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再逃亡
Ⅰ
西元二五○五年十二月上旬的某日,在赛安行星首都黑拉伯利斯市内有一位青年正将迎接着一个极为愉快美好的夜晚。
那位青年的名字叫做亚鲁曼•里彼耶鲁。他是赛安行星上唯一合法政党“纯白党”的总书记。但因为赛安是附属于地球军的军政底下,所以事实上亚鲁曼并没有任何统治的实权。他本人也没有太刻意地掩饰这个事实。为了“地球政府尊重赛安的自治权”这种政治宣言,亚鲁曼就变成了重要人物。亚鲁曼的身世背景是赛安的名门富豪里彼耶鲁家的次男。
“哼!地球政府呀?”
亚鲁曼在自己房间内的镜子前,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歪起嘴角嘲讽着地球政府。该怎么形容呢?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这位青年的表情看起来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看他那歪着嘴角嘲讽的样子,要说他是阴谋家,倒不如说是在闹别扭的小孩还比较贴切一点。
对纯白党感到反感的赛安居民,轻视嘲讽亚鲁曼是“地球政府所养的狗”。顺便一提的是,目前的地球政府已经分列为两派,双方都为了让自己成为正式的执政党而争战着。一个是由迪林嘉元帅引发军事叛变后所诞生的军事独裁政权,另外一个是,反对这个军事独裁政权的反军民主联合政府。双方各依据其所在地来为各自的政府命名,前着称为上海政府,后者则称为圣保罗政府。
迪林嘉元帅掌管整个军部,所以如果发生全面性的军事冲突的话,短期间内就可以决定胜败,只不过这个军事叛变不但没有正当的理由,而且迪林嘉元帅除了在军队里以外,也没有任何声望可言。在过去,本来完全对政治都漠不关心的市民们,现在就像睡醒的狮子一样,开始发起反军队运动。就算是在军队里,也已经没有支持迪林嘉元帅的人了。有忠诚于过去政府的人,也有私底下怀抱着自己野心的人。而迪林嘉元帅只能不断地重覆努力让自己的所作所为合理化。
“我用非常手法来取得政权,主要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权势,而是为了要将腐败、没有效率、没有朝气和不负责任等这些坏现象一扫而尽,我是为了让地球和人类社会重生才这么做的。”
“我并没有打算独占军人的权力。采用优秀高水准的人民,只为了统合全部市民而已。”
“我并没有要永远霸住政权的意思。我是爱国者,不是一个独裁者。历史会对于我的功劳或罪过下判决的……”
迪林嘉元帅的这段演说通过电视画面传到了亚鲁曼的耳里。
亚鲁曼用遥控器,把空虚、努力让自己的所作所为正当化的迪林嘉元帅的画面给关掉了。每个独裁者一定都会主张说“我是爱国者”。就像希特勒也是如此。
亚鲁曼觉得迪林嘉元帅的声音听起来带有不安与紧张的感觉。应该是因为不管在政治上或军事上都不如他意所造成的吧。
“就算真是如此,今后的情况到底会演变成如何呢?”
亚鲁曼也考虑到了每个人都会想到的问题。只是他的思虑总是不够细密透彻。两年前的他,还是个单纯的理想主义者,当初还是被称为激进的独立运动团体“赛安青年党”的指导者呢。然而,现在却站在勾结地球军来压制赛安人的立场。不过,亚鲁曼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压制自己的同胞。和他站在同一线上的地球军只是把他当白痴耍弄着,根本没有任何权威可言,也完全没有责任感和义务感。
亚鲁曼摇一摇头。
“这是谁的主意。我不必负这个责任。”
当他似乎快要说出这句话时,有人敲门了。根本还来不及回应这个敲门声,对方只是形式上敲个门后就毫不客气地进来了。透过镜子,看到一个男生的身影,拥有一张年轻、敏锐、危险感的脸庞,那就是达尼耶鲁•杰拉。他是亚鲁曼的部下,职位是纯白党保安部长。职务是避免党部遭到破坏份子的破坏。
“有什么事吗?杰拉。”
亚鲁曼并没有回头,就直接问他了。而透过镜子看到的杰拉也是稍微地向他行了一个礼,并用很职业性的声音作了以下的报告。
“斯格拉牡小姐要求和您见面。好像说是和总书记您有约定好的样子。”
“啊!已经这么晚啦。”
亚鲁曼看了一下手表,确认时间。杰拉马上就点了点头。亚鲁曼只顾着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作辩解,根本无暇责备属下的无礼。
“很早以前就约好了。要严守和女士的约定才行。”
“如果还有这种闲情逸致,那倒也无所谓。”
虽然杰拉的语气非常和缓,但亚鲁曼却感受到了一些些杰拉语句中所带有的恶意。会对这种言语感到敏感,是因为亚鲁曼自己本身多少也感到有些心虚的关系。现在不但是处于地球政府分裂的状态,整个太阳系的处境也像熬煮过头的奶油浓汤一般的滚烫着。所以,根本不是总书记可以带着美女去享受美酒美食的时候。
亚鲁曼问了一下。
“地球上是否还有什么怪现象出现吗?”
“不!目前没有任何异状。”
“这样的话,身为一个市民,多少也可以享受一下自己的人生吧。像拿破仑一天也才睡四个小时,醒着的时间都在享受一些事情。更何况我又不是拿破仑。”
“说得也对。”
杰拉并没有生气。亚鲁曼自己胡乱猜测,认为这是没有必要生气的事。然而事实上,亚鲁曼也猜对了。让亚鲁曼重视私生活胜过公事的话,杰拉才能一手掌握住纯白党的实权。也有人说其实所有的部下都已经称呼杰拉为“总书记代理人”了。
亚鲁曼刻意地咳了一下。
“那么,我们出门了。我不想让女士等。”
“请好好享受美好的时光。”
杰拉从门的正中央移动身子,亚鲁曼用单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后,就从杰拉的前面走出去。杰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开口说话了。
“对了,有件事情要向您报告才行。”
“什么事?是有关于如何增进食欲的事吗?”
“已经确定您的哥哥会被释放了。”
亚鲁曼的舌头像是冻僵般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件事才好。杰拉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的微笑。
亚鲁曼的哥哥奇伊•里彼耶鲁遭到地球军的拘禁,理由是怀疑他和以武力抵抗地球军的游击队“深红党”共谋。虽然地球军的军政长官思狄嘉中将审问了奇伊好几次,但最后还是无法证明他有罪。所以,不得以就在保留处分的情况下将他释放。虽然这些事情亚鲁曼都知道,只是没有想到他哥哥可以恢复自由之身的时间,比他自己所想像的还要快。
“这、这样呀。那么……?”
