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点、快一点!爸爸,不快一点的话,船就要开了,快一点、快一点!」小女孩催促着父亲。「别跑那么快,很危险哦!」对于年幼女儿发出的喧闹声,跟在后面响应的父亲流露出无奈但开心的苦笑。
小女孩焦急地原地踏步,等着身后一派悠然的父亲,最后忍不住又往前奔去。抱着大件行李熙来人往的人群,让原本狭窄的通道显得更为拥挤,小女生钻过人群之间,发出轻快的脚步声奔上马口铁阶梯,往外头长方形的白色世界奔去
「哇啊!」
小女孩和琦莉两人几乎同时跃上甲板,一齐发出了欢呼声。
眼前是一片无限辽阔的砂色天空,还有成群的白鸟悠闲地层翅飞翔,干爽的砂风拨弄着发丝吹拂而过。
琦莉对着恰巧与自己做出相同举动的小女孩微微一笑,轻轻挥手道别。小女孩握着缓缓爬上阶梯的父亲,拉着他奔向可俯瞰港口的甲板旁。
琦莉带着些许羡慕的眼神目送他们,这时想起了自己的同伴,于是从阶梯的出入口往下探看。尽管琦莉力邀哈维,但他似乎毫无跟上来的意嗯。『真是上了年纪的家伙』垂挂在脖子上的收音机小声挖苦着。
呜嗡、呜嗡
宣告启航的低沉汽笛拖长了声音响起,汽笛的声波从脚底直达腹部深处,不断回荡震动。船身后方突出的巨大排气管喷出了浓厚的石化燃料烟雾,渲染了整个天空。
琦莉转过身跑到甲板旁,钻过那些正朝着码头挥手的乘客之间,从栏杆上探出身子。
港口的维修人员与送行人群并排在下方的码头上大大挥着手,而整齐排列在甲板上的船员们则敬礼回应。将右拳置于胸前的敬礼姿势和游戏的纸牌一样,都是由殖民拓荒时代的宇宙飞船水手所流传下来的这让琦莉回想起昨晚的三角帽人偶们,胸口不禁感到微微刺痛。沿着海岸线的防砂堤尽头一角,昨晚遇见三角帽人偶的消波块群,现在看起来宛如白色的山丘。
「少爷!您要小心啊,少爷」
一个宏亮的高亢女声划破吵杂的声浪,打断了琦莉的思绪。她将目光栘回码头,看到一名穿着女仆装束的肥胖妇人,正站在码头突出的一端挥舞着白色手帕,流着泪朝这里大喊。
「少爷,少爷!」
看到那副拚命的模样,琦莉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向妇人目光所在之处。一名少年正站着船头附近的甲板旁,他身上穿着彷佛今早才刚从服饰店送来的高级套装也就是所谓的富家少爷。女仆打扮的妇人所挥手的对象,应该就是那位少年。
「知道了,回去啦!」对于那位毫不在意形象的送行妇人,少年不客气地低声挥赶。然而他的声音小到妇人根本无法听见,一定是对于周遭的目光感到不好意思吧?琦莉噗哧笑了出来,她凝视着少年的侧脸;对方看起来比自己小几岁,大概十岁出头左右。那一头梳得整齐的淡褐色头发看起来相当柔顺,琦莉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短黑发,这才意识到最近几乎都没在照顾它,而且早已被荒野的冷风吹得干如稻草。
已经看不清楚码头上送行人群的面孔时,乘客们这才相继走进船舱。
直到最后仍可听见妇人女仆那有如回音的响亮声音,虽然少年嘴中念念有词,却仍依依不舍地在甲板上逗留。完全听不见妇人的声音时,他才离开栏杆转身离去。一名女子穿着朴素但质地不错的洋装,伴随在少年身旁走着:那位挽起一头与少年相同淡褐色头发的漂亮女子,一定就是他的母亲吧?
少年与母亲离去时,哈维才正要上甲板。当哈维在阶梯的入口处与他们擦身而过时,瞬间像是被吸引似地回头望着少年母亲的背影,但马上又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朝琦莉走去。
「动作真~慢,已经看不见港口喽!」
琦莉嘟着嘴抱怨,哈维却丢下一句「无所谓,反正看不看都没关系。」砂风逗弄似地不断吹乱发丝,让他一脸困扰地蹙着眉。但是,抬头仰望广阔砂色天空的哈维,却露出一副即使仔细观察也无法确定,似乎正舒服地眯着眼睛的微妙表情。
「那些鸟只有一只脚呢。」
哈维仰头呢喃。琦莉吓了一跳,她追随着哈维的目光望向天空,十几只宛如融入天空般近似砂色的白鸟正鸣叫翱翔着。
哈维就此闭口不语。自己先起了个头却无意继续说下去吗?当琦莉感到困惑之际
『俺以前曾经听说过,当殖民船载着鸟类来到这个星球的途中,由于遗传因子发生了突变,所以才演变成独脚鸟。』收音机观察周围没有其它人后才开口。琦莉的脑海里想着:所谓的「以前」应该是指下士还活着的那个时候吧?
