多了一个器官。这意味着什么。自己的身体没有明显的不适感。
不过变化是有的。
镜子中自己的脸上多了以前没有过的东西。从额头到脸颊,穿过右眼的位置有白色的大伤痕。从绝界探查计划进入实施阶段,经过失败,直到今天艾因雷因一直没有机会照镜子。
然后另一个变化使艾因雷因彻底相信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
向纱耶问过伤痕的事后她便歪歪头回答。
“在那个地方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是异界侵蚀的痕迹吧。和这个国家所在的世界不同的世界法则对肉体进行干涉造成的结果。或者是,在不存在的地方出现了确实的存在导致世界诞生,加上因其脆弱而造成崩溃。在瞬间发生的兴亡会冲击那个确实的存在。异界侵蚀大约是这两种情况造成的。
不论是那种说法,可以确定的是再也不是什么人类了。
而艾因雷因通过强化手术抛弃了人类身份,再被异界侵蚀变成了完全不同于人类的存在。
这样的话,区区多一个器官而已,这已经不算什么了。
(而且我们约定过了。)
让纱耶顺利逃走,想办法让她过上正常的生活。
如果要在这个国家过上普通的安稳的生活的话首先需要有户籍。最好是弄到首都的中央计算机管理的户籍,可是伴随的困难也很大。要说伪造的话,弄到只在一个城市有效的户籍会简单得多。
(为此需要的是资金……。)
要生活也好还是为了伪造户籍也好,手头没有钱的话会很麻烦。
对了,艾因雷因的户籍现在怎么样了?总不能在政府机关露面。如果成了通缉犯的话就遭了。只能到了城市后拜托多米尼奥了。
“喂,你。”
在驾驶席上思考的时候,猫说话了。
“很快就到下一个城市了吧。”
“是啊。傍晚就能到了。”
确认显示屏上的预定到达时间后点点头。
“我准备了你的衣服,先穿上吧。你可不能穿成那样到处乱跑。”
现在穿的是逃离设施时的军用制服。
“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快就会暴露身份的。”
猫从副驾驶席跳下来,将艾因雷因领到生活空间。
“什么时候准备的衣服啊?”
“就在猫的额头里呀。”
喵~,猫叫了一声。那个额头上的宝石里到底存在多大的空间……连想象一下都觉得很白痴,艾因雷因只摇了摇头便不去想它了,
纱耶就坐在已经是她的固定席位的沙发上。她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衣服。
黑衣配上黑色披风。
“……恶趣味啊。”
“考虑到要介绍给你的工作,这个样子最适合最方便了。”
“嗯?”
“比起它,看看这个。”
猫用前爪拽出了衣服中间的一个东西。
是眼带。
“我的眼睛没坏啊。”
“很坏啊,你的眼睛,太凶恶了。”
猫看向这边。两只蓝色的眼睛和时不时变换颜色的宝石仿佛看穿了艾因雷因。
看着右眼。
“你的右眼,对我和这位小姑娘是无害啦,我老公也了解了情况。可是对于什么都不清楚的人们来说那只眼睛可不得了。藏起来吧。没事,只靠左眼也不是很麻烦。而且不觉得这样更适合你吗?”
“现在你不打算把一切都说清楚吗?”
“一个个说明早晚会知道的事情很麻烦的。”
猫面无表情地,即使作出表情艾因雷因也看不懂,很干脆地拒绝了。艾因雷因没有再追问下去。
“总之先洗洗干净换上衣服。像今晚这么像样的晚餐你们应该很久没有吃过了吧。”
就按艾尔米说的,淋浴后换上衣服。身穿黑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很适合你哦。”
纱耶第一次说出奉承的话。艾因雷因苦笑着回到驾驶席。原以为带上眼带后只靠左眼会很难习惯,这种想法在到城市的短暂路上就消失了。
为了履行无法守护的约定的岁月,就这样开始了。
01五年后
一眼就能看出那个男人是干什么的了。
黑衣配黑色披风,如今可以用皮肤移植完全消除的伤痕像勋章一样挂在脸上,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在这个年代可以花非常便宜的价格就能买到比肉眼性能更高的假眼。可是这个男人却用落伍的眼带盖住伤痕。
男人踏进了沉浸在昏暗照明之下的店内。
一看就是个外来的。
在他的背后,像藏在披风下似的站着一个少女。净白的肌肤和乌黑的眼睛,人偶般长相端正的少女。
两人站在一起有一种极度不平衡的气氛。如果就那个男人来到这家店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是如果带上这样一个少女的话,人们不禁要烦恼到底哪里会有适合他们的场所。
“要喝酒还带着这么年轻的?或者说是来卖的?那样的话走错店了。”
一个酒客说道,其他人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手中的抢随着笑声摇晃。
这个狭小酒吧,位于哈因市角落的地下。面积只够勉强设置一个柜台和三张桌子。店主也很清楚到这里来的顾客都是什么样的人。
在清楚的情况下经营到现在,而且还很成功。
站在门前的男人如果在三十分钟前出现在这家店里的话并没有奇怪。
可是现在……。
“我们现在很忙,想找幼女的话滚到别处去。”
一个曾经的酒客说道。到昨天为止一直在讨好店主拉米斯的男人,如今却将枪口对准她傻笑着。
“不确定自己能赢就什么都做不了的死公鸡,你吧葛多秀怎么样了?”
吐了口吐沫。吐沫沾到死公鸡吉德的脸颊上,被吉德用舌头舔走了。
吉德非常长的舌头像蛇一样卷起,包住拉米斯的吐沫后吞下。
恶寒让背部颤抖。吉德的舌头可没那么长呀。
不,应该说人类不可能有那么长的舌头。
“吉德……你……。”
“葛多秀?正在提问的是我吧?”
那不是到昨天为止还在看着葛多秀脸色的男人的表情。
面对失去话语的拉米斯,吉德一边用袖口擦拭着被自己的唾液弄脏的脸颊一边傻笑着。
仔细一看,这男人的瞳孔以前有这么绿吗?拉米斯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疑问,猛然抬起头看向把自己堵在柜台中的曾经的酒客们。
灯光明明暗到必须要靠到很近才能看清对方的脸,这是因为这里有时会来进行密谈的顾客,同时也是葛多秀希望如此……。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种环境下还能看清他们的面孔?
“你们……到底是什么?”
“找到了强大的靠山啊。”
吉德的笑脸渐渐远离人类。其他人也一样。在阴暗处只看到面孔的奇怪现象渐渐磨损着拉米斯的精神。
“打扰一下,有没有菜单啊。”
谁都没有料到在这时会后人说出这样一句话。
原本站在门口的男人和少女已经占领了一张桌子。少女坐在座位上盯着桌上的照明,而男人就站在她的身旁。
“长途旅行让我们累坏了。上些好吃的,还有很久没喝好酒了。”
他用胳膊靠在柜台上,对拉米斯说道。
吉德抓起男人的领口。
“……小子,没听见我说的话啊?”
“你又不是店主,让我们离开也有点……。”
枪口齐齐瞄准了男人。吉德用枪顶起他的下颚。
“那就让你尝尝不错的料理,铅弹炒饭怎么样?”
“你觉得这句话很好笑吗?”
随着叹息,眼带的男人振了一下肩膀,然后行动了。
抓住领口的吉德的手转眼被弹开。怎么做到的?不懂。下一瞬间吉德的鼻子喷出了鲜红的血液,握在手中的枪掉到地上,身体被举了起来。
原来是被抓住后领抬起来的。吉德肥胖的身躯在空中转了一圈,被抛向其他人的枪口前。
“你他妈的!”
某个人喊道。但是没法扣动扳机,开枪的话会打到吉德的。
“我们正要吃饭呢,在那之前可不想闻你那臭烘烘的血。听得懂吗?”
男人用冷静的声音说着。那态度仿佛没把枪放在眼里似的,男人们为此胆怯起来。
“咕唔啊啊啊啊!”
吉德发出像是被压扁的声音。原本抓住后领的手,突然直接抓向了他的脖子。手指非常简单地刺进了脖子里,从手指间流下了鲜血。
“你们的血可真臭啊。”
吉德甩着舌头挣扎。可是不论如何挣扎男人的手臂也分毫不动。
“就我个人来讲,让我们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吃顿饭会很高兴的。”
在阴暗中男人的双眼用平静地……应该说是没有干劲地看向吉德的同伴们。
“滋……道…了。”
回答的是吉德。
“哼。这家伙可是这样说喔。”
不见他有松手的动作。吉德的同伴们开始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收起手枪从男人的身旁走出了店门。
待最后一个人走出去后男人终于松开手。
口吐白沫翻白眼的吉德滚倒在地板上。男人提了下他的脑袋让他醒过来。
“你,你个……。”
男人凑近一边咳嗽一边向自己投以充满敌意的目光的吉德。被快要干的鼻血染红了下半部面孔的吉德,就因为男人的这一动作而失去了气势。
“滚出这里后赶紧向你们的老大传话,就说葛多秀在我的老大那里。”
“什,你,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
“要给我传到啊。”
单方面结束对话的男人,把脸挪开后踢向了吉德的后背。
原来人是可以飞起来的。吉德飞过敞开的店门直接撞在了对面的砖墙上。男人连个确认都没做就关上了店门。店内现在只剩下拉米斯、男人和男人带来的少女。
“你到底是什么啊?”
拉米斯在柜台内颤抖着询问道。吉德他们身上发生的奇怪变化,还有以超越人类的力量打倒他们的男人。自己心中的常识在刚才那一瞬间被彻底颠覆了。
“是被差遣来的。”
男人只说了这一句就回到了少女等待的桌子旁。
“比起这个,快给我菜单吧。”
一对奇怪的男人和少女,他们叫艾因雷因和纱耶。
回答说没有菜单后,就来了一句美味的料理和好酒。端上了店内备有的稍微高档的酒,可问题是料理。除了奶酪、火腿和果仁外冰箱里只有当下酒菜的冷冻食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这些放到盘中端上去。
艾因雷因没有为此表示不满,开始扫荡。
“然后,你们是……。”
刚才为止的危险气氛已经消散。艾因雷因专心致志地把大盘子上的大量下酒菜丢进嘴里。拉米斯放松警惕询问道。
“葛多秀他还平安吗?”
“不知道。”
艾因雷因回答。
“你怎么说不知道……。”
“在我们救出他的时候已经身受重伤。没有确认治疗结果就来到这里了,所以现在不知道。”
叫纱耶的少女用平淡得令人惊讶的语气回答。
不只是盘子上的下酒菜,少女连放在眼前的饮料都没有看一眼,一直盯着拉米斯。
黑眼睛和黑头发,虽然皮肤的颜色有点不对,但应该是亚洲人种。艾因雷因也一样,也许是兄妹关系。只是,相对艾因雷因那没有干劲却散发出习惯暴力的人特有的氛围,少女丝毫没有这回事。如果考虑到年龄这也很正常,可是她对刚才艾因雷因的举动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或者恐惧,而且就在刚才对拉米斯所说的话中没有一点感情。
说话方式不符合她的年龄。
(有点,真的像人偶一样啊。)
正确的来讲应该是机器吧。
“你们是干什么的啊?”
“我没说过只是被派遣过来的吗?”
“听到了。那么,是哪里派来的?管着这片的是刚才那个吉德所属的凯尔夫家族。葛多秀也是同样的。难道说是隔壁区的家族为了扩张来找麻烦的?”
“我们是外来的。加上这个城市也是第一次来。在当地的匪帮中没有门路。”
如今,一个城市一般拥有超过一千万的人口。很少有肥大到如此地步的城市被单一的匪帮控制着背后,而且这也不现实。一般都是无数个匪帮割据着一个城市。
“那……。”
“哎,等等。给那帮人的传话结束了,可我这里还有一个。是给你的。”
“给我的?”
“从我们老板的。‘你希望的话,我们也可以保护你’。”
怎么办?他没有这样问。艾因雷因好像失去了兴趣的样子,用酒把下酒菜灌下去。已经喝了半瓶。度数这么高的酒都没有让他喝醉。
好奇怪的男人。明明是可疑份子,可是让人不知不觉会信任他。
这也许是因为艾因雷因对拉米斯没有表现出有兴趣的样子。因为他的态度说明了拉米斯的结果是生是死都与自己无关。
拉米斯已经厌烦了他人希望得到自己信任的诉说。信赖这种东西,即使真的存在,可是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眼前浮现了在这几天,和葛多秀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多次表现出的憔悴的深思模样。今晚的骚乱也许与此有关。
“如果跟你们走我能见到葛多秀吗?”
“如果还活着的话……等等。”
略待思索后艾因雷因摇了摇头。
“我想他还活着。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他还四肢健全或者保持着人类的外形。”
“……可以。”
这个男人的说法有奇妙的说服力。拉米斯下定决心点了头。
“是吗,那就……。”
艾因雷因嘟哝着,将最后一片奶酪用酒一口气灌下去。
“艾因……你的行为老是这么不文明。”
“没什么关系吧,而且没有多少时间了。”
被纱耶说教,艾因雷因有点困扰地挠了挠眼带。只在这一小会儿,似乎飘过了只有他们两个人之间才被允许的温暖气氛。
“那么……叫拉米斯小姐来着?你有车吗?”
“啊,有的。”
“这样啊,我们是打的过来的。就让我们用你那辆车吧。对了,还有一件事,你的驾驶水平如何?能不能做到以八十公里时速在弯道漂移着躲开对面开来的车辆?”
“我可不会。”
“是吗,其实我也不会。那么驾驶就交给纱耶吧。”
“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拉米斯茫然地想象了未来:葛多秀送给自己的红色跑车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
车子就停在酒吧附近的路边。在这一带如果把车扔在这种地方的话百分百会被偷,不过有葛多秀这个后盾在,使得任何人都不敢对拉米斯的车出手。
但是,从吉德的态度可以看出,葛多秀在凯尔夫家族中的地位已经暴跌。
正在被追杀。这样一来这辆跑车的命运是很明显的,最晚在今晚,一直停在店门口的话会被偷走的。
“喂,葛多秀发生什么了?”
坐在副驾驶席的拉米斯惊讶于纱耶流畅地开起了跑车,向坐在后座的艾因雷因询问。
跟葛多秀从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他管着附近的淘气鬼,两个人是隔壁邻居。双方父母间的感情也很好,所以他们如兄妹般长大。
过于亲密的关系使得拉米斯没有对他产生恋慕之情。随着成长,随着葛多秀跟班的混混们越来越多,拉米斯同他拉开了距离。
可是现在自己却依存于葛多秀。
“谁知道?”
对着有点陷入沉思状的拉米斯,艾因雷因歪了下头。
“怎么会……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交易是和我们老大之间进行的。我们按照老大的指示行动,老大给我们付工资。完成工作的话还有奖金。我们之间有这样的协议。”
“你们是雇佣兵之类的吗?”
“八九不离十。”
时不时注意这前面的路况,开始观察挤进狭窄座位的艾因雷因。因为坐在驾驶席的少女必须要把身体沉入座位才能踩到油门。那样的话会看不到前方的,可是车子却好好地沿着车道前进。
“说什么老大。你们果然是匪帮吧。”
“我说过我们在这个城市的匪帮里没有门路呀。郊区的匪帮,这种不切实际的也不算。应该是正经的受雇人员。”
越来越不懂了。
城市外的匪帮。拉米斯确实有那么一会儿考虑到了这个可能性。可是,现代的社会在城市周围拥有丰富资源与富饶土地,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必存在城市之间的交流了。在黑道上也同样如此。匪帮为了扩大领地而对其他城市出手,就如艾因雷因所说,那是不现实的。
“真是的,你们……。”
“来了。”
拉米斯尚未解决的疑问,被这句话强制地保留了下来。
“我这边也看到了。”
艾因雷因的头从后窗看向外面。拉米斯也看到了。深夜这个时间段,在这一带跑的车很少。可是有两辆车并行着跟在后面。
“还有多久能到宾馆?”
“一百公里的速度跑的话还有二十多分钟。”
“上了高速公路应该就是势力范围之外了……嘛,还是给我武器吧。”
“是。”
正看着艾因雷因的拉米斯,没有看到纱耶是从哪里把它们拿出来的。
只是,似乎凭空冒出来了两块东西。艾因雷因接住被抛向自己的手枪。
是枪身很长的手枪。和吉德那种混混用的有些不同。那不像是名为枪的工业产品,散发出名为枪的艺术品的冰冷气派。
将它们握在手中的一身黑装的艾因雷因,就像画一样帅气。
“先看看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不可能的。”
突然,车子剧烈震动。因为有东西撞了上来,而且车子急转弯了。
“攻过来了。”
“好快哦。”
车子像甩着屁股一样摆动,马上又开始直线行驶。
在车外有什么的阴影闪过。
“会非常颠簸,请系上安全带。”
“是,是……。”
听从纱耶平淡的指示,看向窗户外侧。那股阴影就像贴住车子一样一直跟在附近。
“……那是,什么?”
高速行驶的跑车不停地向街区的中心驶去。从人少的地方,逐渐向人多的地方。在此过程中装饰城市的霓虹灯和街灯也在逐渐增加。
有几个行人回过头看向高速驶过的红色跑车。
花哨刺目的街灯,将贴近车子的身影从阴影中隔离了一瞬间。
那个东西,还没来得及理解在一瞬间留下来的映像,就被周围的景象吞没。看到了什么。这个可以理解。那么,看到的是什么?从大脑中管理记忆的区域抽出刚才的映像。不想拿出来。就像徒手去抓火种一样的危险缠绕着,可是停不下拿出来的冲动。
“呀~!!”
回想。为此而花费的时间使拉米斯晚一拍才发出尖叫。
“什么啊,……那是什么东西啊!?”
从记忆中挖出来的映像……是狗。不对,虎、狮子或者豹,总之是四肢奔跑的生物。长颚上有着被唾液浸湿的獠牙,还有用匕首切开般锐利的眼睛。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那皮肤是怎么回事?
没有毛。如果光是这样的话也没什么。没有毛的狗意外地有些贫寒相,外面的四脚野兽也同样如此。
可是,贴在那皮肤上的东西。不,也许是皮肤本身,那上面有张人脸。
被放大的人脸。
拉米斯知道那张脸。看到拉米斯,脸笑了。没有眉毛也没有头发,明明只有眼睛、鼻子和嘴的零件,那张嘴作出的一笑刺激了拉米斯其他的记忆。
“哟~,拉米斯。”
那是,吉德的脸。
“你知道异民问题吗?”
拉米斯的惊讶没有渗透进车内的任何一处。纱耶默默地驾车,艾因雷因把左边的手枪夹在腋下在风衣内侧找东西。
装在银制盒子中的,是香烟。
没有点火,艾因雷因抽出一根直接衔住。
“从国境……绝缘空间泄漏出的极光粒子造成法则的变换。是指在各地出没的异形。”
“你是说,在极光领域开了个洞这个谣传吗?”
“啊啊,就是那样的谣传。”
“这我知道。可是,那就像公害一样的吧?都说远离领域境界面的话没有问题……这里也是,为此废弃了几个区移动过来的。”
而且,现在在外面奔跑的奇怪的东西也是异民……无法相信那个也是被泄漏的极光粒子改变了法则的生物。
不想相信。
希望是……那种毒性物质对神经或脑细胞造成障碍的,那种在医院接受手术的话能治疗的。
不是这样的话,就要同“自己也有可能会变成那样”的恐惧战斗。
“不会有危害吗?嘛,可是这么说啦。不过,领域境界面……绝缘空间在哪里你知道吗?”
“啊?”
被艾因雷因这样一问,拉米斯说不出话来。
那种事情根本没想过。漂浮在天上的极光领域到处都可以看到。不过,听说极光领域原本就是亚空间增设机创造的空间和现实存在的空间接触后产生的火花。
这样的话,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在任何一片天空看到都是理所当然的。现在,自己脚下的大地和头顶的天空都是人造之物。
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想过,将被称为领域境界面的亚空间创造并固定的增设机的所在位置。
“不知道在哪里还能这么悠哉,真和平啊。”
“就算你这样说……。”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
从后窗观察后方的艾因雷因点了一下头靠到了右侧。
“那么我去稍微打扫一下。”
“请别忘了效果时间。”
“明白。”
艾因雷因答应后突然用枪的握柄砸碎了玻璃。车子已经上了高速公路。狂风在车中乱舞。艾因雷因没有因此动摇,用手挥开玻璃碎片从狭窄的缝隙移动到了车顶。
“哦,对了对了。”
艾因雷因从车顶伸过头来。
“不管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妨碍纱耶啊。只要纱耶在这儿,这里就像个要塞一样安全。”
“啊?”
“然后我来担任炮台的角色。再见咯。”
嗖一声他的头又缩回去了。
“搞什么呀,唉……。”
什么都跟不上的拉米斯只有哀叹的份儿了。
站到车顶,艾因雷因用打火机点燃了一直衔着的香烟。在时速达一百公里的风速中,打火机的火焰神奇地引燃了烟草。
“我看看……。”
把打火机放回风衣,重新握起手枪。用单眼确认状况。尾随车辆仍旧是两辆。这里明明已经不是凯尔夫家族的领地了,可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在乎的样子。
“老大预测得有些简单了?”
嘛,好像这也是经常发生的了。总之先把可怜的老大从脑袋赶走,继续观察。
在车旁追赶的异民大约有十只。它们都有类似狗一样的四肢野兽的形状。将人脸贴在皮上的狗。皮上的脸看向艾因雷因的视线中混杂了敌意和轻视。
“后悔吧。”
说完,艾因雷因抬起了握枪的双手。
扣动扳机。枪口焰撕裂了黑夜。轰鸣后的结果立即显现。
离得最近的一只被炸开头颅飞走了。在路上翻滚的尸体被追过来的车辆碾过,变得更惨。
不断扣动扳机。枪口焰在夜色中刻画着余辉,每次闪光都伴随着一个狗型异民的脑袋被轰飞。
对方发动反击时已经有五只变成了沉默的尸体。
提高速度的狗一齐扑过来。湿润发光的獠牙向艾因雷因,向车子的轮胎逼近。
有三只扑向艾因雷因。
“太慢了。”
踢碎正面那只的下颚。
双手同时向左右两侧伸出。突出的枪身击碎了狗的獠牙,枪口被塞进了嘴内。
枪口焰从獠牙的缝隙漏出。
身上的脸作出惊讶的表情膨胀开。伴随子弹被射出时的冲击波粉碎了狗的身体。
给踢飞的狗补上一枪,看向咬在轮胎上的两只。它们为了咬破轮胎而执拗地撕咬,但却被轮胎的旋转卷进。车子像没事一样继续疾驶。
打碎那两只狗的脑袋,艾因雷因把目光移向尾随的两台车。
“真正的是在那里吧,要来吗?”
吐出口中的紫烟。香烟的长度还剩一半。
“没多少时间了……。”
两台车保持着一定距离,没有追上来的样子。
“这样的话,从这里……。”
枪口瞄向两台车的瞬间……。
世界摇晃了。伴随着刹车声。
“啧。”
是地面本身摇晃了。并不是地震。高速公路的道路波动,抬起了身体,堵住了前进之路。
纱耶踩下跑车的紧急制动。车体摆动着屁股前后倒转过来,停下了。
公路上也有其他车辆。它们反应不过来突然的变化,打滑后撞到了挡住去路的曾经是路的东西,爆炸了。
“艾因……。”
从打破的窗户中听到了纱耶的声音。
“我知道,看来不是异民化变成了笨狗。”
能寄生到任何东西上的脸。这就是他们的异民化……无视法则的生命体的真面目。
“嘛,这样一来可以确定了。”
异变艾因雷因仰视着低语道。
道路正要包裹车子变成球体。
其内侧是那张脸。拉米斯尖锐的尖叫声回荡在封闭的空间内。
是粘在狗身上的那张脸。更加巨大化的十张脸围住艾因雷因他们笑着。
巨大的眼睛,就像从小小的窥窗俯视着似的盯着车子和艾因雷因。可以把胳膊轻松插进去的鼻孔随着喘气突出白烟。嘎嘎嘎嘎,笑声震动着空气。
面对让人发疯的景象,艾因雷因冷静地仰视发出笑声的几张脸。
“不能使用高速公路有点遗憾啊……纱耶。”
“路线的检索已经完成了。”
“收到。”
听到纱耶的回答,艾因雷因进行下一步行动。
噗地吐掉香烟。红色的火种在黑暗中勾勒出轨迹,到达了球的中心。
迅速提起的手枪的扳机被拉响。子弹粉碎了香烟。
那一瞬间,闪光支配了球的内部。尖叫声满溢着球体。不是拉米斯的。而是周围的脸发出的尖叫。
突然,球形扭曲,地上开了一个洞。
被重力拉动,红色的跑车掉下去了。
“就这样直接逃吧。”
“知道了。”
从打破的车窗回到后座的艾因雷因说道,纱耶踩下了油门。
到达地面。弹了几次的跑车像没发生什么似的开始行驶。
“搞什么啊!”
艾因雷因和纱耶都没有回答拉米斯又像尖叫又像怒吼的大喊,跑车停在了一家宾馆门前。
拖住精神恍惚的拉米斯,穿过被灯光染成黄金色的大厅乘上了电梯。
到达的是地上六十层的宾馆。其顶端的总统套间。走出电梯时已经在房间里了。
“老大,我们把她带来了。”
艾因雷因向占用整层空间的房间喊。
“我听到了。”
不耐烦的声音回答了他。
现身的是与这个房间不相称的男人。最先注意到的是发了中年福的肚皮。有些神经质的眼睛看着艾因雷因他们。年轻时说不定还是个不错的男人,可是残酷的时间流逝只留给了他一点残渣。
可是,这样的有钱人也有。拉米斯知道几个怀疑任何人的富豪。
和他们不同的应该是这个男人的服装吧。身穿西部风格的服装,冲过澡后没擦干的头发,还有没剃净的胡子。对身着打扮的0意识和不关心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
“辛苦了,随便休息着。”
“好好。”
“那么,我们去休息了。”
说完,艾因雷因他们就把拉米斯丢下走掉了。
“真是的,总是被那家伙带坏……。”
自言自语的男人终于看向拉米斯。
“失礼了,小姐。我叫多米尼奥?利故扎里欧。是他们的老大。”
“你们是,什么呀……。”
“啥?他们连这都没说清啊。”
瞪着艾因雷因他们消失的方向,多米尼奥又开始一个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他将拉米斯领到沙发,放了自己倒的咖啡。
周围有一套家庭吧台,竟然还有台球桌。这块应该算客厅兼休闲室吧。
“啊,好喝。”
喝了一口咖啡,拉米斯情不自禁说出来。紧绷气氛中的热饮是很可贵的。不仅如此,这杯咖啡真的很好喝。
“你懂咖啡真是太好了。那些小鬼可一点都不行。”
多米尼奥的眼神只有被夸奖自己的咖啡时变柔和了。
“那就,自我介绍吧。名字已经说过了。职业是巡视官。”
“你是巡视官?”
由于没有交易的必要,各个城市的自立化年年明显起来。虽然经常用网络交换情报,但只靠网络是不能了解那个城市的实情的。
为此,政府在数十年前成立了名为巡回司法机关的组织。组织里的巡视官要亲自巡视各城市,确认司法状态,同时调查城市的犯罪状况。巡视官被赋予了所有的司法权力,可以独断地制裁罪犯。若发现城市的司法机关不再健全,巡视官还能够代行司法机关最高责任人的职权,为此还有权力申请政府军出兵。
赋予如此强权的原因,也因为政府所在的首都和地方城市过于疏远。过于广阔的国土,过大的城市间距。这使政府的影响力在地方城市越来越薄弱,此危机感让他们成立了这一机关。
多米尼奥拿出手册。翻开用皮革装订的手册后,只看到了条纹码,不过在下一瞬间出现了投影,影像中是附带多少年轻的多米尼奥照片的身份证。
“相信我了吗?”
“我又没见过巡视官的身份证,看不出是不是真的。”
和刚刚经历过的相比,现在的对话有现实感。拉米斯冷静下来看向多米尼奥。
“然后,你要我和葛多秀怎么样?”
“希望你过来的是葛多秀。我和他进行了司法交易。我来保护你,他呢提供情报。”
“情报?”
“关于和凯尔夫家族接触过的人物的情报。我现在,正在追踪那个男人。”
“是谁啊?”
“这要从葛多秀打听。比起这个,现在应该让你和葛多秀见面……。我姑且确认一下,关于你个葛多秀是青梅竹马这件事。”
“嗯,是啊。”
拉米斯点头。
没有被问是否有进一步的关系。其实拉米斯也不知道如果真的被问到的话该怎么回答。青梅竹马?要是单单这么一句就解决两个人似乎年龄大了些。恋人?葛多秀和自己不是那样的关系,不论现在还是过去。
结束学生身份毕业,工作了几年后结了婚却经历了失败,离别多年的葛多秀出现在了这样的拉米斯面前。在这一期间,和他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过。只听说过入伙了某个匪帮这个流言。也没有回过老家的样子。
葛多秀在时机恰到好处的时候,也就是在拉米斯失去了一切迷失自我的时候出现了。
确认了和葛多秀的关系后多米尼奥正要把拉米斯带领到他的面前。
“等等,先让我打个电话。”
“什么?”
“我把孩子托给老家了。虽然有点晚,但得告诉我母亲不回来了。因为手机忘在了店里。”
“……用那个的电话。”
多米尼奥手指的方向有个与房间很般配的复古形状的电话。
到那里有点距离。
拉米斯从沙发站起来走向电话。多米尼奥看着她的背影喝了一口咖啡。
“我觉得花心有点不妥哦。”
“噗!!”
差点把咖啡喷出来了。
“艾因!”
艾因雷因就靠在沙发的背后。
“再怎么说老大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两个人看着拉米斯的背影。贴身的晚礼服随着她的步调强调着臀部。
“话说你也……。”
“我和她不是那样的啊。”
被先一步堵住嘴的多米尼奥呛着说不出话来。
“比起这个,哎。”
“什么事?”
艾因雷因对着不耐烦的多米尼奥露出笑脸。
“艾尔米不见了。”
“你说什么?”
“是不是在里面睡觉?至少出门前是那样啦。”
“不对,一小时前确实是。可恶,原来已经走了。”
“是这样吗?嘛,简单点完事我也很欢迎。最近持续时间有点短了。”
“你只是变成重度烟民了而已吧。”
不想继续闲扯而正要喝咖啡的多米尼奥,突然想到了一个事实。
“……等下,艾尔米不在的话也就是说。”
“葛多秀也不见了。还在那里面?”
“妈的!”
粗暴地砸响和一万件自己身穿的衣服等价值的桌子,多米尼奥站了起来。
“嘛,别这么生气啦。说不定这样会更好。”
“什么意思?”
“来了。”
同时,宾馆晃动起来。拉米斯尖叫着蹲在原地。
“这里不是安全的吗?”
六十层的建筑的最高层晃得最厉害。在滚来滚去的多米尼奥的身旁艾因雷因平稳地站着,从风衣拿出了银质小盒。
“这里不是凯尔夫的地盘!而且已经和罩着这一带的家族谈妥了!”
由于太晃而站不起来的多米尼奥就坐在地上闹着。
“是不是葛多秀掌握了与之相应的情报?”
“即便发动战争也要守护吗!?”
“也许以为有了这个就能赢吧?”
从小盒抽出一根香烟衔起来。
“纱耶。”
“是。”
叫了一下,从背后传来回答。就像一点都不在晃动似的,少女平稳地走到艾因雷因的身旁紧紧地贴住他。
“纱耶在这里防御。我负责进攻。好不?”
“可以。这个房间已经处于我的干涉下。”
她的手里已经出现了刚才的手枪,并交给了艾因雷因。
“请小心。”
纱耶用冷酷的目光看过来。艾因雷因摸了摸她的头,抬起嘴角笑着。
“直到艾尔米回来打发时间。让我们玩个大的吧。”
多米尼奥他们默默目送乘进电梯的艾因雷因。
剧烈的晃动结束了,可是微弱的震动还是支配着整座宾馆。
“喂,发生什么了?”
拉米斯的疑问听起来很正当。
至少对于多米尼奥来说是这样。
占用这层楼层的奢华之极的房间里只有三个人。
不了解情况的有一个。
没有要说明的样子,不知道看着什么只是站着的少女有一个。
剩下的,是没事可做并开始胃痛的……
“只有我啊。”
不过如果考虑到自己的职业立场的话是应该的。雇佣艾因雷因他们的是多米尼奥,而且自己是巡视官。不过,总觉得现在发生的事情凌驾于巡视官的本分之上。是不是老实地报告上级,让他们派遣炼金术士之类的更稳妥些。
只是想想而已,那种事情是不被允许的吧。
(虽说是我雇的,可他们只听艾尔米的话哎。)
真是的……悲观与现在自己的处境让他叹口气,多米尼奥看向拉米斯。
另一方面,好像拉米斯也觉得,比起向将沉默贯彻到底的纱耶提问,多米尼奥会更好一些。
“打过来的是凯尔夫家族。”
“怎么会。”
跟预想的一样,多米尼奥的话被付之一笑。
“这里是尼尔海姆宾馆吧?这一带可是哈因市市中心。管理这里的家族是最有实力的一个。如果发动战争的话被消灭的是肯定是凯尔夫。”
多米尼奥也是这么认为的。
“认为可以赢,所以才会这么乱来吧。”
用艾因雷因的话回答。
真是的……自从捡了艾因雷因已经过了五年。明明在这期间,经常被这样的事件缠身,可是多米尼奥还是不能明白那些家伙的想法。
(不,不是这样的。)
其实是明白的。
不管得到的力量是什么,那都是不相称的力量。得到那样力量的人类会怎么样?