“那么?你想说什么?”
亚鲁曼第一次正面瞪着故意回问他的杰拉。可是,他马上又把视线移开了。他无法原谅自己忘了自己的无能和无力。
“那么,你应该要帮我把这事处理好吧?”
这一次,杰拉并没有回问亚鲁曼,他只是将两手轻轻地交叉放在身后,回答了亚鲁曼的问题。
“总书记并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您希望我具体地向您作个说明吗?”
“不用了,我相信你!一切就全都交给你处理。”
在那一瞬间,杰拉用锐利的眼神看着懦弱的亚鲁曼。亚鲁曼虽然想害哥哥陷入困境,但却不想负任何责任。杰拉有时候会想,不知道亚鲁曼是否知道自己这种逃避责任的样子。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全都交给你处理了。明天跟我报告结果。”
杰拉对着想要快速离开这里的亚鲁曼的身影丢了一句话。
“那就让您哥哥被释放后,再度被逮捕起来吧!这样一定会对从来没有感受到任何挫折的他,多少产生出一些作用吧。”
本以为亚鲁曼会停下脚步,结果他只是放慢速度而已。这个时候,对他而言,有个约会比哥哥的事情更重要。如果他可以再更集中精神听杰拉的想法的话,一定会感受到杰拉个人对于哥哥的怨恨之心。
Ⅱ
“派依萝”餐厅在黑拉伯利斯市里也是一间非常有格调的高级餐厅,不是只有酒或料理高级,而是连里面的气氛都被称为是非常高级的舶来品呢。会到此来用餐的,都是上流名士等阶级的人,五年来,亚鲁曼第一次像这样被视为成人接待。如果说出“不再去派依萝餐厅。”这样的话,也就表示自己的身份地位降低或变落魄了。亚鲁曼订的位置是在餐厅最里面的地方,在座位前面还摆设着充满东洋风味的屏风,所以其他的客人几乎看不到这里面的情形。
依菩琳•斯格拉牡是地球军的军政总部长官思狄嘉中将的女秘书。她是地球人,而非赛安行星上的人,以前她的父亲是以高级官僚的身份,被派到赛安来。
因为迪林嘉元帅在地球上引发军事叛变,使得政治体制崩坏,也使得依菩琳就算要返回地球也回不去了。她和一般的地球人一样,自视甚高,对赛安人非常冷淡。但是因为处于无法返回地球的状态,所以就算被人家刻意孤立在一旁也得忍下去。现在的她也只能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来确保自己的自由和安全。
“斯格拉牡小姐能接受我的邀请,真是我至高的光荣呀!”
亚鲁曼完全被依菩琳吸引住,但依菩琳却连万分之一都没有被他吸引住。只是,里彼耶鲁家是赛安行星上首屈一指的豪门巨室,拥有非常强大的权力。针对这一点,依菩琳有她自己的想法。其中一个因子就是依菩琳的上司,军政总部长官思狄嘉中将,他最近的精神状态欠安,只要稍微被他逮到机会,她就会成为他那低级游戏中的猎物了。
可是如果完全脱离了军队,依菩琳就没有栖身之处,稍有闪失的话,在法律上也得不到保证。所以,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就只能利用亚鲁曼•里彼耶鲁这个强而有力的盾牌了。
至少亚鲁曼比思狄嘉中将来得绅士多了。只是,他也并非圣人,一旦他确定了自己处于优势的话,说不定也马上会有一百八十度的改变呢。十二月八日,来赴这一天的约会,对依菩琳而言,是一个稍具危险性的赌注。
在亚鲁曼挑选酒品的同时,依菩琳的视线在这个灯光微亮的室内里游走了一番。这是因为她想要尽可能地避开亚鲁曼的视线。此时,她比亚鲁曼先注意到有一位拿着托盘的少年正朝向这边走过来了。
这位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穿着一身有鼓花缎的服务生制服,不过,他的动作看起来稍嫌笨拙了点。依菩琳心想,可能是新来的,还在实习的关系吧。这位少年拥有一张秀丽又聪颖的脸庞。
当亚鲁曼选好酒,回过头要跟依菩琳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马上就变了。因为那位少年服务生就站在他身边,盯着他看。
“真高兴能和你见面,亚鲁曼•里彼耶鲁。”
少年的声音非常低沉,但却如同雷声一般地传入亚鲁曼的耳里。依菩琳也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位。
“喔~!你还活着呀?鲁西安。”
亚鲁曼试着要冷静应对,但是他并没有成功。亚鲁曼所保持着形式上应有的礼节,在充满敌意的鲁西安少年的面前,就如同太阳下的冰块一样。依菩琳完全不清楚他们俩的关系。所以当然不会想到这位鲁西安•迪亚斯少年曾经遭到亚鲁曼杀害一事。
“真不知道你是怎样被救起来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和亚鲁曼同席的依菩琳认为他问了一个白痴问题,不过,亚鲁曼却没有空闲想到这么多,他只是瞧不起鲁西安那气愤的态度。
“不管吃了多少苦,我都不会把你忘记的。终于可以见到你了,在我内心那个感到最不安的一角也跟着兴奋起来了。”
“这小子是谁呀?”
依菩琳忍不住开口问了。虽然她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不过托盘下的金属物体却阻碍了她的声带的活动。亚鲁曼虽然有听到依菩琳的问题,但他没有空回答她。他的额头上不停地冒出汗珠,也拼命地试着说服鲁西安。
“现在杀了我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就算杀了我,你的祖父也不会复活,你的名声更不可能挽回。”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鲁西安的一句话就封死了亚鲁曼的想法。
“只不过,迪亚斯家族的血液都无法原谅你的背信。就只有这样。”
“你……你是迪亚斯家的人?”
依菩琳也久闻了以前以独裁者身份君临赛安行星的亚雷萨德罗•迪亚斯老先生的大名。这个少年该不会是他的孙子吧?