『那些是一整年都在行星中流浪的候鸟。冬天时往南飞,到了夏天则飞向北方。它们会停在防砂堤突出之处或船帆的顶端,让翅膀稍做休息之后再继续飞行,听说几乎是不睡觉的。』
「没有睡眠持续不断地飞行?它们不会累吗」
『不清楚钦,那就是它们的习性吧?』
「哦」
话虽如此,但持续不停地飞翔应该非常辛苦吧?虽然它们看似悠然地展翅翱翔,或许事实上早已疲惫不堪,只想在某处好好地睡上一觉。
哈维就这样目光不带一丝情绪地直盯着天空,好一阵子就这么一动也不动。琦莉朝他靠近半步,站在他身旁一同仰望着天空。
「那,坐船旅行的第一天感想如何啊?」
「糟透了。」
哈维故意坏心眼的问,琦莉简短回应后便趴在枕头上。
『都是因为你兴奋过了头才会这样。』枕旁的收音机流出无力的声音。不必连下士也这么说吧!琦莉不高兴地转过头,正巧与躺在不远处的乘客四目相交。
三等舱并不像拥有个别客房的头等舱、二等舱,而是位于船身最下方的大通铺。中间的走道两侧全都是上下两层的通铺,总共划分为十六个区域:每个区域都住着约二十人左右的乘客,并塞满了比人还占空间的行李堆。由于分隔成上下铺,因此和天花板的间距相当窄,连琦莉都必须微微弯腰无法站直身子,更不用说哈维了事实上,哈维刚进来的时候便狠狠撞了上去,发出有如凶杀重击般的巨大声响。
哈维直接钻进位在第四区的下铺内侧,于是这个可以从圆形窗户望见海的靠墙角落,就成了琦莉他们这十天乘船之旅的床位。在狭窄拥挤的通铺上,两人的空间极为有限,而且提供的枕头和毯子质地也不佳。但是和包厢席的列车之旅相比,能够躺着睡觉就已经相当舒服了。
话虽如此但一想到直至抵达对岸港口的这十天,都必须一直持续这样的状态,原本启航时的兴奋心情就逐渐感到颓然无力。
由于逆着流砂的波浪强行横渡,因此船身不断左右不规则地摇晃,翻弄着耳内的三半规管。不仅如此,床铺下方的低沉机械动力声响也不停地在肚子底下回荡。琦莉虽然不是容易晕车的人,但是在船内的餐厅吃完午餐后就一直感到不舒服。
「拜托你,可别吐在那里啊!」
「我知道啦!」
琦莉就这么躺着,愤恨地瞪着一副事不关己、冷酷无情的哈维。哈维从刚刚便一直坐在圆形窗户旁,为了点烟一事,与无法顺利驾驭的右手缠斗着。从大衣袖口隐约露出金属骨架的手指,虽然宛如人类般握着打火机,但完全无法依照指示,看起来只像是要烧掉主人的前发。
「为什么不听话?」
哈维眯起眼睛,低头瞪着右手责问。右手并未回答,取而代之的是将打火机往后方一丢。
「你这家伙!」
『俺认为,它应该是觉得琦莉已经那么不舒服,所以不希望你再污染空气了二收音机一副理解的语气解释,此刻恰巧从喇叭流泄出诙谐节拍的曲子。
「真是的,吵死了!」琦莉疲惫地抱怨,她低着身子从床铺站起身。
「我到外头去呼吸新鲜空气」
虽然正值隆冬,但是从南方吹来的舒服冷风正好冰镇了发热的脸颊。琦莉倚着甲板上的栏杆,深吸着外头的新鲜空气,感觉变得舒服多了。
在栏杆前方展开的,是一片绵延不绝的流砂海,以及与流砂海相同颜色的微阴天空,两者在遥远的视线尽头交融成模糊的地平线。
这艘朝着位于东南方的南海洛港口行进的蒸气船,名为「砂鼹鼠七子」号。据说砂鼹鼠是「砂之海」中象征着幸运的生物。这艘大得夸张的船,光是必需花费庞大燃料费的石化资源燃料槽,便占据了船底相当大的面积,因此可利用的空间并不如船身规模那般大。
船尾螺旋桨拍打着砂子的转动声不绝于耳。吐着烟雾在砂上疾行的巨大铁块,是琦莉对砂船的印象。在设置于船尾的主螺旋桨和数具副螺旋桨驱动之下,砂船对抗着流砂的作用力,强行渡过砂之海的表面。
在反方向的船首处,数名穿着连身工作服的船员正在甲板上清扫。当琦莉漫不经心地望着工作的船员们之时
砰咻!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闷响。由于被吵杂的螺旋桨转动声千扰,因此琦莉只听到细微的声响,但那彷佛重重压缩空气后突然解放,令人感到寒毛直竖的枪声
(是碳化枪)
琦莉脑海中浮现,哈维在运输塔被身穿白色装甲服教会兵们打断腿的景象,她不禁感到全身僵硬,只能以目光寻找声音来源的方向。
当她把视线栘到再次出现的枪声方位时,终于看到在船尾附近的甲板旁,伫立着一个矮小的身影当琦莉认出对方时,顿时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对方正是启航时看见的那位,有女仆装束妇人送行的少年。他将枪身粗胖有着独特外形的枪枝靠在甲板的栏杆上,瞄准海面。
枪口瞄准的那一头,正是那些低空飞掠海面的独脚候鸟群。
「不行!」
琦莉下意识地大叫并往前奔去。
「住手,不要射击!」琦莉原本想制止少年,却不小心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啊!」、「哇!」琦莉一把抓住越过栏杆、差点落人海里的少年衣服,慌张地将他拉了上来。