这是多米尼奥这种凡人也能想到的。
怯于力量,
或者沉湎于力量。
“他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异民化。没说过?”
纱耶插嘴。
“听说了。可是,那也奇怪吧?”
不耐烦地看着纱耶,拉米斯继续问道。
“为什么,只有他们突然变得那么奇怪啊?”
如果多米尼奥能轻松回答这个问题的话该有多轻松啊。
“详细说明我作不到。现在只有争取时间。”
“等等呀,葛多秀呢?”
“计划有变。他不在这里。”
“什么意思啊?”
“我也想知道啊!”
被像尖叫一样的怒吼镇住,拉米斯闭嘴了。
用电梯乘到下面一层。没有摇晃,伴随着特定的到达声门向左右分开了。
像那样超高级的房间似乎只有一间,毛重的地毯向走廊的左右延伸。
门与门的间隔很宽。这一层虽然比不上最高层,但还算是相当高级的那一类吧。如果艾因雷因是一个人的话,大概一生都不会踏进这么高级的宾馆。
不过如果跟着巡视官的多米尼奥的话就能很容易地住进最高档的房间。
不花自己的钱,更不花当地政府的钱。
花匪帮们的钱。
匪帮最担心的是首都政府军的介入导致的秩序的强制正常化。一旦发动,出动的军队会以回复秩序的名义杀光和匪帮有关的所有人。能够决定这个的,正是巡视官最强大的力量。
为了让这种事发生,所有城市都让到访的巡视官享受最高级别的待遇。这已成为了惯例。
当然,等待不依从这一惯例的富有正义感的巡视官的是,叫做暗杀的特殊手段。
多米尼奥是依从那一方的巡视官。
“……好了。”
左右瞭望,观察形势。虽然依然有微弱的晃动,但看起来并没有奇怪的地方。
如果要说出奇怪的地方的话,即使发生那样的摇晃也没有任何一个客人冲出来。
“嘛,也足够了。”
沿着走廊艾因雷因走到一扇门前敲响它。
没有响应。不过,从门的另一侧可以感受到有生物的气息。
“我进来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到,喊话后用左手打了下门。能够对应各种事故的门就因为这样弯曲,被扯下了。
踩着倒向内侧的门,艾因雷因进入了有一个双人床的大房间。
人的气息来自于床上。这么晚了,进入梦乡也不奇怪。
但是,听到房门被打破的声音还不醒来应该有问题吧。
“喂。”
从远处向床喊话。被单的鼓包丝毫不动,只能看到一点睡乱的头发。
“不起来也行啊。直接死掉而已。”
没有等待时间。立即扣动扳机。飞出的子弹在被单上开了大洞同时还开了血花。羽毛在空中飘散。
艾因雷因没考虑对方会是普通客人。
如果被谁指责这一点的话,艾因雷因可以非常清楚地说:在这种情况下还在睡觉的家伙不对。
而且,目前为止还没有过被指责的经历。
那是因为……
床晃起来,被单被掀飞。失去从胸口以上部分的尸体出现在面前,但艾因雷因的目光没有看向它。
影子在地上跑。
是脸。附身在狗的身上,然后寄生到高速公路并包住艾因雷因他们的脸之一,它在地板上像在滑一样地高速移动。
“不会让你逃的。”
艾因雷因迅速移动脚……踩上去。
“咕啊。”
这样的声音从地上响起。
艾因雷因用脚踩住的是构成面部的三个部件之中的嘴。眼睛和鼻子直接躲过艾因雷因的脚逃到门的那一边。
“真灵巧。”
愕然地目送逃走的眼睛和鼻子,把目光转向踩住的嘴。
“没有耳朵的话,听不见我说话吗?还是说没有耳朵也能听到?”
“嘿嘿嘿嘿嘿……”
“回答啊”
“嘎啊啊!”
脚上用力。响起踩到沙子上的声音,发出了尖叫声。
“他妈的,你干啥!”
吐出碎掉的牙齿和混有血迹的唾液,嘴怒吼道。
“我问你能不能听到。”
“听得到呀,你这坨屎!”
这个声音有印象,叫吉德的混混。
“那就行,我有事想要问你。”
“什么啊。”
被踩住的嘴没有要动的样子。也许是想逃走吧,但没能反映在动作上。
“不是有把你们变成这样的家伙吗?他在哪里?”
“哈。”
“……。”
“痛痛痛!”
“老实说出来吧?真麻烦。”
“觉得麻烦就别管了呀。”
“孩子气的绊脚也别搞了。”
“你妈,什么东西啊你!?看到我们也不害怕。还很普通地打过来。”
“这也没办法吧?也许对于你们是天上掉下来的特别的能力。可是对于我这一点都不稀奇。特别是,faceman的能力上次就看过了。”
“操,你怎么会知……”
“啊啊,果然是faceman呢。”
“啊……。”
“……我说你,你的同伴是不是叫你白痴?”
“闭,闭嘴!我是专门打架的!”
“可是你很弱哎。”
“要你管!”
“嘛,无所谓了。那么,faceman在哪里啊?”
“呜……。”
艾因雷因点上香烟后,用力踩住沉默的嘴,让它发出尖叫。
往那个嘴里丢进点燃的香烟。
“呀啊!”
舌头被烧嘴开始挣扎,发出的尖叫声也越来越激烈。
口水不断从嘴角漏出来。好像是要降低嘴内的温度……但是,香烟的火没有被熄灭,只有烤焦舌头和蒸发唾液的声音在响着。
“这个香烟啊……。”
衔住新的香烟,艾因雷因说明。
“是炼金术士做的香烟。”
嘴因为一直被烧舌头所以没法回答。
“据说烟中含有的粒子能够把被极光粒子引起的异界侵蚀矫正回现世法则。也就是说,它对完全变成了异民的你来说只是个毒而已。”
“嘎噶咕咕咕咕咕……。”
艾因雷因已经没有心思询问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的嘴。
“我还是去问问其他家伙吧。”
嘴上这样说可不让开脚。默默继续俯视吐出大量烟的嘴。
这时……脸颊上有了冰凉的感觉。
“嗯?”
下雨?一瞬想到这里。又马上想起来室内不可能下雨。那就是灭火装置启动了?
不是这样。
眼睛和鼻子在屋顶上。因为嘴的危机而返回了。
刚才冰凉的感觉是眼睛流出的眼泪。
“喂喂。”
不断滴落的眼泪在增加。转眼间流量就达到了水龙头全开的程度,流进吐出烟的嘴中。
虽说是创造了现今世界的炼金术士所做,浇上那么多的水还是没法再烧下去了。
“咕啵啊啊啊,畜生!”
大量的水落下的时候,艾因雷因已经从嘴那里避难了。吐出大量的水,嘴开始移动。和房门附近的眼睛鼻子会合。
“混蛋,绝对杀了你!”
“还真能说啊。”
被嚷嚷的吉德吓呆,艾因雷因还是将右手的抢转向他。
“不管怎么说,凭你是赢不了我的。”
“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
露出暗示什么的笑脸后,吉德已经……吉德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屋顶鼓起,巨大的眼睛抬起了眼皮。
墙布扭曲,巨大的鼻子拱起来。
地板塌陷,大张的嘴出现了。
“哦~……。”
失去立足点,艾因雷因掉下去。落到粘稠的舌头上,艾因雷因皱起眉头。
“刷牙啊。”
“给我闭嘴!我的胃可是不知道通向哪里,像臭虫一样融化掉去死吧!”
伴随沉闷的声音,嘴闭上了。随着咽下的动作整个房间摇晃着。
“呵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房间里回荡着吉德大舌头的笑声。
特有的到达声响起时,多米尼奥和拉米斯坐在最初交谈时的沙发上。
在门开启前,纱耶站到了电梯和多米尼奥他们之间。多米尼奥和拉米斯都没有发现她是什么时候移动的。
平静的气息让他们两人没感受到纱耶。
“请退避。”
不带感情的声音如此告知。
“可恶,那个笨蛋在玩。”
立即明白情况的多米尼奥咂舌,强拉起不知所措的拉米斯一起跑向里面的房间。
电梯的门打开了。
“嗨。”
无数个声音说道。
“faceman!”
多米尼奥发出苦涩的尖叫。电梯里站着一个身穿带条纹的灰色调西装的人型。用手挡住要关掉的电梯门,露出满面的笑容。
“呀!”
回头看了那个身影的拉米斯吞了一口气。
没有头发。其头部有无数个眼睛,无数个鼻子,无数个嘴巴。把三种部件毫无秩序地贴在了脸上。搭在电梯门上的手也有无数个小脸。
“真是个烦人的巡视官啊。好像是在找我,有什么事啊?”
“抓罪犯是我的工作。”
“贪污官还真能说。”
异形用普通人的方式说话,这又唤来精神性错乱。如果干脆像恐怖片一样发出疯狂的笑声的话拉米斯的精神说不定能得到些安宁。
“不管怎样,我要排除妨碍我行动原理的人。”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至今保持沉默的纱耶开口了。
右手举向faceman。
下一瞬间,那只右手裂开了。从中指和无名指之间,连同袖子一起裂开。
那不像用刀切开那样血淋淋。更像是一个拥有这种功能的机器一样无声无息地打开了。没有喷出来的血,也没有漏出来的肉。其深处只有无明的黑暗。
从即是站在旁边也看不到的黑暗深处,有个东西被吐出来了。
伴随厚重的声音,三脚架扎进毛重的地毯。
无法明确的说出是那里制造的。即使找到与之相近的东西,这个国家也不存在和它完全相同的兵器。
那个武器,同交给艾因雷因的手枪一样没有制造号码的刻印。
那是一挺重机枪。
“哈哈,原来是同辈啊。”
即使被凶恶的枪口瞄上,faceman没有破坏自己的姿势。
“原来你跟我一样都是真正的异民吧?来到其它世界的感想如何?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让那个男的碍事了……原来如此,有你的支援才能那样的吧?”
“不要把我说的跟你一样。”
面无表情地说过后,纱耶扣下了扳机。
数倍于大型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搅乱了房间里的大气。
乱射的子弹无情地撕碎了faceman的身体。
……应该如此的。
“激烈的小姐啊。”
子弹确实在撕裂faceman的肉体,击碎他的骨头,粉碎他喷出的内脏。贯穿的子弹深挖着墙壁,摧毁着电梯。
faceman一边被破坏一边走出变成马蜂窝的电梯。
撕裂肉体,击碎骨头,喷出内脏只发生在刹那间。
在下一瞬间就像没发生什么似的复原了。
“很可惜,这样是杀不尽我的。你明明知道……。”
轰飞的头部瞬间再生,faceman又作了满面的笑容。
“自从越过绝缘空间的瞬间开始,我们真正的异民自身就构成了一个世界。膨胀并扩大。你以为身为一个世界的我们,能被区区稍微大一点的铅弹杀死吗?”
“我知道。”
一直扣着扳机的纱耶在轰鸣声中依然平淡地说着。
“我的任务是防御。”
“哦……?”
如快进画面一样重复破坏和再生的faceman停下了脚步。
“原来如此,是这个呀。”
像是在表演哑剧一样,在没有东西的地方放上手。
“从这里就是你的世界吗”
“从那里开始处于我的干涉之下。凭你的法则是不能踏进的。”
“好厉害啊。控制空间是你的法则吗。让武器出现也跟这个是同样的原理吧。”
好像在佩服似的异形之人型不断点头。
“不过,终归是防御罢了。”
没有东西存在的大气。faceman把手搭在纱耶张开的看不见的墙壁,用满面,用全身作出露出獠牙的凶恶笑容。
“你的法则里没有侵略他人的概念。”
全身在蠕动。在枪林弹雨中,同样再生的西服也在蠕动。
蠕动的原因看了他的头部就明白了。
覆盖头部的脸的部件像是在皮肤上滑动一样剧烈地移动。
无数个脸的零件通过faceman的手臂,移动到了纱耶张开的不可视墙壁上。要领和在墙上移动的吉德的脸一样。
没有东西存在的地方出现了真正的墙壁。
不过那是用人脸做成的设计品味最糟糕的墙壁。
正面朝向这边的无数个脸同时张开了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尖叫的大合唱下,所有东西都开始震动。陈列在纱耶身后的家庭吧台上的酒瓶一个接一个地爆炸,散发出酒精的气味。迎来同样命运的还包括桌子上的咖啡杯等各种陶器和玻璃器。
屋顶的吊灯破碎降下了玻璃之雨。电器的灯光熄灭,黑暗中的房间里只见扯断的电线发出火花并跳动着。
可是,震动的威力不止如此。沙发和桌子也开始晃动,发出不祥的破碎声。
“呀啊啊啊!”
拉米斯的尖叫声也混进了大合唱之中。
纱耶手中的重机枪也开始震动,枪托脱落,沉重的本体掉到地上。被袭来的震动转眼间分解了。
震动也袭击了纱耶的全身。不可视的攻击从内部破坏纱耶,她的皮肤上渗出了血迹。
“……。”
纱耶保持着无言,跪倒在原地。
看到浑身是血的纱耶跪倒在地,不,拉米斯无法从另一个东西上移开视线,少女的抵抗开始减弱的时候,拉米斯一边尖叫一边看着它。
看到了。
电话没能打通。
因为对打不通的电话抱有不祥的预感的同时发生了这个异变,所以没能跟任何人商量。
对于凯尔夫家族来说调查拉米斯的老家是否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家族知道葛多秀和拉米斯关系亲密。如果为了抓到葛多秀而挟持了人质的话?
谁能想到竟然以这种形式解开了疑问。
那个东西就在faceman面前的脸做的墙壁中。即使变成了眼睛和鼻子和嘴的零件,还是看出来了。流着血泪尖叫的老脸。那张脸的旁边有小小的另一张脸。
不想发现的。那就是母亲的脸和,自己所爱的孩子的脸。
“骗子……。”
拉米斯向不在这里的葛多秀低语。
我要让你幸福。在因为事故中失去了丈夫,出现在抱着孩子迷失自我的自己面前,葛多秀这样说了。
明明这样说过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拉米斯坐在地上,一直盯着永远不会回来的两张面孔。
在用脸构成的墙壁另一侧,faceman高昂地笑着。
“让我侵蚀你的世界。然后,让我得到你那美丽的面孔吧。”
“不,不会那样的。”
那声音穿透了笑声和尖叫的大合唱。
“什么?”
对于突然出现的声音,faceman惊慌失措。因为浑身上下的眼睛没有找到发出声音的人。
声音依然继续。
“我是进攻,纱耶是防御。你懂吗?”
尖叫停止了合唱。
“侵蚀(进攻)是我的任务。让纱耶做这个是不对的。”
“什,你从哪……呜嘎。”
faceman的声音被中断了。震动停止,脸做的墙壁突然地崩塌。
“是被你吞下去的。在哪里你应该最清楚吧?”
在那一侧,faceman捂住自己的脸蹲在地上。
“在我的内部……?怎么可能,那是完全的外世界的法则啊?在那样的空间不可能还有人还活着……。”
“我原本就是为了穿越绝缘空间而被改造的。虽然以前有点辛苦,不过现在很懂得该怎样和你们打交道。”
“你,难道不是人……。”
“好了,开始侵蚀(进攻)吧。”
下一瞬间,faceman身上的一边的眼睛唰地转动了。
那些眼睛中间应该有的黑圈部分的形状有点不对。
不,不是眼睛,不如说是什么纹路。
被荆棘之环包围的十字。
除了faceman,有多少人能发现所有变成异形眼球的眼睛都是右眼。至少拉米斯没有看出来。
但是,另外两个人,纱耶和多米尼奥根据经验知道了这一点,并且还知道下一步将会发生什么。
侵蚀开始了。
异世界的法则。隔开亚空间与亚空间的绝缘空间。在原本不会存在的空间的缝隙间,原本不会存在的被隔绝的空间。
是零的同时,跳进去后将有无限广阔空间的那里,不存在让世界能够成为世界的森罗万象的法则。不存在生物应该是什么样的或是自然应该是什么样的云云。
跳进过绝缘空间后还能生还的人数极少,他们这样说:
“什么都没有。”
“是个黄金色的美妙世界。”
“有森林,有广阔无边的森林。”
他们的话没有一个重复的。
但是下面说的话是一样的:
“再也不想去那里了。那个地方,会让我看到使人发疯的丑陋。”
在那里的真面目为……
“混沌”
据说是这样。
和这个国家所在世界不同的世界的法则干涉到肉体的结果。又或者,在不存在的地方出现了确实的存在所引起的,世界的诞生,和因其脆弱而导致的灭亡。确实的存在将承受这瞬间发生的兴亡的反作用。据说,异界侵蚀的定义就是这两种说法之一。
艾因雷因的感觉应该是后者。
跳进绝缘空间的人应该会失去自己为了存在而存在的法则。连肉体都失去后,剩下的只有认识自己存在的自我意识。
这就是世界的诞生。
这个世界是哪里都不会存在的世界。是不可能有的世界。
但是,闯进绝缘空间,突破绝缘空间的人将掌握那个世界。使瞬间兴亡的世界不会灭亡,将其收入囊中,然后……。
把自己的身体改变成世界,踏破绝缘空间。
这样诞生的就是异民。
和这个国家的国民,和存在于这个被亚空间封闭的广阔空间的国民不同。同时和原本应该靠地面连接的他国的国民也不同。
是异世界,同时也是那个世界唯一的居民。
这就是异民。
“世界是会扩大吧?无法从零增设世界的我们,只能利用其它东西。你是人脸,而我是眼睛。”
这也许是所有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共同的观点。所谓的世界就是,不足的话就应该去增加的空间。
因此,异民会将他人用自己世界的法则侵蚀。
在全国流行的流言说。溢出来的极光粒子会使身体异形化。可是这种事情虽说不是不存在但很稀少,其危害也是微乎其微。
比起这个还要稀少,同时更加危险的应该就是异民进行的对世界的侵蚀。
“什,咕,你……。”
“你用安娜巴莱尔市五千万的人类确立了自己的世界。被夺走这个世界的感觉如何?”
“咕,呜,噢噢……。”
faceman身上的变化没有停止。无规律地移动的右眼周围的其它零件,即左眼、鼻子和嘴像是溶化了一样沉进肉里,然后又冒了出来。
不过所有的都变成了右眼。
全身都是眼球的faceman……变成了和他的名字不相称的外貌的异民,突然站起来并把双手推向天上。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大声喊叫。
随着最后的喊叫,他的身体爆炸了。全身,不,一堆眼球向四处飞散。纱耶张开的不可视之墙壁还存在,有一部分眼球被挡住。
撞到不可视的墙壁上的眼球堆成了一座小山。
带有荆棘环十字的眼球之山。
那就像是异界的墓地。
“辛苦了。”
拖起到处被血染红的身体,纱耶向还在烟雾弥漫的墙的另一侧说道。
刚刚faceman所在的地方站着一个黑影。
“啊啊……还不要去掉干涉哦。那家伙的影响还存在的。”
“是。”
隔了一段时间,白色的烟雾逐渐淡薄起来。
艾因雷因就站在那里。
艾因雷因正在用眼带套住右眼。那只右眼是否和周围散落一地的眼球同样也刻着荆棘环的十字,只有一这人确认过这一点。
“那,干掉faceman了?”
多米尼奥这样问,因为他想为了看到发腻却永远都不会看惯的这一情形终于要结束而感叹。
问过后,多米尼奥发现自己握住的东西,咋舌着放开。
“没有,被逃了。”
从风衣取出手枪,一边把它们还给纱耶一边低语道。在他的背后,四处形成小山的眼球冒着青烟逐渐变得稀薄起来。
点燃衔起的香烟,丢进小山的中间,消失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这时,发现了滚动的两只眼球。
“怎么回事?”
盯着滚动的方向时,多米尼奥问道。
“他得到了五千万个人类的脸。可是我侵蚀掉的撑死也就是一千而已。是分裂了,还是像壁虎尾巴一样丢掉了……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可恶。”
这也代表,多米尼奥的噩梦将要继续下去。
“艾尔米也不在,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艾因雷因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多米尼奥的旁边如此说道。
“我在这里哦。”
所有人都看向声音的方向。在坏了一半的沙发上有一只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艾尔米,你……”
什么时候?无视像呛着似的嘟哝的丈夫,猫走向了那里。
“从艾因分出胜负的时候开始。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再怎么厉害也进不来空间被封闭的这里吧。”
无声在地毯上前进的猫在多米尼奥身旁停下脚步。
“堵住洞了吗?”
“嗯。”
只有声音在回答艾因雷因的提问。猫坐在了那里便开始梳理毛发。
艾因雷因不知不觉对着这只猫投去苛刻的眼神。
“这个洞是小规模的。异民不会出现,也不适合跳进去呢。”
因为艾尔米的回答,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眼神。
“我不是那个意思。”
虽然这样说,可自己也不觉的有说服力。艾尔米也这样觉得吧,没有在听。
“异界侵蚀患者暂时会增多吧。我是想知道这个是faceman打开的还是被极光粒子的浓度吸引过来的。”
只有声音的感叹回荡在半毁的休闲室。
拉米斯瘫坐在猫的面前。
面带恍惚的笑容,她的眼睛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滚过来的眼球停在了她的膝盖上。
“抱歉了,我治不了你的心。”
声音通过猫的声带以外的地方传来。额头上的蓝宝石这时变成了七彩颜色。
从极小的极光领域吐出来的那个东西,被放在了拉米斯的膝盖上。
拉米斯的眼睛看了一下那个东西,带上了一丝微笑。
“这边也为时已晚,这次是我们输了。”
那个东西是一张脸。勉强还剩点皮肤的眼睛、鼻子和嘴。
这就是曾经是葛多秀的男人的末路。
“结果,还是没有弄清那家伙同匪帮接触的原因吗?”
“我看过了,叫凯尔夫家族来着?干部都被他吸收掉了。也许被刚才艾因的那个给弄没了。”
“啊,这座宾馆的人也全灭了。也许被当作壁虎尾巴的人们大部分都是这里的吧。”
“怎么这样,妈的……。”
听到艾尔米和艾因雷因的报告,多米尼奥骂人了。
“嘛,搜查要重新开始了,老大。到下一个城市吧。待久的话麻烦的家伙们会来的。”
“还得治好小纱耶呢。”
“电梯也坏掉了。后面有个备用楼梯吧?”
“嗯。”
“妈的,妈的,妈的!”
艾尔米和纱耶跟在一边骂人一边走在前面的多米尼奥身后。
殿后的艾因雷因回过头看向继续微笑的拉米斯。她正捡起两只眼球,面带爱慕的表情把它们贴在胸前。
“嘛,如果能振作起来的话祝你幸福。不是还有个孩子吗?”
说完,艾因雷因再也没有回过头。
02炼金术士
即便是幻影,只有那一瞬间,那个的确是存在的。
“你们在做什么!?”
从通讯器听到的声音充满了混乱。所有成员被展现在眼前的各个世界吞没,被迫看到了不管多么奢望都得不到的东西,被迫实现了愿望,在那现实中痛苦地挣扎。
艾因雷因也同样如此。
为什么,那个在那里?当然了。这正是艾因雷因参加这个计划的动机。
绝缘空间。
不论闯入者心中的表层还是深层,构筑出他们心中最强烈愿望被实现的世界。
艾因雷因不知道其他成员的愿望是什么。因为那时自己也被丢进了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所创造出的世界。其他成员也是这样吧。同时感受到了,出现在眼前的,对于原本绝对不可能成为现实的东西的喜悦,还有对于本能上察觉到那东西终归是要脆弱又短暂地崩溃的懊恼。
除了她。
“你们在做什么!?”
那不是对着吞没了自己的世界,而是对着不动弹的同伴们发出的声音。
佳妮斯?科特巴克。这是她的姓名。
在参加了绝界探查计划的亡命徒中,在更应该被称为“自杀志愿者预备军”这相当模棱两可且含糊的成员中,只有她是特别的。志愿要跳进绝缘空间的成员们,都多少有些虚无的部分。虽然性格人人不同,但他们都多少有些自暴自弃。
这也说明他们对自己可能会死的未来非常迟钝。这并不是“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不会变得不幸”这样的和平年代常见的对危机感的迟钝,而只是对于自己的生死不抱任何兴趣罢了。因为这样,在比正规军所接受的肉体强化手术更严重的手术的同意书上毫不犹豫地签名,只要体力允许不管多么危险的试验和训练都参加。
但是,只有佳妮斯是特别的。
在她的身上没有那种虚无的部分。既阳光又积极,热爱冒险以至于志愿来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她的兴趣是攀岩,到了设施后为了练习而让人设置了一套,她唯一的不满就是只能攀爬架在墙上的仿制岩面。为了保护机密,要到设施的外面需要通过繁琐的手续,而且她口中想要挑战的那些山峰都在人迹罕见的地方,这样一来是不可能获得许可的。
她的笑容就像沙漠中的阳光一样,对艾因雷因他们来讲过于耀眼,过于残酷。如果在学生时代,班级里有这样的女生的话她会和男生们对等地交往,被女生们敬慕,成为班级的活跃分子而被大家所爱吧。
但是,这里可不是中学的教室。这里不是因为地区或学力而划分,聚集在一起的无作为的青少年来的地方。而是为了一个目的而被精选出来的人们聚集的地方。
“你不怕死吗?”
所以艾因雷因向她问了一个不会对其他人询问的问题。
问过后,佳妮斯有些烦地皱起了眉头。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在之前也被其他人问过同样的问题。
“那,你就不怕死吗?”
被反问,艾因雷因想了一会儿后回答。
“大概,也许会怕吧?”
原本也可以说不怕,但又觉得这样断言有些不妥。从来没遇到过嘴巴里被塞进枪口的经历,所以不能说不会感到恐怖。也许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也怕呀。”
那是在设立里的咖啡屋。这一带有很多为了休闲的设备设施,咖啡屋的一面墙正在播放附带音乐不知是哪里的生命璀璨的自然景观,透过另一边的玻璃墙还可以看到大游泳池和许多健身用具。
剪短的金发还是湿的。穿在身上的是竞技泳衣,显然是从游泳池直接来到了这里。
“不过,即使感到害怕还是抑制不了我的好奇心。无论怎么说用机器失败了无数次的绝缘空间的突破,这回要用人类自身去尝试。我想机会仅此一次了。”
那眼睛里没有挑战绝缘空间的恐惧或不安,而是充满了对未知领域的期待。
攀岩。只身挑战任何人都不去理会的危险绝壁,尝到过独占任何人都没见过的景色的喜悦,只有这样的她才能说出这种话吧。
佳妮斯?科特巴克就是这样一位女性。
就连她还是被绝缘空间吞没了。在那一片空间她是否见证了自己的愿望被实现?而那是否满足了她的好奇心?仅此而已。
已经没法去确认了。
******
faceman。好像就是我最开始这样叫这个真名性别国籍都不明的人物。这不能问他本人。因为索霍还没有见过这个人,即使见面了也不会悠闲地聊这些事吧。
“凯尔夫家族,没错吧?”
“是。”
那是狭窄煞风景的房间。这里为警察医院的听取室。中间只有一张双人桌,索霍和他的部下都没有坐在椅子上。
索霍已经到了二十代后半,可还显得年轻,他的童颜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年轻。部下反而更年长些。但是他却没有被轻视的样子。
坐下来的只有另一个人物,这个人对索霍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茫然地看着放在桌子上的自己的手。失去生机的面孔在平时也许是美丽的,但现在一切都那么渺茫,没有了可取之处。
确认了这个女性的反应后,索霍看了一眼部下。该听的已经听过了,也得到了证实。
只不过是确认到了向这个女性再打听什么都是无意义的,但确认了一件事总归是好的。索霍无视女性的存在和部下商量起来。
“关于faceman的目的,从犯罪搜查的观点看有什么意见吗?”
“还是不明。如果仍残留着人性的话,应该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不适合出现在社会的正面舞台,然后试图在黑道上得到权利……。”
“但是,他最后吸收了所有凯尔夫家族的成员后离开了这个城市。”
“是的。所以,认为他对黑道上的权利没有兴趣比较妥当。”
“如果只是单纯的要扩大世界的话,作出和发生那件事的安娜巴莱尔市同样的事情就好了。却还要躲起来行事,这是为什么?”
“和faceman接触的巡视官是?”
“好像是多米尼奥?利故扎里欧没错吧?”
这时索霍看到坐在桌子旁的女性稍微抖了一下。美丽,却失去了内心所有一切,就像个瘪掉的气球一样的这个女性,是和faceman发生接触却活下来的唯一普通百姓。
“和我们只用报告书联络后就移动了,这很可疑。如果利故扎里欧巡视官在藏着什么的话。”
“而那是对faceman……对异民有效的战术或兵器的话……?”
“是的,我认为有必要追踪。”
在这个对话开始之前,索霍向拉米斯问了几个问题。但她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一直盯着桌面罢了。
她并不是疯了。索霍认为她变成这样是因为丧失的打击而寂静地迷失了自我。
“多米尼奥?利故扎里欧的资料准备齐全了吗?”
“是,已经办妥了。”
“那么,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去追他。能接触两次肯定有什么理由。”
“遵命。”
拉米斯不是可以进行对话的状态,而索霍也没有乐观地等待的时间。
“我们silent?majority的第一份任务。不能有失败。”
说出决心后,索霍正要走出听取室,背后传来了尖叫声。
是拉米斯发出的。踢飞了椅子,正扑向部下。
“放手!”
两个人好像在争抢什么东西。部下想抢走拉米斯手上握住的东西而她在反抗。和之前的样子大不同,对她那要咬死人的拼命样部下显得很狼狈。
“给我住手。”
索霍制止了部下后,那个东西从两个人的手中掉落。两个球体在坚硬的地板上弹起。拉米斯扑过去把它们捡了起来。
滚到地板上的时候索霍看见了那个东西。类似眼球的白色球体。在黑圈的部分有似乎是荆棘的环,环在中央围绕着十字。
索霍从趴在地上,为了死守那东西而弯着身体的拉米斯移开视线。
“走吧。”
“可是,那不是异民化问题的重要研究资料吗?”
部下对走出去的索霍不肯罢休。
“那个的样品的话炼金术士已经保管了很多,没有危险性,更没有必要性。”
察觉到部下吃惊的样子。听取室的门关闭的声音接着传来。
直到走出警察医院的走廊,坐进停在外面的车中为止,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车子启动了。
坐在驾驶席的部下从后视镜投以询问的目光。
“你知道我以前的经历吧?”
索霍叹了一口气,这样说道。
“是的。是在籍于炼金术士的科学家。参与了五年前被终止的绝界探查计划。”
“我在那里负责肉体强化。当然,也进行了关于绝缘空间的研究。计划搁浅的原因还记得吗?”
“……据说是因为挑战绝缘空间的志愿者们全部遇难。”
“绝缘空间不会接受机器进行的探查。可能是空间反应了在制造机器阶段附着的制造者的思念……潜在的欲望。机器可没有办法对抗它。被世界的崩溃吞没然后毁灭。所以,挑选出拥有打破自己潜在欲望的精神力、可以超越自己的欲望、或者避开自己的欲望的人,推行了绝界探查计划。”
可是,计划失败了。
“全体遇难其实是假的。有一个人活下来了。”
“……是这样啊?”
部下在后视镜中表现得很惊讶。
“可是,他发生了异民化,逃出了研究设施。并且把大量人员变成了那样的球体。捕获他或者消灭他,这也是作为异民化问题对策调查组织,我们silent?majority的使命。
“是。……也就是说,那个球一样的东西就是那男人的异民能力吧?”
“准确的说是眼球哦。虽然不知道他在绝缘空间里看到了什么,他的右眼拥有能力……不,拥有世界法则。那时候他也许还没有发觉。设施的警备员变成那样的时候已经是被他成功逃走以后了。那时能动用的所有战斗力都被他变成了眼球,没法继续追踪而失去了他的行踪。”
一边说明,索霍一直在摆弄着左手的无名指。像女人的手一样细的手指。那只无名指戴着两个指环。
“那男人叫什么名字?”