“这和你没有关系。”
鲁西安冷漠地回了依菩琳一句。通常一般人在这种情形下一定会默不吭声,但是依菩琳却不一样。她调整好气息后,严厉地反驳回去。
“是吗?跟我没关系呀。好哇!那就不要把我这个毫不相关的人卷进你们的纷争当中。既然你们有这么重要的事要谈的话,那我就先失陪了。”
“不好意思,这可由不得你喔。”
鲁西安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安。
“等我把事情解决之后,你再和我一同离开,一直到抵达安全地地方为止。虽然这是令人不悦的做法,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鲁西安的枪口在托盘之下瞄准了亚鲁曼。他手指用力地扣上扳机后,光看他用单眼瞄准的样子,亚鲁曼就了解鲁西安想要做什么了。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说话的亚鲁曼,已经全身冒着冷汗的样子。
“暗杀是非常可耻的行为。”
“这是处刑哟!”
鲁西安的手指在不知不觉中动了一下。
撕裂破布般的枪响声音充满了整个餐厅。依菩琳看见亚鲁曼双脚高弹起来,连椅子都倒在地板上转个不停。同时,从鲁西安手上飞出去的手枪也在餐桌上转个不停,还把玻璃杯都弄倒了。周围的人不断地惊慌尖叫着。
依菩琳的视觉和听觉都还很正常地运转着,只是要解析收集情报的机能顿时麻痹了,所以她根本无法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以为亚鲁曼中枪了,但倒在地上的亚鲁曼身上却没有血迹。他只是受到枪声的冲击,身体一时失去平衡才倒在地上而已。
依菩琳的手腕被抓住了,抓住她手腕的是鲁西安。这个少年的脸上充满着极大的忿怒和失望。鲁西安的另外一只手抓回掉在桌上的手枪后,带着依菩琳开始跑了起来。正确地说,依菩琳是被鲁西安拉着跑的,鲁西安接着就在人声鼎沸中乱开起枪来。
就在鲁西安准备射杀亚鲁曼的时候,有人把他手上的枪给射掉了。当依菩琳好不容易弄懂整个事态的时候,她已经和暗杀未遂的嫌犯一起从餐厅里消失了。
亚鲁曼比依菩琳更慢了解到整个事态的严重性。跌撞在地板上的他,为了再度闪躲枪枝的射击,索性躲到餐桌底下去。长达有三十秒左右的时间,他整个人都在恐惧与困惑中度过。此时,有一双穿深色西装裤的腿站在他眼前,同时还呼叫着他的名字。
“您可以放心了。请出来吧,总书记!”
“……是杰拉吗?”
“还好有及时感到。时时注意总书记身边周围的情况,总算有一些成就与价值了。”
这是忠臣常用的话语。但是从餐桌底下出来的亚鲁曼并不接受杰拉的这份心意。因为亚鲁曼很清楚,杰拉虽然是个拥有许多不同的资质、有能力的男人,但在忠诚度这个要素上,却是非常地薄弱。
“让我去追捕犯人吧!虽然根据现场的情形,有可能无法活逮到他。”
“千万不要用强硬的手段,知道吗?听好,如果有任何会伤害到依菩琳•斯格拉牡的行为的话,我是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您说绝对不会饶过我?”
杰拉当然不可能回出这句话,他只是静静地向亚鲁曼投出了一个冷漠的眼神而已,这就足以让亚鲁曼感到恐惧了。只不过此时的亚鲁曼正处于过度激动的状态下,整个人身心都活性化起来。突然间他发现到一件事。
“真是不可思议呀!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呢?虽然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一命,不过你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及时赶到这里,真是了不起呀。”
“当然不是凑巧的呀。就像我刚刚说的,这是因为我无时无刻都注意着总书记身边的情况的关系呀。”
杰拉不禁苦笑了一下。亚鲁曼却很不高兴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你没能在鲁西安•迪亚斯走近我的餐桌之前,就把他给逮住呢?”
“喔?那个服务生就是鲁西安•迪亚斯吗?他还活着呀?”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不是吗?”
“不!我是现在听您说才知道的。哼!不过,恐怕他的伤势也尚未痊愈吧!”
杰拉马上就想办法否认了。
现阶段还不能让亚鲁曼就这样死掉,因为杰拉还没有足够对外的影响力。纯白党不但是里彼耶鲁家的私人党派,所有的资金也都还在里彼耶鲁财阀的掌管中。要等到杰拉进入里彼耶鲁财阀后,才能让亚鲁曼“退场”。
“总之,好不容易等到的一个美好的夜晚,就这样被破坏了。今后所有的事情也都跟着没了。快点去给我逮捕鲁西安,把他给我抓回来。”
不管杰拉的内心是怎样想的,总之亚鲁曼就是对他提出了这个要求。
Ⅲ
这里是没有人住的房子。虽然还没有荒废,但事实上也差不多正朝着那个方向迈进了。在宽达两百平房公尺地基的四周,有着又高又厚的红色砂岩所堆砌成的围墙,如同一面屏障般的,足以将市中心街道上的噪音都隔离在外。走到里面,结缕草在冬天也开始枯萎,把大理石水池都塞住了。在赛安行星上,可以使用大量水资源是上流阶级人士地位的证明,但是,这栋房子内的水量供给,在房子的主人死后,随即就被停止了。因此,这栋房子马上就陷入无人居住的状态,成了废弃的房子。
这是迪亚斯家族的私宅。绑架了依菩琳的鲁西安就在这里避风头。
鲁西安•迪亚斯拥有聪颖敏锐的头脑,这是众人所承认的一点。但是再怎么聪明也是有极限的,同时经验不足也有影响。他被亚鲁曼•里彼耶鲁背叛,还因爆炸事件导致全身受到重伤。之后,他在伤势尚未完全治愈的情况下,展开了报复的行动。虽然深红党救了他一命,但是他并没有打算要成为他们的同志。因为他不想受到他们的监视,所以逮到机会就溜出了深红党的地下活动指挥部。他受到强烈欲望的驱使,直接展开报复的行动,结果却失败了。比起肉体上的伤口,精神活动方面更是处于持续地失去平衡协调的状态中。
“你以为躲在这里就不会被找到吗?”
“反正我又不是打算永远躲在这里。”
两个人坐在一楼宽敞的大厅最里面的地板上。地面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因为自鲁西安的父亲遭到杀害至今,还未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现在在稍微昏暗的空间里,面对着依菩琳的少年,就是这个在几年前仍是非常繁盛的名门家族中,最后生存下来的一位。犹豫了数秒之后,依菩琳低声地问了这位少年一个问题。
“你有打算要把亚鲁曼•里彼耶鲁给杀了吗?”