两人同时跌坐在甲板上,飞出去的碳化枪掉落地面,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滚动着。
「你干嘛啦!」
少年旋即站起身,想要拾起碳化枪。「不能拿这种东西!」琦莉冲上前一把抢过碳化枪,用双手紧紧抱在怀中没想到看起来非常笨重的枪身却异常轻盈。琦莉惊讶地低下头,发现手中这把枪的体积比印象中的碳化枪更小;再仔细一看,竟然还是塑料材质。
「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是玩具枪啦。」
少年焦躁地回答,并从琦莉手中将枪抢了过来。琦莉瘫坐在地,以呆滞的神情望着对方。
「是玩具?」
「是啊,你不知道这是首都现在最流行的玩意儿吗?」真是乡巴佬啊!少年一副明显瞧不起琦莉的表情哼笑着:「很酷吧!这是教会兵的特殊部队所使用的武器,他们就是用这个杀尽『战争的恶魔』而结束战争的。」
琦莉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酷或是值得羡慕的,而且那个历史大部分都被扭曲了。她知道那不是真枪后顿时全身虚脱,也失去了开口说话的力气。
「吓死我了」
琦莉瘫软地坐在地上,重重叹了口气。少年莫名其妙地低头望着她,毫不客气地说了句「怪胎」后,又将玩具枪对着海面瞄准。
伴随着砰咻的枪声响起,塑料的子弹往天空射出,受到惊吓的候鸟们四处逃散。虽然暂时松了一口气,但仔细一想,对于小动物来说,即使是玩具仍具有相当的杀伤力。
「喂!打中的话就糟了,说不定会死啊。」
「这是当然啦,因为我就是瞄准那些鸟发射的啊。」
和真枪的操作方式一样,少年将枪身垂直晃了晃,继续装填子弹。他仅斜眼瞄向琦莉,毫不在意地说。当琦莉对于少年这般毫不在意的回答而语塞之际,少年又再度瞄准翱翔于天空的候鸟群,然后拙下了扳机。
发出枪声的半秒后,几乎是与鸟群逃窜的同时,海面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声响一只候鸟垂直坠入海中。
「啊」
琦莉爬到甲板旁贴着栏杆,目不转睛地从栏杆间盯着海面。和羽毛颜色相同的砂海将那只被击落的候鸟吞噬,转眼间便消失无踪。
「太棒了,打中了!」
少年高兴地挥舞着玩具枪大喊。琦莉在一旁呆然望着海面,但旋即抬起头责备地盯着少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两只鸟又没什么,况且还有那么多只啊。」
「没有了!」
琦莉忍不住粗暴大喊。少年惊讶地眨着眼:「干嘛那么生气啊?」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琦莉稍稍平复情绪后说道:
「你刚刚击中的那只鸟,是唯一仅有的,它已经不存在于那些候鸟之中了」
当琦莉用和缓的语气对着少年说教时,突然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她讲到一半又将目光栘回海面,就在刚刚那只候鸟坠落的海面附近,猛然窜出一个黑影。好像是一只黑色的大鸟
黑影在空中突然呈直角改变了方向,紧接着有如疾风般朝着琦莉他们攻击。拥有吊着眼梢、形如杏仁的凌厉双眼和尖锐鸟喙,黑色巨鸟张着鲜红的大嘴逼近眼前!
「!」
琦莉吓得发不出惨叫,瑟缩起身体。
眼看巨大的鸟嘴就要吞噬琦莉整个脑袋这时,黑影突然唰地消失无踪,暖和却让人寒毛直竖的奇异之风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这、这?」
琦莉就这么一屁股跌坐在地,脸色苍白且全身僵硬。「搞什么啊,这次又怎么了?」头上传来少年诧异的声音。「刚刚是」琦莉回过神望着四周,但已不见巨鸟的踪影了。
「真是的,你看你。」
少年以不客气的语气说着并伸出手,琦莉错愕的盯着少年那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手。少年像小大人般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腿软站不起来吗?真是个惊扰别人的家伙。」
「我自己可以站起来。」琦莉断然拒绝对方的好意,摇晃着身躯独自站起。少年无趣地嘟起嘴继续问:
「你的船舱在哪啊?」
「在三等舱的第四区。」
琦莉随口回答。少年一听,无礼地抛下一句:「原来是穷人啊!」便将玩具枪的背带往肩上
一背,迈步前进。他走到甲板出入口前时停下了脚步,不发一语的转过头,满脸不耐烦地说:
「你还不赶快跟来吗?我要送你回去啊!」
「什么?」
琦莉呆呆地张着嘴,惊讶地反问。对方现在的态度该如何解释啊?