“艾因雷因?加菲特。在那个设施里,他跟我的年龄很近又能谈得来的。”
这样低语的索霍把目光转向流动的车外风景,从此沉默不语。
******
在不熟悉的地方醒来,有时候会迷失自己。
“啊——……。”
醒来时的情绪应该不算坏的,这种时候总觉得自己的脑子没有在转。
窗帘的的遮光机能保持在百分之九十,所以没法通过阳光来判断时间。不过,隐约觉得已经到了中午。
望着有些宽敞的单间,艾因雷因使自己睡迷糊的脑袋逐渐清醒。
这里是古拉波奈尔市。多米尼奥说在这里会停留很久,所以准备了这个出租房。本来可以住在和多米尼奥一样的高级宾馆的,可是作卧底调查的自己睡在高级宾馆的话太奇怪了,所以才选择了这里。
爬出床来,去淋个浴。一边淋浴一边整理现在掌握的情报。
古拉波奈尔市。追着faceman来到了这里。准确地说是预测到faceman可能会在这里才来的。预测的是艾尔米。从安娜巴莱尔市的事件开始到上次的哈因市,艾因雷因他们一直在追踪faceman。成功接触到的连同上次的只有两次,不过在这期间已经判明了faceman在沿着绝缘空间移动于各个城市。
按照顺序下一个应该在这个城市。
“嘛,怎么样都行啦。”
个人来讲和他没有仇。也没有想分出胜负这样的热情。
怎么样都行。根本上来说。
只是,追着faceman对自己有利。
仅此而已。
淋浴后回来,房间还是很安静。在床上可以看到,在艾因雷因离开后留出来的空白旁边纱耶正在睡觉。虽然纱耶吃的东西只要最小量就足够了,但睡眠时间却需要一大把。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少女也是在睡觉。也许睡眠就是纱耶的潜在欲望。
因为她在绝缘空间中,没有受到干涉而一直保持睡眠状态。
纱耶拥有的世界法则,干涉自己周围的空间并使不被期望的东西远离,这个能力也许是为了她的睡眠不受干扰而存在的。
那个武器原本可能也是为了保护纱耶而存在的吧。
作为守护沉睡公主的荆棘。
使用这荆棘的自己也应该是荆棘的一部分。作为使为了公主醒来而到访的王子们受阻的荆棘,艾因雷因要守护在纱耶的身旁,而艾因雷因自身也希望这样。
(而且已经约定过了啊。)
看着纱耶的睡相,这样想。
正是纱耶的干涉能力,挽救了在绝缘空间中被自己的世界的崩溃吞没只能等死的艾因雷因。因为有了她艾因雷因才能从绝缘空间生还,纱耶却为此不得不来到了绝缘空间的外面。
必须要负起责任。也曾考虑过把她送回绝缘空间,可纱耶不希望这样。那么,只能在这个世界,这个国家生活下去。
为此要筹集资金,所以在帮艾尔米和多米尼奥工作。
手机震动显示来电。为了不吵醒纱耶,马上拿起来。
“有活干了。”
按下接听键一贴近耳朵,沙哑的声音就这样说道,然后说完时间就突然挂断了。
“唉~……。”
为对话都不是的事务性的通话耸耸肩,把手伸向咖啡。
准备完毕后回到床边。
纱耶还在睡觉。看她的样子,要打算睡上一整天吧。她对危险有着非常敏锐的嗅觉。在危险的情况下是不会睡着的。
这也说明,即使艾因雷因离开一天也不会有危险降临到她的身上。
艾因雷因放心地离开了。
来到的是偏离商务街的高楼群。杂居的高楼到处架起了各种广告牌,乍看根本判断不出哪里是干什么的。艾因雷因走进其中的一栋,按下电梯等到有些旧的电梯,又按下了隐藏在楼层按钮下方的按钮。
电梯向地下移动。显示表上没有显示地下。往不存在的楼层下降的电梯终于停下了。
门打开后,马上就被眼神不好的家伙们迎接了。
“妈妈让我来作跑腿的。”
听到礼节性的口令,他们给艾因雷因让道。
这里的构造有点像个舞厅。台上没有DJ的身影,也没有听到音乐。只是在几张桌子上有几个混混在很颓废地坐着。啤酒瓶啤酒罐散落一地。穿过房间,走向舞台旁的一个通道。那里虽然有几个和小混混气息不同的人们坐镇,他们没有阻拦艾因雷因的去路。
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用令人不快的目光看着艾因雷因。这也难怪。所有在场的混混们都想用暴力发泄没事可做而产生的郁闷。他们只不过是站在廉价的青春的延长线上罢了。不像艾因雷因那样戴着眼带,也不像他那样穿着风衣,也不像他那样散发出去不掉的血和硝烟味。他们只不过是很常见的颓废集团而已。
“唉……。”
艾因雷因感到非常不自在便耸耸肩。
开门后,终于可以站到暂时的雇主面前了。
“时间正好。严谨的性格是好事。”
那里有个个人吧台。仅一张桌子。人工水晶的桌子配上一张沙发。雇主就一个人坐在那张沙发上。
只听沙哑的声音的话也许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不过,坐在沙发上的是一位女性。身穿旗袍的妖艳女人用刀锋似的眼睛看着艾因雷因。
“我早就想说了。那些家伙在发生紧急情况时不会碍事啊?”
“是为了让他们碍事才放在那里的。那里的自动灭火器会喷出毒气。”
像是在开玩笑似的说出来了。
“真可怕啊。”
“本来就很可怕。一天几箱啤酒就能放上会移动的障碍物,没有比这更合算的了。”
女性没有继续谈论关于混混们的事。看来是真的对他们的姓名不关心。大概毒气之说也是真的。不,肯定是真的。
女性的名字叫玛玛?帕帕斯。当然不是真名,算是在黑道上的称呼。率领古拉波奈尔市的中等规模的匪帮,罗莎莉家族的女老大。明明拥有足以让男人拜倒的妖艳美貌,可是讲起话来却像个男的……理由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有流言说她是性转换后的男人。只有声带因为性转换前的喉头癌而没有变成女人的。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艾因雷因在古拉波奈尔市受照顾的人物,对其他的没有兴趣。就算是传开这样流言的家伙们,玛玛?帕帕斯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那么,今天的任务是?”
“想让你做一下交易的保镖。”
“……那种事,这些人就足够了吧?”
玛玛?帕帕斯周围有一群明显和外头的混混不同氛围的男人们。这些就是她的真正的士兵。
“我原来还以为要砸场子呢。”
“我们家可是和平主义哦。”
作出期待落空的表情后,玛玛?帕帕斯凶恶地笑了。
“平时的话有他们就够了。可这回是工厂的家伙们要求涨价。还报出了其他家族的名字,感觉有点不妙。”
“啊啊……。”
“我们是没有自己生产线的弱者。这种时候可要吃苦头。真受够了。”
这是真的。根据和罗莎莉家族接触前多米尼奥收集的情报,玛玛?帕帕斯是和众人从其他城市来到这里的外来者,加入管理这一带的家族靡下,后来转眼间便夺取了老大的宝座。
据说来到古拉波奈尔市之前是军人。这不像其它毫无根据的流言,而是真正的履历。也听说了真名。
“真辛苦啊,旦弥?拉拉少校。”
作为试探说出了这个名字。
下一瞬间。房间中的男人们转眼间包围了艾因雷因,往他的脸上对准了枪口。
那速度是常人达不到的。
那是接受过强化手术的强化兵才可能达到的速度。
“……刚刚,你说什么了吗?”
玛玛?帕帕斯看着自己的指甲这样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想聊聊我听说过有这么个人。”
“茶桌上的聊天,时机是很重要的哦。”
“看样子是的。”
“你的胆大和自信。希望身手也和介绍的一样啊。”
艾因雷因对着安静地微笑的玛玛?帕帕斯耸了一下肩膀。
在路上就到了夜晚。跑到了古拉波奈尔市的郊外。偏离城市间联络道路,走过几乎是荒野,只是压实了地面的道路后到了那里。
目的地是被沙尘彻底弄脏的仓库群。
看样子,这里曾经是暂时保存从附近农田收割的农作物的地方。
用过去式是因为现在这里没有被这样使用。仓库的玻璃就那样破着,卡车停得到处都是,货箱里堆满了沙子。离开人的人工物宿命一样的寂寥感沉淀在这里。
“原料也在这里堂而皇之地制作。这一带的农田在资料上已经被废弃了,所以不用担心被人检查。”
“嘿~。”
丢下分别坐进三辆车的部下们,只有艾因雷因和玛玛?帕帕斯走进了工厂。
商谈对象已经到了。是一个打扮得像个在避暑地度假的有钱人一样的中年肥胖男子。
守护在他周围的是身穿作业服装的男人们。虽然年龄分散,但他们手中都握着轻机枪。
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他们的老大。
“杜尔哲,货在哪里?”
玛玛?帕帕斯在杜尔哲的几步前停下脚步,这样问道。艾因雷因站在她的一步后方,用单眼观察周围。
“我们上次的话还没有谈完吧,玛玛?帕帕斯?”
杜尔哲在墨镜下笑眯眯地回答。胖成圆圆的脸像个丸子。
“话什么的我可不会听。又不是收成不好,怎么可能会同意涨价。”
“那么,我只不过会换个交易对象而已。卸货从罗莎莉家族改到其他家族。”
“那样的话,我会作我该作的。你知道吗?我的意思?”
“关于这件事噢。虽然是个另一个商谈,那东西,卖给我吧?”
“真是个农民的不好的习惯。”
“哈?”
摇晃着肩膀玛玛?帕帕斯取出烟卷。点火的角色只有艾因雷因。艾因雷因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烟卷。
用锐利的嘴唇衔住烟卷,慢慢地将紫烟吸进肺里。玛玛?帕帕斯用刀锋一样的眼睛望着杜尔哲。
杜尔哲的脸上流起了冷汗。
“是什么意思呢?”
“农民的坏习惯就是,只注意地面和天空。不会去看和自己一样的高度。”
“……。”
周围的空气中被添加了浓密的紧张感。艾因雷因挠挠眼带,取出自己的银制烟盒,衔起一根香烟。
“只考虑自己会让被人不满。到了现在竟然还要让人教这种事情,我鄙视你。”
“……谈判决裂吗?”
杜尔哲想要保持住笑容,可是失败了。浮现在脸上的冷汗在他的侧脸作出了一道道沙尘的痕迹,他的嘴唇在颤抖。有点想看看他在墨镜下藏着什么样的表情。
“我可没有要谈判的意思。只是来给学不好的狗打几下鞭子而已。”
也许这句话就是暗号。
墙壁破裂的声音从左右后方传来。在粉碎的混凝土的尘雾中有无数个黑影在奔跑。
是玛玛?帕帕斯的部下。接受过强化手术的士兵们打碎墙壁突入进来,瞬间包围了杜尔哲和他的部下们。
“没有教养的狗要打死然后买一条新的。我不需要对谁都会摇尾巴的窝囊犬和野狗。”
“哈哈哈……你以为真的可以办到吗?”
杜尔哲一边擦着自己的冷汗一边发出僵硬的笑声。
摘掉墨镜,杜尔哲嚷嚷道。
“你真的以为可以杀掉我们吗?”
在墨镜之下的是眼睛。这是当然的。但是,那双眼睛有异常。眼球像是发生了细胞分裂一样分成四瓣。每一瓣都有黑圈。是要变成爬虫类的复眼的样子。
作为证据,周围的皮肤上长出了鳞片一样的东西。
“他们,是异民吗?”
而且是真正的异民。沐浴极光粒子受到异界侵蚀的人类。
看样子,身穿作业服装的男人们也没有害怕玛玛?帕帕斯的士兵。也许在看不见的地方受到了异界侵蚀。明明面对着玛玛?帕帕斯被称为玛玛?帕帕斯之前的,受旦弥?拉拉少校领导的,接受过肉体强化手术的正规士兵,他们却表现出根本不怕似的挑衅态度。
“我发现了他,后来领走了。”
对于艾因雷因的疑问,玛玛?帕帕斯看着自己吐出的紫烟回答。
“如果被城市政府发现的话会被送到收容所的,我操纵了文件连同这一带的农场从户籍上消除了并收容了他。结果却变成这样。”
但是,没有马上放在自己的支配下却采取作买卖的形式,这到底是玛玛?帕帕斯的失误呢,还是因为异界侵蚀已经发展到不得不采取谨慎的态度。
“真是忘恩负义的家伙啊。”
“是啊是啊。”
艾因雷因这时想着是否带着枪来比较好。但是,艾因雷因的武器由纱耶保管。实在不忍心叫醒那样的睡脸。
“让士兵们退下,玛玛?帕帕斯。”
点燃衔着的香烟。
“没问题吗?他们受到异界侵蚀子弹很难穿透。皮肤上的鳞片成了天然的防弹衣。”
“谢谢你宝贵的情报。嘛,当作是试试我的本事岂不正好?”
看样子即使有了枪也没什么用处。虽然不想把纱耶的枪和那些量产兵器相提并论……。
“嗯呒。”
玛玛?帕帕斯抬起手来。强化兵们扩大了包围圈。
艾因雷因走到玛玛?帕帕斯的前面。
“来吧,陪你们玩玩。”
对他们挑衅的态度要用挑衅的话回应。
“上!”
杜尔哲叫道。附近的青年们端起轻机枪的枪口,扣下扳机。
艾因雷因用被眼带覆盖的右眼捕捉到了无数颗子弹。
移动左手。挥开逼近的弹雨。刮起的狂风在周围肆虐。左手抓到了几颗子弹。范围外的子弹以为狂风而改变了轨道。
背后的玛玛?帕帕斯没有伤到一根毫毛。
惊愕的视线集中到了艾因雷因的身上。来自杜尔哲的部下,还有来自强化兵。
背后的玛玛?帕帕斯悠然地站着。
“好了,开始运动吧。”
感觉到背部的虫子在颤动。是个修长的寄生虫一样的虫子。像冬眠中的蛇一样卷曲着身体的虫子颤抖着身躯,其微弱的震动通过血管传遍了全身。
右眼和左臂。为了支撑脱离常规的两个部位,震动调整着剩下的部分。
被艾尔米所添加的另一个器官。
艾因雷因动了。
接下来的是,极度单调的工作。受到异界侵蚀的青年们确实有让玛玛?帕帕斯谨慎起来的的硬度。但是,太慢了。慢到如果玛玛?帕帕斯肯使出最后一张牌的话可以获胜的程度。虽然很坚硬,但是他们的身体却只具备了常人的反射神经。有人丢掉轻机枪取出了镰刀一样的匕首,也许力量也很强。但是速度的差距是压倒性的。
躲过子弹。
站到每一个人的面前。
用左手抓住脑袋。或者抓住脖子。
用力
血花在眼前飘舞。
捏碎骨头的坚硬触感从左手传来。
背部的虫子继续颤动,给予全身不可能有的力量。
衔着的香烟。肺中的紫烟被注入到血液中,对这样的肉体说着“冷静呀”
“喂,冷静一下。没必要这么喧闹。差不多行了。”
这样的幻听在耳朵里回荡。
幻听抑制了虫子的兴奋,像要无限加速下去的……受不了自身的速度而崩溃的感觉被压了下来。
压抑住疾驰感。
艾因雷因用“差不多”的速度在废弃的仓库内飞奔。惊讶,或是恐惧的目光在看着艾因雷因已经通过的地方。一个一个地捏碎那些面孔。
碎掉的面孔变成了没有名字的肉块。非常自然地,艾因雷因重复着这一动作。
回到杜尔哲面前的时候,艾因雷因左手上已经沾满了半干的变成胶状的鲜血。
“咕……。”
抓住他的脖子,虽然听到沉闷的声音,但杜尔哲没有死。因为香烟已经烧到了滤嘴。吐掉滤嘴,盯住因恐惧而变僵的杜尔哲。
“喂,冷静。”
紫烟的残渣像远处的回声一样在体内重复低语。
“你简直就像很久以前的刽子手啊。”
玛玛?帕帕斯的声音和低语声重叠起来。抬起被抓住脖子的杜尔哲,回头看。玛玛?帕帕斯叼着烟卷,从怀里掏出了手枪。
仓库内到处都是无头尸体。玛玛?帕帕斯对这种状况感到无语,所以才奚落了艾因雷因。艾因雷因从杜尔哲身上移开手。
他掉了下来。爬着要逃跑的杜尔哲被玛玛?帕帕斯踩住了背部。
“知道自己的斤两了吗?杜尔哲。”
丸子一样的脸的下半部分已经被粘稠的血弄脏了。是从艾因雷因手上粘上去的。异民化的像爬虫类的眼睛乱动着。抽出似的点头。
“是吗?可是,太晚了。”
用力。
“下辈子再好好用吧。”
这时的玛玛?帕帕斯把眼睛温柔地低下,像慈母一样微笑着。
扣下扳机。随着子弹射出的枪声在刚要恢复平静的仓库中响彻,地上又洒上了新的红油漆。
“货藏在哪里已经掌握了吧?赶紧回收。还有把留在农场里的人们也都处理掉。代替的马上就到。”
对部下下完命令后,站起来的玛玛?帕帕斯看向了艾因雷因。
“他们现在开始要忙了。我回去了。你来开车。”
对着从身边走过的玛玛?帕帕斯艾因雷因叹了一口气。女老大停下脚步,低声说道。
“喝酒、睡女人、还是钻进被窝……不是想赶快冷静一下头脑吗?在这里可办不到哦。”
又叹了一口气,艾因雷因跟上玛玛?帕帕斯。
被看穿了。
回到房间时已经快到早晨了。
重重地叹气,张望房间。房间没有被翻乱的样子。
纱耶在被子里。看来是真的睡了一整天。
艾因雷因脱下衣服,坐在了她的旁边。
睡意马上就来了。
因为自己的鼻子的动作醒了过来。
“……。”
纱耶慢慢抬起眼皮看到了眼前的艾因雷因,然后只转动视线确认周围。
轻轻歪起脖子思考了几秒钟。纱耶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哪里。
感觉像是睡了很久,又有点像只睡了一小会儿。即使长时间睡眠也不回让纱耶感到疲劳,所以这期间对时间的感觉很模糊。
动着小巧的鼻子,凝视起艾因雷因。从他身上飘来浓重的血的味道。
是做了什么危险的事了吧。
在胸口有种不自在的感觉。纱耶为了不弄醒艾因雷因而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了他的身上。
感觉有个疙瘩。
那不是真是存在的,而是纱耶的心感觉到有个疙瘩。
艾因雷因在自己不在的地方做了危险的事情。因为纱耶没有醒过来,所以那应该算不上什么危险。
但是自己没有待在他的身旁,这使自己的胸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离开绝缘空间,来到这个国家已经过了五年。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的纱耶看来所有一切都像一瞬间发生的事似的。
即使这样,相比根本记不起什么来的在绝缘空间中的睡眠,这已经是非常浓密而细腻的时间。
在这时间内,醒来时艾因雷因一定就在眼前。因为是居无定所的生活所迫,这也是当然的事,可是因为自己走出绝缘空间的理由也在艾因雷因的身上,所以会产生不同的感怀。
(为什么我为了他醒来的呢?)
五年以来这个疑问一直在困扰着自己。
纱耶没有在绝缘空间醒来以前的记忆。只知道自己的名字,虽然有时会想起不知在哪里获得的知识,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生活,经历过什么才在绝缘空间内一直沉睡。也没有过看到什么后刺激到了脑海深处某个记忆的经历。
也有自己为什么是自己的疑问。
但是,确实有必须要在艾因雷因身边的心情。
这种感觉到底是义务,还是自己的愿望。对纱耶来讲,没办法弄明白这一点比起没有记忆更有问题。
如果不这样做,这个人会不会从自己身边消失……一直抱有这样的感觉。
“下次请你一定要叫我起来哦。”
低声细语后,纱耶又跌进了无法抗拒的睡意中。
******
“看来要在这里停留很久了。”
来到古拉波奈尔市过了三天,艾尔米……不,艾尔米的黑猫用鼻子压住放在桌子上的地图这样说道。
声音从黑猫额头上的蓝宝石传来。
这里是古拉波奈尔市市中心最高级的宾馆的总统套间。理所当然地花别人的,绝对不会干净的钱住进这里。
“怎么回事?”
多米尼奥询问。
“从faceman之前的行动路线判断,他确实是被绝缘空间开的洞泄露出来的极光粒子吸引过来的。这个洞口有些麻烦啊。”
“麻烦是指?”
虽然说艾因雷因没心思听才躺在床上来着的,艾尔米的话还是让他不得不留意。她很少使用“麻烦”这个词。“费事”倒是常常听说。
“有很多洞啊。虽然每一个的规模都很小,但是有大量的极光粒子被注入了市内。要堵上这些就很麻烦,不光是这个,我感觉这里面有人为的因素。”
“你说有人在绝缘空间上开了洞吗?怎么会。”
多米尼奥把她的话付之一笑。
绝缘空间裂开洞,极光粒子从中泄露出来。从而引起的异界侵蚀……生命体的异形化作为异民问题而正成为社会问题。
但是,绝缘空间是怎样裂开洞口的?关于这个问题,创造了现今世界的科学家们的后续组织,炼金术士没能给出答案。
“是啊。目前为止还不清楚出现洞的原因。所以,打死我也不会断定不可能是人为地开洞。”
沉默的多米尼奥。艾尔米的黑猫离开桌子,走到躺在床上的艾因雷因的肚子上卷起身子。
“原因的调查就交给我好了。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古拉波奈尔市的犯罪调查。”
“不止是这个吧?”
“是搜查faceman。”
多米尼奥作出明显的厌恶表情。
“说实在的,我可不想跟那样的扯上关系。我人为这正是炼金术士的工作。”
“都没被我承认过的后继者们能处理掉那个吗。”
“你承不承认并不重要。这就是社会体系。”
“社会体系只有软件硬件的问题。天才不会从体系中诞生。系统的程序可办不到。它只能生产平均化的才能。即使出现了多少有些突出的,那只会产生些许颤动。”
变成七色的黑猫额头上的蓝宝石让多米尼奥闭上嘴巴。
“你的工作就是找到faceman。明白?”
“可恶。艾因。”
“嗯?”
“从明天起你作为客卿去罗莎莉家族。”
“哈?”
“什么嘛,原来你有好好工作呢。”
艾尔米好笑地笑着。听着笑声艾因雷因起床。黑猫从肚子跳到地板上。
“faceman对黑道有某种执着。在这里很有可能也做了手脚。这是为了从上下两方面的视点找他。罗莎莉家族的老大是从其它城市来的军人,心腹的部下们也是。领地是中等规模,可是它的武力却接近其它大规模的匪帮。是个碍眼的存在。”
“也就是说要放在容易起火的火种旁咯?”
“没错。如果有动作的话罗莎莉家族会处于中心位置。反正好好地去大闹一场吧。”
就这样,艾因雷因被决定加入罗莎莉家族。
热腾腾的热气充满在这里。
“热啊……。”
即使脱了风衣可这温度还是让艾因雷因受不了。
“觉得热的话在上面等着也行。”
身旁的玛玛?帕帕斯用厌烦的目光看着艾因雷因。看来她也受不了这里的热度。
“怎么说我也算是保镖啦。”
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积在眼带上,又继续流下去。真让人不爽,用手擦掉。
“我可不觉得你的战斗力会在这里派上用场。随你便。”
这是看过艾因雷因那异常的运动能力才说出的话。也许可以相信她说的,但当作没听见。
艾因雷因他们在地下。罗莎莉家族老巢的混杂高楼的地下,再继续往地下走的一个狭小的房间。房间角落有个铁桶,其中塞满了木炭和石头。这个热度都是因为这个铁桶。
旁边站着一个半裸着身体的猛男,正在观察被绑在台座上的另一个男人。
被绑在台座上的男人被剥得只穿一条内裤。铁桶因为被加热了好几次而开了许多小孔,孔中露出的红光照亮了皮肤上的汗水,突显出他身上的鳞片。
他是上次那个农场的活口。没有来交易场所的仓库,留在村子里的人之一。大部分的都被处理掉了,剩下的作为情报来源而被囚禁在这个楼层的某个房间里,他们马上也要强制性地走向和眼前这个男人同样的命运吧。
半裸的猛男把火箸插进了铁桶中。
拿出来的是塞进铁桶的石头。被炭火烤红的石头被慎重地拿到了男人的上面。
“差不多说出来吧。”
玛玛?帕帕斯用跟这个地方不相称的冰冷的声音说道。
“和你们进行交涉的是哪里的家族?”
被绑在台座上的男人,从凌乱的发丝间看了玛玛?帕帕斯,然后笑了。
呼……。
随着一声叹息,火箸被打开。
尖叫声响彻狭小的房间。
“没理由要这么讲义气吧?”
掉到肚子上的石头,溶化着男人的皮肤,烤焦他的肉。为了不掉下来被火箸压住。那个火箸前端也同样因为热度而变红了。
“没完没了啊。”
“真是。到底是什么让这些人这么嘴硬呢?”
艾因雷因和玛玛?帕帕斯一边看着流着眼泪和剧痛搏斗的男人一边交谈。
“……哎,从他这儿得到情报后要怎么办啊?”
“拿还用说吗?在这个世界上被人看扁就完了。得让他们知道对我们的财路出手会怎么样。”
在对话的期间,新的石头被扔到了男人的身上。这次是胸口。房间里充满了烤肉的味道。血液烧焦的味道刺激鼻孔。
“……哎,如果让他开口的话会不会给我发特别奖金啊?”
在响彻房间的大音量的尖叫声中,艾因雷因心不在焉地问道。
“好啊。”
玛玛?帕帕斯轻松地同意了。
“看我的。”
离开简直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椅子,艾因雷因让负责拷问的部下退后,站到了男人的面前。
用笑脸面对流满粘汗的男人。
“早些说出来会轻松许多哦。即便要死也想作为人类死掉吧?”
“哈。”
听到这句话,男人用带着烧伤的苦闷的脸笑了。
“都成这样了还算个人啊。”
自暴自弃的话是因为自己身上的鳞片吧。
“不啊,那种东西还算好的。”
艾因雷因将脸凑近。
“比起我好多了。”
最开始男人显得有些诧异。可是后来,他的表情因为恐惧而扭曲了。
“你,你是什么啊……。”
这个男人能看到。
藏在眼带背后的艾因雷因的右眼。
窥探异界,其自身也化为异界的眼睛。
“怎么办?”
艾因雷因询问。不详细说把什么怎么办。这一句话就懂了。
“索,索里欧尼家族。有个叫果索?鲁姆的家伙找我们交涉的。”
“辛苦了。”
回过头后只见玛玛?帕帕斯正微笑着。背后传来枪声。没有尖叫。房间的热气中混入了铁锈味。
“奖金会有很多的哦。”
“谢天谢地。”
索里欧尼家族在古拉波奈尔市是属于大规模的匪帮。由于和玛玛?帕帕斯的罗莎莉家族的领地很接近,所以以前也有过小摩擦。
但是,因为构成罗莎莉家族战力中枢的是强化兵,所以正面冲突从来没有发生过。
好战的作战会议在房门的那边开展着。艾因雷因没有参加,而是靠在门的这一边的墙上。
这样的骚乱正好可以引诱faceman出来。罗莎莉家族和索里欧尼家族。他们想直接抢走罗莎莉家族的资金来源,如果这样玛玛?帕帕斯还默不作声的话只会让对方蹬鼻子上脸。
今晚左右得去报告给多米尼奥了,不过艾因雷因猜想他一定会说要自己让罗莎莉家族获胜。如果大规模的家族衰败的话其周围的匪帮会为了瓜分领地而有所行动。
这个地区会有枪弹和流血的大甩卖吧。在这混乱中faceman会如何行动……。
“……老大还真想得出来这么恶心的计划。”
为了不被周围听到而一个人偷偷嘟哝着。这时大厅方向传来嘈杂声。
混混们依然在大厅里无所事事地闲着。听见嘈杂声,守护通道的男人们坐起了身子。
穿过嘈杂声走过来的是一个身穿黑色裙装的少女。
“纱耶?”
“早上好。”
从昨天一直在睡觉的纱耶站到艾因雷因的面前。
“今天为什么过来了?”
“觉得我在会比较好。”
虽说是令人感激的话,同时也伴随了不祥的预感。
“也就是说,已经钓到了?”
“不知道。”
纱耶能感知的只有危险。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危险属于哪种类型。
看着歪起细脖子的纱耶,艾因雷因衔住了取出的香烟。身体自然地行动起来,为了应对任何时候都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态。
“不过确实有很多可疑车辆过来了。“
“你能知道?”
“是的。”
竖起耳朵的玛玛?帕帕斯的部下们做出诧异的表情。
“我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集结到那里。”
“什!”
声音是从别的地方传来的。
爆音和冲击撞击了耳膜。电梯门被轰飞,撞到站在大厅前的混混身上。戴上防毒面具的男人们从烟雾中跑出来。
“不错哎,军事化?”
“不,还差得远呢。”
身旁的男人在苦笑。显得很从容。
“预料之中。”
男人按下了紧急按钮,铁栅栏落在了通道前。那种子弹可以通过人却不能通过的很微妙的铁栅栏。敌人一个接着一个从电梯跑下来。
失去藏身之处的混混们骚动着。他们也只能这样陷入混乱。玛玛?帕帕斯没有把枪交给他们。也没教过他们战斗心得。他们也没有参与家族的工作。玛玛?帕帕斯不认为枪是小孩的玩具。所以不能把它们交给连游戏和认真都区分不了的人们。也不让他们碰工作。而那些混混们就因为这里可以自由地喝酒,就不考虑其背景,也不思考对方的意图,反而沉醉于自己正靠近那样的存在的幻想。
玛玛?帕帕斯对这样的笨蛋们不留一点情面。
有几个人扑向铁栅栏求救。旁边的男人掏出手枪,无言地向他们开枪。从背后逼近的防毒面具的男人们也在开枪打死碍事的混混。枪声和尖叫声。没有听到对背叛的怨恨。他们就连理解这一点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带着面具哎,毒气有效吗?”
“会从皮肤侵蚀的。有没有面具都一样。”
“好凶恶啊。”
艾因雷因和男人都像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一样看待着眼前的死亡。手持散弹枪的同伴们从里面赶来。他们都身穿重装甲,密封性良好得去太空都没问题的战斗服。原来是为了他们的准备而在争取时间。
被旁边的男人催促着,把剩下的都交给重装甲的援军艾因雷因他们退到了里面。
在房门关闭的瞬间听见了自动灭火器启动的声音。
散播死亡的寂静的声音被枪声撕开、关闭的门挡住了。
“被抢先一步了。”
玛玛?帕帕斯带着清爽的表情注视监视镜头送来的画面。在没有声音的画面中混混和袭击者们因为毒气而挣扎,被子弹打中而倒下。简直是彻底的屠杀。
玛玛?帕帕斯看了一眼站在艾因雷因身边的纱耶。但没有惊讶的样子也没有表示关心。
“索里欧尼家族?”
“看来是要先发制人啊。”
切换画面。这次是大楼的入口。正如纱耶所说,有无数辆机动车被粗暴地停放在那里。
有几名留下来的人们。玛玛?帕帕斯指向其中的一人。
“那就是果索?鲁姆。是索里欧尼家族的干部之一。虽然在道上他是武斗派,但只是个比起动口先动手的类型罢了。”
果索?鲁姆看起来确实是个粗野的男人。也许已经到了四十岁后半,看起来有点有义气的样子,可他的眼睛却流露出暴力的性格。
这样的果索因为意想不到的情况而惊慌着。
“不过这样一来就得到了索里欧尼家族参与的确凿证据。而且对方出手得很明显。不用担心被报复真是太好了。”
玛玛?帕帕斯眯起眼睛,像个小女孩一样笑起来。眯起的眼睛有种锋利的刀锋的氛围,像是在考虑如何割下画面中果索?鲁姆身上的肉,进而怎样剁碎他身后的索里欧尼家族。
监视镜头中有了动静。守护果索的护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去。是被待命在后门或是其它地方的玛玛?帕帕斯的部下们袭击的吧。败就败在错过逃跑的时机,逗留在原地的判断上。被击中腿部的果索?鲁姆倒在原地,被部下们抓住了。
“你想把这个城市变成火海吗?”
“嗯?那样的话市场也消失的。顶多是个狂欢而已。”
果索被拖到了画面之外。
“而且,发生骚乱的话你们也会高兴的吧?”
“……。”
“虽然介绍书上写的是莱迪尔家族的长老的名字,但背后的人物是住在总统套间的某个人吧?”
“无可奉告。”
看来是被看穿了。玛玛?帕帕斯双手抱胸,继续仰视只剩尸体的画面中的映像。
“没理由错过能打赢的战争吧?”
虽然眼睛继续看着画面,但她的意识转向了艾因雷因身上。她看穿了艾因雷因身上具备的诡异的力量。凌驾于强化兵之上的速度,使异民化的农民感到恐惧的右眼。
“你在服药吗?”
突然被这样问道。
“药?”