因为鲁西安没有回答依菩琳的问题,所以无事可做的她,就仔细地环顾了周围的情形。由大厅的布置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生活严谨的家庭。鲁西安并没有其它可以逃离之处了。虽然依菩琳被鲁西安用枪指着,但不知为什么她对这位少年并没有产生丝毫的怨恨之意。
“这样下去,一辈子都会被当成恐怖份子而遭到追杀哟。你不认为这样很愚蠢吗?和亚鲁曼一起自杀也没有意义呀!”
“反正这世上到处都是愚蠢的事。”
“唉~!又是一个初级的虚无主义者。”
依菩琳耸了耸肩膀。“初级”这个字眼,就像是把鲁西安的自尊放在看不见的沙纸上摩擦着一样。鲁西安气得似乎想要说什么似的,但是他的姿势突然变了。他痛苦的呻吟了一下,单手撑在地板上。此时,突然发出一个厚实的声音,那是因为手枪从少年的手上滑落到地板上的关系。
依菩琳的脚灵敏地动了一下,把手枪给踢离。手枪一边旋转着一边在地板上滑动,最后就消失在昏暗的室内的某处了。
依菩琳一鼓作气地站了起来,她本来可以马上拔腿就逃跑的,不过,她却没有这么做。她知道长时间忍住的伤痛,正沉重地压迫着鲁西安。在宽大的上衣底下,背部的衬衫已经渗透出一张红黑色的地图。依菩琳并不是看到才知道的,而是因为手触摸到才了解。
“这是怎么一回事?”
问了这个问题后的依菩琳,自己马上就找到答案了。
“这个伤势就是你要暗杀亚鲁曼•里彼耶鲁的动机吗?”
“那个不知羞耻的背叛者!”
好不容易站起来的鲁西安,声音也变大了,但是这么做,却让他自己那虚弱的身体承受了更大的负担。苍白的肌肤上,冒着冷汗,于是他又再度地蹲下去。为了能够维持那个姿势,他用手撑在地板上后,就像变形软化掉的纸娃娃一样,横躺在地面上。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他的呼吸声就像坏掉的笛子所发出的声音一样。
这是逃走的大好机会,只要依菩琳转身逃跑的话,鲁西安也不可能有办法起身阻止人质逃逸。虽然这么想,但依菩琳却没有逃走。在她气自己这个愚蠢的行为的同时,依然拿出手帕压住这位少年伤口上那已经弄脏的绷带。透过手帕,依菩琳知道鲁西安的血压和体温都在下降中,该如何是好呢?应该马上跑出去找人求救吧?这房子里的电话还能用吧?
“这位就是依菩琳•斯格拉牡!没错吧?”
年轻又温柔的声音震动了这个昏暗的空气。一群人以训练有素的动作,将依菩琳他们围住了,倒抽了一口气的依菩琳发现自己没有必要紧张,因为她不但是人质,也是受害者,所以没有理由需要紧张害怕。
约有五个人的身影将他们围住。声音的主人就浮现在小手电筒的光圈里。黑色的头发、纤细的脸庞。他就是名为琉霖的少年。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他确实是武装游击队“深红党”的最高干部之一。
和以前一样,琉霖看起来就像是学校校庆的实行委员,衣服就像是沾到了色彩那样,给人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依菩琳在感到安心的同时,怒气却也油然而生。她就是因为感到安心才会生气。
“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拉伯利斯市还真小呀!”
“问题不在这吧。”
依菩琳本来打算大声反驳的,不过她放弃了。因为对那位黑发年轻人生气,就像水完全被海绵吸收一样,一点效果都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琉霖同行的红发好战年轻人,正从依菩琳的前方迎面而来。
“我懂了。原来是你们将他藏起来的。”
“完全正确。”
琉霖点点头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没跟我们道谢就静悄悄地离开,这还无所谓。可是你擅自拿走我们的武器,这就让我们感到很头痛了。快还给我们吧!”
“真是小气呀!”
当依菩琳如此指责他们时,琉霖却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更正了她的说词。
“不是小气,是穷呀!深红党!”
“干嘛装出那样一副气势逼人的样子。”
“对呀!装到肚子都饿了呢!”
正当依菩琳在脑海中寻找可以反驳的话时,琉霖就给同伴一个讯号。一个外表看起来像是医学系学生的人,表情严肃地一手提着医药箱走向鲁西安。
“就交给罗贝斯处理吧。他的技术和经验都很丰富,只差没有医师执照而已。”
“那不是最重要的吗?”
“但对目前的状况来说不是。你们地球市民,在关于政治方面的事也做出类似的发言,对吧!如果想要得到可以帮助别人的资格的话,就要得到地球政府的许可。你们说过这种话,对吧!”
离开了闭上嘴的依菩琳,琉霖走向鲁西安。身为同伴的他用小手电筒照着正在为鲁西安治疗的罗贝斯的手。
“小培特有说过喔。如果赛安是迪亚斯的私有物品,当这个观念被解放的话,你也可以自由地振翅飞向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鲁西安依然闭着眼睛没有作任何回应,不过,琉霖似乎也不期待他的回应就是了。顺便要说明一下的是,“小培特”也就是深红党内最高干部中的尼可拉•培特罗夫。
“我也和小培特有相同的想法。要活在过去的话,等老了之后再过这种生活也不错。虽然我的年龄比鲁西安你这小鬼大了一些,但是我却不会只回顾着过去来过日子喔。”
“我非常能够了解你不想回顾过去的理由。因为你只是一只在下水道里游泳的沟鼠呀。”
“沟鼠是不会游泳的喔。不对,说不定本来是会游的。不过,那确实是一段没有色彩、黑暗的青春呀!”
发出哀鸣声的不是依菩琳,而是正在接受治疗的鲁西安。琉霖就像是同情他的遭遇一般地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重新来过也可以,但是鲁西安你这小鬼,也太操之过急了。虽然我们也认为利用地球处于困境时,是发动攻击的最佳时机。”
“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呀……”
琉霖尽量用最正确的词句来说明。
“也就是说,这次在地球上爆发的军事叛乱,在历史上是多少有些利益存在。因为他们可以把过去的责任全都推到迪林嘉元帅的身上,而迪林嘉元帅就得背负着所有的罪过退场。剩下的就是完全民主的地球,和以前一样领导着整个太阳系。地球就可以永远地生存下去了。”
琉霖两手高举然后马上放下。
“不!我并没有讽刺的意思喔。只是认为要一举追求完全的平等是不切实际的。将地球推上盟主台之后,就必须负起保障全太阳系的安全和经济建立的责任,对吧!就算赛安独立,也只不过还是一个小孩而已,必须要向地球这个家长在资金和技术方面借力,再经过三十年或三十五年左右,就得以将完全独立视为目标。这就是小培特的计划。”
琉霖轻轻地拍打着脸颊,脸上露出一副已看透未来一部份的光亮的表情。
“我们也尽量想要让我们的下场能够漂亮一点。因为革命家的下场,多半都是比较悲惨的。”
鲁西安的治疗告一段落了。琉霖兴致勃勃地看着依菩琳。
“那么,斯格拉牡小姐,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呢?”