少年无视琦莉的反应,一边命令着「动作快点啦!」一边穿过半敞开的厚重大门,走下通往船舱的阶梯。
琦莉就在一头雾水的情形下,小跑步跟在少年身后。
「喂,答应我,能不能不要再拿枪射击候鸟了?」
琦莉问着早一步走下昏暗阶梯的背影。少年并未停下脚步,仅略略回头仰望着身后衬着户外阳光的琦莉,感到刺眼地眯起眼睛、不悦地点点头:「知道啦,我不会再射鸟了。」
琦莉轻快地跳下阶梯,与少年并肩而行。
宽度勉强让个头娇小的两人并肩行走的阶梯,回荡着轻快的足音,两人下到三等舱所在的最下层船舱。并肩而行的少年比琦莉略矮,虽然态度有点狂妄,但一想到他毕竟比自己年幼,就让琦莉感到些许的亲切。
「你住在头等舱?」
「是特等舱喔!」
「真了不起。」
特等舱是特别富有的人所使用的房间。虽然启航后琦莉曾在船内到处馏跶参观,但也仅限于三等舱乘客能够进出的场所,照理说,不可能靠近特等舱附近(哈维当然丝毫不感兴趣一直窝在船舱内,所以琦莉是和下士一起去探险的)。
见到琦莉打从心底钦佩的模样,少年似乎心情大好,态度比刚刚更客气。
「改天来找我玩吧!我请你吃巧克力。」
「可是你母亲在吧?」
「我只有一个人,抵达港口时才会有人来接我。」
「原来是独自旅行啊。」琦莉理解后突然停下脚步。看见少年一脸不解地回过头,琦莉才赶忙追上前,脑中浮现启航时和走在少年身边的漂亮女人,那个人
「琦莉。」
虽然声音不大,但仍清楚传到耳里的叫唤声让琦莉倏地抬起头。两旁并列着三等舱房的狭窄通道,位在左手边最里面的第四区入口处,可以见到一名红发高个儿的身影,踩着鞋后跟当成便鞋就钻过出入口走出来。
「你怎么去这么久,难不成真的吐啦?」
哈维一说完就马上住嘴,目光落在琦莉身旁的少年。
「他是谁?」
哈维语气淡然,并不友好也不嫌恶地问道。「我告诉你哦,刚刚在甲板上」琦莉正要开口回答时,总是不带任何感情的红铜色瞳眸突然闪过警戒的神色。
「过来,琦莉。」
「什、什么?」
琦莉被哈维那不容分说的低沉声音吓了一跳,乖乖朝哈维跑了过去。等她一靠近,哈维马上抓住她的手,接着驱赶似的猛推她的背。「做什么啦?」琦莉迅速回过头抗议,然而哈维早已转过身面对少年了。
「你现在赶快回自己房间,乖乖用棉被盖住头部,不要乱跑!」
不知是否因为哈维不想跟小孩有所牵扯,那声音听起来极为冷淡。琦莉不禁感到畏惧而屏息,少年也在一瞬间感到胆怯,但立刻不服输地露出气愤的表情、回瞪着眼前的高个子。
「你搞什么啊!怎么突然这么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对谁说话?」
「不知道~我管你是什么人,反正你赶快回去就是了。」
「什」少年见到对方那藐视自己的态度,气到说不出话似的,嘴巴一张一阖好几次。「搞什么啊,你一定会后悔的!」最后,终于吐出这一句平凡无奇的台词,迅速转身离去。
「啊,等一下。」
「算了,让他走,别理他。」
哈维那金属骨架的右手制止了打算追上少年的琦莉,琦莉以责难的眼神瞪着哈维的背影。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
琦莉才说到一半,就传来有如贯穿走道墙壁般尖锐的玻璃破裂声响。
琦莉本能的缩起脖子,视线越过哈维的身子停驻在走道前方。三等舱的乘客们也纷纷从左右两侧的门口探出头,一脸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环视着四周。