“抑制你那身体被侵蚀的药啊。我们的另一个买卖。”
玛玛?帕帕斯松开双臂后,一个部下在她的手上放了一个塑料盒,然后这个塑料盒直接被递到了艾因雷因手中。
“是修正因为极光粒子身体发生变异的药。是我们的医生做的。我们的专卖商品。放心吧,没有依存性的。”
“哦~。”
在手中摆弄塑料盒。应该跟艾因雷因的香烟是一样的东西。
“古拉波奈尔市的异民问题比其它城市更严重。有许多潜在的异民。”
农民们想要抢走的原来是这个药啊。
“取得特许就好了吧。那样的话也没必要在这里当匪帮了。能变成富婆哦。”
“开发这个的医生有点情况。现在这样子会被政府把它当作借口没收掉特许的。哪怕使用武力。为了不让他们得逞,至少得拥有在这个城市里谁都不敢插嘴的实力。”
“原来如此。”
玛玛?帕帕斯。旦弥?拉拉少校……带着自己的部队脱离了所属军队的逃亡军人。他们庇护的医生应该是名军医吧。
虽然不知道逃亡的原因,不过发生了很多事吧。
被打烂了腿的果索被带到玛玛?帕帕斯的面前。
“好了,让我们开始战争吧。”
玛玛?帕帕斯开心地,非常开心地如此宣言。
******
一个星期。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让紧张感渗透古拉波奈尔市的一角,然后凝固。
作为罗莎莉家族老巢而被人所知的杂居高楼中,从那天起便人去楼空,玛玛?帕帕斯的身影从古拉波奈尔市的夜晚中消失了。
可是玛玛?帕帕斯的“魔掌”却能伸向任何地方。
其手臂可伸到很远,迅速、果断、同时也是激烈的。
另一方面,索里欧尼家族抱着焦躁感。玛玛?帕帕斯非常精确地向索里欧尼家族挥舞着她的利爪。家族成员聚集的地方,家族经营的酒吧、风月场所、赌场等都逃不过玛玛?帕帕斯的强化兵们的袭击,所有这些地方都被枪林弹雨积满了血的水洼。索里欧尼家族无法对他们的精确打击作出回应,支援赶到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死者了。
“没事做啊~。”
在藏身处的客厅,艾因雷因自言自语。离开杂居高楼的总部后,作为护卫,一直被安排在玛玛?帕帕斯的身边。
纱耶刚才还醒着的,可是现在已经枕在艾因雷因的腿上睡着了。
艾因雷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貌似是为了不让他看出来而故意使用了复杂的路线。无法判断是没有信任艾因雷因呢,还是对谁都这样呢。
这里是建在某栋高楼屋顶上的豪宅。院子里有小树林、游泳池和停机坪。感觉像是个富豪因为一时兴起而建造的地方。只靠罗莎莉家族的财力是不可能得到这个地方的。应该和那个富豪有合作关系或只是在利用他……。
宽敞的客厅简直就像一个作战室。有一个显示出古拉波奈尔市地图的巨大屏幕,有许多记号在忽闪忽灭。其中的几个记号上被打上了×。
这个的含义还是知道的。
处理完毕。
天天只望着每天都会多起来的×字。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这种状态了。打开电源就掌握了分成小队的强化兵们的位置,玛玛?帕帕斯对他们做出指示。
原来早就准备好作战了。
“看起来很无聊啊。”
玛玛?帕帕斯淋完浴回来了。是只穿一件衬衫的不成体统的姿态。用毛巾压住吸了水后变重的头发,带着苦笑走过来。没扣好纽扣而露出来的胸口上可以看到有几个丑陋的伤疤。
她的手上拿着看起来很高级的酒瓶和两只酒杯。
“轻松是好事啊。可是没变化就有点。”
“精力有余吗?不好意思我不能作你的女人。”
这栋豪宅中只有玛玛?帕帕斯和艾因雷因,加上纱耶的三个人。玛玛?帕帕斯的护卫就交给艾因雷因一个人负责。
换句话说,形容成只有两个人也没多大问题。
“……我觉得太直白并不是美德啊,说真的。”
玛玛?帕帕斯坐在抱住脑袋的艾因雷因身旁。
“即使能杀人,在那方面还很纯真呢。你没有胆量推到这个姑娘吧?”
“我跟她不是那样的。”
“那么,是怎样的?”
两个人的目光看向静静地睡觉的纱耶。偶尔细长的睫毛颤抖一下,胸口重复着上下的动作。如果没有这些的话说是真人大小的精致娃娃也会有人相信。
“……我以前被她救过。所以我要为她提供她能够生活下去的地方。我是为了这个在干活。”
“居无定所的你能做到吗?”
“这句话可不想被你说出来。”
“说的也是。”
玛玛?帕帕斯亲自把酒倒进两只酒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在被子里波动。
“我离开军队是有理由的。”
手拿酒杯,摇晃着琥珀色的液体玛玛?帕帕斯说道。
“没必要特意说出那个理由吧?只不过是一个叫做旦弥?拉拉的女人的失败故事罢了。说了也不会有安慰。”
“也许是吧。”
一口气喝光酒杯里的酒,又重新倒满一杯。玛玛?帕帕斯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酒杯。
“因为这样,我们便成了居无定所的人了。这个事实就是一切。这就是唯一的明确的过去。为了否定这个过去才会有我们的现在。有我们的作风。”
夺取罗莎莉家族,起家成为匪帮,然后获得抗侵蚀剂的特许和贩卖抗侵蚀剂。
这就是玛玛?帕帕斯所做过的事情,正在做的过程,和要做的目的。
如果能实现最后一项的话,玛玛?帕帕斯和罗莎莉家族便能够获得巨额财富。极光粒子泄露造成的异民化问题如今已经发展为全国性问题。关于这个问题炼金术士仍然没有发表明确的解决方法或治疗法。如果赶在他们之前发表那项成果的话,那个药可以在全国卖出。成功获得特许的话,五十亿的所有国民就会成为顾客。在从中产生的利益面前,在一个城市里卖毒品所获得的利益只能算是小孩的零花钱。
可是,逃亡军人的名号妨碍了这一切。为了推翻它不彻底的努力是不够的。他们需要的不是瞒过一个城市的伪造户籍。他们需要的是可以完全删除首都政府中央计算机中自己的前科的权力。
“说实在的,我不觉得即使变得能在一个城市内为所欲为,你们也不可能办得到吧。”
艾因雷因也喝了口。烈性酒烧过喉咙。鼻腔中充满了芳醇的香气。
“方法是有的。”
“嘿~,什么样的?”
“入伙了就告诉你。”
“哈哈。”
艾因雷因笑着摇头。
“你不信?”
“说是我不相信还不如……啊啊,不,算了。不太好表达。说可疑嘛也不太对。”
玛玛?帕帕斯不是那种撒幼稚谎话的人。她说有方法,那就真的有吧。
可是为什么要对艾因雷因说这样的话?
想拉自己入伙?不太可能。不觉得自己可以在玛玛?帕帕斯和强化兵们之间的信赖感中插足。不会觉得。她没理由这样。难道是因为艾因雷因的身体也被强化过了?因为异民化而和一般人不同?艾因雷因知道,这种事情相对于养成的信赖只是琐事。
只有一个国家的这个世界也存在战争和战斗。这里指的不是匪帮之间的抗争。是军队与军队之间的毫不吝惜地投入资本和人事资源的真正战争。策反的城市有无数,也有进行镇压的政府军。战争发生了许多次,为此强化兵被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
玛玛?帕帕斯他们的前身也是因为这个而诞生的。
不止是同伴,敌人也拥有强化兵。所以她不可能就凭这个理由说出了那句话。
“将自己的护卫任务全权交给我。我很感激你这份信赖。可这是因为你知道我的背后有谁、希望得到什么。而且……。”
“而且?”
“因为你对自己的作战计划有绝对的自信。”
玛玛?帕帕斯的眯起刀片似的眼睛。
纱耶动弹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睛。
“你说的不对哦,艾因雷因。”
“啊啊,我刚说完就后悔了。”
和玛玛?帕帕斯一起回头。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大泳池和在它背后的树林。
客人从树林中出现。
“艾因。”
纱耶的手中出现了手枪,递给艾因雷因。
“索里欧尼家族有个我们没有收集齐全的情报。”
“哈~,什么样的?”
“有传言说,他们从异民中选拔出能用得上战斗的,然后用这些人组成一支特种部队。为了对抗我们,虽然很费钱,但省去了不少培训的功夫。”
“可是不一定有效呢。”
极光粒子造成的异界侵蚀没有统一性。也就是说,他们并不适用于在军队中的运用。这不是有不有用的问题,而是因为不能补充和代替。虽然玛玛?帕帕斯的强化兵在补充上也有问题,但即使缺了一个人在战术上不会马上造成影响。
“没错。加上使用他们的人也不是很熟练所以没觉得有多大的威胁。可是,我们的兵力也是有限的。他们也许能够在这次的作战中准确地咬断我方的咽喉。所以才需要你呀。”
虽然没人知道这个藏身之处,可是如果在异界侵蚀者中有人有能力找到这里的话?考虑到不知会出来什么样的异界侵蚀者,就不得不防范其危险性。
所以才需要艾因雷因啊。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
衔住香烟,接过手枪。打开防弹玻璃的窗户,走出室外。
客人们穿过树林,站在了游泳池前。
一眼就看出他们拥有异形的容姿。打头阵的是一个大鼻子的矮男人。动着婴儿脑袋大小的鼻子嗅气味。他是当狗的角色啊。放弃的总部里落下了玛玛?帕帕斯的私人物品?
“不管怎么样,到处闻女人味道可不是个好趣味啊。”
大鼻子对艾因雷因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家伙几乎听不见声音。”
结结巴巴地说出这句话的是站在大鼻子旁边的男人。
“而且,这家伙喜欢女人的气味儿。任何一种都喜欢。据说离不开女性荷尔蒙的味道。”
“谁要知道这种小知识啊。”
厌烦地看着眼前的异民们。
“我不想理解你们。也不想跟你们交上朋友。”
抬起枪口。对方传来的不是杀气而是藐视。因为长着一副普通人类的样子,也许他们人为艾因雷因只不过是个杀手。即使面对玛玛?帕帕斯的强化兵,他们的态度也不会有所改变吧。
在之前的城市也见过了这种典型的笨蛋。
只有大鼻子好像嗅到了什么,退后几步。
“反正明天也不会再见面了。”
点燃香烟。
这就是开始的信号。
******
多米尼奥没事可做。
能做的事情只有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地浪费时间。
触发事件后,现在的多米尼奥只能等待之后的结果报告。在遇见艾因雷因之前,他遭遇过危险的情况,也闯入过那样的地方。
可是,现在已经没必要做这些。
说实话,很感谢艾因雷因能担负起危险的部分。这不是因为出现了没接受过强化手术的多米尼奥无法处理的日益严重的异民问题或是像faceman那种真正的异民。
在那之前,多米尼奥已经疲于架着枪冲进危险的地方了。有一段时间确实迷上过那样的工作。那是自己还年轻,艾尔米也没有躲进小猫额头里的时候。
觉得那个时期令人怀念。用艾尔米做的特制的枪和智慧武装自己,面对恶人贯彻了自己的意志。激烈又令人怀念的日日夜夜。
但是,那些日子不会再回来了。体力不会回来。即使勉强连起已经折断的心,从断面处一定会露出破绽。现在的自己所能做的,只有适当地巡视各个城市,接受当地匪帮的款待,给总部送去虚假的报告书,这些正是自己曾经痛恨的贪污官员的行径。通过借助艾因雷因的武力总算能避免成为彻底的贪污官员,即使这样多米尼奥的心里却并不好受。
只能继续面对自己已经什么都做不到这一事实。
这有时像是在地狱中煎熬,有时却觉得得到了救赎。
厌倦了发呆,捡起丢到什么地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的电源寻找新闻频道。当地电视局的新闻正在报道罗莎莉家族和索里欧尼家族间的冲突。
“闹得很顺利嘛。”
来到古拉波奈尔市之前收集到的情报显示,罗莎莉家族抱着一颗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来自其它城市的逃亡军人。还在军队里的时候,他们是对异民化问题的实际行动中有过功绩的部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变故,从中可以想象出,制造在古拉波奈尔市暗地里流通的抗侵蚀剂的正是他们罗莎莉家族。处理异民化问题的部队专属的军医出身于炼金术士。这样的话他们应该同时也进行了关于异民的研究。
他们的抗侵蚀剂的效果,比起在其它城市出售的谈不上有效的药可是好太多了。所以罗莎莉家族一定想得到可以光明正大贩卖的手段。
多米尼奥多少也能想象出这个手段。
然而,中等规模的匪帮根本没有实施这个手段的力量。
如果悠闲地等待时机的话听到传言的炼金术士们可能会偷走他们的配方。而且,确实开发出来的话,这就成为实现是可能的证据。既然其他人也有可能成功开发,就不能再悠闲下去了。
罗莎莉家族他们一定很想早日扩大领地吧。
这一想法看来目前为止是正确的。计划进行得比预想的要快,预料之外的事只有无法和艾因雷因联络了。
“虽然不觉得他在乡下的匪帮拼斗中被干掉……。”
要举出可能存在的问题的话,那就是faceman比自己预想得更早现身吧。
“钓不到的话一切都是扯淡,可是时机不好线又会断掉。”
faceman吞噬了安娜巴莱尔市五千万人口后诞生的世界。上次的胜利也许只不过是表面上的而已。虽然不是轻视艾因雷因的实力,但也不会过于看重。为了确信胜利对策必须要成功八成以上才行。
“真是的……。”
嘴里吐出的只有怨言。
真是的,如果不捡到艾因雷因的话也不会变成这样吧。关于捡到艾因雷因而产生出的不满,就在于艾尔米不放弃和绝缘空间,并和异民扯上关系。
在异民化问题出现于各个城市之前,艾尔米就开始到处堵上产生在各地的小规模洞口。她说这是因为创造亚空间的增设机故障了,可是现在的炼金术士们只能制作增设机却不会修理。这是因为他们只会照着设计图做东西,但不知道配置在那里的零件如何产生作用所以才放在那里。
他们如果想要修正亚空间境界产生的破绽的话,只有直接替换增设机。但是,替换增设机也就意味着删去原来的亚空间后重新配置一个新的。亚空间消失的话,必须事先将住在那里的所有人转移到相邻的其它亚空间。然而即现在的社会拥有大量的多余土地,这么大规模的转移是需要相当大的工程量的。这个方法没有实际意义,目前为止也从来没有被实施过。
正因如此,亚空间增设机的修理工作只能由完全理解了其系统的设计者之一,艾尔米独自完成。
可是,这对艾尔米来讲也是有危险的操作。
都是因为这样,艾尔米才会……。
“真是的……。”
只有叹气会不停地漏出来。
不捡到艾因雷因的话,她也许会放弃的吧。
或者,从多米尼奥的面前消失。
不管是那一边,多米尼奥都会走向真正的贪污官员之路吧。
“只会叹气的话,幸福会逃走哦。”
头顶被放上了柔软的重物。眼睛向上看去,只见一只黑猫搭上爪子“喵”地叫了一声。
“你在无聊吗?mydarling。或者是后悔?”
“后悔的话都做烂了。当然无聊也是。”
“对不起啊。可是,总不能让小朋友们看到甜蜜的样子吧?影响不好。”
恶作剧似的有点撒娇地笑着。如果在以前她会调皮地伸出舌头,可现在出来的顶多就是小猫的哈欠。
“我也不期待什么了。目前我所能做的看来顶多就这点东西。而且以后也不觉得会有什么东西出来。”
视线离开黑猫,看向电视。地方新闻进入了讨论栏目,关于匪帮拼斗纠缠不休地争论着。
“难道在,闹别扭?”
“……我一直都是这样。无论怎么奔跑,都无法变成你希望的样子。”
即便手持手枪和恶徒战斗,那也不是艾尔米所期望的。在那里的终归只不过是常人之间的战斗。
而多米尼奥没有看向常人之间斗争的外侧。
“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自己的极限。肉体上的极限你可以让我突破。可是,只有精神上的极限谁也没有办法。我是,我是个彻底的凡人。我无法超越这个事实。”
猫离开了脑袋。因为失去了重量,因为来自于天花板的照明被遮住了,多米尼奥动了一下脑袋。
出现了新的重量。
她就在那里。
“我觉得非常对不起你。”
跨在多米尼奥的身上,把手压在胸口,她就在那里。
“哎,你恨我吗?”
艾尔米注视着多米尼奥的眼睛。
“……我没有恨你。倒不如说感谢你。你实现了一个凡人廉价的英雄式愿望。感觉像个电影明星。”
多米尼奥也注视着艾尔米的眼睛。
“但那只不过是,就像电影会完结,就像电视剧也有最后一集一样,我的英雄坛结束了而已。没有续集。英雄太有英雄样,敌人总是一个摸样。故事很陈腐,加上已经放弃要讨好观众了。谁都没有期望这种故事的续集。”
仅此而已。
多米尼奥注视着艾尔米这样说道。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美丽得让人屏住呼吸。她身上奔放出那无视时间而活着的人类的卓越感。多米尼奥就连正常说话都办不到。
艾尔米失去了那时的美貌。
在就任巡视官后第一次来到的城市中,发挥出幼稚的正义感结果差点被暗杀。这时幸运地被艾尔米捡到,从此过了十几年,在这期间时刻都陪伴在多米尼奥身边的令人骄傲的美貌已经被夺走得无影无踪。
被绝缘空间夺走了。
“哎,我是因为觉得你很不错所以救了你,因为爱上你了所以一直在你的身边。你呢?”
艾尔米的目光是认真的。
“我也爱你,现在也是过去也是。过去你陪在我的身边。现在我陪在你的身边。这就是一切。”
“谢谢。”
“啊啊……。”
如果说不爱的话,艾尔米会消失吧。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就被解放了。然后名正言顺地走向贪污官的道路。等待着自己的是充满安稳、和平和堕落的余生。
虽然像要,可是不能选择那样。这是因为自己真的爱着变成丑陋怪物的艾尔米吗?
还是……。
“嗯?”
艾尔米的眼睛离开多米尼奥,看向电视。
多米尼奥也追着她的目光看向电视。
画面中的是被罗莎莉家族变成一个大洞的索里欧尼家族所经营的什么店铺。以飞散的玻璃为界,看热闹的人们已经围成一群。
多米尼奥在那人群中看到了。
有些童颜的青年。只有那个青年不像其他人一样因为新鲜的现场而兴奋或是好奇地东张西望。
用冷静的观察者的眼睛盯着现场。
多米尼奥知道那种眼睛。
那是和骑在自己身上的她一样的眼睛。
“……看来计划要有变故了。”
“是哦。”
对着咂舌的多米尼奥,艾尔米只用语言同意。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03再会
大鼻子留到了最后。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而且觉得会有利用价值。
“剩下的只有这个了吗?”
把枪口对准大鼻子,向身后的纱耶询问道。
“没有试图侵入这栋建筑的人。这之外不在我的干涉之内。”
站在床前的纱耶用冷静的声音回答。看来他们没有包围更没有准备了别动队。
比起傲慢不如说是愚蠢。
“即便是把菜鸟拼凑起来也太白痴了吧。”
乐观地接受自身的变化,因此而骄傲了吧。
“你……也是……异民,吗?”
大鼻子蠢动着像肉上的裂缝一样的眼睛。也许他想要睁开眼睛,可是被埋在肉里面没能办到。藏在垂下的鼻子后面的嘴巴发出嘶哑的声音。异常发达的嗅觉阻碍了其它器官。
“这个距离的话听得到吗?”
“勉……强。”
“那就行。哪怕有一点反抗的动作我就杀了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的话就不杀你。OK?”
大鼻子默默点头。
“那么站起来。我带你去见我们的老大。”
指着枪催促后他用短小的手脚站起来。他的身体像婴儿一样小。可是脸却比成年人的还大,鼻子就占了脸的一大部分。
因为泄露的极光粒子导致的异界侵蚀变成这样的身体。
变成战场的游泳池和树林的中间位置被血染红了。滚落在那里的异民……不同于艾因雷因或者faceman,他们异界侵蚀者的身体也有明显的变化。不止是和毒品农场农民一样的皮肤的硬质化。有些人像大鼻子一样身体的某个部位异常发达,有些人干脆变成了其它生命体。
虽然以前见过许多异界侵蚀者,可是第一次看到变化成这种程度的,而且数量又这么多。
艾尔米说绝缘空间上有大量小规模的洞。这就是原因吧。
可令人在意的是,有可能这是人为造成的这一点。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辛苦了。”
从院子回到客厅,玛玛?帕帕斯面带微笑迎接过来。
“我拿来了情报来源。”
“如果能打听出有用的情报就好了。”
玛玛?帕帕斯没有对大鼻子表示出吃惊的样子。对其他人一样,用刻薄的目光看着大鼻子。
“我什么……都说。”
大鼻子虽然因为玛玛?帕帕斯的视线而颤抖,但马上做出了顺从的态度。
“坦率是好事哦。”
“对谁,都……行。只要不怕我,谁都行。”
大鼻子的声音中夹杂了迫切的音调。玛玛?帕帕斯仍然没有变化。
“看看你提供的情报和今后的表现,说不定我可以雇佣你。”
“是,真的……吗?”
“是啊。”
听到这个回答大鼻子爽朗地高兴起来。他这个样子,让人联想到他至今的处境。
“那,你们是被索里欧尼家族雇佣的吧?”
“是的……。”
“规模是什么样子的?”
“我,知道……的,只有……一起过来,的。”
“意思是说,还有其他人被雇佣了?”
“也许,是。”
“找到你们的是谁?”
“果索?鲁姆。可怕的,男人。”
听到这个名字,玛玛?帕帕斯皱起眉头。
“真的?”
“是的。”
点头的大鼻子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艾因雷因和玛玛?帕帕斯互相看了看。
“果索呢?”
“交给处理家了,所以不知道。现在在搅拌机里或是酸液里……也许混在生活垃圾里变成肥料了。”
“总之不是能问话的样子呢。”
“是啊。而且……。”
说到这,玛玛?帕帕斯拿起了放在屏幕前的厚重的文件夹。其中塞满了收集的索里欧尼家族的情报。从中取出果索的照片,让大鼻子看。
“他的长相是这样的吗?”
“最开始的脸,是,这个……。”
“最开始?”
“第二次是,不一样……的脸。名字也不一样。但是,气味一样。我,闻得出来。”
“这又是奇怪的说法啊?”
皱着眉头,玛玛?帕帕斯把这个问题暂时保留,继续向大鼻子提问。大部分都是重新确认已经得到的情报。大鼻子也毫无保留地坦白自己知道的事情。
讲话结巴可能是因为气管有问题吧。结束盘问的时候大鼻子已经疲惫不堪。据大鼻子所说,他们没有向上级报告发现目标的报告,所以让他继续留在豪宅里。
大鼻子也得到了自己的房间。玛玛?帕帕斯的宽容只会对自己人。休息后一起吃了玛玛?帕帕斯亲自下厨做的菜。也许大鼻子自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来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款待,流起了眼泪。
结束进餐,玛玛?帕帕斯他们回去睡觉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虽然艾因雷因也得到了一个房间,他却特意留在了客厅里。为了完成保镖的任务,从这里最容易展开行动。
纱耶也留下来陪伴艾因雷因,现在正在沙发上睡觉。
在艾因雷因的身旁睡觉的纱耶的样子,在这五年间早已看惯了。五年。那决不是一个短的时间。从设施领着纱耶逃跑,被艾尔米他们捡到,持续着现在这种生活。
作为背叛了绝界探查计划并且逃亡的代价失去了户籍的艾因雷因,和原本就不是这个国家的居民的纱耶,两个人为了安稳地生活就必须要得到户籍。这需要的是技术人员。入侵中央计算机,伪造出艾因雷因他们户籍的技术,一般的技术人员是不行的。
如果只是要继续现在的生活的话根本就不需要户籍。
“那样也太过分了。”
带着一个女孩子过着这种血腥的生活绝对不正常。每完成一个工作多米尼奥都会支付一定的报酬。把它攒起来,然后在某个城市雇一个技术人员。然后得到两个人的户籍。
虽然没办法回到故乡,不过类似的在其它地方也会有的。艾因雷因的老家也是在农村。家里专门栽培卖给制药工厂的草药。为了在适当的环境中栽培出数种草药,在周边建设了几个栽培场。家的周围也做了花坛,种了数种可以变成药的原料的花。
照顾这些花是母亲和妹妹的工作。
“尼尔斐尼亚。”
无意识地伸出的手触摸到了纱耶的刘海。
尼尔斐尼亚。这是妹妹的名字。也是永远都不会再见面的名字。父母还活着,如果现在去新建的农园的话就会看到他们在养草药吧。
可是,只有妹妹无论如何也见不到。
妹妹消失了。
有一天突然,妹妹从农园中消失了。即便请警察出动来搜索,连个尸体都没有找到。
自从那一个月后,由于暴露出当地的极光粒子浓度异常,匆忙决定紧急转移农园。妹妹从此成了失踪人员,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是,艾因雷因看到了。
那天有些阴沉沉的。那段时期的工作只有巡视,所以无所事事的艾因雷因他们各自出门打发时间。
散步也腻了,看到阴天的云层逐渐变厚,艾因雷因正在回家的途中。
在远处看到了妹妹。
大声呼叫她,妹妹也注意到了这边对艾因雷因挥手。
然后她就这样消失了。
很唐突地,突然地。
就像是换了画面一样的消失方式。剩下的是非常普通的,看惯了的农园风景。
那是被绝缘空间吞没了。虽然当时没有理解到这一点,随着时间的流逝,然后由于极光粒子浓度异常而决定迁移时艾因雷因确信了。
从那时起只考虑如何进入绝缘空间。
然后,绝好的机会出现在了面前。
绝界探查计划的志愿者招募。
最终,遇见了纱耶。
“尼尔斐尼亚……。”
抚摸着纱耶的头发,再一次呼唤这个名字。
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笑。纱耶怎么可能是尼尔斐尼亚呢。
和消失在绝缘空间的妹妹相会。那种概率简直就是奇迹。奇迹是指,虽然不是零但绝不会发生的概率。
在没有法则的地方,如果尼尔斐尼亚真的在那里的话,那就是……。
“可笑。”
轻轻地摇头。
纱耶是作为纱耶存在于那里的。面孔相似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所以不可能再有奇迹发生。
脑海里掠过仰视玛玛?帕帕斯哭泣的大鼻子。对于变成异界侵蚀者后一直在躲避迫害的大鼻子,玛玛?帕帕斯的态度正是他梦寐以求却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愿望。
不害怕、不鄙视,仅此而已。
停住抚摸头发的手。因为纱耶醒来了。
“怎么了?”
没有异常的动静。但是,纱耶醒来这件事本身就是危险的信号。
“我不知道。”
不管在任何情况下纱耶的表情都不会有变化。喜悦、悲伤、还是混乱从来都不会出现在纱耶的脸上。像精致娃娃一样的纱耶,优美又令人怜爱地摇了摇头。像刚刚梳过一样的长发碰到了艾因雷因的手上。
“变化是有的。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变化。”
不动一根眉毛地这样说道。艾因雷因站起来。
“第二次袭击吗?那样的话,这个地方已经被曝光了。”
大鼻子不大可能在撒谎。但是,也有可能在大鼻子不知道的地方有某个机灵的家伙偷偷联络了上级。或者身上装了发信器。
“大意了吗?”
也许转移了就好了。这样想着走向玛玛?帕帕斯的房间。
大鼻子出现在宽敞的走廊上。颤抖着肥大的鼻子一下一下地吸入空气,他那样子有明显的戒备之色。
“奇,怪……,味,道,变了。”
听到大鼻子的这句话艾因雷因更加紧张起来。
从纱耶结果手枪,衔住香烟。走路过程中完成的一系列动作让自己的身体和精神进入战斗模式。
走到玛玛?帕帕斯的房间前。周围没有变化。保持警惕按响门铃,玛玛?帕帕斯马上就回答了。
“怎么了?”
玛玛?帕帕斯语气已经变成了军人。
“有什么异常?”
“看起来没什么。可是空气不对。”
走出房间的玛玛?帕帕斯没有困倦的样子。刀片似的眼睛威慑着周围。
“这空气真讨厌。”
玛玛?帕帕斯像在忍住疼痛一样用手指按住太阳穴。也像是在给浮现出的记忆盖上盖子。
“纱耶,在房间里保护玛玛?帕帕斯,我去外面……。”
说到一半,艾因雷因抽筋似的转向身后。
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是个金色短发的年轻女人。
“令人讨厌的眼睛。”
女人面无表情地无视玛玛?帕帕斯的话。
“发现相关人员。”
她淡淡地低语道。
“同时,发现通缉编号01‘艾因雷因?加菲特’以及通缉编号02‘荆棘公主’。警告,二者尽快投降。我得到了杀伤的许可。”
“机械兵器(android)?做得可真巧。”
因为她机械的发言,玛玛?帕帕斯如此判断。
还有,从话中判断派来这个机器人偶的人绝对不是匪帮。
应该是首都政府的某个组织。
只是,让多米尼奥确认的时候警察组织中没有艾因雷因他们的通缉令。户籍被取消是因为,绝界探测计划失败导致了艾因雷因的死亡。总之,艾因雷因逃离设施这个前科被隐匿了。
知道这些说明和炼金术士有关的组织参与了这件事。
可是,比起这个更让艾因雷因吃惊的是机器人偶的样子。
“喂,开什么玩笑。”
情不自禁嘟哝了一句。
没有生机的表情,和艾因雷因知道的她的氛围差得太远了。可是,她那修长的四肢,和相对于艾因雷因的身高都没有变化。
更别说长相了。
“佳妮斯……。”
佳妮斯?科特巴克。热爱攀岩,热爱冒险,以踏入任何人都没见过的地方视为自己生命的价值。
竟然在这种地方见到了应该消失在绝缘空间中的同伴的面孔。
开什么玩笑。
正常的人都会这么说。
“不回答被视为抵抗。现在实行强制捕获。”
“纱耶!”
没有杀气。可是本能的危机信号已经发出红色警告。
艾因雷因喊叫的同时,玛玛?帕帕斯和纱耶躲避到房间中。艾因雷因也避开佳妮斯的正面退避到墙角。
佳妮斯抬起了她的手臂。
然后,一阵光芒闪过走廊的中心。
将走廊染成紫色,那阵光芒掠过了艾因雷因的眼前。
“咕噶!”
被压扁似的声音和光芒几乎同时传了过来。
大鼻子慢了一步。因为身体的大部分能力都被嗅觉夺走,所以无法瞬间行动。
看到向后仰倒的大鼻子,身体自己动了起来。枪口对准有着佳妮斯模样的东西,扣动扳机。枪声吹跑了雷光的余韵。
和朋友很像的面孔被炸开。白色胶状的东西沾满了走廊。
“可恶,可恶,可恶!”
向没有了头部失去平衡的机器人偶的胸口又是一枪,开了个大洞。这次胶体洒到了地板上。
机器人偶倒下了。
战斗不可能就这样结束了。点燃香烟。使劲吸一口。充满肺部的烟循环到全身,上升的体温开始下降。头晕得像贫血一样。
大鼻子没有起身的样子。他的身体被电得焦黑,烤肉的味道传到鼻孔。
仿造佳妮斯的机器人偶。这到底开的是什么玩笑。这是讽刺吗,还是故意让人怄气。因为什么意图而玩弄佳妮斯的样子。为什么得到安慰的大鼻子必须要死掉。
太不讲理了。
“可恶,别开玩笑了!是谁,竟然……。”
被愤怒摆弄,艾因雷因怠慢了警惕。
错过了要看的,一定要看到的东西。
发觉有东西缠到脚上的时候已经晚了。
“什么!”
机器人偶抓住了脚。被拽动。向后倒下。失去了头部,身上开了个大洞的机器人偶坐了起来。被破坏的断面没有发现类似机器的东西。膝盖着地的情况下,另一只手试图要压住艾因雷因。抬起手枪,扣动扳机。机器人偶的手被轰开,另一只手也同样。
为什么还能动?这样的疑问马上浮现出来。破坏头部,在身上……在胸口上开了个大洞。虽然第一次和人形的机械兵器战斗,但机器的重要的部位应该摧毁掉了呀。
即使是这样,亵渎佳妮斯的机器人偶仍然试图制服艾因雷因。艾因雷因扭动身体,躲开扑上来的失去手臂的身体。再开一枪。胸的部位完全被破坏,只剩下下半身。
试图站起来。
可是失败了。
再一次的惊讶。右手被谁抓住了。很细,却长了坚硬皮肤的手指。不断勾住断崖上的突起或是裂缝的手指……是佳妮斯的手指。
佳妮斯的脸就在眼前。用透明的眼睛盯着艾因雷因。看到了被刻进眼睛里的刻印。显示是机器的带刻印的眼睛盯着艾因雷因。
只有上半身的佳妮斯紧紧包住了艾因雷因。
用双手封住了艾因雷因的右手。不过左手还是自由的。试图举起左边的手枪,失败了。左手被踩住了。
下半身站在那里,踩住了左手。
“纱耶,快走!”
立即作出判断喊道。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压住艾因雷因的手和脚发生变化,变成了坚固的环。环将艾因雷因绑在了坚硬的地板上。面无表情的佳妮斯在眼前融化了。白色胶状的东西在艾因雷因的头顶像蠕动的砂糖一样汇合,形成完整的姿态。
佳妮斯面无表情地俯视。
简直是恶梦。
“我将捕获你。”
佳妮斯的声音很平静。感觉就像第一次和有着尼尔斐尼亚容貌的纱耶交谈一样受到打击。
“你能做到吗……?”
束缚手臂的环贯穿了地板上的地毯。地板的材质是什么?是混凝土还是人工大理石……不管是什么,只要用艾因雷因的力量……。
“你不可能抵抗。”
和佳妮斯很像的东西这样说道,把手放在了艾因雷因的胸上。
冲击传遍了全身。和打死大鼻子的雷光是一样的东西吗。全身的肌肉和意识无关地挣扎。手臂粉碎了环弹了起来,双腿在乱动。
破坏束缚,转向反击。这两个都没能办到,艾因雷因的意识坠入了黑暗中。
******
和杰尼斯?科特巴克的回忆没有多到需要一个一个回顾的程度。在绝界探查计划中艾因雷因他们志愿者们被称为极光潜水员。大部分的极光潜水员如前面所说是自杀志愿者预备军,包括艾因雷因的大部分人头抱有超越自身死亡的虚无。多数人都不互相交流,艾因雷因也不是例外。
艾因雷因和佳妮斯正常交谈的只有在那个咖啡厅里的对话,仅此一次而已。
交谈后,她又回到了游泳池中。艾因雷因像面对神秘事物一样看着健美的肢体静静地消失在水中。
在失去的意识中艾因雷因想起来了,还有一双眼睛在望着那样的佳妮斯。
所以睁开眼后看到了那张脸也没有吃惊
“啊啊,果然是你啊。”
这样说,反而让对方狼狈了。
这里是在豪宅一隅,私人的健身房。是豪宅中建得最结实的地方。
艾因雷因被绑在了推举用的台座上。向下看着自己的是一个童颜的青年。比那时老了吧,整齐的直发里夹杂着几束白发。五年前还没有的。那时的他显得更年轻而勤于研究。这个年轻人负责强化手术。炼金术士派来的年轻研究生。志愿者们讥讽地看着这个带着纯真的眼神翻弄他人身体的年轻人。
除了佳妮斯。
“这时是不是应该说声好久不见?索霍。”
“如果可能的话我不想见到你。我不愿看到朋友的这副模样。”
索霍低着头说道。
朋友。在设施中艾因雷因和索霍是年龄相近的同性。虽然只是这种理由,在那个没有年龄相近的同性的环境中,对索霍来讲这已经让他很容易和艾因雷因交流了。
“那么你想让我怎么样?被带到总部和小白鼠谈论友谊吗?”