Ⅳ
另外一方面,亚鲁曼和杰拉也在想今夜的事情。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前提条件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杰拉是个缺乏幽默的男人,但他也不由自主地在内心里苦笑了一番。对他而言,在他的权力和权威都尚未确定之前,亚鲁曼•里彼耶鲁是必要存在的人。
“还没抓到鲁西安吗?每一个都是没用的家伙!”
亚鲁曼提高音量说着。要不是他也是暗杀未遂的嫌犯之一,他的音调可能会提得更高一些。他那维持占领赛安行星的地球军士气和治安的能力已经明显地下降,已经不值得信赖了。看在杰拉眼里,亚鲁曼心中的这份不安可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呢。亚鲁曼不得不依靠杰拉,所以就越来越容易被杰拉所操纵。
杰拉语重心长地说。
“有关于这次的事件……”
亚鲁曼用求助般的眼神看着杰拉。
“要不要考虑让您的兄长来负起这次的责任呢?”
“什么?”
“本来应该已经死亡的鲁西安•迪亚斯却依然活着,甚至还企图对纯白党总书记进行恐怖行动。这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独自办得到的事情。一定还有其他的共犯。这种想法是任谁都能够接受的,不是吗?”
“可是,我哥哥他还在牢房中呀。怎么有可能和鲁西安串通共谋呢?”
亚鲁曼指责了杰拉的说法。他不加思索、接二连三地想要推翻杰拉的提案,但是他并没有成功。所以像他这种毛头小子,脑筋通常都动得不够快。
“总书记呀!请您听好喔!”
杰拉的语气就像是老师一样。
“一开始他们就串通好了。他们俩的关系非比寻常。因此,就算没有办法互相联系,鲁西安为了要救出奇伊•里彼耶鲁,所以才企图抓你当人质。或许有人会说这根本就是强辩,但还是一个说得通的道理呀!所以,在这个时候,只要这个理由就非常足够了。”
“这个嘛……”
亚鲁曼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因为奇伊和鲁西安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联络呀。如果把这个常识套在杰拉的论点上的话,就可以证明他是有罪的。
这也就是所谓的“栽赃诬陷”吧!对于杰拉的“技术”,亚鲁曼感到非常厌恶。他不禁想到真的可以将这样的人当作心腹相信他吗?
虽然并不是说杰拉没有所谓的“良心”,因为他不但用公正的态度对待部下,也不惜一切帮助一些在社会上比较没有身分地位的人。就算自己手中握有强大的权力,也会拥有满腔热情,正确地使用它们。不过,只有对奇伊•里彼耶鲁,杰拉的良心之类的东西,就会不断地怠惰下去,懒到连轻轻地刺激一下主人的神经都不愿意呢。
反正这个男的就是照自己所想的,进行所有的事情。亚鲁曼一边如此想着,一边试着抵抗杰拉的想法。除了自己以外,他还将强而有力的人名提出来。
“如果这样做的话,我爸一定不会闷不吭声,坐视不管的。因为比起我,我爸对我哥更有所期待。因为那是他引以自豪、觉得是可以继承家族事业的儿子呀。为了救我哥,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手段。事实上,我爸一定会用尽各种方法的。”
就算是里彼耶鲁家的户长,拥有强大势力的路易•斯孟之名,也恐吓不了杰拉。
“您就将处分您兄长一事交给我处理吧!至于您父亲那一边,就全权交给总书记您负责了。”
一瞬间,亚鲁曼的脸就被畏惧给漂白了。杰拉也再度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亚鲁曼虽然对哥哥满怀恨意,但却无法恨他的父亲。杰拉无法再多说什么了。
“请您争取时间就够了。其他繁琐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
亚鲁曼伸出手去拿了放在桌上装满矿泉水的玻璃杯,三两口就把它喝得一干二净。
“那你想今后该怎么做才好呢?”
对杰拉提出这个问题的亚鲁曼,得到的只是一个冰冷的回应。
“倒是要先请您说说看您想要怎么办?如果没能确认这一点的话,一切也都不可能会依照我的独断来行事呀。”
要是不试着偶尔不理会杰拉的所作所为的话,对于杰拉的感恩之心就会越来越薄弱,因为杰拉并不是不求回报的解决麻烦处理系统。要让他动作的话,就一定要有能让他得到同等的报酬和感恩才行。所以,必须要不断、再三地教导亚鲁曼这件事。
也就是说,太过于追求逼问杰拉的内心想法并非上策,偶尔必须要跟随着他就好。杰拉开口对正处于困惑状态的亚鲁曼说话了。
“目前要做的就是,为了避免您父亲太过于性急而采取行动,暂时必须要先说服他。这样对您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原本您兄长被拘留的原因就是被怀疑和深红党串通共谋,所以,就在这一点上,再把鲁西安扯进去就好了。”
“深红党和鲁西安•迪亚斯怎么有可能联手串通共谋呢?锁定的目标完全都不正确。”
“最终的目的确实也完全不一样。不过,中间通过的标准重点总有可能会有相同重覆的地方吧。”
“中间通过的标准重点?”
“就是要打倒纯白党。”
杰拉用那是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亚鲁曼的问题,亚鲁曼的脸颊稍微感到僵硬了。
“这样呀!那就是守旧反动派和急进过激派握手结合吗?也可以说是火山和冰河相吻吧?”
“冰冷的水流到灼热的熔岩里,一定会产生威力相当大的爆发力。也就是会爆发出水蒸气的意思。”
“……”
“曾经在地球上看过一次这种情形。当时的威力足够将一个城市都吹走了呢。”
“既然你这么想,就快点行动吧!”
突然间爆发出来的不是火山,而是亚鲁曼。他踢了一下地板,又用手将桌上的玻璃杯都推到地上。此时,可以听到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音。
“不是在这里跟我说教的时候吧!快点想办法解决。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你得要好好的趁这个时候来证明你的能力,好保住你的地位吧!”