一个垂挂在天花板下的电灯泡碎裂了从内侧爆裂开似的,灯丝早已飞散不见。
在那下方,少年正瘫坐在布满碎玻璃的走道中央。
「听好了,我去就好,你不要跟过来喔。赶快进房间去。」
「呃,等」
在琦莉尚未有所行动之前,哈维就已经先行跑开了。琦莉有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呆立着,只能与其它流露出诧异眼神的乘客们,一起静静目送哈维扶起少年离去(正确来说,应该是类似搬运行李般,将少年扛在肩膀上)。
此时,琦莉看到两人头顶上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类似鸟类的黑影,正追着他们飞去。
「搞什么,放我下来啦!」
啊该放下来了!右手的义肢有如呼应着内心的低语开始动作,将扛在肩膀上的少年放在床上(若平常也能像这样乖乖顺从着自己,那就很可爱了。不过,总是恣意行动这一点让哈维感到有点厌烦)。
特等舱是占了第二层船舱有效使用空间一半的特别舱房。独立的客厅和寝室约有三等舱中的一个区域般大,其它还有几间小房间。在如此夸张的宽广空间里,彷佛在测试究竟能够放入多少东西般,四面墙壁塞满了一些没品味的装饰家具,使得空间看起来比实际狭窄。这里似乎只有少年独自居住。
不是富豪就是有身分地位人家的小孩总面言之,就是担任教会高层圣职者的家族。这么一来,他就是自己应该尽可能敬而远之的那种人。
真是的,总是和这种棘手的家伙扯上关系。
「哇!」
躺在床上的少年一脚踢了过来,哈维反射地后退半步闪躲攻击,结果少年发出哇地一声惨叫、往后一倒。「可恶」他扑进自己踢乱的棉被里,同时以怨恨的目光瞪着哈维(这是我的错吗?)。
「告诉你,我可以叫爸爸将你关进牢房!」
「啊,在我被关进牢房之前,你可能会先被杀死吧?」
虽然嘴上轻松响应,但哈维内心更加警戒。果然是教会上层的人,而且还拥有逮捕权的话,那应该就是教会兵的指挥了那正是自己的死对头。
少年一脸认真,但见到哈维毫不在意的反应,因而更加激动。
「你不相信吗?是真的」
瞬间,哈维瞥见天花板吊灯落下的影子。「趴下!」他还没确认头上的状况就本能地先接收到危险讯息,于是立刻扑倒少年,拥进怀里护着的趴在他身上。
砰砰砰!传来类似手枪连续发射般的轻微爆裂声响,玻璃碎片有如毛毛雨般的倾注而下。哈维感到耳朵附近一阵刺痛,随即中断痛觉,怀中的少年发出了模糊的惨叫声。
感觉好像经历了数分钟,实际上恐怕仅有十几秒而已,爆裂声与玻璃雨未曾止歇最后,是极为尖锐的玻璃爆裂声响起,飞散的大块碎片打在哈维的背上。
船舱以此为结束的信号,再度恢复平静。
「这也干得太过火了吧」
哈维嘴里骂着,好不容易才撑起身体,堆积在背上的玻璃碎片纷纷滑落在床铺及地板的绒毛地毯上。就像是洒了一地的砂糖,但事实上并没有字面上那般可口。
由数个小灯泡串连而成的豪华吊灯完全粉碎,只有床铺旁的灯以及从墙上圆形窗户投射进来的夕阳,朦胧地映照着室内。吊灯的框架有如动物的骨骸般,残留在天花板中央。
框架旁栖息着一只漆黑的小鸟。阖着羽翼伫立的身影,几乎与包围天花板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倒吊的金色眼睛发出了锐利的光芒,凝视着哈维他们。
哈维望着那如针般锐利的金色眼眸数秒,才将目光转向床上的少年。少年就这么瘫着,一脸苍白地凝视身旁散落的玻璃碎片。紧抱着棉被的双手微微颤抖,嘴中念念有词,但听不清楚他口中在喃念些什么,应该是在说刚刚发生的事吧?