听到这句话,索霍显得很受伤害,闭上了嘴。
看着索霍的表情,艾因雷因在想纱耶她们是否平安逃脱。姑且不说纱耶,玛玛?帕帕斯可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一定准备了许多艾因雷因不知道的退路。应该成功逃脱了吧。
这样说来……艾因雷因翻开记忆。那个很像佳妮斯的机器人偶把玛玛?帕帕斯叫做“相关人员”。
“那个计划没能成功对我的打击也很大。”
听到索霍的话艾因雷因停止走神。
“在计划的最终阶段。就是艾因雷因你们跳进绝缘空间的那天。那天我在观测所。穿上密封服的你们像变魔术一样消失后,所有的仪器都失去了作用。因为装在密封服上的机器也受到了异界侵蚀。判断无法继续观测后决定要终止计划。可是,通讯器都不灵了。所有救你们出来的手段都失效了。我们只能等待你们平安归来。”
然而,回来的只有艾因雷因和纱耶。
“那时候你非常混乱,不是能够交谈的状态。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你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所以决定先把她,先把你从绝缘空间带回来的女孩仔细研究一下。在那之后不久,你就……。”
索霍说不下去了,又沉默了下来。
艾因雷因迅速地确认了状况。视野中几乎只能看到天花板。不过,健身房中到处都有人的气息。静悄悄的气息似乎都把视线集中在艾因雷因的身上。就像从草丛中观察猎物的食肉动物一样。应该是索霍带来的军人吧。保镖,或是士兵。
说来,索霍为什么要来到古拉波奈尔市呢?
相关人员……这样称呼玛玛?帕帕斯到底有什么含义?应该不是找玛玛?帕帕斯有事。是和她的经历有关的人吗?
显然索霍依然是炼金术士的人。
也就是说……。
“为什么要做出逃跑这种傻事?”
索霍有些强硬地说。
“因为不知道跟小白鼠说些什么好。”
这样一说,索霍的脸就红了。
“以前的你可不这样说话。”
“以前的你即使会切开朋友的身体,也不会把朋友绑起来。”
回嘴后索霍的脸红到不能再红,又开始默不作声。
艾因雷因叹了一口气。
“开玩笑的啦。”
“你以前可不会开玩笑。”
“哎,你不觉得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一个人改变了吗?不过你一直猫在研究室里可能理解不了。”
“我也……。”
“以前以前的,你到底活在哪个时间里啊?”
“我也变了。当上了研究组的主任。现在已经是正式的炼金术士的一员了。抗异民问题也是我负责的。我也改变了。”
“改变的只有地位吗?”
现在知道了。机器人偶为什么有着佳妮斯的样子。为什么索霍在这里。只不过是个简单的加法罢了。
“你做了佳妮斯吧?”
“嗯,我做了。”
轻松承认的索霍脸上没有丝毫罪恶感。
“雷坊。”
“是。”
艾因雷因的视野中马上出现了被索霍叫来的佳妮斯人偶。也许就侯在旁边的吧,艾因雷因之前没有察觉到。因为没有活人的气息,所以无法察觉。
“雷坊廷。是我开发的纳米细胞机器人。只由纳米机器构成的兵器。虽然只是个原型机,她的性能你已经很清楚吧?”
“为什么要做成佳妮斯的样子?”
“怎么都……。”
“我很想知道啊。执意要做成那个时候都不敢跟她说话的女人的样子,这么做的理由如果能说得出口的话,我真的很想知道。
一个拳头打来。这算什么呀。位置不好,握力也很弱。说来只顾研究的索霍不会有多少体力的。
艾因雷因默默注视着兴奋地喘着粗气的索霍。
“即使是朋友,也不许侮辱我。”
“喂,不管以前是怎样的。现在你已经不再认为我是朋友了吧。”
索霍的红脸这次变青了,又沉默了下来。
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这不就是变化吗?”
索霍还是什么都不说。
索霍离开后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到了艾因雷因的面前。
“请你不要太欺负我们的长官。”
“只不过叙叙旧而已。以前可是什么样的讽刺都听不进去的。现在能听进去了,这也是个成长啊。”
黑衣人叹着气摇头。
是个比索霍大至少十岁的男的。而且目光中没有破绽。注视艾因雷因单眼,并且有不放跑一丝事实的光芒。他的视线射得艾因雷因很不自在。
多米尼奥有时也会有这种眼睛。只不过,多米尼奥的目光比黑衣人更老练些。
“难道以前是警察?”
虽然索霍走了,但雷坊依然在艾因雷因的身旁。听脚步声就知道了。叫纳米细胞机器人的机械兵器没有气息。必须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其它方面,比想象中更费神经。
“是的,在首都警局呆了十年以上。”
“一开始就应该让你来盘问的。这样的话索霍也用不着哭了。”
“本来想这样的,可他毕竟是我们的头。”
“头?”
“是的,异民化问题对策调查组织,叫做silent?majority。”
沉默的大多数。
“这名字的趣味糟透了。”
作为大多数的人类,如何看待作为少数的异民侵蚀者们?不是原则上的话,而是他们心里的真实想法。看看大鼻子就能知道是怎样的了。
“我也这么认为,可是命名的不是我也不是头。”
黑衣人没有继续和艾因雷因闲聊下去。
“你听说过多米尼奥?利故扎里欧吗?”
“不知道。”
“我们在这个城市寻找几个人。他也是其中之一。他是位巡视官,应该还在的宾馆里已经没人了。”
“是不是去了其它城市了啊?”
想想多米尼奥已经藏起来的事,还是算了。多米尼奥进行盘问的时候,好像能从对方的沉默中找出事实。也许这个黑衣人也在作同一件事。毕竟被炼金术士选拔出来的,他应该是个优秀的警察吧。多余的想法会露出马脚的。
“嘛,也行。要做的还有很多,在这座城市优先的是其它事情。”
黑衣人没有继续试探。
“同一时期出现在古拉波奈尔市的你们不可能是无关的。不久后他那边会有所行动吧。”
“真是那样就好了。”
对艾因雷因的话耸耸肩,黑衣人离开了艾因雷因的视野。
“对了,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从视野之外黑衣人询问道。
“变成异民是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是知道艾因雷因的经历还这样问的话,应该不是变成异界侵蚀着的意思。
“……自己人生中至高无上的瞬间,如同字面之意。想象一下吧。”
黑衣人想了一会儿,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
“我再也不去那里了。”
多米尼奥青着脸说着。
“真遗憾。能知道我私密的只有你唉。”
黑猫用爪子擦着脸露出了笑声。
这里是同一家宾馆的另一个房间。以防万一自掏腰包订好的房间。赶在电视中出现的炼金术士率领士兵闯入总统包间之前,躲进了这个房间。同一家宾馆的另一个房间是个盲点。和预想的一样炼金术士们没发现什么后就离开了。
可是,为了到这个房间多米尼奥必须要进入艾尔米的研究室。也就是,黑猫额头上的蓝宝石,艾尔米专用的亚空间。
炼金术士忠于自己的研究欲望而创造出的“陈列物”对多米尼奥来说只是恶梦的产物。
由于时间紧张而采取了非常手段,多米尼奥再一次领教了自己妻子的恐怖之处。
房间从总统套间改为单人间,不过这样子显得更适合多米尼奥。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从房间自带的冰箱里拿出啤酒,一口气闷掉。这下才冷静了下来。
“让我想想。大概是艾因和faceman,还有在这座城市流通的抗侵蚀剂之类的吧。”
“暴露了吗?”
巡视官的多米尼奥雇佣异民的艾因雷因。这个事实已经足够让多米尼奥跳过免职直接走上断头台。
“谁知道是怎么样的?现在有关faceman的情报只有我们才掌握着。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想得到这些情报。”
“然后做出那样的事?”
“你希望研究者会有一般常识本身就是错误的。”
“这个我非常清楚。”
多米尼奥真诚地点头。
艾尔米研究所中的恶梦。那些东西,有一般常识的人是不可能摆出来的。
不过,艾尔米说的也有道理。送到首都的有关faceman的报告书因为必须要去掉艾因雷因的存在,所以有许多部分显得含糊不清。加上,没有说明如何追踪faceman。
打死自己也不会说自己的妻子其实是第一代炼金术士,由她来进行推测。第一代被认为已经死光了。光是这件事就会起一波澜。她的研究成果也许会给这个国家带来新的繁荣。但是,多米尼奥本能地感应到同时也会增加恶梦和扭曲。
就像人类虽然靠着极光领域摆脱了资源匮乏的处境,如今却面临着异民问题的威胁。
“是不是该洗手不干了。”
当然是指巡视官这个工作。辞职也不会有什么麻烦的。金钱方面艾尔米会想办法解决的。在情报收集方面可能会出现问题,不过总会有办法的。
“只要不被炒鱿鱼就继续干呗。比起这个,不管目的是什么,他们一定会和艾因冲突的。”
艾尔米所举的例子都是有可能和匪帮有关联的。至于艾因雷因和抗侵蚀剂的话都集中在罗莎莉家族。而且艾因雷因是为了引诱faceman上钩才被派到了罗莎莉家族。
艾因雷因这么显眼,跟他们发生冲突是显而易见的。
“麻烦了。能取得联系就好了。”
“打个电话试试?”
“尽量不要从我这里打过去。不知道那边的情况。”
“可是现在是紧急事态唉。”
“咕~……。”
就在多米尼奥犹豫的时候他的胸口震动了。
是手机。画面上显示了陌生号码。
按下通话键,听到的是一阵沉默。
“谁啊?”
“是我。”
“纱耶吗,怎么了?”
“艾因被抓走了。”
多米尼奥不自觉地看了黑猫。不过它正在卷起身子睡觉。
“发生了什么是?不,详细的还是直接听吧。能汇合吗?”
“是的……请稍等一下。”
“嗯?”
刚才话里的开头好像不是对这多米尼奥,而是电话那边的某个人说的。
“抱歉换了一个人。”
和纱耶玻璃一样的声音不同。坚硬和尖锐,如刀剑一样的声音传达出了紧张感。
“是玛玛?帕帕斯吧?”
“没错。你的部下帮了我很多忙。由于是紧急情况,向你表达直接联络的歉意。”
“事情都发展成这样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是能否保住饭碗的紧要关头。听说我的人搞砸了。如果有可以直接见面的地方的话希望你能指定。”
“知道了。你能立即决断真是太好了。”
玛玛?帕帕斯告诉了地址。多米尼奥把它记在脑子里后挂断了电话。
“那,怎么过去啊?”
“不用担心,对方设定了非常现实的路线。”
无视黑猫发出的咂舌声,多米尼奥开始迅速地准备出门。
乘出租车到了指定地点后发现已经有接送车在等着。经过数次换乘,到达了目的地。
第三司令室。玛玛?帕帕斯这样介绍了这个地方。据说原来是家医院,可是后来经营失败就一直闲置着。使用的只有地下区域,地面以上的部分只是用来盖住通向地下的入口。这样的话即使无聊的人过来了也不会发现这里有人。再加上,人员移动使用了地下通道,所以不用担心出入口被发现。
“匪帮都是一群同时具备警惕和粗心的奇怪的人们,不过看来你没有粗心呢。”
看了第三司令室的样子,多米尼奥感叹道。如同它的名字,这里堆满了各种器材。
“不,我还是太粗心了。本来自以为只是形式上变成了匪帮,可是继续悠闲地呆在被袭击的地方真是个失误。”
咬住嘴唇,看来玛玛?帕帕斯真的很后悔这件事。
“嘛,换了个藏身之处就不会有炼金术士的袭击这还是值得怀疑。”
“怎么回事?”
介绍和情报的交换已经完毕。虽然玛玛?帕帕斯对猫会说话显得吃惊,不过马上就灵活地接受了现实。
“索里欧尼家族的异界侵蚀着部队?可能不是跟踪了他们才找到你的藏身地点。”
目光集中到了黑猫身上。黑猫不理睬这个,在发热的器材上卷起了身子。
“那个奇怪的机械兵器。大概是由纳米机器构成的纳米细胞比起人吧。即使有一部分遭到破坏其它部位会代替机能。要破坏它很困难。因造价的原因不能量产,保养也很麻烦,到头来因为雇人建设军队经济效率也更高,所以很久以前这项技术就被打入冷宫了。”
“兵器的说明就不用了。那,怎么回事?”
“我在炼金术士作的最后一项研究是,极光粒子的汇聚和能量转换。”
“你是说极光粒子的能量转换?”
“没错。”
说出来的话和黑猫的动作根本就不是一致的。不过,它额头上的蓝宝石还是得意地改变了颜色。
“我还在炼金术士的时候绝缘空间就已经开始出现纰漏了。虽然从那里泄露的极光粒子远没有现在多,但确实对人体造成了一定的影像。那种异常是基因级别的改变,治疗是不可能的。我这个研究就是为了这个的对策。如果能让极光粒子汇聚起来并转换成能量再处理掉,就不会有人变成异界侵蚀者了。……嘛,我还在的时候这个也因为成本的原因被打入了冷宫。”
“所以……。”
多米尼奥对拖延结论的艾尔米的讲话方式感到不耐烦了。
“成本方面的问题只要花上时间就能解决,可是真正难办的是汇聚以后极光粒子的浓度会上升。”
艾尔米不在乎多米尼奥在瞪着自己,继续说。
“所谓绝缘空间,就是只由极光粒子构成的成为亚空间前的状态,不论规模的大小,极光粒子一旦集中起来就会产生。而在绝缘空间中就连机器也会发生变化。根据假说这是因为对附着在机器上的人类思念作出反应。
是这样的话,如何造出完全和人的意识隔离的机器?即使使用了由机器造出的机器,也只能延长在绝缘空间内工作的时间。因为做出机器的机器上的思念传染过去了。可是,思念并不是无限存在的。只要脱离它的发生源,思念就会逐渐扩散,然后雾散掉。也就是说,只要重复这个,就能造出完全脱离人类思念的完全清洁的机器。而最适合这个的就是。”
“纳米机器。”
“答对了。”
玛玛?帕帕斯恍然大悟,艾尔米只用声音点头。
“为了让机器不粘上人的思念的话,就要造出作机器的机器的机器的机器的机器的机器的……这样,必须要经过花费天价成本的过程才行。只有纳米机器能避免它。只要在初期阶段在纳米机器中编进自动制造的程序,之后就会自我增殖把旧的纳米机器通过代谢处理掉。放在一边就可以了。
在这里让我们回到那个纳米细胞机器人,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她带有极光粒子转换机能。要想产生一击就能电死一个人的雷击的话会消耗相当大的能量。不过,有极光粒子的话这确实是可行的。因为从外部供给能量就可以了。而如果对方是异民的话,这能量就是无限的。我说的异民是指像艾因或faceman这样的真正的异民。他们自身就是一个世界。同时也是试图增殖的世界。这也说明他们自己就释放出极光粒子。我认为纳米细胞机器人就是顺着艾因释放的极光粒子找到了你们。“
漫长的说明终于结束了。
“所以她是对艾因最不利的敌人啦?”
“当然对faceman也是。我不认为那个纳米细胞机器人适合在军事上运用。顶多是个暗杀人员。但是,为了暗杀不会用掉那种吃死人的成本的。那么,认为是专门用来对付异民的要更合理些。”
“……原来如此。那个兵器的运用方法知道了。也许这就是炼金术士的目的。可是,那个兵器见到我说了‘相关人员’。所以,他们也许对我的抗侵蚀剂也有兴趣。”
“古拉波奈尔市流通的抗侵蚀剂的效果已经得到了验证。炼金术士对它产生兴趣也很正常……但是,对什么都贪得无厌的话最终会失败的。即便来到这里的是炼金术士也是这样。既然来的是一个集团,就一定有人会对头领的行动做出修正。”
“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多米尼奥和玛玛?帕帕斯互相点头。
“在这里商量,这个问题也不回解决的吧?”
艾尔米的话也很合理。
多米尼奥和玛玛?帕帕斯开始讨论善后对策,艾尔米的黑猫走下了器材离开了。
纱耶坐在房间角落里的一张凳子上。黑猫跳到了她的腿上。
“还好吗?”
艾尔米关心地询问纱耶。
“健康上没有问题。”
“那,精神上呢?”
纱耶一直盯着黑猫。把手放在黑猫背上,抚摸起来。
“我感到不安。”
“因为艾因的事?”
“这也有。可是,还有其它的。”
抚摸黑猫的手在颤抖。
“我没有记忆。不知道被艾因捡到以前是做什么的。不知道以前是在这个国家,还是另一个国家。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所以……。”
“所以也许你是在绝缘空间中,被艾因做出来的。”
纱耶的手停住了。
“是这样吗?”
“不能否认有这个可能性。要推测在绝缘空间中会发生什么还缺少验证。不过,因为这个你现在觉得不安吗?”
“……。”
“艾因的死,也许会导致自己的死亡?”
“我不知道。”
纱耶摇头。从她的眼睛中读不出什么来。
“什么都不知道就消失是很害怕。但是,比起这个要是那个人万一死掉的话,会更让我害怕。”
忽然想到。纱耶没有表情是否是因为不知道要作出表情。就像刚生下来的孩子不会微笑一样。因为她具备了与人交流的最低限度的知识,所以没有必要将自己的感情传达给对方。
经过五年,也许纱耶终于要迎来了变化也说不定。
“嘛,没必要这么担心啦。虽说纳米细胞机器人算是艾因不太拿手的一类,但那只是如果那个纳米细胞机器人有着和我预想的一样性能的话。”
“是这样吗?”
“如果没有的话就没问题。”
“……谢谢。”
感觉纱耶的声音有点湿润了。不过,她的表情依然像个娃娃,眼睛就像水晶一样剔透。
“不会这么快就会变的啊。”
“?”
“不,没什么。”
黑猫已经安静地睡着了。它的样子仿佛要和艾尔米送给纱耶的衣服混为一体。
“如果他也能明确自己的心绪的话,不至于会变成这样了。”
这样低语道。这次纱耶没有做出反应。少女也知道。艾因雷因有一个不会说出口的愿望。
过了一会儿,多米尼奥和玛玛?帕帕斯的作战会议结束了。
******
从那以后索霍没有再来到艾因雷因面前。可见他对那番对话发了多大的火。
哼,活该。艾因雷因内心里偷着乐。
炼金术士在索霍很小的时候就看上了他的才能,一心一意培养他。在强化手术中他真的什么夸张的事都做得出来,有几个志愿者就因为这个死了。
即使是这样,他还带着纯洁的面孔对接受了手术的艾因雷因说想成为朋友。这种不平衡感一直让艾因雷因毛骨悚然。
现在也有这样的感觉。
雷坊依然站在艾因雷因的视野之外。有着佳妮斯面孔的机器人偶始终投来冰冷的目光,虽然开始时感觉不到,但现在正逐渐能意识到了。
“到底,开什么玩笑。”
即使发出这样的声音,也没有人回答。依然有几个人类从视野以外监视着。虽然他们已经交替了几次,但是雷坊却不休不眠“陪”着艾因雷因。
机器不太会休息所以很麻烦。最可恶的是,机器不会有精神上的疲劳。人类的监视者有时可能会露出破绽来,但雷坊却不会。
始终盯着艾因雷因。
时不时动一下胳臂确认束缚自己的东西的情况。感觉像是皮革的东西绑着自己,这东西再用链子固定起来。用力的话也许能挣脱,但一定不会这么顺利吧。
(看看,怎么办呢。)
第一次看到雷坊的时候产生动摇了。因此战斗的时候也无法占得先机一直被压制。战斗中受的雷击的创伤也有。那个伤现在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到底是因为异民化了,还是因为艾尔米的治疗,又或者是因为这两者同时作用,多半的伤势只要一晚就能治好。为了治愈,艾因雷因的身体需要休息。因此原以为身体的动作有些迟钝也是没办法的……。
伤势基本痊愈的现在为什么还觉得浑身无力?
(是因为她吗?)
雷坊。既然她是专门对付异民的兵器,很有可能会放射出对艾因雷因不利的东西。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麻烦了。烟也没了,怎么办呢?)
这里没有艾因雷因倒下前握着的手枪和风衣。烟盒放在了风衣里。
(看来只能见风使舵了)
这种时候,艾因雷因没有说什么也要生还的毅力。虽然不想死,但绝不会为了活着而拼命挣扎。
还记得和纱耶的约定。虽然头脑很清楚为了这个也要活着回去,可是心里的某一部分却想着怎样都无所谓。
自杀志愿者预备军。
原以为志愿当极光潜水员时抱有的虚无感已经通过与纱耶的相遇清除掉了。但事实上它只是藏起来了而已。这种时候它就会浮出水面,用煤焦油一样黑色的东西裹住艾因雷因的生命、让他看不见自己的生命。只要看不见生命,它受了多大的伤害也没有人会知道。
“真的好烦呢?”
“你怎么了?”
看着在自己内心逐渐凝结的虚无的时候,雷坊第一次在这里开口了。
出现在视野中,向下看过来。动作虽然完美地展现了关心患者的护士的样子,但她那冰冷的眼睛却始终没有改变。
“你在担心我?”
“既然已经捕获了,直到把你送到炼金术士总部,保护你就是我的使命。”
“谢谢了啊。”
“需要什么帮助的话请尽管说出来。我会尽力办到。”
“能不能把这些摘掉?”
“那是不可能的。”
“说的也是。那,先把我弄成可以吃饭的姿势好吗?一直躺着很腻的。”
“知道了。”
雷坊低语道。
还以为她会拿来其它椅子的,可是错了。
雷坊跪了下来,把手伸进束缚艾因雷因的台座的后面。艾因雷因看不见她在做什么。还以为要靠蛮力掰起来,但金属扭曲的声音始终没有传来。
不过视野确实在慢慢抬高。顶住腰部的部分正缓慢地弯曲。还以为她在溶化那个部分,但没有那种烫人的感觉。
索霍说雷坊是纳米细胞机器人。虽然没听说过这个名称,不过从名字来判断应该使用了纳米机器。那样的话,也许是纳米机器在做什么。虽然艾因雷因根本想象不出在做什么。
“有没有其它的事情。”
“嗯,饭还没有呢。”
“知道了。”
“不用给他。”
新来的声音制止了雷坊。是那个黑衣人。
“都被抓了一整天了,没有上厕所的要求,到了现在才要吃饭。头儿认为他不需要摄取正常的食物。所以,饭就免了。”
“知道了。”
雷坊退下了。直接走到健身房的墙角后就在那里保持立正的姿势。
“我只是能忍而已。”
“那样的话,就让我看看你能忍多久。”
“你真令人讨厌啊。“
“别看我这样,我妻子以前可是说我很温柔。”
“嘿~,那现在呢?”
“我妻子不在了以后就没人这样说过我了,她被faceman杀了。”
“我为你表示哀悼。”
“我啊……不会因为妻子被杀了就去憎恨所有的异民。我不会变成那种歧视主义者。但我还是对你们抱有愤怒。”
黑衣人用手指顶着艾因雷因的胸口。他的眼睛就在眼前。和之前交谈时不同,现在有真正的怒意。
“把别人践踏地那么不幸,自己却想变得幸福。你不认为这种态度是不可原谅的吗?”
“你觉得这不公平?”
“没错。我已经调查过你的经历了。看来你有失踪的妹妹?为什么你的妹妹和那个‘荆棘公主’有同样的容貌?你在绝缘空间内创造的世界难道就不是她吗?”
在那一瞬间,感觉身体的温度降低了。像是吞下了大量的冰块一样。
他眼中透漏出的是嫉妒。自己失去了妻子,可却有人取回了失去的东西。他是这么想的。
“有件事我忘记问了。不是有个被雷坊杀掉的异界侵蚀者吗?他怎么样了?”
“谁知道?那是负责处理的人的工作。只是,异界侵蚀者没法进行DNA鉴定所以查不出身份。运气好的话就会进身份不明人士墓地或是炼金术士的研究所,运气不好的话会被烧掉吧。”
“是吗。”
如果能让玛玛?帕帕斯领回的话会作为家族的一员埋葬他吧。虽然作为一直受到迫害的异界侵蚀者的末路,黑衣人说的更正常些。
“他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根本没把大鼻子的死放在眼里的那种想象力,还有那种傲慢的态度,有些让人恼火。
“……那个,说到你老婆被faceman杀掉的事。找到她的尸体了吗?”
“……没有,可她是在我的面前被杀掉的。”
“这样啊。……那样的话,也许她还活着。变成faceman的脸,作为faceman的世界的居民。”
“什……。”
看着张口结舌的黑衣人,艾因雷因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你啊,可能觉得很羡慕我,但那可是大错特错。也许你能变得更幸福。”
“什么……意思。”
艾因雷因正要说危险的事情。很可能要骗我。也许他是这么想的吧。但是,黑衣人却不可能不听下去。
也许能取回失去的东西。艾因雷因比谁都知道这个诱惑有多么地恐怖。
“你也变成faceman的脸就好了。成为faceman的世界的居民就好了。反正你的组织正在追faceman吧?不是为了追他才来到这里的吗?那样的话,正好。”
“说什么蠢事……。”
“是这样吗?明明想要得到已经失去的东西,奢望没有代价什么的想得太好了吧?这样的你,有恨我的资格吗?”
“……。”
黑衣人沉默地瞪着艾因雷因。他的眼睛中除了愤怒还夹杂了苦恼。
死掉的人会回来。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不管是通过什么形式,死亡会平等地到访每一个人,被抛下的人只能在心中怀抱寂寥。
如果谁都是这样的话,黑衣人只会是个复仇者吧。
但现实不是这样。眼前出现了叫做艾因雷因的取回了失去的东西的男人。艾因雷因自己也不认为纱耶就是尼尔斐尼亚。不去那样想。奇迹和奇迹不会同时到来。更何况……。
对,让艾因雷因生气生气的理由不止有大鼻子。
“只要张嘴愿望就能实现的只有婴儿。连这都忘记的话,你不应该呆在这种地方。”
“咕……。”
像逃跑似的离开的黑衣人向着艾因雷因的背后走去,所以艾因雷因看不到他的背影。
剩下的,是有默默注视着这边的雷坊。她是否听见了艾因雷因和黑衣人之间的对话?因为压低了声音所以其他监视着应该听不见,可是对于机器会怎么样?
“嘛,即使被听见了也没什么。”
这可不是为了逃脱而即兴想出来对策。只是个泄愤。如果其他人因为这个瞎跳起舞的话就赚了。
“你怎么了?”
也许这个纳米细胞机器人没有理解刚才的对话中的含义。
“人啊……。”
“什么?”
“是一种自己不希望的部分被人说中的话,会忍不住要生气的生物啊。不,想这些的只有人类吗?真是的……。”
“真的很难理解。”
04祭奠之夜
罗莎莉家族的攻势到现在还在持续着。因为老大的玛玛?帕帕斯并没有遭到什么,只不过是客卿的艾因雷因不在了而已。
索里欧尼家族因为强化兵彻底的游击战不断失去了手中的牌,有几个干部也死于枪战中。
虽然有声称报复的人,几日后他们也不得不沉默了。玛玛?帕帕斯的调查精密到了极致,已经列出了会这样主张的干部的名单,并将他们定为目标。被埋进坟墓里的话也只有沉默的份了。
但是,报复和复仇的呼声逐渐消失,到了再继续打下去就只能背水一战的局面时,罗莎莉家族的进攻便赫然而止。
在暴雨突然转为晴天一样的寂静中,索里欧尼家族的老大收到了玛玛?帕帕斯要求会见的请函。
得知指定会面地点的索里欧尼的干部们怀疑这也许是个陷阱。那个地址非常靠近几天前索里欧尼家族为了挽回局面而派去的异界侵蚀者们失去消息的地点。虽然后来搜查了那里,但没有发现类似罗莎莉家族藏身之地的地方。
玛玛?帕帕斯竟然要求在索里欧尼没能找到的地方会面。
这对玛玛?帕帕斯太有利了。是陷阱的可能性非常高。加上,会面的要求里有索里欧尼家族所有还活着的干部的出席作为条件。但是,明明可以击溃的却停止了进攻,没有理由这样做一个陷阱出来。如果玛玛?帕帕斯真的像要给这场战争打上休止符,进而支配索里欧尼的话,还有反击的机会。
到底怎么办……索里欧尼的干部们围着一张请函讨论了一个晚上,然后做出了决定。
******
两天,艾因雷因一直被抓在健身房中。索霍他们没有行动的兆头。他们在等待着什么,或是在调查什么……不管是怎么样,看来他们都没有马上把艾因雷因送到炼金术士的研究所的意思。将艾因雷因就这样放着感觉有明显的松懈,同时也有被迫帮着雷坊测试性能的感觉。
不管是哪边,现在的艾因雷因确实是无聊到发慌。正想着要不要闹出什么事来的时候,索霍出现了。
“嗨,脑子冷静点了吗?”
坏坏地这样一说,索霍红着脸站住了。不过这次没有离开。只不过在喘着粗气。
“这两天我一直在检查你。”
“嘿~。”
虽然嘴上回地轻松,但实际上却很吃惊。根本没有发觉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开始检查了从昏迷的你身上拿走的头发和皮肤中的DNA。然后透视检查了你的内部。”
DNA也就算了,人体透视什么的是什么时候作的?要说可能的话就是雷坊作的。
“我直接说结论了,你不完全是异民。虽然没能检查受到侵蚀的右眼和左臂是否是不同的DNA,至少其它部位不是这样的。和在设施时代的你DNA是改变了。变了,不过那只是在普通人类范畴内的变化。考虑到异界侵蚀者的例子,自从你进入绝缘空间已经过了五年,即便在那时没有完全受到异界侵蚀,完全异民化的右眼和左臂从那以后应该会开始扩大侵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在问你和罗莎莉家族的关系。你在用那个匪帮卖的抗侵蚀剂吗?”
“如果我在用呢?”
“你也应该知道现在在大部分城市出售的正规的抗侵蚀剂对异界侵蚀者没有任何效果。如果罗莎莉家族的抗侵蚀剂真的那么有效果的话,那可不是可以允许匪帮靠它来赚零花钱的东西。”
“那样的话和罗莎莉家族交涉就好了。只要发给他们特许,靠特许使用费就能赚取暴利了。对方也会接受的吧。”
“然后匪帮会用那个钱做什么?我可没有帮他们做坏事的打算。”
“谢谢你的高论。这样说的话,我也不打算帮你做出盗取他人研究成果的坏事。”
“我不会那样做的!”
看到握住拳头喊的索霍的手,艾因雷因皱起眉头。
左手的无名指。在那里戴着一样设计的两枚戒指。
“而且你们目标不是faceman吗?药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关系。”
一直皱着眉头艾因雷因说道。
“并不是没有关系。如果有异界侵蚀的抗体的话,在对异民战中就没有害怕异界侵蚀的必要了。我的组织需要它。”
“那就自己做好了。你不是炼金术士吗?”
这句话也许伤了索霍的自尊心。
受伤,低下视线。颤抖的身体和紧握的拳头。
(啊啊,这个样子我看惯了。)
在研究之外索霍是个能忍耐的男人。比如说是没有同龄人的研究室。不如说看着其它生物的受检者们的视线。比如说,年长同事们投给前途无量的索霍的冷嘲热讽。
索霍没有同伴。即使有他的才能的同伴,但是那个人并不会在索霍的身边保护他吧。而也许才能感觉不到孤独,但他的人性却一直被抛弃在孤独中。
那种对他人饥渴的目光就连艾因雷因也能感受得到。不,也许艾因雷因是和他是同一年龄段所以才能感受得到的吧。那时是二十岁。在虽然不是孩子但在大人眼里还很嫩的微妙的年龄,索霍有着过于冷淡的眼睛。是双没有水的蓄水槽的眼睛。
和这样的索霍进行过有正常人性的对话的,在那个设施里应该只有艾因雷因和佳妮斯而已。
“你,那戒指是怎么回事?”
目光一直离不开在颤抖的拳头上闪光的戒指,艾因雷因问道。吃惊的索霍赶紧藏起了左手。
“没想到你结婚了。我可以说声恭喜吗?”