这个健忘的家伙。杰拉这个时候有一半是真的生气了。想办法,我从刚刚开始不就一直不断地重覆提出我的想法吗?只要亚鲁曼马上说“了解了!一切就都交给你处理。”的话,杰拉马上就可以进行计划了。针对杰拉的每个提案都一一提出疑问和实行困难处,因而延长了讨论的是亚鲁曼自己。
不过,杰拉却做了这样的回答。
“当然,就请让我照您所说的去做吧。但是,因为我并非是一个领导人,所以依照整个大局,能否请您给予我一个方向可让我遵循办理呢?”
“我也只不过是你所想像中那种无能的人,不是吗?”
调整好呼吸后,杰拉对于亚鲁曼这一番带有嘲讽意味的发言,完全当作是耳旁风,让这个毒气如同雾气一般地消失在空气中。
“就算是这样,关于这些事情我还是很清楚的。参与军事独裁活动并非明智之举。看看迪林嘉元帅,除了在军队以外,毫无声望可言,而且,在军队中也并不是所有的部下都支持他。他只是一个单纯的野心家而已。所以,如果能够打倒迪林嘉元帅的话,就可以成为英雄,并且还要从背后侵袭他才行。”
“真是英明呀!”
杰拉试着表达对亚鲁曼的佩服之意。事实上,他自己也和亚鲁曼持有相同的看法。迪林嘉元帅本人虽然想要成为救国英雄,但事实上却已经成为军事独裁者的代表了。只要一名无名小卒就足够将迪林嘉元帅打倒。当然,迪林嘉也马上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恐怖份子最佳的靶心。恐怖政治一开始后,自己就走上了毁灭自我的道路了。
“如果不想让主导权被深红党所掌握住的话,就要立刻以纯白党之名提出独立宣言,进而成为赛安行星的统治者。”
杰拉笑着向亚鲁曼进言。
“要打前锋就是了。这不就是以前亚雷萨德罗•迪亚斯他老人家所使用的手段吗?问题只是时机对不对而已。”
亚鲁曼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怒气,只对这个意见感到困惑。
“宣言这种东西,是可以撤回的,总书记。”
“但是……你突然这样跟我说,我没有任何准备呀!”
“我也知道哇!不过,一切从现在才开始。首先,要先请你做好心理准备。先从您兄长的问题开始着手处理。不过,您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亚鲁曼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和杰拉彼此也只是假装信赖对方而已。
十二月十五日,火星政府发表独立宣言。
十二月十七日,金星政府发表独立宣言。
“太阳系的分裂化”由此开始。
第二章奔驰在迷宫里的人们
Ⅰ
虽然是大家都猜想得到的事,但是惊讶的程度依然不减。火星和金星的独立宣言使得整个太阳系更混乱了。
因为军事叛乱引发的关系,使得军队处于无法返回地球的处境。接着,又因为火星和金星发表了独立宣言,使得反对军队的阵营也无法返回了。如此一来,完全丧失了在短期间之内达成临时协定的余地,然而……。
“可能会引发成全面性的战争。”
这种预测也就理所当然的成立了。战栗的波动在人类社会中飘荡着。
特别是地球市民精神方面的动摇、不安更是严重。过去,假设在赛安行星上发生什么暴动事件,或是出动军队前往某处之类的,对地球市民而言都是在远方异国行星上发生的事故。因为军队发射炮弹,造成有二十个赛安人死亡?真是可怜呀。不过,那是因为他们自己引发暴动所导致的结果。不过,先不管那些事,还是想想要淋在今晚牛排上的洋葱烤肉酱吧。因为主厨也不完全了解餐厅的整个状况呀。对了,话又说回来,那个叫赛安的行星,是位在哪个地方呀……?
可是,和平的梦想破灭了。
赛安深红党的尼可拉•培特罗夫讽刺地指责着。他说,“在恐怖的全面战争发生之前,地球市民和在殖民地行星上的居民们,首次拥有了平等的立场。”
迪林嘉元帅在得知消息后,马上便发表对火星和金星的指责声明,并表示不惜要发动武力介入。
******
“虽然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了解了,但是为什么要连这个女的都一起带来呢?”
红发奈德,也就是爱德文•伍德如此说道。在火星和金星发表独立宣言之前的十二月的某一天,在黑拉伯利斯市周边的下水道内的某一处——深红党的本部。按照原先计划将鲁西安•迪亚斯带回来的琉霖,因为同时带回了一位预定外的客人,所以遭到了询问。
“虽然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不过……”
大约在一年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又历历在目的样子。琉霖一边回想当时的情形,一边往后退了一步,让奈德和依菩琳直接对峙。然而,意气昂然地先开口说话的是女方。
“你该不会认为我是地球军派来的间谍吧?请不要随意猜忌那些有的没的喔。”
“我知道你不是当间谍的那块料。我是在想你干么要跟着来呀。”
“因为回去也没什么好康的呀。所以,在情势好转之前,我也只是来借用房间的一隅落脚而已。”
“我可要跟你说清楚……”
“你不用太在意啦。如果我感到厌烦的话,我就会自动离开。”
“你不要凡事都只想到自己!真是自私。”
奈德虽然感到很气愤,但是却也没有意思想要把她给赶出去。尼可拉•培特罗夫轻轻地敲着自己的下巴。琉霖开口说话了。
“这位小姐没有打算要永久住在这里呀?”
“我可不想要成为退化的沟鼠呢。”
“很正常的反应!”
“这么说的话,你已经是无家可归啰!”
奈德再一次强调。
“总之,这里不是难民收容所,所以要是聚集了一些游民的话,我们也会很困扰的。”
“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琉霖笑了。因为就某种角度来说,深红党的全员都是没有地方可去的游民。被称为“编组赢得胜利组织的设计家”的琉霖知道,启动组织中的排除理论是件很蠢的事。一旦让这个理论动起来的话,要达到目的,就得要铲除异己。然而,革命集团有大多数都是因为这样而自我毁灭。
静静地在想事情的奈德,终于开口问依菩琳了。
“你知道香蕉共和国吗?小姐!”