哈维轻轻吐了一口气,在床铺旁坐下。
「只要三天就好,你乖乖待在房间,躲在棉被里不要乱跑。还有,绝对不能靠近易碎物品,知道吗?」
哈维以稍微温和的语气望着少年的眼睛说着,少年缓缓将目光栘至哈维身上。
他脸上突然流露出歉意,垂着头低声道歉
「知道了,真对不起」
「什么?」
少年那一派正经的反应出乎哈维的意料之外,不禁让他回问确认。
一回到位于第三层船舱的三等舱,灯泡碎片已清理过(不能说清理得非常干净,大概只是将碎片扫到一旁而已),看来船员似乎有来善后。但是,天花板却没有换上新的灯泡,原本就充满压迫感,让人感觉像是夹在左右墙壁和低矮的天花板间的走道,唯独缺了灯泡的附近陷入黑暗,呈现荒凉的气氛。
一脸诧异探头围观的旅客们,可能早已回到船舱或到甲板上散步了,走道上不见任何人影。
除了第四区的入口处,琦莉站在那里等候的身影。
「被割伤了吗?」
看到哈维的脸,琦莉踮起脚尖伸出手问着。
「什么?」哈维习惯性地回问,一摸才发现自己的脸流血了,应该是被刚刚的吊灯碎片割伤,现在他终于了解,为何那位少年会那么正经的道歉了。从左耳到脸颊有一道深深的割痕,这对普通人而言可是非常严重的伤势。
「没关系吧?」
「不管它也会自己痊愈。」
哈维制止了欲伸手触碰伤口的琦莉,随意用大衣的袖口拭去血渍。此刻才发现手背上也有着相同的割痕,大衣左侧多处被划破(如果集中在右边义肢,手就不会受伤了)。哈维咂了咂舌,边脱下大衣边弯下身、钻过船舱的入口。
可能大部分的乘客都到外头去了,船舱里的人并不多,通铺上只有散乱的寝具。令人窒息的狭窄空间和让人烦躁的低矮天花板勉强还能忍受,但经常被旁人的一举一动干扰,这就让哈维的心情感到非常郁闷,现在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当哈维半爬进自己靠窗的空间时,被琦莉丢在枕边、一副穷极无聊的收音机劈头就说:
『你这家伙又惹出什么麻烦啦』
「你那句『又惹出什么麻烦』是根据啥!每次惹麻烦的都不是我而是她!」
哈维将目光瞥向跟在身后、脱鞋爬上通铺的琦莉。琦莉听见马上噘着嘴反驳:
「你好歹跟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麻烦啊!流着满身的血回来,还一副没事的模样,什么都不说」
「啊这」
哈维听出琦莉责备语气中夹杂着泫然欲泣的声音,态度不禁软化:「我的伤真的没关系,别担心。」他叹了口气坐在自己的床上,怕又得跟右手奋战,于是直接以左手点燃香烟。
「下士,你应该听过卡斯巴得吧?」
『其实你根本不打算自己说明吧!』哈维一说完,收音机就不高兴地回道。「卡斯巴得?」琦莉坐在一旁露出了深感兴趣的表情,下士无可奈何只好接下去:
『就是会让玻璃或电灯破裂,引起灾难的诅咒之鸟。它们会盯上那些滥杀动物的人类,不过因为它们的破坏力并不大,因此只要避开有易碎物品的地方就不会有危险。』
「那孩子用玩具枪射了候鸟。」
琦莉一脸老实的插嘴。哈维回想起曾见过少年拿着玩具枪,也因而理解那只鸟为何会出现了。「真是个不象话的小子」他和着香烟的烟雾吐出了这句话。如果早一点知道这件事,铁定揍他一拳才回来。
「那小孩不会有事吧?」
「罪有应得,别管他。」
哈维无情地回应一脸担心低语的琦莉。今后即使那个少年还有其它任何理由,哈维都不想再与他有所牵扯了。『让他尝尝苦头也好,反正两、三天之后就没事了。』收音机难得与哈维的意见一致。
和两人站在不同阵线的琦莉虽默不作声,但仍无法认同的样子。
「可是,他说过不会再犯了。我想,他之前应该是不晓得会变成这样,才会做出那种事。」
「因为不知道就值得原谅吗?够了,别管他!你绝对不能跑去看他啊!」
「可是哈维,我觉得你和那小子有某些地方很像啊。」
一句无心之言惹得哈维更不愉快,他就这么叼着烟躺下,转身背对琦莉。
第二层船舱的走道,气氛和宛如处于巨大铁管内部的第三层船舱完全迥异。在吊灯照耀下的走道显得格外高贵;地板上铺设着难以行走的长毛绒毯,原本单调的厚重铁门上镶着手工精细的砂狮门环。
琦莉踮起脚,轻轻地叩着门环。
没有回应。她又用力地敲了几声,里面传来「谁啊?」的微弱模糊声。「是我。」琦莉原想报上姓名,但仔细一想,至今尚未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航行的第二天上午听了卡斯巴得攻击缘由的隔天一早,琦莉便偷偷跑到位于第二层船舱的特等舱。
「是我,记得吗?我们昨天见过面。」
「门没锁。」
琦莉听到回应便用两手转动沉重的门把,用力推开门。「我进来喽,你好」她探视着微暗的舱房,惊讶得说不出话。
天花板的吊灯、墙上的壁灯、橱柜的玻璃门,还有放在橱柜上头装饰用的盘子房间内所有陶瓷、玻璃类的东西全都破裂粉碎,地板上堆积着漂亮的细碎玻璃结晶。
客厅不见人影,于是琦莉小心翼翼地踏过玻璃碎片往里面走去,窥探着寝室。
少年双手环膝待在超大的床铺上,头上覆盖着毛毯,只从毛毯下露出一双眼睛确认来访者。
停伫在头顶上的黑鸟,突然拍动翅膀飞到天花板上早已破碎的吊灯上。