肯定会揍过来。可是艾因雷因的预测错了。
没有一切感情的面孔俯视着艾因雷因。
也许气到了极点,就这样无言地盯着艾因雷因。
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两枚戒指。
酷似佳妮斯的机器人偶。
从这两个就能窥探出索霍憎恨艾因雷因的理由。不,索霍应该不知道在绝缘空间中发生了什么。但是同时挑战绝缘空间,佳妮斯永远地离开了而艾因雷因却回来了。这就已经太足够了。
不知道佳妮斯是否是索霍的初恋。但是,她的地位在初恋或初恋以上。虽然没有直接听索霍说过,但看向佳妮斯的眼睛是那么的闪亮,那么的痛苦,又那么的恋慕。
而对佳妮斯来说,索霍只不过是为她准备挑战绝缘空间的装备的技术者而已。在攀岩中挑战过各种难关的佳妮斯很清楚,之所以自己能做出那么危险的事情,那是因为有为她准备工具的工匠。
虽然不会怠慢礼仪和敬意,但显然没有包含恋爱感情。对她来说危险就是最爱的伴侣,就连活着的男人是否在她眼中都值得怀疑。
不过回想起来,就是因为她对男人没有兴趣,才会不关心自己的美丽在他人眼中是怎样的。虽然没有化妆但她的四肢保持着一定的柔软被锻炼得有弹性,充满会做出实际行动的好奇心的眼睛总是会吸引他人。
没有模特的美丽,却有野兽一样的优美。
也许就是这种美丽吸引了索霍吧。
但是,索霍不像追求过佳妮斯,她也没有在意索霍的样子。虽说当时的艾因雷因对他人不会产生兴趣,也没有跟踪过他们的行踪所以无法断言,可是他们两人不可能是对恋人。
(不,就是因为这样才?)
看向站在索霍身后的雷坊。虽然长着同样的面孔却没能表现出原本佳妮斯应该有的魅力。那种如果佳妮斯走上模特的道路才有的美丽,处于和佳妮斯的美丽正好相反的位置。也许之所以这样,才表现得像个人偶一样。
既然既定了是个赝品,那么就连靠近真人也做不到。这似乎有些可怜,又让人感觉孕育了奇怪的扭曲。
“……。”
索霍开口了。好像说了句什么。
但艾因雷因却没能询问他说的是什么。
因为从远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枪声。
******
被骗了。不对,和预想的一样。
也许索里欧尼家族会这样想吧。
进入玛玛?帕帕斯指定的高楼,登上遵从指定的顺序后出现的秘密电梯到了屋顶,等待着他们的是武装的士兵。
在黑道中玛玛?帕帕斯曾经率领军队的经历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而同时也知道她的部下是强化兵,所以他们没有怀疑在那里的就是玛玛?帕帕斯的私人军队。
是谁开了第一枪已经不重要。即使他们没有开枪,在场的由炼金术士组建的silent?majority也不会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吧。
一发子弹变成机关枪射出的数百发子弹回来时,即使电梯多么宽敞,被堵在钢铁罐头里的他们不可能有生存的希望,刹那间就变成了沉默的尸骸。
“搞什么啊?”
一个士兵这样嘟哝。也许在活着的时候多数人会迫于他们的迫力而让路,死掉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东西的。从被子弹撕碎的尸体上能分辨的只有他们穿的衣服,高档却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从这种协调性可以推测他们应该是某个匪帮。
“是不了解情况的匪帮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可真是傻透了。”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导演这个傻透的剧本的是玛玛?帕帕斯,更不会知道自己顺便帮她完成了应该由她自己作的工作。士兵们笑着。
“真是,傻透了。”
那是在场的任何人都未曾听过的声音。
“我想肯定是个陷阱,也有不好的预感……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
难道……士兵们又举起了冲锋枪。在电梯里堆成小山的尸体开始颤动,枪口集中到了那里。
“这种家伙死多少都跟我无关。”
所有人都吞了口气。然后目睹了将要发生的事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们都被无法言语的混乱支配了。
还有活口,事情可不止这么简单。
被子弹轰飞了脑袋,身体上开了几个大洞,失去了某个四肢的尸体们。
这些尸体正在试图起身。
“他们已经在我的世界里了。”
没有碎掉的某个面孔。染上了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液,呆然地张着嘴,瞳孔变大的眼睛。不能看东西不能说话,这才是死人的脸。显露死相的脸,保持死相动着眼睛。嘴巴像在挣扎似的一张一合。
眼球飞出碎掉的脑袋,掉进了电梯地板上的血泊中碎裂了。嘴从死者的脸歪掉了,眼睛也歪掉了,鼻子也歪掉了。
简直就和廉价的拼图一样。
眼睛、鼻子、和嘴。构成脸的三个重要零件。这三个东西如同获得了新生命一样从本体分离,开始移动。
几个嘴巴开始说话。
“我名为faceman。”
跳进绝缘空间,成为异世界的人类。
“是异民……。”
某个士兵这样说。通过训练和手术培养出的身体反射性地将枪口对准了分离出的脸。子弹的狂风暴雨开始降临。
“呼叫本部,呼叫本部!紧急事态!发现通缉号码03‘faceman’!请速派支援!”
在喊叫声中,电梯发生了进一步的变化。
脸。
无数张脸,远比塞在电梯里的尸体多得多的眼睛、鼻子和嘴一个接着一个溢出来,控制了墙壁和地板,滑动似的开始移动。
就像试图要把这个地方作为一张脸控制似的。
恶梦即将开始。
******
索霍也收到了报告,当然艾因雷因的听觉没有漏掉faceman的名字。索霍瞪了艾因雷因一眼就走了。无言。似乎在犹豫对艾因雷因说什么,好像说出来的话就无法回头似的,一种很微妙的怒意。
雷坊追上他的背影。这样就能证明没有除了雷坊以外纳米细胞机器人,或其它有效的抗异民兵器了。
“是时候逃跑了。”
faceman不可能这么巧来到这里。应该是多米尼奥或艾尔米使的计谋吧。那么纱耶和玛玛?帕帕斯应该成功逃脱了。
双手用力。绑在手臂上的环好像不是普通的金属。有坚硬的抵抗力,而且有一中让艾因雷因使不上力气的感觉。
“可恶。”
先松一下力气,再一次使劲。咬紧牙关。
“喂,你在干什么!?”
雷坊之外的看守没有离开。他们看到艾因雷因的小动作而现身了。瞄准过来的枪口带来的紧张感刺痛了全身,但艾因雷因却硬是无视它们。
根本没有警告。大腿传来冲击。子弹穿过去了。裤子被撕破,露出了开着大洞的大腿。碎掉的骨头也露了出来,并喷出鲜血。即使这样,双手继续用力,金属环陷入肉里,传来皮肤撕裂的感觉。
能感觉到左臂正逐渐爆发出异样的力量。
右眼热得就像在燃烧一样。
顺着脊椎传来虫子在蠢动的感觉。
受到异界侵蚀的左臂和右眼。还有尚处于现实世界影响下的剩下的肉体。为了使两者在能力上和法则上的不均衡保持在平衡状态,艾尔米移植的虫子。
另一个器官。
身为异民却并不完整,拥有实施了数次强化手术而不能称之为人类的身体,已经什么都不是的生命体。
艾因雷因?加菲特。
但是,艾因雷因感觉到这种平衡正要被打破。原本就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虽然在和索霍和黑衣人说话的时候尽量装作镇定,但这种状况确实是进退两难的境地,因此身体始终处于临战状态。
被炼金术士们称作“荆棘公主”的纱耶。艾因雷因把自己定义为守护沉睡公主的荆棘。同时知道自己的能力在进攻方面很优秀。艾因雷因的特性是攻击,在这种时候异民化的两个部位才能发挥出真正本领。
右眼和左臂因为背部的虫子处于休眠状态,现在它们却是随时都可以大闹一场的激活状态。艾因雷因不知道索霍到底是怎样调查了自己的身体,虽然他说过其它部位没有受到异界侵蚀,但那是不可能的。不,应该说索霍不可能知道艾因雷因现在的状态是属于正常还是异常。
当异民部分的两个部位处于激活状态时,由背部的虫子来中和产生出来的极光粒子。但是虫子却需要艾尔米的烟草中含有的特殊成分的辅助。
失去辅助成分的供给在这个地方度过了数日。
也就是说……。
大腿上的大洞立即被堵上了。右臂得到了异样的臂力,挣脱金属环。
破坏掉脚上的束缚,艾因雷因站了起来。
子弹像暴风雨一样飞过来。右眼捕捉了所有这些子弹,用双手挥开。狂风肆虐,健身房中的健身器材发出了悲鸣。
一度被轰鸣支配的房间中只留下了一点余音安静了下来。
“啊啊……这下糟糕了。”
艾因雷因很镇定地对自己所作的事说出了感想。暴风来自于冲击波。健身器材都扭曲得没有保留原型,或者干脆被撕裂了。
监视艾因雷因的士兵们倒在器材的残骸中。被冲击波轰飞,或者被飞来的健身器材的残骸贯穿了身体。他们所有人都是强化兵。如果吸取了那个设施的教训的话,他们接受的强化手术应该比逃出设施时遭遇的强化兵们要严重得多。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成了这幅摸样。
异界侵蚀正试图高速蔓延到艾因雷因的全身。作为证明,被遮住的右眼的视野和左眼的视野已经重叠在了一起。
“糟糕了……不过,看来也不会改变什么。”
艾因雷因的这句话是错误的。可是当他发觉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无法独自回头的地步。
“今天一定要和faceman一决雌雄。”
极光粒子正在体内快速循环。从内部侵蚀自己的身体,要把它改写成自己在绝缘空间看到的世界。
啊啊,那个愿望幼稚得不可理喻。
其实是知道的。虽然被玛玛?帕帕斯人为是追求着安稳。这个在一方面是正确的,但在另一方面却是个谎言。
变成这样也是愿望之一。是为了实现唯一一个愿望的多个条件之一。平静只是这些条件中的一个。
变成荆棘的刺。变成荆棘本身。艾因雷因的愿望就是变成比任何东西都要尖锐,不让任何人靠近,不让任何人越过的荆棘。
如果能实现它的话就算全身都变成异民也乐意接受。
离开健身房的艾因雷因向发生骚乱的方向走去。地点大概在有电梯的入口大厅。
眼看要踏入入口大厅时艾因雷因停止了前进。
那里已经变成了faceman和雷坊战斗的舞台。也可以说雷坊在由无数张脸构成的舞台上独自一人狂舞。
不论地板还是天花板,faceman的脸覆盖了一切。雷坊在其中跳跃。
不见索霍的身影,看来他和部下们回避到安全范围了。
周围的脸有时张大嘴试图吞进或咬碎雷坊,但雷坊靠速度优势一直在躲避。机器人偶的速度超越了强化兵,几乎和艾因雷因持平。
一瞬间大厅充满了淡紫色的光芒。雷坊手中放出的雷光有一个人那么粗,做出复杂的转弯烧掉了地板上的脸。轰鸣声过后剩下了焦黑的地板,雷坊在上面着地。
比和艾因雷因战斗时释放的雷光强烈得多。
雷坊一个接一个地释放。大厅忽闪忽灭,空气中残留了淡紫色雷光的余波,开始带电。
“原来如此,你把极光粒子转换成了能量。那么,只要有我在,你就相当于获得了无限的能量。哼,很麻烦啊。”
一边不断冒出新的脸,周围脸中的某一个这样说道。
“我的无数双眼睛和知识可不是白有的。有人一定认识你。比如……还可以这样做。”
这一瞬间,有什么改变了。艾因雷因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变化了。有不同的话可以模糊地知道,但无法指出其差异。把两幅同样的画摆在眼前,只有一个地方不同。有种在做杂志某角落的找茬游戏的焦躁感。
机器的雷坊应该看出了其中的变化。但是,她却没有将其当成威胁。继续释放雷击,烤着周围的脸。保持着惊愕的表情,这些脸炭化在地板、墙壁或是天花板上,并脱落下来。然后又出现新的一张脸。只有眼睛、鼻子和嘴的脸。失去轮廓就已经让人很难辨别了,数量这个障碍更是助长了难度。
但是,能辨别的人是可以辨别的。
比如在哈因市,艾因雷因就辨别出了混混的脸。
能分辨的人确实是可以分辨的。
停止了狂乱光音的是,比起它们要过于渺小的一声枪响。但它彻底破坏了吊在天花板上的已经残缺不堪的吊灯,人工水晶的碎片洒落一地。
“即使有我们不知道的,也有提取它的办法。”
寂静降临,雷坊落到了地上,缓慢地膝盖着地。面无表情地抱住自己的身躯,颤抖着。
鼓起的一张大嘴一口把雷坊吞下去了。不知从哪里传来吞咽的声音,雷坊的身影消失在不知名的某处。
在其他地方发生了骚动。制止的人们和闹事的人。只见在被雷击击碎的入口处有几个强化兵试图按住黑衣人。黑衣人拼命抵抗,呼喊着某个人的名字。
是女性的名字。
没必要作联想游戏。也许在那些面孔中有黑衣人所说的被faceman杀死的他的妻子吧。为了让雷坊停止烧那些脸黑衣人一定做了什么。
应该是使用了在无法控制雷坊时采取的紧急手段。看来不须要直接打入子弹,只要把封存在其中的东西散布开就可以了。
“对faceman有利让我不爽啊。”
关于黑衣人的行动那是自己造的孽。不会对这件事说三道四,而且看到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却无法接近faceman反而被拉得更远,这个样子让艾因雷因有种阴暗的快乐。
只是,即使这样做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这一虚无感正缠绕在这个快乐上,实在不能让人接受。
只剩下对于被迫想起这几年来试着去遗忘并真的忘记的东西的苦涩,艾因雷因皱起眉头。
“喂,你要在那儿悠闲地摆姿势摆到什么时候啊?”
faceman的意识已经转移到了艾因雷因身上。同时有几个视线集中到了艾因雷因身上。也许索霍他们正通过监视器注视着战斗情况。所以他们到现在才发现艾因雷因已经接近到这里。
艾因雷因冷笑着,摘掉盖住右眼的眼带,走进了大厅。
“比以前更像样了嘛。没错,就是那种眼神。那眼神就是异民的最好证明。比任何人都饥饿,比任何人都渴望,比任何人都歪曲的眼神。”
faceman欢喜的声音响彻大厅。
“我想把你的脸收进我的收藏品中。相比会成为极好的死亡面具。”
“你是收藏家啊。”
faceman的一面,艾因雷因仿佛窥视到了他在绝缘空间中所期望的,他的潜在欲望在绝缘空间中被表现出的一面。
死亡面具收藏家,现在已然成了活面具收藏家。也可能是制作活死人面具。
是这种疯狂创造了faceman。
“收集匪帮的脸我已经腻了。这次就收集同类的脸吧。”
“你能做到吗?”
艾因雷因能感觉到极光粒子在体内高速循环。身体的每一处都已经成了异民。
睥睨大厅,往双眼集中意识。
艾因雷因周围的脸转眼间变成了眼球。
眼球刻有被荆棘环绕的十字。
守护沉睡公主之城堡的荆棘。其周围遍布了试图唤醒她的人们的墓碑。
“只有墓碑才被允许存在于我的身边。”
“这寂寥就是你的疯狂吗!”
像听到faceman的声音后做出了反应似的,下一瞬间眼球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由三个零件构成的脸。
这个现象是,为了构筑艾因雷因的世界而作用的极光粒子和为了构筑faceman的世界而作用的极光粒子发生冲突的结果。在哈因市并没有发生过这种现象。这也说明,faceman在那里没有可以释放出这么多极光粒子的母体。faceman的本体从来都没出现过。
然而,在这里的是faceman的本体,或是拥有与之匹敌的世界量。
即使不能打倒他,faceman在此地的战败将直接导致他的站力衰退。
“无聊的战斗。”
再次将周边变成眼球,艾因雷因说道。
“真是无聊透顶的战斗。不过,如果不这样做就不能安心睡觉的话……。”
艾因雷因的脑海中,浮现出枕在自己的膝盖上睡觉的纱耶。
“让我为你竖起墓碑吧。“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
纱耶他们就在隔壁的高楼上。
“麻烦了。”
艾尔米嘟哝着。多米尼奥和玛玛?帕帕斯用望远镜观察战场,而黑猫躺在纱耶的怀里。
“他弄丢了香烟。嘛,成那样也是没办法的事,异界侵蚀加速了。再这样下去就会变成真正的异民。”
“香烟?”
“虽然和你们卖的药有些不同,不过那孩子吸的香烟有对抗异界侵蚀的作用。”
“那是……。”
“嘛,效果却很微不足道。”
艾尔米平静地制止玛玛?帕帕斯的发言。
“即使一直吸也不会让异界侵蚀者痊愈到正常状态。那香烟的作用不在于对艾因雷因的抗侵蚀效果,而是辅助加在他身体内某器官的抗侵蚀效果。艾因雷因的抗侵蚀是由这个器官来完成的。”
“那个器官是指?”
玛玛?帕帕斯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芒。艾尔米所说的效果也许会超过罗莎莉家族贩卖的抗侵蚀剂。
如果是这样的话玛玛?帕帕斯的计划就夭折了。
“不用担心,我不打算把它拿到市场去卖。而且它可不是能随便拿的出手的东西。”
艾尔米察觉到玛玛?帕帕斯的心理,开始进一步说明。
“说是器官但其实是个寄生虫。让它在腰部的背骨附近着床,构筑出新的神经网络。并行于包括末梢神经在内的所有神经长出辅助神经,它们会感知向身体内部侵蚀的极光粒子,并吸收掉。”
“那是……难道和那个叫什么纳米细胞机器人的机器人偶是同样的原理吗?”
“没错。想到这个原理的是我嘛。可不是他们的专利。我还想让他们付给我专利使用费呢。”
也许最后的部分是玩笑吧,不过玛玛?帕帕斯并没有笑。
“可是,你不是说这项技术存在问题吗,只有用纳米机器才能解决。”
制造者的思念会对极光粒子产生影响。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艾尔米说过可自我增殖的纳米机器最适合。
“是啊,不过,其实有更简单的方法。着床在艾因雷因身上的不是只虫子吗?让这只虫子拥有明确的欲望就行了,即生产能量。”
寄生虫会吸收侵入体内的极光粒子,因为自己的欲望是能量的生产所以被极光粒子改变,由极光粒子自身完成将极光粒子转换成能量的器官。
“本来这样子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可毕竟只是个虫子,瞬间能量吸收量或是发出的思念的强度会有所不足,不能完全抑制住艾因雷因在紧张状态时产生的极光粒子生成量,所以需要香烟形抗侵蚀剂的辅助,需要这种东西说明还是个未完成品呢。”
所以,现在艾因雷因的状态就是,由器官吸收不了的极光粒子不断进行异民化。
“完全异民化的话,会怎么样?”
“和faceman一样啊。他为了增加脸而作了很多。艾因也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行动。虽然为了自己的目的而行动对谁都差不多一样,不过异民极端的行动会带来什么,只要看看faceman就能一目了然。”
已经向玛玛?帕帕斯说明了关于faceman的所作所为。玛玛?帕帕斯紧闭着嘴,多米尼奥做出苦涩的表情。
“有没有什么方法?”
一直保持沉默的纱耶开口了。不带任何表情,看起来有些困倦的双眼不用望眼镜,正直接望着旁边的高楼,望着几天前还住在那里的豪宅。
“让艾因变回来的方法。”
黑猫抬起脑袋。那不是反映了艾尔米的意识。而是纱耶的手臂不自觉地用力了。黑猫从变得不自在的纱耶怀里逃出,“喵~”地叫了一声。
“就算现在给他送去香烟也来不及了。你明白吗?那是基因级别的变化。如果是轻度的话可以靠残留情报进行修复,但是发展到那种地步的话已经没有办法让他变回来了。”
“你说的是靠现代技术的话吧?”
“嗯,没错。”
纱耶的目光始终不离开成了恶梦之战场的地方。黑猫抬起头,额头上的蓝宝石在闪烁。
“那么,能不能在类似绝缘空间的地方让极光粒子那样地作用?”
“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是的……。”
猫的眼睛还是很纯真。但是它额头上的蓝宝石释放的光芒灼热地刺痛着纱耶。
“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的不是你吗?”
纱耶因为这个声音终于看向黑猫。她的眼睛依然没有变化,不过嘴唇却微弱地颤抖着,脸色都有些变青了。
“你要做的和你说出的话是不同的。那简直是在说艾因雷因原本的异民化不是那样的。”
艾尔米的话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怜悯。
“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做吗?”
纱耶把手放在胸口,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头了。
“很好。那就去吧。”
“是。”
“等等,要去的话我这里还有没被发现的通道。我来带路。”
玛玛?帕帕斯率领部下们追上纱耶。
“什么意思啊?”
被扔下的多米尼奥向艾尔米询问道。
“问东问西会被人讨厌的哦。”
多米尼奥听到后呻吟着退下了。
黑猫颤抖着胡须抬头看向天空。厚重的云朵快速飘散,从云缝中看到的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却闪耀着暗蓝色的光芒。
“洞在扩大。”
窥视到看不见的异变,艾尔米低语着。
“就像……。”
就像在呼应艾因雷因和faceman的战斗一样。
背后传来听见艾尔米的低语后慌忙逃进屋里的多米尼奥的脚步声。黑猫一直在抬头望着天空。
为了见证即将发生的变化。
******
没想到会看到这个少女拼命奔跑的样子。这就是玛玛?帕帕斯直率的感想。带褶边的像丧服一样的黑色礼服不适合运动。裙子缠住运动的腿,纱耶有好几次差点摔倒。
“没问题吗?”
配合少女的速度。在玛玛?帕帕斯他们眼里这种程度连简单的跑步都算不上。可以很从容地说话。
“我没事。”
少女的呼吸也没有凌乱。看来有体力却没有运动能力。不过和跟纱耶外表一样年龄的女孩们的平均值基本持平。
当得知她是异民的时候,玛玛?帕帕斯感到很吃惊。这样的女孩竟然是……也许外表是没法说明异民的恐怖,但这也太……。
他们在地下通道奔跑。纱耶他们刚才在的高楼和藏身处的高楼靠地下连接。两座高楼的所有人是同一人物。那个人的儿子受到异界侵蚀,为了治疗玛玛?帕帕斯免费提供抗侵蚀剂,作为交换借走了那个豪宅,并进行了改造。逃脱时用过的通道已经无法使用了,不过还有其它的通道。有可能已经被发现了,但现在状况很混乱。能安全进入的概率非常高。
跑过只用混凝土加固的粗糙通道后,出现了一个电梯。用这个到了最顶层后爬上梯子就可以到达豪宅的院子。
“非常感谢。到这里就行了。”
结束说明,纱耶向玛玛?帕帕斯他们低头。
“对艾因雷因也说过……。”
这样一起走吧。差点这样说的玛玛?帕帕斯选择了另一番话。
“风潮平息后,要不要成为我们的同伴?索里欧尼家族的地盘会直接变成我们的东西。顺利的话一年内就可以去申请特许了。到了那时就可以得到你们像要的户籍。这样的话……。”
得到户籍,安定到某个城市。这是艾因雷因向纱耶约定过的。玛玛?帕帕斯为此指出了一条近路。
可是,纱耶却摇头了。
“虽然很感谢你这样说。”
“我可以听听理由吗?”
“……我害怕破坏现在。”
现在——现状。同艾尔米和多米尼奥巡回各个城市,被卷进各种事件。纱耶对此没有感到麻烦更没有感到不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渴望睡眠,不过即使不睡觉自己的身体也不会有问题。也不会在精神上有负担。
对这样的感觉只有一个不安。
这个不安就是,自己是否是因为艾因雷因的欲望而诞生的,其实名叫纱耶的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在艾因雷因跳入绝缘空间的瞬间诞生的。
但是,在艾因雷因身边睡觉时感到的幸福感不是假的。
当醒来时发现艾因雷因锐利的目光就在眼前而从心底感到安心,这也不是虚伪的。
不想让它们崩溃。
希望艾因雷因一直都是艾因雷因。
看到他和faceman的战斗,纱耶意识到这才是真正重要的。
“对不起。”
“不,没关系的。”
对着再次低下头的纱耶玛玛?帕帕斯有些爽快地回答。
“你们有你们的太平。仅此而已。”
那么,祝你成功。
说完,玛玛?帕帕斯从通道回去了。是否直接和艾尔米他们汇合呢?
也许不会那样做吧。既然索里欧尼家族覆灭了,玛玛?帕帕斯没有理由参加战斗。
暂时的共同斗争结束后,走向各自的道路。
纱耶对此感到一丝寂寞。虽然和玛玛?帕帕斯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在这个时间里并没有感到不快。她在性格上对敌人不讲情面,不过对同伴的度量是相当大的。一想到再也感受不到那个时光,纱耶就觉得寂寞。但是,如果站到玛玛?帕帕斯那边的话自己会失去更重要的现实。
纱耶稍微摇摇头后按下了电梯按钮。
走出电梯后,出现在眼前的是狭小的房间。这里也是混凝土暴露在外的房间。眼前的墙壁上镶了梯子。
爬到顶后发现有个沉重的盖子,把它挪开后头顶出现了黑暗的夜空和衬托它的树叶。
这里是院子里的树林。落在地上的枯叶有些碍事,不过还是顺利爬出来了。
没想到从对面的高楼到这里竟然用了三十分钟。
但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情况已大变。
以入口大厅为中心,豪宅的屋顶已经飞走了。
取代屋顶的是,浮现在夜空中的巨大黑影。
那是只由脸构成的奇怪生物。那根本不是这世界上正常生物的形状。应称为怪兽的异形从塔一般的身躯伸出了许多手臂一样的东西,试图抓住在空中来回飞跃的东西,或是已经抓住了什么。
在它的周围还有其它东西缠绕着。像蛇一样翻滚,试图困住由脸构成的异形。
那个东西是荆棘。
无数的荆棘在纠结,靠在一起像蛇一样蠢动。长得密密麻麻的刺刺进构成怪物的脸的零件并压碎她们。脱落的零件像喷血似的落下,一掉到地面就变成了小球。
是刻有荆棘环绕十字的眼球。
在怪物战斗的脚下眼球已经堆成了山。但是,在山脚处眼球在崩塌,恢复成构成脸的零件,回到了怪物的身上。
怪物身上无数张嘴咬碎了荆棘。荆棘从被挖走的地方失去平衡。可是下一瞬间又从在咀嚼的嘴中蹦出无数个荆棘,弄碎周围的脸。
这里展开了破坏与再生的奇妙无限循环。
纱耶在原地停下脚步,盯着看起来永不停息的战斗。
由脸构成的怪物是faceman。
那么,荆棘就是艾因雷因吗?
他们的战斗不会停止的要因还有一个。如果单单只是再生与破坏的无限循环的话,发展到一定程度后不再会有进一步的上升。
可是,不论怪物还是荆棘,为什么他们的体积在逐渐增大?
“极光粒子……。”
纱耶望向天空。那里只有厚重云彩飘动的夜空。
但是,在这片天空中这片空间中,一定有眼睛看不到的什么东西。艾尔米说过在这古拉波奈尔市中存在无数个小规模的洞口。因此这个城市有很多异界侵蚀者。
如果这一带充满了高浓度的极光粒子的话,如果艾因雷因和faceman一边在吸收极光粒子一边战斗的话?
这个城市一定会被二者不停息的战斗摧毁得体无完肤。如果这样还不停止的话,最终这个国家也将要灭亡。
纱耶对这件事既没有感到恐惧也不认为自己有制止的义务。
即便这样,挪动停止的脚步,奔跑。
跑向艾因雷因的身边。
******
意识在燃烧,变成了一片火红色。
摧毁,被摧毁,摧毁。
感觉自己陷入了奇怪的轮回,而且不觉得自己在这里扎根会有什么不妥。
就像一只家养的松鼠在简陋的车轮中全力奔跑一样。转动车轮没有任何意义。但却想试试可以把这个车轮转的多快,热衷于不会到达任何地方的这件事。
即使是这样这一瞬间是舒爽的。就算之后只会剩下疲劳,却可以热衷于这个瞬间。
可以忘记心中的虚无。
过于模糊的视野被无数个眼睛、鼻子和嘴占满了。艾因雷因只是一味地去击碎它们,击碎它们,击碎它们。
但是,在那之后等待的却还是虚无。不可言状的疲劳,和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让心沉重的虚无,就因为忘记了一瞬间所以更加沉重地压迫全身。
最近感受的虚无表层中有在哈因市见过的名叫拉米斯的女人。她明明那么地渴望得到幸福,自己却把莫大的不幸硬是塞给了她,这让艾因雷因的内心在煎熬。这件事结束后,对黑衣人做过的事也会变成罪恶感袭来吧。
自己也知道这样很自大。即使知道,悔恨还是会袭来。得到多少教训还是无法停止把不幸强行推销给他人。这不是因为自己和艾尔米或多米尼奥在一起才变成这样的。
自从跳进那个绝缘空间并生还之时起,事情必定将会发展成这样。不幸从任何地方都会偷偷靠过来。其中,艾因雷因就是把不幸变成具体化的存在。
忘掉吧。意识在灼热中呼喊。
现在只要破坏眼前的东西就行了。
确实如此。
模糊不清的视野中的脸、脸、脸。被faceman扩张至今的世界就在眼前。
破坏它的是艾因雷因的世界。守护沉睡公主的,名为荆棘的世界。
本应守护沉睡公主的荆棘在刺穿faceman的脸。而那些不怕被刺穿的脸却撕扯着荆棘。荆棘的墓碑埋葬了被刺穿被压碎的脸,可是那些脸不久又会从墓碑中复活。
重复上演的喜剧。但艾因雷因却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逐渐加强。长满全身的荆棘变得更坚硬更锐利更加巨大。
于此同时faceman的脸也变得更巨大更加凶暴。破坏与再生在加速。
压碎和被压碎,再生和被再生……区分两者的界限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是产生化学反应似的它们正在开始融合。这是因为破坏与再生的加速过程中,对方还在自己体内就要变回原来的样子。
加强的力量使得在灼热中狂奔的艾因雷因的意识也在加速。
在这过程中,有一个疑问掠过艾因雷因的脑海某处。
为什么发生这一切?
力量的根源在外部。
faceman几乎在同时也对自己膨胀的力量产生了疑问。动作变得迟缓。艾因雷因和faceman的相互吞噬已经发展到他们自己也无法停止的地步。faceman身上所有的眼睛一齐看向天空,艾因雷因也将意识转向了天上。
因为眼睛变成了异民,所以能看见那个东西。
天上开了巨大的洞。
一道道极光光环勾勒出洞穴的边缘。飘到洞口的云朵就像河水遇到巨石一样改变它的形状。
用光照射漂在水面上的油似的,七彩光辉在洞的内部缓缓摇动。
“绝缘空间。”
不知是谁先开口,或是两人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出现在那里的确实是绝缘空间。只能在跳入的瞬间才能看到的,绝缘空间的原始面貌。还未受任何影响。混沌仍是混沌的样子暴露在上空中。
“怎么回事……?”
艾因雷因第一次看到绝缘空间以这种形象出现。就算在绝缘探查计划中,直到跳进绝缘空间从没见过这种样子。
当然,变成异民后的五年间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不论艾尔米说开了多少个洞,从来都没用肉眼成功确认过。
这东西为什么现在会出现?
为什么在会这里出现?
脑中冒出另一种灼热。绝缘空间在这个瞬间这个时机这个机会中出现。如此巨大,如此明确,如此壮大的绝缘空间被摆在眼前。
就像在诉说现在就是唯一良机似的。
再次挑战绝缘空间。
这就是艾因雷因在这五年间静静地期盼的事。
自己必须要去确认。为了解决在和纱耶度过的日子中逐渐膨胀的疑问,自己一定要再次挑战不可。
一直这样想。
“哈哈哈,太棒了!”
faceman身上的嘴同时说道。
“竟然出现如此大规模的洞口,看来这个世界的极限就在眼前啊。”
faceman所说的话决不是能够置之不理的内容。
“你说什么?”
艾因雷因问道。成为荆棘的现在,就连自己是否有发声器官都不知道。自己也不能判断这句话有没有好好地发成声音。
不过,看来意思被好好地传达到了faceman。
“哦?你是这个世界的异民吗?原来如此,你并没有踏破绝缘空间啊。这样的话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不……。”
否定掉自己的话,faceman的嘴唇愉快得颤抖着。
“外面的世界什么的,据我所知已经不存在了。”
传来了惊讶声。是索霍的声音。看来变成这种状况他都没有撤退。
“你问为什么?这种事情,在原来的世界中只是个黑道上的奇人的我怎么会知道这个。那一天,天空突然闪出七彩的光芒,极光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落到了地面上。
周围和我同样看着天空的人们忽然消失了。谁都无法说明原因。但是,活下来的我明白。是不能继续维持原貌的亚空间出现了看不见的裂缝,人们便掉了进去,掉进了绝缘空间。
我也掉进去了,并且活了下来。”
变成faceman。因为对死亡面具的异常执着而变成只有眼睛、鼻子和嘴的世界,来到了这个国家,这个世界。
“虽然规模很小,这片天空的光辉简直就是那时的翻版。这个世界离死亡不远了。”
不带疯狂,不带恐惧,更不带喜悦的faceman的声音朗朗回荡到周围。不光只有这座高楼中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吧。发觉这里异常的人一定有许多。
而他们一定也听见了。
怪异的存在所布告的,世界毁灭的预言。
“我不会让它发生的。”
平淡的语调。那声音和faceman响彻古拉波奈尔市夜晚的声音比起来是多么的飘渺,多么的脆弱。
可是,它已足够让艾因雷因和faceman僵住。
“雷坊?”