依菩琳还来不及回答“不知道。”奈德就快舌快语的说起来了。
“那是在二十世纪的时候,也就是五百多年以前,位于地球西半球的一个小国家群。虽然形式上是个独立的国家,但事实上却是跟美利坚合众国这个强大国家的殖民地没什么两样。大部分的土地都由美国的大型企业所拥有,并让他们栽培大量的香蕉或是可可树以及玉蜀黍等富有高度商品价值的农作物。而将这些农作物卖掉后所得的利润,全都被美国所占有,当地的人民永远都处于贫穷的生活当中。”
“是因为只能生产香蕉,所以才称为香蕉共和国的吗?”
“没错!因为香蕉共和国的人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生活,所以才发起反抗运动。而美国人将送到海军部队里的居民全都活活打死,自己就成为了培养军人和大地主的代理人了。”
“真是过份!”
依菩琳也对此行为下了严厉的批评。奈德只是苦笑着。
“喂!拜托你!别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种模式到目前也依然原封不动的被使用着呢。”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二十世纪的美国,也就是二十六世纪的地球。你的意思是这样的,对吧!而以前的香蕉共和国,也就是现在的殖民地行星它们吧!”
“真了不起!理解力真强。”
“你的论点非常单纯,很容易懂的啦!”
琉霖不禁笑了出来,不过被奈德用冰冷的视线一瞪后,马上就安静下来了。还刻意地用动作表示自己会控制住自己的嘴巴,可是恐怕并非打从心底想这么做的。现在轮到培特罗夫开口了。
“唉,这位大小姐,你说得也没错。不过,奈德的论点会变得如此单纯,那也是因为现实的历史以极为单纯的形式重覆上演着的关系。奈德不是哲学家,而是一位实际家,所以,有关于单纯的事情,他就只会用单纯的话来解说。”
表示有此同感的琉霖频频点头。奈德也不自觉地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依菩琳也一副要向他挑战似地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而后把脸朝向似乎非常通情达理的培特罗夫。
“照顾伤患或病患之类的事情,喔还做得来。倒是你们,如果一直躲在地底下的话,要怎么去帮助其他的行星呢?”
“我们一定会去协助他们的。只是,我觉得没有必要为了全体的情势,牺牲一部分的人。要在尽可能不带给别人麻烦的前提之下,赛安才能去追求属于赛安的利益。”
意外地,大家都没有任何反应。这个时候,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的奈德说话了。
“目前有太多的选择了,这反而使得大家都处于犹豫不决的状态。如果掌握住主导权的人大声开口指名要将谁打败的话,整个情势就会往那个方向移动了。总而言之,应该就会把矛头指向火星和金星吧。说不定也有可能会让他们双方互相打起来吧。”
“如果迪林嘉元帅够聪明、有这种头脑的话,应该就会朝这个方向策划吧!原本他想要极力将他们击倒的欲望就非常强烈了,只不过……”
培特罗夫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也是这么认为。然而,最终的目标就是要将迪林嘉元帅打倒?”
“带领宇宙舰队进攻地球,是和迪林嘉元帅的最终决战。我们可不能让事情就这样结束喔。我们可没有那种体力可游过那成为真空状态的‘大海’喔。”
依菩琳心想:真是个冷静的男生呀!他不是单单只是狂热的主战派。而琉霖似乎对他们自己的关系也已经有所觉悟了,但培特罗夫却慎重地考量了他们自己的能力到底有多少。
从依菩琳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开始,持续到刚刚的讨论,在培特罗夫给了一个手势后,又再度开始了。党员们依序地发言。
“当然联合起来是必要的。只是,要全面地将大家联合起来,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我看不太可能大家会相互请求别人的帮助。”
“如果我们在这里再给予地球军一击的话,也就是等于给圣保罗反军民主联合政府力量了,对吧!这对军事独裁政权是一大打击。我们是不是应该卯足全力出击呢?”
“就怕一不小心如果赢得了戏剧化的胜利,会招来地球军彻底的报复行动,到时圣保罗政府一定不会派援军来帮助我们的。”
“那我们可以将圣保罗政府视为我们的战友吗?在国内强力倡导民主主义,对外却施展强权。这是看了香蕉共和国就可以了解的事。”
“地球人全都不能相信,这种想法会不会太偏激了呢?”
“一点也不会!这并不是只有单单一种选择,我们患有其它的选择呀。”
“更何况对地球而言,他们根本就没把赛安放在眼里。对上海政府、圣保罗政府而言也都一样。他们也不知道赛安会倒向火星还是金星。”
……议论随着咖啡的飘香持续进行着。离开了讨论圈的依菩琳正在想着今后该如何是好。留在这里的话,就可以暂时避开思狄嘉中将和亚鲁曼•里彼耶鲁的骚扰。她虽然需要有再多一点的时间想一想有关这方面的事,不过,她也想要听听别人的意见。她自己对自己会有后者这种想法感到惊讶不已。
琉霖端了一杯咖啡来给她。
“你的上司——思狄嘉中将一定正陷入于混乱状况当中吧!真可怜。还亏他有这么好的背景身世,以及拥有不错的才能,但是来到赛安后,却没有碰到一件好事。”
“这是个受到诅咒的行星吧!”
依菩琳冷漠地擅自下了这个定论。从琉霖手里接过金属制的咖啡杯后,礼貌上地向他回了一个礼。接下来她第一次想到,自从她离开了以后,思狄嘉不知道变得如何了。
Ⅱ
身为一名军人,如果遭到敌人的同情的话,那一切就都结束了。要是思狄嘉中将知道自己被深红党的党员说“真是可怜呀!”的话,他一定会感到羞辱和气愤到暴跳如雷的。还好他并不知道。
不过,话虽如此,目前的状况已经足够让思狄嘉中将完全陷入到混乱的状态下了。不但还没将游击队镇压住,还被部队里的部下们批判为无能的领导者。幸运的是,虽然他不知该拿什么脸去面对地球政府,但地球政府自体也已经分裂成上海政府和圣保罗政府两派了。要寻找依靠的话,就要找势力强大的,但是他一直依靠到现在的强大势力也一分为二了,这使得思狄嘉在精神上已经完全崩溃。要重振精神的话,可能也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一时之间他根本无法判断要投靠哪一方才能让自己重新站起来。
本来他就是迪林嘉元帅的忠诚部下,所以当迪林嘉发起军事叛变后,他就一直想要参与。只是,再怎么单纯的军人也看得出来,有中将身份的他,至少也会有些打算才会加入这场军事叛变。只是盲从于死了经营商的话,是得是失?如果从这方面开始想的话,就很容易找到解答了。
“迪林嘉元帅没有跟我商谈过有关于军事叛变的事。他是不是把我看成连赛安都无法掌握的无能者,所以才弃我不顾呢?我已经对他发誓会效忠于他,最后他却无视于我的存在。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就只是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丑角了。”
“只是,这个军事叛变最后会成功吗?地球政府的分裂,最高兴的不就是赛安和火星这些殖民地行星吗?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竟愚蠢到自动送上门,还得扮演这样糟糕的角色。在武力方面,迪林嘉元帅确实有压倒性的胜利,不过……”
任谁像思狄嘉中将被流放到边疆的话,心情都是一样的吧!不过,他说不定是那被遗弃的孤儿呢。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他,也没有人会向他伸出援手。虽然只能靠自己的双脚站起来,向前迈进,但是,又该走向哪一边呢?