琦莉确认过周围已经没有易碎物后,缓缓走近床边。
「有没有受伤?」
少年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回问:「你们呢?」琦莉稍微思考了一下话中含意。
「哈维没事,虽然流了许多血,但伤口不深。」
她回答得模棱两可。事实上则是,只要再深个几公厘,大概就会削去半个耳朵的伤势。然而当事人却完全不当一回事,哈维反倒认为大衣破了比较严重,他不悦地穿着一件薄衬衫,在洗脸台粗鲁地清洗血迹。由于金属骨架的义肢相当引入注目,因此哈维似乎希望尽可能有外套遮掩。
「啊,那个人叫哈维。虽然性格有点孤僻,不过非常」非常的后面可以衔接许多形容词,但琦莉一时想不起适当的词汇,于是作罢。
「我叫琦莉。」
最后,她终于报上自己的名字。
少年围着毛毯,默默地望着琦莉。他似乎稍微恢复了精神,僵硬的表情逐渐缓和。
「我叫尤利乌斯,叫我尤利就可以了。琦莉和尤利可真配啊!虽然只有妈妈会这么叫我」
原本开朗的声音戛然而止,少年的脸色又变得凝重。琦莉在没有玻璃碎屑的床边坐下。
「你母亲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你怎么知道我妈妈已经去世了?我有提过吗?」
「啊应该说过吧?」
琦莉又模棱两可地回答,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经意仰望天花板,正巧和那有如装饰品般一动也不动的黑鸟四目相交。那只鸟虽然娇小,但眨也不眨的金色瞳孔中散发出数倍的威吓感。
「去年。」
尤利乌斯沉默了一会儿,在毛毯中环抱着膝盖低声继续说:
「她就埋葬在她的故乡南海洛。现在刚好已经满一年了,爸爸却只知道工作,根本无意去扫墓,于是我就说要独自前往。听到我这么说,他竟然打算派七个女仆伴随我一同前往。我又不是小孩子,已经可以独自搭船了。」
琦莉听完,想象着启航时在码头上有七名身着女仆服送行的妇人,一想到她们包围着照料他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但是一想到这并非玩笑话,于是又马上收起笑容,窥视着尤利乌斯的表情。反倒是尤利乌斯,似乎自己说出口后感到如释重负,表情已经没有那么严肃了。
「肚子好饿啊!从昨天开始都没有进食,去请他们送点东西过来吧。」
少年大声说完后,一把掀开了毛毯。
「也顺便吩咐琦莉的份吧!反正三等舱的餐厅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尤利乌斯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朝气,抓住琦莉的手站起来就朝门口走去。「不行啦,还」
琦莉慌张地拉住尤利乌斯,感觉头上似乎有什么动静。
她吓了一跳抬起头,原本一直静止不动的黑鸟从灯架上飞起,开始在天花板附近盘旋。
「等一下,还不能出去」
琦莉急忙拉住尤利乌斯的手。少年如同用鼻子哼着歌一般,喊着「肚子饿啦」边使劲拉着琦莉的手冲出房间。
「我们还是回去比较好,这样很危险啊。」
「不会有事啦!你看!又没有怎么样,一直待在那个房间心情才会更差。」
「可是」
被拉着手的琦莉小跑步跟在少年身后,心中警戒着黑鸟而不时回过头,结果脚下反而被长毛的绒毯给绊了一下,差点跌跤。她不禁怀疑起,到底是不是故意铺上这种东西惹人讨厌。
穿过第二层船舱的走道时,幸好天花板上的吊灯并没有碎裂、洒下玻璃碎片。不过,这似乎让尤利乌斯将先前的恐惧忘得一干二净。爬上阶梯到了第一层船舱后,他便毫不犹豫地奔进餐厅里。餐厅内由于现在并非用餐时间而没有任何客人,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穿过餐厅走向厨房。
厨房!琦莉一想到那里是放着许多「易碎物」的场所,心脏都快停了。
「不能进去那里!」
「主厨!」
琦莉紧紧抓住尤利乌斯的手,心想这次一定得制止他,但他早已站在厨房门口环视里面,以狂妄的语气呼唤着主厨。看似学徒的人停下手边的工作拾起头,认出少年后也立刻慌张的朝里面大喊:「主厨!」
啪啪啪头上传来巨大羽翼拍动的声响。
琦莉心一惊抬起头,堆放在墙边碗柜第一层的陶瓷器,有如被子弹扫射般一直线陆续爆裂。
「哇」尤利乌斯和年轻的学徒同时发出惊愕的悲鸣。紧接着,第二层和第三层的餐具也跟着破裂,危险的碎片四处飞溅,琦莉迅速压住尤利乌斯的头弯下身。
碎片有如白色雨丝倾泄而下,遮蔽了视线。陶器碎片掉落的声响激烈地敲打着地面,琦莉咬紧牙,准备以背部承受碎片
然而,已经觉悟要承受的碎片雨并未倾注在琦莉的背上,破裂声和落地声戛然停止。
「?」
侧耳倾听,周围一片宁静。
全身僵硬的琦莉仍然将尤利乌斯护在怀里,她戒慎恐惧地抬起头。
一名有着淡褐色长发的女子用身体护着两人。
女子与琦莉目光相接时,温柔的瞳眸马上露出笑意,低语着什么。听起来似乎是说:真抱歉,他真是个令人头痛的小孩,谢谢你
女子的身影迅速融入空气,消失之际伴随着细碎的声响,瓷器的碎片沿着女子尚存的背影轮廓滑落地面。