不知从哪里传来,因为faceman的计策被逼入机能失灵的境地并被吞噬的,雷坊的声音。
“我是抗异民兵器。如果你们拒绝被捕获,我将驱逐你们的存在。”
“你难道以为这样做就能挽救这个世界吗?那现象明明和我们无关。”
向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恢复冷静faceman发出挑衅。
“我解析的情报显示,那个现象是你们有方向性的的极光粒子相冲突而产生的共鸣现象。我警告你们立刻中止战斗并投降,不然……。”
“你做做看啊。”
faceman继续他的挑衅。faceman应该已经没有了使雷坊机能失灵的子弹那样的计策。
即使这样,faceman却在挑衅。仿佛要将不见身影的雷坊拖到面前似的。
“不然,在此地将你们歼灭。”
宣言。
立刻执行。
“!!”
发不出声音,艾因雷因只能因遍布全身的剧痛挣扎。
这对faceman也是相同的。变成扭曲柱子的两人,因为剧痛而神经失去了控制一样在挣扎,被强行剥离了。
根部已经融合地不能简单剥离。变成荆棘的艾因雷因一边剥开各处身体,除了根部都倒在了高楼楼顶上。
建筑倒塌,粉尘和残骸飘起。
覆盖全身的剧痛还在继续。
(这是,什么?)
艾因雷因因剧痛发出无声的吼叫。
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肆虐。那东西在艾因雷因内部一边散发惊人的热量一边移动,很细腻地将细胞一个接一个击碎。
身体各处转眼间细腻却迅速地崩溃,崩溃部位掠过浓烟和闪光。
“这是雷坊……是她做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想象得到她在做什么。边发出尖叫,边在脑中将想象提取出来。
纳米细胞机器人。作为纳米机器集合体的雷坊活动时完全没有必要保持人型。这一点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得到了证实。雷坊那时分别控制上半身和下半身,将艾因雷因束缚住了。
所以,现在的雷坊应该不是人型。应该是还在被faceman吞下的状态下生产了能够个别行动的纳米机器分身。然后在faceman体内散布纳米机器,将充满他体内的极光粒子转化为能量,以雷击的形势释放出来。
只有这个可能。
在猛烈的剧痛中,艾因雷因想到这里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
如何躲避雷坊的攻势?
在体内横冲直撞的雷击正焚烧构成艾因雷因身体的物质。虽然可以通过外部补充的极光粒子进行一定的再生,但那只是杯水车薪。必须要想办法排除掉雷坊放出的纳米机器。
但是,要怎么做?
剔除被纳米机器污染的部分就行了。这已经想到了,却不知道方法。艾因雷因脑海中浮现出像壁虎丢弃尾巴一样的自己的样子,可是一直被雷击焚烧的身体却办不到。
是混乱的神经无法执行呢。
还是艾因雷因原本就没有这样的能力?
今天第一次变成了这个身体。自己也没能完全掌握所有的控制。至少原本的身体是办不到的,不过现在的荆棘身躯也办不到吗?
就连这点事艾因雷因也不能明白。
即使想要吐出焦急的话语,嘴里却只能发出尖叫声。
(竟然被索霍……。)
被索霍将了一局,这对艾因雷因是个以外。那个男人在研究以外明明是那么没用。
不,也许就因为是这样自己才会败给他的研究。
雷坊……模仿佳妮斯制造的机器人偶。欺瞒的两枚戒指。这个不幸是艾因雷因为了成为异民的第一个垫脚石。它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运来结局。
(自作孽……不可活,吗?)
放弃的念头充满了心里。就这样死去还能有什么让自己后悔的呢。既然成了这幅摸样,已经无法为了保护纱耶而陪伴她了。而且就算把她托付给艾尔米应该也不存在问题。只靠她可能还有些麻烦,不过有多米尼奥跟着呢。
一定不会让她受苦的。
“嘛,这样也行吧。”
在尖叫的间隙,总算可以说出来了。说出这句话本身没有什么意义,不过以发音来确认自己的感受也许是重要的。虽然值得怀疑是否真的发出声了。
无法再次挑战绝缘空间是有些遗憾,但是死掉的话再怎么遗憾也都无所谓了。
在灭亡的剧痛中这样想着。
“艾因。”
那个声音绝不强有力,绝不响亮,就像低声细语一般传进耳中。
“纱耶……?”
她就站在艾因雷因的旁边。黑色礼服到处沾满了沙尘,少女端正的脸也弄脏了。
“在干什么。快逃。”
没能说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尖叫声。变成巨大荆棘的身躯在颤抖,在挣扎。雷光从荆棘的尖端闪出。掠过纱耶的身旁,刺进了地面。
纱耶一动也不动。
“我有一件觉得害怕的事情。”
纱耶在挣扎的艾因雷因身旁这样低语着。
“我是不是被你创造的。每当这样想都会让我感到恐惧。”
在剧痛中哑口了。这个,艾因雷因也想到过。被黑衣人指出后也感到过愤怒。这个疑问对艾因雷因来说,是可以在心里想却决不能说出口的事。
纱耶她却说出来了。
告白自己也对此感到恐惧。
“但是,即使我是你的创造物……。”
瞬间,有什么东西在艾因雷因周围被展开了。是纱耶的干涉能力。以纱耶为中心的,拒绝所有人的不可视墙壁将艾因雷因笼罩。
下一瞬间,淡紫色的光芒在纱耶的周围开花。是纳米机器对不可视墙壁内的极光粒子作出反应,从艾因雷因体内冲出来。雷光附近疾驰,击打纱耶。
纱耶娇小的身体被轰飞了。
“纱耶!”
艾因雷因喊道,可是……无法救她。在物理上被不可视的墙壁分离的荆棘体内也有纳米机器。从内部不断被释放雷击,艾因雷因的身体要被烧尽了。
从背部落地的纱耶,不自然地挪动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
她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但是,艾因雷因没有看漏,雷光在舔着她的头发,她的柔软的手指。纳米机器即刻侵入了纱耶体内。
明明在忍受着剧痛,纱耶还是开口。
“即使我是你的创造物。和你在一起,我就会感到幸福。我不想就这么失去它。”
“……!!”
在这一瞬间,脑中闪出新的火花。
不是对战斗的狂奔的热情。那就像照耀脚下的火焰似的闪光。
“喂,你还在干什么。”
虚幻的声音从闪光中传来。
“你难道是为了像个白痴一样挂掉,才忍受着那样的痛苦走到了这里的吗?”
这声音决不是幻觉。
“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去做你该做的。”
那是唤醒自我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噢噢噢噢!!”
吞下雷击带来的尖叫。艾因雷因这样喊出。
发生了变化。
因为成了荆棘而变得模糊的对自己肉体的感觉,正在迅速回归。
头脑,身躯,手脚。如今已经能够清晰地感觉得到。
在艾因雷因的记忆中也有过这种感觉。
那是遇见纱耶的时候。艾因雷因为了寻找失踪的尼尔斐尼亚而参加了计划,在跳进的绝缘空间中等待他的是超越想象的混沌,和对侵入者的潜在欲望作出反应而变化的极光粒子的脆弱世界。就在艾因雷因正要被崩溃吞没的时候。
纱耶的干涉能力挽救了他。
难道发生了和那时同样的事情吗?
(也许说不定……。)
艾因雷因拥有记忆,纱耶却没有。因此艾因雷因一直以为可能是自己创造了纱耶。
但是,事情也许是相反的。不,艾因雷因确实是存在过的。关于这点索霍和其他人会承认吧。可是,即便是这样……。
那也许不是完全的创造。但可能还是相反的。
是否是纱耶把艾因雷因拉进了自己的世界?
用两只手臂抱紧了纱耶。
“即使是那样也没有关系。”
自己的耳朵能够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踩住了坚实地面的双脚。柔软的头发的感觉,小巧的脑袋靠在胸口的感觉。
还有抱住娇小身躯的手臂。
“我和你是一心同体。没错吧?”
荆棘环与十字的右眼捕捉到了纱耶。
“是的。”
纱耶点点头,平静地注视着艾因雷因的右眼。
“攻击停止了。”
下一瞬间,纱耶依然平静地说了这样的话。虽然觉得有点失落,不过艾因雷因到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
“怎么回事?”
雷光依旧奔走于纱耶张开的不可视的墙壁之外。留在墙壁外侧的荆棘失去了来自艾因雷因的极光粒子的供给,正在崩溃。
战斗……这里应该称为单方面的蹂躏,集中在faceman和雷坊。雷坊释放的雷击还在灼烧faceman的身体,尖叫声不断地从无数张嘴中发出。
看来雷坊没有发生任何问题。
“也许是达到了极限。”
纳米机器如同它的名字,是极小的物体。即使拥有多么丰富的机能,由于它的质量只能办到小规模的事情。如果存在无数且能够无限量投入的话,确实可以烧掉变化了的艾因雷因和faceman。
但是,纱耶那不可视的墙壁不允许任何对她造成危害的东西通过。即便无法排除已经存在于内侧的,纳米机器从外侧是无法进来的。不久,纳米机器便达到能力的极限。
“啊啊,原来如此。”
纱耶说的应该不会错吧。
“既然这样,那我们直接逃走吧。”
不管faceman死掉还是雷坊倒下,上空那个巨大的洞口都不会关闭。如果雷坊说的是正确的话,让古拉波奈尔市的洞扩大到那种程度是应该还是艾因雷因他们的战斗。
所以,不战斗就行了。幸运的是雷坊正集中精力歼灭faceman,根本没有余力去管艾因雷因。
虽然很想和faceman一决胜负,但是在这座城市做的话又会产生那样的洞口。艾因雷因可不想即使让世界毁灭了也要决斗。
“纱耶你是从哪里过来的?如果我们用那条路线的话……。”
“请等一下。”
纱耶制止了站起来的艾因雷因。
“有变化。”
“嗯?”
艾因雷因回过身确认了已经背过去的战斗场景。
雷击依然在疾驰,继续烧灼着faceman。
但是,雷击的量明显减少了。
“怎么回事啊?”
faceman的尖叫声和雷击的量同样逐渐变得消沉。因为剧痛而张大的无数只眼睛和嘴,慢慢的做出了诧异的表情。看来faceman自己也不明白这个变化的理由。
“雷坊达到极限了?”
可是如果在这个被纱耶的不可视墙壁守护的空间内也就算了,在那边的话生产纳米机器应该会无所限制。生产所需的能量取自极光粒子,材料就从掉落一地的东西随便提取所需物质就可以了。生产速度的话,既然她已打算同时歼灭艾因雷因和faceman,应该早就解决了。
“雷坊身上发生什么了吗?”
这样想比较妥当。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用多久,下一步变化到来。比艾因雷因再次决断逃走更快,那个东西出现了。
faceman。由无数张脸构成的异形之异民。忘我地搜刮死亡面具的异国奇人,他持有的脸发生了变化。
出现在无数中的唯一的变化。
但是就连faceman以外的人都能清楚地发现它。
那是比其它的都大得多的脸。被随机摆放的零件开始移动到正确的位置,并改变它的特征。
对艾因雷因和索霍来说,那是张刺激到他们记忆的面孔。同时对在场的其他目击者来说亦是一面看惯了的脸。
“雷坊……不,是佳妮斯吗?”
看到眼前的变化艾因雷因吞了口气。错不了,那张脸和那个机器人偶是一样的。
难道在比拼中输给faceman,被他吞没了?
哪怕只有一瞬间,所有人都这样想。
但那是错误的。
那张脸继续凸现出来,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形成佳妮斯,或是雷坊的轮廓,凸现出来。
仿佛从泥潭中爬出来似的。
然后和形容的一样,她的脸、脖子、其下的锁骨、还有胳臂也伸出来时,人们才明白她没有被faceman吸收。
她已经长到和现在的faceman匹敌,可以被称作巨人的大小。用完全摆脱出来的手臂拖出了上半身。
她的肌肤像蜡、像有光泽的瓷器一样透白。
那绝不是有血有肉的人类的颜色。
“难道是……异民化了?”
艾因雷因苦涩地说。巨大的女性用她那双散发七彩光辉的眼睛睥睨四周。
“骗人!”
背后传来的尖叫声。
******
“骗人!”
索霍对自己所目击的景象发出了呐喊。散发七彩光辉的眼睛。那是绝缘空间,更直接得说那是飘荡于天空中极光的颜色。不记得设定过那样的东西,雷坊也不可能给自己的外表施加那种无意义的变化。
既然这样,从中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异民化。
雷坊异民化了。那个索霍坚信作为抗异民兵器是完美的,坚信就算进入绝缘空间也不会出事的,索霍的纳米细胞机器人。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但是,事实却背叛了索霍的愿望。
由纳米细胞机器人自身进行的自我增殖自动代谢,它应该能够完全解决将探测机送入绝缘空间时所面临的障碍——制造者的残留思念。就算会因为过度吸收极光粒子导致失控,异民化什么的绝不会发生。
“为什么……。”
根据完美的理论诞生的雷坊,如今从无数张脸构成的巨大躯体中挺出她同样巨大的上半身,伸长腹部缠上了faceman,试图勒住他。虽说雷击的威力已经缩水,但却仍然肆虐于周围,连同雷坊一起灼烧faceman。
这一证据表明,雷坊就算变成了异民,她仍然没有忘记作为纳米细胞机器人的自己的使命。
“我的思念应该消失了,应该早就被抹去了。可是为什么……。”
索霍跪倒在原地呻吟着。
“这样啊……那个外貌果然有你的追求。”
声音不是在场的强化兵们发出的。
是个不认识的女人的声音。
“是谁?”
可是,即使抬起头还是看不见女人的身影。
只有一只不合时宜的黑猫。看着索霍“喵”地叫了一声。
“我就觉得作为兵器有点过于在乎造型了。原本就猜测一定有什么缘故。”
“是谁?”
再次问道,因为吃惊而瞪大了眼睛。
声音从黑猫传来。强化兵们试图将枪口对准黑猫。
但是,他们却没能采取行动。
艾因雷因席卷着狂风站到了黑猫和强化兵之间。
“是谁都无所谓啦。在技术上有点心得的人。这样想的话你不也会幸福些吗?”
“什……。”
“刚才,我给她发送解析数据的时候,稍微看了一下程序。人型形态的外观模型明明可以变成任何样子,却只设定了一个模型数据,而且还指定地那么细致。啊啊,我就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
黑猫……艾尔米发言的内容让人刮目,但索霍却没有追问的精力。
“没错。我仿造佳妮斯创造了雷坊。为了让自己不忘记在绝界探查计划中没能返回的她。……可是,我不应该做成那个样子的。”
索霍从黑猫,特别是从艾因雷因身上别开视线,继续自己的独白。
“我对她一无所知。只明白这点罢了。我不知道她渴望着什么。不知道她喜欢吃的东西。不知道她如何过假日。不知道她是否喜欢动物,就连她喜欢的颜色都不知道。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笑。不知道她什么情况下会生气。除了履历书上的情报我都不知道。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想把她留下来,可是就因为这样我才明白。我……。”
“……如果按照理论,通过自我增殖从内部发生过足够多世代交替的纳米机器是不可能异民化的。但是,你设定她外观时的思念却留下来了。不是在机器上,而是在程序中。”
“怎么会……。”
“这样我们又学到了一件事。如果要用机器去挑战绝缘空间,就算是程序也必须是自动不可。人的思念是惊人的执着、顽强、固执。所以才能够创造在绝缘空间,在零领域中添加数字这种奇迹。”
就在这时,战场上传来新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向那里。
雷音已沉寂下来,faceman的表面却被白色的膜覆盖了。雷坊的身体在变化,正试图包裹住faceman。
faceman对此似乎有所抵抗。膜的表面有时会冒出某个脸上的零件。但是那东西却立刻被赶进膜的深处。
“看来即使变成了异民也没有失去原本的性能。而且异民化后反而不会过度吸收极光粒子了呢。”
同时也没有忘记她的目的吧。
就在雷坊完全覆盖住faceman的表面时,她余下的上半身进一步发生了变化。
颤动着背部,出现了四根长长的突起物。
“飞行装置。”
随着索霍茫然的低语,突起物带电并发出光芒。摆脱重力枷锁的巨大躯体开始缓缓上升。
她飞往的,难道是。
“难道她想直接飞进绝缘空间吗?”
艾因雷因望着天空嘟哝着。仿佛在承认他的话似的,雷坊的路线直指天空的洞口。
“如果一起进入绝缘空间的话,在这一边就不会有引起共鸣现象的东西了。作好自灭的觉悟了啊,作为机器采取了有相当强烈的自我牺牲精神的行为啊。”
“不可以!”
听见艾尔米的预测后索霍喊道。
“那里面有数据,非常重要的数据!”
“放弃吧。”
索霍对已经放弃的艾因雷因使劲摇头。
“不是,不是的!那里面的数据是我拥有的唯一一个……她的照片数据。”
连同苦涩一起吐出了这句话。
“做完雷坊,我体会到了。我确实对她一无所知。这太让我悲伤、痛苦……所以扔了她的所有照片。但是,最后一个,作为样本藏在了雷坊里面。如果连它也失去的话,我就……。”
记忆中的佳妮斯不是完整的。但是,照片中的佳妮斯,就算不能读取,却保持着完整的姿态。被封入照片里的外表中,有着无法度量的她的一切。
如果这也失去的话,自己是否连回忆她都做不到了……恐惧和绝望笼罩了索霍的内心。
“……。”
头顶传来长长的叹息声。
“你说的放了数据的部位,就算是我也能分辨吗?”
听到这句话索霍抬起了头。艾因雷因正在,对自己无语的样子望着天空。
“怎么样啦?”
“可以的。是高尔夫球大小的球体。就像现在一样形成不是正常状态的形态时必须要有一个指令核心。数据就在那里面。”
“位置是?”
“背骨的,脖子背面。艾因雷因……?”
“我们不是朋友吗?嘛,这也许是最后的友谊啦。”
再次叹息后,艾因雷因向走到身边的纱耶伸出手。
两只手枪被交到那只手中。索霍已经没收了的手枪。
然后烟盒也被递给了他。
“对了对了……。”
艾因雷因叼着香烟背对着索霍说道。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向没怎么说过话的对象求婚什么的比较好。以后要注意啦。”
不等索霍的回答。点燃香烟后艾因雷因正要起跑,发现自己的袖口被拽住了。
是纱耶拽住了袖口。没有表情的双眼望着艾因雷因。
“我会回来的。”
纱耶松开手。她的表情好像稍微动了一下。
也许是笑了。也许是在压抑不安。
不管是哪一边,想看看她的表情更加丰富多彩的样子。
“我走了。”
抚摸过纱耶的脑袋,艾因雷因跑了起来。
05IntheHole
奔跑。
赶超疾风,艾因雷因在奔驰。
目的地的雷坊,像一只异形的女王蜂似的缓缓上升到天空。当包裹住faceman的腹部正好要离开地面时,艾因雷因追上了。
无数张脸在因极光粒子发生变异的纳米机器膜的另一侧蠕动着。
跳跃。用脚钩住像一面墙一样挡住去路的膜。脚踏浮上来的脸向上奔去。仿佛在泥潭中奔跑一样的不安定感,还有重力也在帮倒忙。
“这个,妈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凭着蛮力跑上去。
路线上有雷坊的背。突出来的四个突起物因为带电而形成了磁场,将沉重的身体逐渐从重力剥离。
机器之翼。在它的另一边可以看见雷坊的头部。即使变得如此巨大她的头发仍保持着金色,波动着。就像黄金的瀑布,或是波涛汹涌的海面。
还看不到她的面孔。
这简直是攀岩。
看着自己用脚钩住凸起或凹陷处以蛮力奔跑的行为艾因雷因如此想到。不过如果让真正的佳妮斯看到的话她一定会苦笑着摇头或着生气吧。
重力之手从背部抓住艾因雷因,加上巨大身躯上升时产生的震动,使他的脚有些空转。狂风试图拽走艾因雷因。
千钧一发之际,终于到达了可以站稳的平面。
深吸一口一直衔在嘴上的香烟。在如此强的乱气流中也不会熄灭的火种燃气红光,向肺部输送紫烟。
吐出的烟和烟头冒出的紫烟飘散到周围的空气中,产生七彩的火花后消失了。
有些担心全身会再一次发生异界侵蚀,不过看来背部的虫子在正常工作。这下应该不用担心了。反而能强烈感受到有灼热的能量在体内循环。香烟的成分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改变。
也许,变成荆棘后导致虫子也跟着有所变化。或者说是强化吧。
“嘛,这是好事啊。”
虽然和背部的虫子已经相处多年,但没有让艾尔米说明过它的详细性能。只听说过它会吸收侵蚀进体内的极光粒子。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就算在将来,这样也足够吧。因为这是艾尔米做的东西,所以也许藏了不得了的炸弹,不过到时候再说吧。
吸完香烟,点燃另一根。
已经非常接近空中的洞口了。
一直在思考跳进那个洞的事。绝界探查计划以失败告终,逃离那个设施后也一直在思考。之所以自己会毫无异议地随同艾尔米和多米尼奥巡回于各城市之间,虽然有恩情或情意,还有工作后能得到可观的报酬等原因,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再次跳入绝缘空间。
跳入后,有一件必须要确认的事情。
艾因雷因在想,必须要确认纱耶不是尼尔斐尼亚。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必须要消除自己心中的疑问和恐惧。
是不是自己创造了纱耶?
没想到竟然纱耶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虽然和她相处久了,但对机械的氛围中怀有人性一面的少女所想的事,不认为自己能理解半数以上。
但是,如果在她那平淡的表情背后,比艾因雷因更加在烦恼的话?
“真是的……。”
收起打火机,吸一口气让火种落实。
看上面。
雷坊……佳妮斯的面孔。第一次见到时有些吃惊,不过现在的话怎么看都不像佳妮斯。因为没有佳妮斯具备的闪烁的好奇心,可以说那就是她一切的,无止境的探究心的光辉。
由索霍所做的歪曲的雕像。看着纱耶时的自己,也许变成了这种歪曲的视野。
连一张照片都不留下,艾因雷因抛弃了一切参加了绝界探查计划,想要通过记忆以外的方式确认妹妹的样子都做不到。看着眼前的雷坊,觉得自己的记忆很让人怀疑。
自己的记忆,到底有多接近真正的尼尔斐尼亚?
如果回到不打算回去的老家确认她的照片的话,说不定会看到和纱耶根本就不一样的妹妹的样子。
觉得这样就好了,觉得必须得是这样子。
“可要坚强啊,都已经是大人了。”
结束片刻休息。跳跃,艾因雷因跑向顶点。
重复和刚才一样的事情,这次能过在失速前就到达水平面。
“呼……。”
气温有些下降。吐出来的气是白色的。已经是夜晚,更因为高度上升了不少。上升的速度加快了吧。刚才自己还在的高楼楼顶已经在遥远的脚下了。
“好,重要的是接下来的。”
眼前是绝壁,头顶是悬崖。
现在自己所站的是faceman的头顶。如果要比喻成女王蜂的话,就是腹部的根部。
是雷坊的肚子到腰的部位。没有多余赘肉,对女人来说是理想的腰部吧。小腹上没有肚脐,抬头就能看到的两个鼓包上没有应该存在的突起。看起来不像是穿了衣服的样子所以应该是裸体,可是总觉得有种穿着泳装的感觉。
强化手术时索霍应该看过佳妮斯的裸体,所以再现是可能的……不知这是羞耻play还是索霍自身的美学,还是他的伦理观,总之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看来还没有发现这边,雷坊的视线依然向着天空中的绝缘空间。向上望去的话视野会被勾勒出圆形的绝缘空间的入口占满,洞口的边缘已经看不到了。
浓密的极光粒子和紫烟之间产生的火花变得剧烈起来。循环于艾因雷因体内的力量也在时时刻刻增强着。能攀登到这里也是多亏了这股力量。
“看看该如何攻克。”
目的的东西,如果索霍说的是正确的话应该就在脖子背面、后头部之间。实在令人怀疑变成现在这个大小后是否还在那里。
“嘛,总之先到那里吧。”
从这里的话,被换算到正常体积后变得不算丰满的胸部挡着,只能看见下颚以及腋窝下面的部位。
艾因雷因在脑海中描绘着移动路线。
如果要跑到肩膀,可采用的路线有两条。跑上腹部,越过那个胸,还是转到背部,利用应该存在的背骨的凹凸。
心情已经是在攀岩。明明没有做过却又想到了这里,艾因雷因正对此发出苦笑时……发生了变化。
苦笑消失了。冰冷的东西穿过脊梁骨。
雷坊低下了她的视线,正盯着艾因雷因
被发现了。
“啧……。”
机械的视线中没有敌意也没有好意,不存在一切可以称之为情感的东西。只是确认了发现应当排除的对象的眼睛。
没有思考的时间了,一口气跑上去。向着眼前的腹部运动自己的双腿。
一边发生在眼前、左右、应该还有背后。
肉拱了起来。像海草一样摇摆着拱起来的肉,下一瞬间从本体分离,变成了人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
艾因雷因对出现的身影皱起眉头。
无数个雷坊包围了艾因雷因。
“我可没时间当你们的对手。”
不停止脚下的运动。形成人形到开始运动存在时间差。穿过那个间隙,艾因雷因奔上腹部。
仿佛在追赶他一样,或是要抢先似的出现新的肉拱,诞生出新的雷坊。艾因雷因把这些肉拱也利用上,继续奔跑。
“……噶。”
凭借速度的猛冲被迫叫停,艾因雷因的身体被先行的意识落下。
意识在一瞬间就回来了。
被当作垫脚石的雷坊抓住了艾因雷因的脚。
到底是从形成到展开行动的间隔缩短了,还是自己看错时机了……没有冷静下来思考的时间。
“碍事。”
一句话。将右手的手枪对准脚下扣动扳机。射出的子弹粉碎了雷坊的手,夺回自由。为了弥补失去的速度,用力踢了她的脑袋。
可是速度无法完全恢复,重力也加盟了雷坊的阻碍。
“!嗨!!”
凭借蛮力奔上去,将聚集的雷坊的手甩开、踢飞、有时开枪轰飞,然后艾因雷因跑到了乳沟,并在中间连续跳跃,随后着陆到胸上。这儿没有乳房特有的柔软或弹性,只有一种让人不自在的坚硬。
既不是雕像也不是人类,很微妙的触感从脚下传来。
只要到了这里,从肩膀绕过去后马上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可是……
“嘛,我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
已经被抢先了。也许察觉到了艾因雷因的目的,或是拒绝作为危险物的艾因雷因接近指令核心而作出的防卫反应。如果是后者的话,说明指令核心确实在索霍所说的部位……。
“不好意思能不能让一下?索霍拜托我来的。”
“抱歉,这个我做不到。”
平淡的声音从某处传来。不是来自于头顶的巨大面孔,而是包围周围的某个雷坊。
“因为这不是主人亲自发出的命令。命令的撤销以及变更请通过主人的声波纹传达。”
“总不能把索霍领到这种地方来吧?你以为这儿是什么地方啊?”
艾因雷因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声音只有一个。
(难道……。)
本体混在其中?那样的话指令核心也在那里。要藏起木头就放进森林中。如果把指令核心藏在有无数同样的东西之中的话,解决起来就麻烦多了。
“这里氧气太稀薄了。那家伙体质虚弱。保证一下子就得高山病。”
“可是,主人的命令是将敌人捕获或歼灭。目前正在进行目的之一的faceman歼灭行动,如果要变更的话必须提供主人或者正式移交指挥权人士的声波纹。”
大概锁定了声音传来的角度。但是,还有一个麻烦的事情。
“索霍担心你异民化后会失控。如果平安无事的话,让他看看你的样子多好呀?”
“完成这个作战后,我会那样做的。”
虽然声音只有一个,但是所有人都在动嘴巴。她们都以相同姿势站立,动作也一模一样。虽不知道到底是谁想了这招,太恶心了。除非用机器搜索声源,否则根本找不到。至少艾因雷因是找不到的。
“受不了了。”
确认双手握住的抢。确认工作情况,没有必要。确认残余弹量,没有必要。只须确认其重量和存在就可以。纱耶造出来的抢不可能因为整备不良而出现问题。因为这本身就是守护沉睡公主的荆棘。
也许从艾因雷因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所有雷坊一齐抬起手臂。
“那么,凭实力解决。”
瞬间,光芒在艾因雷因所在的空间爆炸。紫色的光。站在前方的几名雷坊同时释放的雷击在中央碰撞,剧烈地炸开了花。
刹那后光芒消失了。
不见艾因雷因的身影。
雷坊们一齐看向天空。
迎接她们的是枪弹之雨。艾因雷因在空中转了180度后开的枪。扳机连续不断地被扣下。无限补充的子弹。降临的破坏之爪牙摧毁着雷坊。几乎无比准确地破坏她们的头部。头部被破坏的雷坊没有再生,被巨人雷坊吸收了。如果是本体的话可以立刻再生,而没有这么做是因为雷坊没有完全控制她的分身,或者做不到立刻再生这种事吧。
“没中。”
既然没有再生的,大概就是这样吧。直截了当地只说出这个事实,艾因雷因着陆了。这里也有成群的雷坊。依然在扣动扳机。射出的子弹还在破坏她们的头部。
雷击射了过来。
可是,当雷光消失之时还是见不到艾因雷因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一边被破坏,雷坊的声音一边发出疑问。这期间也没有停止找出移动后的艾因雷因并释放雷击。
“因为我在被击中之前就跑了呀。”
这边也是一边破坏一边回答。
确实,如果被击中的话就不能躲开雷击了。虽说艾因雷因的速度因为浓密的极光粒子导致虫子活性化,所以超出了正常水平,但也不至于达到了光速。
不过,如果事先知道攻击释放的瞬间的话,也不是不可能避开。
“雷击这东西啊,可不会漂亮地直接射向目标。所以我猜测你一定做了什么手脚。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但是我的眼睛却能够看到。仅此而已。”
所谓放电现象,简单来说就是指电子从负极跑向正极,如果要引起雷光的话必须要计算出扩散到空气中的庞大能量消耗。所以把它运用到兵器上可不是一个现实的方法。即使通过转换极光粒子来克服庞大能量的消耗问题,要让它笔直击中目标还需要经历一个过程。
比如说,把到目标的路线变成接近真空的状态,然后打出负电子。
实际上,在雷击射过来的一刹那,艾因雷因的眼睛看到有东西先一步向自己发射过来。虽然时间差很短,但只要在察觉的瞬间行动的话就不会被击中。
通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但是,就像大量的极光粒子使得雷坊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大量的极光粒子同样也使艾因雷因作出本应不可能的动作。
“就是这么回事。”
就在很短的时间内躲开数十发雷击后,艾因雷因这样低语道。平淡地。因为知道对对方说挖苦的话也没用,所以话语中包含的感情也变得稀薄起来。
“抱歉了,这样的条件下我不觉得我会输给你。”
在心中对自己话语的干燥感到一丝不协调,同时将枪口对准了最后一个雷坊。
在躲避雷击的时候艾因雷因也没有停止扣动扳机。射出的子弹已经超过一百发了吧。
所有这些都击碎了雷坊的脑袋,而站在眼前的就是剩到最后的雷坊。
“……为什么,你要妨碍我。”
雷坊问道,她对瞄准自己的枪口没有露出反击之色。
“因为被索霍拜托了。嘛,友情?”
对这个意外的提问,因为事关难以回答的事情艾因雷因有些开玩笑地说道。可是,他不会因为这样就从雷坊身上移开注意力,也不会让手里的抢移动。枪口依然瞄准了雷坊的额头。
“你的目的是指令核心。但是,指令核心中的程序以及战斗经验会每日进行备份,所以可以做到再生。除去一样东西。”
“你的说法可真是兜圈子啊。”
“因为这对我也是无法理解的部分。”
佳妮斯的照片数据。雷坊知道其存在。
“佳妮斯?科特巴克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
“你说什么?”
“佳妮斯?科特巴克。是我外观设计的原型人物。分特市出身。在籍中学的攀岩社团时在定期举行的比赛中留下优异的成绩,并且在校到大学毕业期间参加了由社会人士组成的攀岩俱乐部,向各种难关发起挑战。二十三岁参加绝界探查计划,并失踪。”
雷坊平淡地陈述佳妮斯的履历。
“我忠实地再现了照片数据。人型形态时的相似率始终保持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可即使是这样主人还不能满足。这是为什么?”
“……。”
虽然知道答案,但让人犹豫是否可以说出来。就算说是性格、人性的问题,作为机器的雷坊不知能否理解……。
“在这个国家中能收集到的她的资料我都收集了。在此基础上我对自己的外表进行了调整。可即使是这样主人还不能满足。”
“喂喂。”
这样说的话,索霍不知道雷坊独自调查了佳妮斯这件事。而且她只讨论外观上的问题。
果然,就算跟她讲人性方面的问题也不会理解吧。
可是……。
“故此,我必须要收集不是照片上的真正的佳妮斯?科特巴克的数据。为此我一定要进入绝缘空间不可,为什么你却要妨碍我?”
“……不是为了任务啊。”
开玩笑似的冒出这样一句话。如果不是慢了一拍的话,让自己的动摇平静下来都做不到。
为了了解佳妮斯而挑战绝缘空间?
那不是跟艾因雷因一样吗。
“任务我会完成。我将用多余部分的纳米机器彻底密封后把faceman遗弃在绝缘空间中。在如今这种状态下,这个方法最有效。”
这时艾因雷因注意到了。多余部分。这应该是指这个变成巨人的雷坊吧。而巨人的雷坊有而眼前的雷坊却没有的东西。
发出七彩光辉的眼睛。
其他雷坊的分身是怎么样的?想不起来。说是亮成七彩也不是指眼睛全部都变成那样的。白眼还是白色的,只有黑眼部分发生了变化。在战斗的兴奋状态下没能仔细观察。
“难道你没有异民化吗?”