「琦莉,你没事吧」
尤利乌斯推开琦莉的手站起身,抓住琦莉的肩膀狼狈问道。呆然望着女子消失在半空中的琦莉,缓缓将视线栘至眼前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我没事,毫发无伤。」
「太好了」尤利乌斯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全身瘫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如果你为了保护我而受伤,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看起来,他似乎是因为过于担心自己而虚脱无力,琦莉露出微微苦笑。琦莉想告诉刚刚那位女子:虽然有时候让人十分伤脑筋,但他却是个非常坦率且贴心的小孩,请您不用担心。她相信那位女子现在一定还在一旁守护着,或许她真的听得见。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少爷!有、有没有受伤啊?尤利乌斯少爷!」
他应该就是主厨吧?一名男子穿着扣子快被太鼓般的圆肚子给撑飞的白色服装,大声呼唤地跑了过来。途中被瘫坐地上的学徒膝盖给绊了一下,一头栽进装了厨余的塑料桶。看到主厨的狼狈模样,琦莉和尤利乌斯相互凝视,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唯一无法理解的是」
哈维将手靠在甲板的栏杆上撑着脸颊,眺望着海上飞翔的候鸟群,想不透地说:
「当我保护他的时候,那小子母亲的灵魂为什么没有出现啊?难道我为了那小子受伤也没关系吗?」
『你这种人根本不需要保护吧?因为你就算被杀也死不了。』
「是没差啦」
哈维斜仰天空叹了一口气,目光栘向自己的左侧。琦莉正趴在栏杆上,双手往海面垂挂着,挂在脖子上的收音机也顺势往下垂吊。
『琦莉,拜托你可别往这个方向吐啊!』随着吊带摇晃的收音机叮嘱着。琦莉垂着头,满是怨恨的低语:
「今天怎么连下士都那么坏心眼」
「别任性了!你就是不听别人的忠告,所以现在才会这么惨,你这个固执的家伙!」
「可是」
琦莉抬起头想要反驳,但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而捂住嘴、蹲下身。『喂,没事吧?还真惨哪!』听起来,收音机好像开始担心了。
「我觉得不舒服」
「啊真是麻烦的家伙。」
哈维不耐烦地蹲下身,用手轻轻抚着琦莉的背部。「没想到我竟然会晕船啊」琦莉道出了真心话。如果再这样下去,原本满心期待的航行兴致都会被破坏殆尽,可是又无可奈何。
「真羡慕那个孩子」
蹲着身子将脸埋在膝盖上的琦莉突然低语。「什么事啊?」哈维轻抚着琦莉的背问着。
「我多么希望,妈妈也能够化为幽灵来找我」
经过数秒的沉默后,琦莉像是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
哈维不禁停下手,再度陷入沉默的琦莉低头望着脚下的甲板。
哈维望着琦莉,难得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但最后他所能做出的行动,也只是粗鲁地用手搔弄琦莉的头发。
「琦莉!」
突然传来充满朝气的声音和奔踏在阶梯的轻快脚步声。回过头,果然是那位话题中的少年,他正从甲板的出入口飞奔而出。琦莉抬起头,发现少年后露出微笑想要站起身。哈维拉着琦莉的手协助她站起身,并若无其事地斜眼瞄着跑过来的少年。
头顶上并未出现追赶而至的黑鸟身影,看来似乎比预期中还早消失。
「我带晕船药来了。」
少年喘着气站在琦莉面前,骄傲地伸出一只手。哈维看着少年握在手中的药丸,不禁在心中吐槽自己:啊~她就是需要吃药,多用点脑子想啊!自己用不着那种东西,所以根本没想到。
「来我房间吧!吃了这个药再喝点热巧克力,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就会好了哦!」
「嗯,可是」
琦莉为难似地偷瞄哈维的脸色,但少年完全无视哈维的存在。他握住琦莉的手,用撒娇的声音说:「走啦!没关系啦!」
哈维感到不悦却不打算有任何表示。然而,这个时候右手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它一把抓住少年的领口。「哇,做什么啦!」像小猫般被拎起的少年出声抗议。
「哈维?」
「不关我的事,是这家伙自己乱来。」
对着吓了一跳而回过头的琦莉,哈维用眼神指了指右手解释。『啥』琦莉胸前的收音机悄悄低语着什么。「我说,不关我的事!」哈维不高兴地栘开视线,眺望着天空的候鸟。脖子下方的少年吵闹地叫着,破坏了安静眺望风景的气氛。
「好痛」
少年出奇不意地踢中哈维的陉骨。哈维在痛楚消失前,不自觉地发出了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