“极光粒子的侵蚀已经剔除了。虽然被进入到生产区域导致没能避免增殖,不过成功地形成了代替体和保护指令核心。”
也就是说,包裹住faceman正要跳进绝缘空间的巨人雷坊异民化了,不过眼前的雷坊没有受到其影响。而且雷坊还能操纵异民化的纳米机器。
总之,指令核心就在眼前的雷坊身上而且平安无事。如果不是这样就麻烦了……所以,刚才的雷坊的发言并不是异民化导致愿望的突显,而是雷坊原本的表现在表层的愿望。
不是附着在雷坊上的索霍的残留思念,而是这个机器人偶自己的愿望。
“机器要无视制造者的意图吗?”
“并没有无视。主人期望的是完美地再现佳妮斯?科特巴克。我只不过是为了执行它而行动。”
“索霍的话肯定会说别管那种事快回来的哦。”
“正式的命令变更,请通过主人的声波纹进行。”
顽固地不肯接受艾因雷因的话,让人有股徒劳感。
机器发狂了。有时会有这种感觉。但这是否就是错误的呢。执行制造者的命令时在旁边顺便办一下自己的事,雷坊所说的就是这样的。
这很像人类的发言,所以让人觉得作为纳米细胞机器人的雷坊这样说是不是发狂了。
“算了。那么我会完成我要做的。”
“不,你做不到。”
“那就凭实力……。”
说到一半艾因雷因注意到。错,只不过是把应当放在心头上的问题忽略掉了。过于集中战斗而忘记了时间限制。
绝缘空间逼近头顶。
“糟……。”
绝缘空间已经来到快要触碰巨大雷坊头部的位置了。就在惊愕之时境界面接触了头顶。呼地飘一下,下一瞬间头部便消失了。是被吸进空间内部的。不知是因此距离缩短了,还是被拉上去了,散发七彩光芒的境界面更加接近了。
全身像被抽走了什么似的,以前体验过的奇妙的感觉包笼罩了艾因雷因。
“不好!”
重力减退了。绝缘空间正在吸入周围的东西。
“抱歉谈话就留到后面吧。”
已经连一秒钟都不能浪费。艾因雷因扣动了扳机。就连枪声也被吸进绝缘空间,只留下奇怪的余韵。
雷坊无声地扭着身体被轰飞了。艾因雷因担心会破坏掉指令核心所以射中了她的胸口。因为重力减小的关系,雷坊划出被拉长的抛物线,艾因雷因追上了她并抱住她的身体。
“乖乖地回去吧。”
自己的动作似乎也变得有些缓慢了。由于重力的减小,对重量的感觉混乱了。对自己不必要的夸大的动作咂舌,开始奔跑。
没有来自巨人雷坊的妨碍。也许被吞进绝缘空间所以发生了什么机能障碍,或是雷坊所说“剔除”就在产出那些分身并且作为本体的雷坊离开时进行的。
总之没有妨碍是幸运的。
“不。”
雷坊保持被抱着的姿势喃喃细语。艾因雷因不停止奔跑。已经刻不容缓。能感觉到的重力每过一秒都在减小。虽然自己觉得自己在疾驰,但实际情况是在慢慢地跳跃。
最后的一步。着地后踏出去的话就能离开巨人雷坊的身体了。在那之后没有踏脚之地。只能跌落。先不管掉下去后的事情。因为没有思索的空闲。
“我必须要变得完美。”
到底还是平淡地说话。机器的决意。被抱住的雷坊在变形。抱住的东西突然改变了其形状。平衡的改变打乱了着地的姿势。不过,这并不是多大的问题。身体的轻便会使自己免于跌倒。但那也只是如果能踏出最后一步的话。
办不到了。雷坊变形的一部分缠住了脚。
“放弃啊。”
完全失去平衡,跌倒。艾因雷因正要被变得像变形虫一样的雷坊吞没了。变成粘体的身上长出触手,试图完全封住艾因雷因的动作。
不抵消跌倒时的速度,艾因雷因滚了起来。由于这里是斜面所以情况是有利的。
“你才是,放弃并请协助我。”
还差一步。跳跃的话就算是很短的距离,滚起来就不一样了。雷坊的粘稠在降低速度。
试着用右眼的异界侵蚀,可是失败了。雷坊的身体在吸收着艾因雷因的极光粒子。
“变得完美后,你想怎么样啊?”
抱住雷坊的右臂已经被她压住了。一边用剩下的左臂抵抗她的束缚一边问道。
“这样主人的愿望就会实现。这就足够了。”
雷坊所希望的是完全再现佳妮斯。那是索霍所期望却没能实现的愿望。看来雷坊注意到了这一点。可是索霍肯定没有想到雷坊竟然会作出这样的行动。
“然后呢,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挣脱缠住左臂的触手。没有余力继续握住枪了。左臂的臂力能够扯断触手,但是手中的残骸正逐渐夺走身体的自由。
得找到活路……一边滚动,挣脱着触手寻觅周围。已经完全失去了速度,斜面也因为粘稠而失去了作用。只能在抵抗的同时顺便滚动。
“无所谓我的得失。问题只是这对主人是否有意义。”
“就算你变得再完美,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这句话只不过是仓促中说出的,艾因雷因也没有考虑得有多深。
但却发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雷坊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缓了。
“就算你无限接近真正的佳妮斯(原文为雷坊,疑笔误),他也绝不会高兴的。不对,最开始也许会很高兴,但是,那只不过是最开始罢了。”
虽然没有考虑多少,但艾因雷因还是摸索了自己话中的含义,并让它清晰起来。
同时移动视线。变成粘体的雷坊展开得非常薄。如果是这种状态的话也许可以找到指令核心。
“没有那回事。”
滚动的艾因雷因撞到了什么并弹了起来。
然而弹起后的跌落没有来临。一点掉落的感觉都没有。
而是,很明显正在上升。
因为艾因雷因被雷坊包裹在其中所以不知道外面的状况。
“咕!”
喘不过气来。大气消失了。空气之外的东西流过喉咙。很粘却像水一样流淌,在全身各个角落附着上某种粘稠的东西。在一瞬间便渗透进每一个细胞,艾因雷因感受到了,像被强制改变了体内一切的恐惧、痛苦、和彷徨。
对于这种感觉有印象。
视觉在扭曲。
听觉在断绝。
嗅觉在逆转。
触觉在湍流。
味觉在散逸。
所有的感觉在发狂,像是正在诞生自己从没有认知过的某样东西,这种最低却又绝顶,奇怪又滑稽的变革仿佛在自己内部发生一样……。
世界
仿佛
溶化
崩溃
似的。
“噶哈!”
吐出了空气之块。像石头一样萎缩的肺部重新开始工作,如今往肺部流进了从未尝到过的甘甜的新鲜空气。
极光粒子对生存本能作出反应变成了大气。
在被丢进无重力空间的感觉中,艾因雷因立即封闭了自己的内心。封闭了思念。封闭了愿望。拼命构筑在盖子上放上镇石并严密地封上的画面。这不是跟谁学的,也不是为了下次来这里而训练后掌握的。
正是本能的恐惧让艾因雷因这么做的。
绝缘空间,或被称为零领域的空无一物的地方。
视野中仍然是包裹了自己的雷坊。艾因雷因看向自己的手。确认了艾因雷因是否还是艾因雷因的模样。然后摸索全身。封锁动作的束缚已经失去了它的效用,就像漂在水中的塑料袋一样飘荡。动了一下手臂粘体就离开了。
虽然对触觉是否正常工作没什么把握,但触觉传达的已经习惯的感觉,足以让尚处混乱中的艾因雷因回复镇定。
“OKOK我还是我。”
反复嘀咕这句话。说给自己听。
说艾因雷因还是艾因雷因?加菲特。
“可问题是如何返回啊。”
上次是怎会回去的……?因为那时候很混乱所以不记得了。
如果和原来的地方的境界面还有那个洞口,就试试能不能从那里回去。
雷坊的粘体漂着离开了艾因雷因。
视野开阔起来。
放眼望去一切都是七彩的光景让艾因雷因想呕吐。脚下的巨大雷坊像一尊石头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飘荡。看样子已经完全被绝缘空间吞进来了。
faceman怎么样了?没有在动。他可不是个会在像女王蜂似的东西的腹部内老实呆着的角色啊。
“算了。”
如果不做什么的话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比起这个赶快拿到雷坊的指令核心后想办法离开这里。
朝女王蜂飘过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古拉波奈尔市的天空像浮起来一样呈现在那里。是夜晚的天空。虽然因为黑暗看不到什么,但在这种把七种颜料洒满了似的空间里这样反而更醒目。洞的大小大约有艾因雷因身高的三倍左右。没有远近感,所以到那里有多少距离让人很难判断。因此,不知道洞口的大小确实是如此还是距离远所以看起来是那么大。
“不管怎样得快点行动了。”
得出这样的结论,去追飘到另一边的粘体。像游泳一样运动四肢,发现可以往自己希望的方向移动。
如果心里期望的话极光粒子将发生改变,移动起来也许会轻松许多。但是作出期望也就代表把自己的内心呈现给这个世界。极光粒子将会把你心中最深处的愿望也毫无保留地实现吧。
这样子就和那时候一样了,也许会走向和曾经的同僚们相同的末路。
极光粒子会对心理上多强的愿望作出反应……至少没有对取回指令核心并离开这里这个愿望作出过反应。从生成了大气这点看能够反应事关生死的问题,但那对一般人来说应该是所有愿望中立于最顶端的愿望吧。
而且也不知道是否真的生成了大气。也许自己已经被改变成可以在极光粒子中也能存活的体质。
“久居无用。哎,这可是真的。”
一边对自己的想法流出冷汗一边追赶粘体。马上就追上了变成飘荡的破布的粘体。抓住一角,调整相对速度。没有像样的抵抗。也许是因为受到极光粒子的影响而停止了机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指令核心也不会平安无事吧。
极光粒子也会对附着于机器上的思念作出反应。指令核心中索霍的程序。编在其中的佳妮斯的照片数据。还有索霍对她的感情。
如果极光粒子已经发现这些的话?
现在雷坊已经进入了艾因雷因所看不到的世界里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进行那个绝界探查计划的时候,佳妮斯没能看见诞生于同伴们愿望的世界,而只能看见突然陷入混乱的同伴们的样子。
(那个样子,有点傻啊。)
冒出怎样都无所谓的想法。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可不知道自己的内心防线会在什么地方被攻破。艾因雷因看向保持沉默的粘体,开始寻找指令核心。
“啊,啊啊。啊……。”
不是艾因雷因的声音。是粘体发出细微的震动,送出的声音。
“这,就是你吗?”
雷坊确实是这样说的。
你?
比起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更快地,粘体发生变化。缩成一团,变成了一个大球体,然后出现了长度不同的五个突起,球体变得细长,作出了泥人偶似的粗糙人型。
之后的微调在转眼间完成,雷坊出现了。
这样一来,现在艾因雷因正抓住了她的肩膀。
也就是说,雷坊不是看到艾因雷因才说出了这个台词。表明她正在和某个人物相对着。
和谁?
答案马上被揭晓了。
雷坊的面前出现了另一个雷坊。
对仿佛突然冒出一个镜子的情况艾因雷因吞了一口气,在下一瞬间已经惊呆了。
“难道是!”
既然是“你”,那就不可能是雷坊造出的分身。所以在那里的理应是和雷坊不同的存在,加上和雷坊拥有相同面貌的人就是……。
“是佳妮斯吗?”
“……。”
但是这个佳妮斯没有对艾因雷因的话作出反应。只在雷坊的眼前,浮现出比雷坊更接近佳妮斯的笑容,站在那里而已。
就像一张照片一样。
“啊啊,这样啊。”
仔细观察佳妮斯的样子后明白了。
这不是真正的佳妮斯。雷坊的愿望……不知极光粒子是否会对机器的愿望作出反应,所以姑且认为是附着在程序中佳妮斯照片上的索霍的愿望吧。出现在这里的是极光粒子对此作出反应而出现的赝品。
而那如果是索霍的思念的话,那应该比真正的索霍所抱有的愿望更加虚弱。大概更加虚弱吧。
所以才不能变成索霍所期望、雷坊所期望的真正的佳妮斯,只出现了照片似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索霍心中的佳妮斯已经被凝聚成一张照片了。
是这样的话……会变得如何呢?不,已经知道索霍心中的佳妮斯并不是完整的。这一点看到雷坊就能十分理解。就算把多大的东西藏进了照片中,如果不能读取的话就和不存在是一样的。
“怎么会……。”
也许已经注意到这个事实了,雷坊那平淡的声音表现出了绝望。可是在她的动作中却没有体现一丝。声音也好,表情也罢。
但是,那一瞬间,雷坊确实表现出了人性。只是细微的,也许谁也不会发觉的,小小的绝望。
“你不会变成真的。”
艾因雷因向她的背影说道。
“就算出现在眼前的是真正的佳妮斯,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知雷坊有没有听艾因雷因说的话,她没有回头。只是一直在盯着微笑的佳妮斯。
“即使参考了真正的佳妮斯,点成无限接近她的存在,你仍旧是赝品。能骗过任何人也骗不过索霍。就算你抛弃雷坊这个身份也是一样。”
边说着,艾因雷因抬起了他的左手。
(记得是在脑袋后部的脖颈部位吧?)
“因为,不管你如何欺瞒你还是雷坊。无法成为佳妮斯。”
左手用力。
如果没有纱耶对完全变成荆棘的自己所说的话,艾因雷因也不会这么想。
纱耶就是纱耶,不是尼尔斐尼亚。即使纱耶是因为艾因雷因的愿望诞生的,即使是相反的情况。
纱耶就是纱耶。
记忆会淡薄。不管怎么努力去记住,记忆还是会随着时间失去它的鲜明,理解很模糊的部分会被削去,被强调的部分会被重新构筑,记忆就这样被捏造。
记忆中的尼尔斐尼亚、索霍心中的佳妮斯,她们就这样逐渐变得不完整。
创造尼尔斐尼亚是不可能的。
艾因雷因的手掌破坏了雷坊的脖子,抓住藏在其中的小球。
是雷坊的指令核心。
果然,雷坊没有对自己碎掉的部位进行再生,保持着被破坏的样子飘在绝缘空间中。
站在艾因雷因眼前的佳妮斯保持着那个姿势那个笑容飘离艾因雷因。放着不管的话早晚会崩溃吧。
“好了,剩下的是怎么回去了。”
这时才注意到自己额头上已经流满了汗。封闭自己内心这样一个作业比想象中更消耗神经。
“来得及吗?”
没有来得及的自信。
可是,和纱耶约定过要回来。既然约定了就不能让自己任由虚无摆布。艾因雷因运动四肢,像游泳一样向着洞口前进。
“……不妙啊。”
时间上很短,但艾因雷因不得不注意到其实距离一点都没有缩短。
能想到的原因有两个。
其一,零领域这个空间有宇宙规模的大小。
其二,到了这里后一直以为在移动的其实都是错觉。
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人绝望。如果是第一种的话从这里到洞口可能有数光年的距离,就算有地球到月亮的距离自己也没办法。
如果是第二种,不知道如何移动的话就根本就是扯淡。
“到底怎么办呢。”
其实内心很焦急,但表现不到语言上。表情也没有变化。也许是因为在感情上盖上了盖子的缘故,可是这个盖子在新诞生的恐惧面前显得不知所措。早晚会从里面撑爆,然后艾因雷因的眼前就会出现发生变化的极光粒子。
“赶在那之前。”
即使不是这样,在这种紧张状态下不知什么时候虫子会失控,并重蹈覆辙。不断产生焦躁感。但是结果连个兆头都没有。
“看来你遇到麻烦了啊。”
耳边突然响起这样一句话。
“是艾尔米吗?”
“刚刚找到了增设机。哎呀哎呀,找得我好辛苦。”
在零领域中创造并固定亚空间,这就是增设机。原来艾尔米在发生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也一直在寻找。
“能作到在零领域中不发生变化而迷路,是否是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
“也许是吧,不太懂。有可能是因为爱的奇迹。”
“真浪漫。”
轻松地听着艾因雷因的玩笑,艾尔米终于切入主题。
“果然如我所料,有人为地对增设机动过手脚的痕迹。虽然我不太愿意相信有人能够作到这一点。”
“是不是哪里有除了你以外的第一代啊?”
“他们都死了。我亲眼看到的。唉算了。反正能修复增设机。比起这个我想在你出来后再堵上那个洞,自己能离开吗?”
“不能离开所以才烦恼嘛。”
艾因雷因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原来如此。丧失距离啊。真有零领域风格的现象。”
“有什么方法吗?”
“从我这边没有什么能做的。只有给你个建议了。”
“希望你能给出有速效的。”
“很简单。那里是零领域。不存在任何东西,却能够因为思念而存在任何东西。那里就是这种空间。如果不存在距离的话,就在不存在的情况下移动就好了。”
“……真乱来。”
艾因雷因因为艾尔米所说的内容而流下了冷汗。
“那可是在零领域许愿啊。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为了不让极光粒子做出反应,艾因雷因在心中盖上盖子。艾尔米竟然要自己移走盖子展示自己的愿望。如果没有了盖子,极光粒子会从其缝隙中进入并揭穿艾因雷因的所有愿望。然后诞生出由人那不完整的愿望构筑的世界,而因其脆弱发生崩溃。
不能在崩溃中活下来就只有死。
活下来的话就变成异民。虽然艾因雷因已经是个异民了,但极光粒子可不管这个。
艾因雷因一定会发生新的变化。
如果那样的话不知自己还能否维系自我。
还有,自己要实现的愿望是什么,就在刚才已经确信过,不管如何渴望都不会出现真正的尼尔斐尼亚,在这样的自己的内心里,到底还有怎样的愿望。这连艾因雷因自己也不知道。
就因为不知道所以无法预测将会发生什么。
“可是,也只有这么干了。”
“唔……。”
“你也不想在那里慢慢悠悠地像个青虫似的前进吧?我也不想等下去。这样的话,只有这么干了。”
“可恶。”
艾尔米说的没错。如果洞口一直开着的话古拉波奈尔市内会出现更多的被极光粒子侵蚀的异界侵蚀者吧。不久所有的市民都会变成异界侵蚀者。
不光是这样,也有可能诞生出新的异民。
虽说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他人的命运不管自己的事,但觉得如果艾因雷因不回去的话纱耶会永远在古拉波奈尔市等下去。就凭异界侵蚀者是无法超越纱耶的空间干涉能力的,但他们会打断她的睡眠吧。
“我做行了吧。”
她的睡眠由我来保护。
“这才像样嘛。”
虽然从没看过艾尔米的面孔,但听声音她好像是在微笑。
“那么,请你快点。因为这工作很细致,不能等很久。”
“……真是,说得简单。”
这样嘀咕一下,可没有艾尔米的回应。艾因雷因集中注意力,开始进入移开盖子的作业。
不能开得太大。不能让极光粒子触碰到自己内心的一切,只露出想穿越洞口这个愿望就行了。
不存在像样的顺序。这时没有使用手册的操作。连能不能作到都不知道。给自己的心盖上盖子这个操作也是偶然作到的。就像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从没训练过也没有过经验的作业。
这不是鲁莽那是什么。
即使是这样,自己必须得作到。
“给我成功哦。”
说着不知是说给谁听的话,艾因雷因开始暗诵。
感觉上没有发生什么事。
但是视野却在瞬间发生了变化,眼前展开了古拉波奈尔市的夜空。
顺利到达的洞口。
“能作到的嘛。”
但是,这绝不是轻松的操作。扩散到脸上的温热的感觉。用手摸一下,摸到了黏糊糊的东西。
是血。红色在侵蚀着右眼的视野。右眼,跨过变成异民的眼睛的伤痕裂开了。虽然不知道这反映的是什么愿望,
总之好险啊。
不过离开这里就不用在乎了。
……可是。
“……喂,饶了我吧。”
感到背后有东西在动,艾因雷因发出了一声感叹。
“就算我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回到这里来。”
回头一看,巨大的雷坊的腹部占尽了视野。
faceman的声音就从那里传来。
“我本不想回来的。因为我知道回到这里将会发生什么。”
光滑的表面鼓起,出现了一张脸。也许这就是faceman本人的脸。
“怎么回事?”
一边提问一边暗自后悔弄丢了纱耶的手枪。如果有那个的话就能做出像样的事,可是现在在这种连移动都伴随无比疲劳的地方什么也做不了。
“我在外面也说过吧。除了那个国家的大部分世界已经被零领域(原文为亚空间,疑笔误)吞没了。”
“嗯,说过。”
口头上表示同意,艾因雷因想象着跳跃洞口的自己。如果跳出的同时艾尔米能堵住洞口的话,faceman就被困在这里了吧。
可是无法和艾尔米取得联系的现在,前提是艾尔米已经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也许你看不到,这片零领域里有生活在崩溃的亚空间中的人类。”
“你说什么?”
“身处零领域却不能像我一样变成异民,被卷进愿望世界的崩溃后并没有死去。他们只是活着和零领域同化了。”
“你以为这种事情可信吗?”
有一瞬间,想象了。艾因雷因立刻猛烈摇头,赶走思绪。竟然想象了。如果faceman的话是正确的,尼尔斐尼亚仍然在零领域的某处活着。佳妮斯也是。参与了绝界探查计划的同伴们也是。
所有人都活着。
(尼尔斐尼亚还活着?)
只要这样一想为了跳跃洞口而筑起的想象就差一点崩溃,精神上的盖子也差一点就打开了。
(不要去想。)
“你不信也可以。不管你信与否,这都无关紧要。”
覆盖faceman的表皮开始蠕动,浮现出无数张脸。
但那却和至今的不一样。和至今眼睛、鼻子、和嘴被随机摆放的脸不同,所有的脸都形成正确的形态浮现出来。
“我的存在,是不应该穿过绝缘空间到达零领域的。因为被零领域吞没的人们渴望得到形状。没有明确的愿望,不能成形的人们为了得到形状,我收集的脸是绝好的触媒。”
就在faceman说话的时候也不断生成无数个脸。随着脸的增多,faceman的面孔渐渐失去了它的起伏,逐渐被周围的脸吞没下去。
“我是……不应该,回来……的。”
“faceman!”
“……。”
faceman不回应呼唤。脸还在增加,试图爬上来。脖子下面也出来了。身体开始出现。和雷坊生成她的分身时一样,有无数个人正在诞生。
可是,这还是人类吗?
不是异民吗?
faceman出现在这个国家时牺牲的五千万人类。如果现在正要诞生出有那么多的异民的话?
“这里是,灵魂的坩埚吗?”
无法成为异民,而被零领域吞没了的人类会失去肉体,变成灵魂……变成只有意识的存在飘荡。所以艾因雷因才看不到他们吗。
然后,他们以faceman所收集的变成异民一部分的脸作为触媒显现出来的话,他们将不在是人类,而应该是异民。
“不能继续磨蹭了。”
尼尔斐尼亚的身姿掠过脑海。但艾因雷因却把它使劲压制下去,凝固起自己跳跃洞口的画面,并释放出来。
像被塞进模子中的冲击袭击过来。
视野被染成黑色。冰冷的强风敲打着全身。轰鸣声回响在耳边,袭来掉落的感觉。
回来了。
“绝缘空间在……。”
就在艾因雷因的头顶。
呈现七彩的断面在急剧缩小。艾尔米成功修复了增设机。
手中握着雷坊的指令核心。确认着它的触感,艾因雷因望向逐渐变小的洞口,继续掉落。
“尼尔斐尼亚……。”
也许还活着,即使已经变成了异民,可她还有可能活着。
就在,那个零领域中。
佳妮斯也是。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索霍的话,他会怎么做呢……索霍会对无法在心中成形的结论做出怎样的选择。
而自己要怎么做。怀着无法得出结论的思绪,艾因雷因继续掉落。
尾声
房车中充满了包含足够多的无聊这一成分的空气。
艾因雷因就坐在驾驶席上,除了时不时地确认自动驾驶是否在正常运转,剩下的时间就呆呆地望着挡风玻璃另一边的景色。纱耶坐在旁边的副驾驶席上,放倒靠背睡着了。黑猫在她的腿上卷着身子。
多米尼奥在居住区唠唠叨叨喝完了酒,现在正躺在床上发出呼噜声。
醒着的只有艾因雷因一个人,加上根本没有醒着的必要,让他连抵抗睡魔的精力都被抽干了。
为了让自己清醒而操作导航仪搜索电波,出现了一个映像。
没有声音而且画面中刮着沙尘暴,好好一个彩屏变成黑白的了。这说明已经已经离开古拉波奈尔市很远。比起这个,艾因雷因赶走睡意注视着出现在不鲜明的映像中的人物。
“玛玛?帕帕斯。”
屏幕中的玛玛?帕帕斯身穿女式西服,完全摆脱了匪帮特有的氛围。但这也不是说她展现出女性的婀娜,而是以尖锐的表情站在演讲台上,在说着什么。
“是不是古拉波奈尔市的市长选举啊?”
艾尔米从副驾驶席。猫还在睡觉。但是看来在它额头上蓝宝石中的艾尔米并没有跟着睡着。
“竞选市长?为什么?”
“很简单啊。为了获得抗侵蚀剂的特许需要的是正式登录在首都的户籍。为了得到它就要连接和首都的中央计算机相连的末端。而能直接接触到那个末端的,只有市长。”
艾因雷因终于明白原来玛玛?帕帕斯说的是这件事。如今在任何一个城市,政治和黑道已经变得谁也离不开谁了。如果利用毁灭索里欧尼家族后在黑道上得到的权利的话,确实可以蒙混古拉波奈尔市的户籍,然后参加市长竞选。
在此基础上,连接中央计算机,捏造出正式户籍。
“嘛,突然冒出的候选人是很难当选啦,大概准备了可以当作傀儡的几个候选人吧。是呀,这样更可靠,所以她可没必要出现在明处啊。”
“原来如此。”
即使艾尔米说的是正确的,玛玛?帕帕斯应该也没有放弃参加竞选吧。而且就算她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了傀儡,真正的目的还是自己当选市长。
虽说政治和黑道关系紧密,但那只不过是在地下的事情。当选市长,登上在公开场合露面的地位,这是否会直接带来在精神上和黑道的诀别呢?艾因雷因这样想。
心想,这对在战斗的尽头渴望着安稳的玛玛?帕帕斯和她的部下们来说应该是正确的道路吧。
安稳。
这也是自己在将来必须要争取到的东西。虽然这么认为,但不可否认也存在着回避它的自己。
那场为了夺取雷坊的指令核心而进行的决死的“潜水”,虽不致死,却让艾因雷因身负重伤。索霍的部下们试图逮捕无法动弹的艾因雷因,但多亏纱耶的守护,和以指令核心为人质的艾尔米的交涉总算达成了停战协议,艾因雷因才能在古拉波奈尔市专心治疗伤势。
那是对一般人来说是足以致死的伤势,但艾因雷因却只要一个星期就可以活动了。
在那之后把指令核心还给了索霍,逃似的离开了古拉波奈尔市。索霍他们没有追来。雷坊的状态还不允许她马上行动,而其他战斗力也因为和faceman的战斗而无法投入使用。既然艾因雷因已经痊愈,那他们就已经毫无办法了。
进入绝缘空间之前和雷坊进行的对话。是否要告诉索霍……苦恼后,艾因雷因决定还是保持沉默。下次见面时雷坊是什么样的姿态,索霍所得出的结论就应该在那里。因为艾因雷因不能判断自己是否可以过度涉足于索霍走到那个结论的过程中。
也没有对他讲过在零领域中从faceman听来的话。因为发现自己正打算确认索霍如何决断后在行动,对这样的自己感到了厌恶。
玛玛?帕帕斯只靠自己的意志和思考决然走向自己的路。自己也必须要像她那样。
电波变得更差了。画面已经完全变成了沙尘暴。艾因雷因把它调回导航地图。失去兴趣的艾尔米保持了沉默,黑猫也纹丝不动地继续睡觉。
将黑猫放在腿上的纱耶也在继续睡觉。
“艾尔米。”
“什么?”
黑猫保持着沉睡,艾尔米回答道。
“faceman说的是真的吗?”
“增设机的故障?”
“嗯。”
“因为是机器嘛,肯定早晚会坏掉的。”
“……难道,你知道会这样?”
艾尔米是开发了增设机的第一代炼金术士。
“这个是知道的。但是,我可没想到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
被无限增殖的亚空间所隔绝的这个世界。
要说起因在炼金术士身上的话那是错误的。因为如果没有出现亚空间增设技术的话,人类可能早就在资源战争中灭亡了。
“增设亚空间什么的到头来只不过是为了敷衍一时罢了。这一点在开发的时候就知道。即使能够复制,谁也无法独自把它做出来。如果我们不在了的话,连改良也做不到,一旦设置后即使坏掉了也没人能修理。这不是自明之理吗?”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这里。艾因雷因也一样。
“虽然正确的使用方法是为了人类能够重新站起来而暂时应付过去,可是人们却难以忘记体验过哪怕一次的奢华,这就是人性啊。”
“这样说的话,这个国家早晚也会消失了?”
“如果我死掉的话,早晚会那样吧。嘛,首都附近的土地是真是存在的,其它国家也有一样的地方。”
这能起到多少慰藉呢?光是这个国家就已经超过了原本地球的表面积,只需这个国家的人口就足以撑爆地球。
“为了不变成那样,你可要好好加油哦。”
“你要我代替多米尼奥?”
“啊,被你发现啦?”
“有一点点。”
但是,多米尼奥应该没能和艾尔米要做的事扯上过多吧,或者他是故意避开的?
艾尔米只靠自己一个人,为了保护这个国家而到处修理亚空间增设机。一想像其重压就让人受不了。
“难道,你是个不错的家伙?”
“啊,你现在才发现?”
“不过做出来的可都是坏事啊。”
艾因雷因哎呀呀地耸耸腰。
和艾尔米他们同行,明明是为了获得纱耶能安稳地生活的地方而已。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不得不做着正义伙伴似的事情。
不会不想到这到底开的是什么玩笑。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连纱耶能安静睡觉的地方都会失去的。
“看来我拼了老命也不能逃离绝缘空间啊。”
透过窗户看向天空,蓝天上飘动着七彩之幕。它的另一侧就是绝缘空间、零领域。
尼尔斐尼亚也许就在那里。
(真是乱七八糟啊。)
艾因雷因的精神也像零领域似的是混沌状态。连自己都不知道会对什么东西作出反应而发生变化。
“唉算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
然后,艾因雷因放倒靠背闭上了眼睛。
后记
初次见面,活着大家好,我是雨木シュウノスケ。
历史。据说,现代日本人的历史根据出土遗产可追溯到二万五千年前。从狩猎生活到农耕生活。从石器到铁器。从刀枪到枪炮。从马到车。从飞脚(日本古时的邮递员)到邮差。从信到电话,进而到互联网。不只在日本,我们所生活的世界都是有历史的。没有历史的话就没有我们现在的生活,如果过这个历史出现一点偏差,也许我们的生活形态会是另外一种样子。
证明我们存在的路线,这就是历史。
虽然不至于这么伟大,小说作品中的幻想世界也有它的历史。一个世界,有它文字舞台的时代之前,也有之后。它们不会事先就会成形,不过有时也会被传颂。
这部作品就是这一类书籍。
叫做《钢壳之雷吉欧斯》的,一部在富士见文库中仍以现在进行时出版的作品,以它的过去世界为舞台的故事。这就是《雷吉欧斯传说》。
不读《钢壳之雷吉欧斯》就不能品味这部作品。同时,不读《雷吉欧斯传说》也无法享受《钢壳之雷吉欧斯》。不会有这种情况的,所以不用担心。
我正努力让两边都能让人单独享受。
只不过,确实有读过这两部作品才存在的乐趣。
这部作品是描绘了在我们遥远的未来生活的人们的故事。进军宇宙失败后的人类,膨胀的人口和以另外一种方法解决了这个问题而形成的世界。生在这种IF世界的艾因雷因他们会如何生存。然后他们迎来的结局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和《钢壳之雷吉欧斯》联系起来。虽然故事才刚刚开始,作为作者的我也非常期待。
在一部作品中是很难说尽那个世界的历史的。我认为小说应该描绘人物而不是世界的历史,这个想法现在也没有改变。不过,作为以描绘名为幻想这个假想世界中的人物为生业的我,也乐于构想那个世界本身的构造。虽然讲不完诞生在那里的历史就会结束,但这部作品是主人公艾因雷因的故事的同时,也是触摸到了在《钢壳之雷吉欧斯》中无法说尽的历史的故事。
在一般社会上正成长着名为轻小说的领域,作为从出道这里的我来说,出版单行本将会是一种挑战吧。不过我自身倒没有太在意这个。
结论就是雨木シュウノスケ只会是雨木シュウノスケ。我相信这一点。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会是好事还会是坏事。
能让各位觉得有趣才是最重要的。
最后,让我由衷感谢允许我写出本来无法说尽的历史的高木编辑长和给予我这个机会的《钢壳之雷吉欧斯》这部作品,还有支持《雷吉欧斯》的各位读者、阅读这部作品的各位。
雨木シュウノス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