比起任何其它事来说,最让他感到不安的就是部下们动摇的心态。地球军的将兵们,全都是地球人,家族和情人都留在地球那边。绝对安全的故乡现在却成了动乱的震源,所以,士兵们会感到不安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完全都是因为司令官没有好好坚守岗位,才会导致这种下场。我们也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像赛安这种处于边疆地带的地方才来的。如果要安抚我们的话,就应该要快点想些办法吧!”
虽然公开这样说是违反军规的,但是“如果大家一起说的话,就不会感到害怕了。”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本来就不是因为自己喜欢赛安才来这里的。关于这一点,不管是思狄嘉中将也好,士兵们也罢,大家都持有相同的想法。所以,只有形式上严格的规定是达不到什么效果的。
再加上在这里的深红党地下电台,也开始不停地播放着感伤的老歌,譬如说像“地球人呀!快滚回故乡去吧!”之类的歌。受到这些歌曲的影响,连军官们都开始互相窃窃私语地交换着不安的心情。
“赛安就交给他们赛安人去管就好了。对我们而言,地球才是最重要的。树根和树干都已经快不保了,还一直顾着树枝和树叶干嘛?”
“应该要将分散于各个行星上的兵力再集合到地球上吧!接着,就可以动用大量的兵力,将火星和金星彻底击败。不过,恐怕在近期内,迪林嘉元帅不会下达这个命令吧?”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不过,只是迪林嘉元帅的命令是否合法呢?”
赛安军政总部之地上攻击机队指挥官——撒斯维斯准将,和赛安军政总部之兵工队队长——克雷葛准将。本来两个人早就不相信思狄嘉的指挥能力了,现在更是不认为他拥有担任长官应有的能力。
“无能的上司才会把责任都推给部下。”
如果从这种一般的论点来看的话,思狄嘉中将会被批评成无能也是无可奈何的。在军队内也有一种官僚组织。有一种是在战争上拥有轰轰烈烈的战绩而当上领导者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也有另一种是拥有上班族的要素。这种人就是利用和上司互动、建立良好的人脉背景而当上领导者的。要说思狄嘉是属于哪一种的话,倒不如说是因为他常自夸自己和迪林嘉元帅的互动不错,才会招致别人的反感。但是,这一次的军事叛变计划中,他却被除名在外,这也使得他无法再将他自己引以为豪的人脉“挂在嘴边”了。
坚守军人的本份,就算离开中央政局,也要努力地维持秩序。但是现在的思狄嘉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了。
不但杀害了赛安的人民,甚至还将罪名加诸于深红党。以前想到的阴谋,早就放弃了。因为本来大家就怀疑那个阴谋到底能够产生什么效果,而军政部的幕僚们的内心真正的想法也是“谁还有空去做那种事呀?”假设真的实行了那个阴谋的话,之后又该如何是好呢?
“没有能力善后,还想要搞阴谋诡计,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何况做得那么明显,赛安的一般市民怎么可能会相信呢?搞不好反而遭到他们的反感呢!”
如此考虑到的幕僚们听到他要放弃这个阴谋,才暂时放心了一点。只是,思狄嘉放弃这个阴谋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在理性的判断后才决定放弃的。事情会突然有此转变,是因为他不小心忘了一件事情。所以,说不定哪一天思狄嘉又想到一些有的没的,再度要计划一些阴谋来搞鬼呢。这是谁都无法预知的事。
现在思狄嘉所关心的事,几乎全都在地球那边。他随时随地都在注意由地球那边发射过来的电波,就连上厕所时也一样。
迪林嘉元帅的次男帕特里克因为反抗他这位严厉的父亲,所以在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大约有两年半的时间,帕特里克完全都沉醉于酒精、药物或性行为当中。但当他改邪归正之后,就不再怪罪说:他之所以会过这种生活,一切都是他父亲造成的。他在报社上班,同时也参加殖民地的人权运动。这样的他已经投身于圣保罗政府了。他也会站在麦克风前严厉地批判自己的父亲。
“从身为一名军人的立场来说,家父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军人,但他却是一个最差劲的家人。连政治家最低的标准都达不到。家父只是一位知道大声责骂别人和殴打别人的男人。以前是对家人这样,现在则是对全太阳系。如果他的势力范围越来越扩大,就只会带给更多人困扰而已。身为儿子的我要告诫父亲,我劝你还是早点引退,到僧院去修行吧!”
而和帕特里克持相反论点的就是迪林嘉元帅的长男耶德华特,也就是帕特里克的哥哥。他非常崇拜自己的父亲,所以从士官学校毕业后,就选择了当职业军人一途。目前他的官阶是少校,他正为上海政府发表强力的论点。
“我弟弟不但是个人生路途上的落后者,也是迪林嘉家族的耻辱。不但沉迷于麻药,还做了许多可耻的事。现在,竟然收了圣保罗那些叛徒的一点小钱,这样中伤自己的父亲。如果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良心的话,就快点闭上嘴,他自己才需要到僧院去修行呢!”
接着,帕特里克再度反驳回去。
“我哥哥只是个盲从家父的未成熟儿,连政治和军事都区别不出来。再加上,他只是期待着身为长男的自己,能够接管父亲靠着独裁者的身份而得到的权力而已。可是,那只是痴人说梦而已呀。跟随上海政府的人,最后就只会成为迪林嘉王朝的奴隶而已。快点觉醒,离开上海政府吧!”
耶德华特和帕特里克的互骂口水战使得全太阳系的动乱程度,扩展延伸到家庭内部纷争去了。很讽刺的是,迪林嘉家族的父子兄弟对立的情形,就与赛安行星上的里彼耶鲁家族的情形很类似。父亲、长男和次男这种的互相对立图表。
“好像跟某家族的情形很类似耶!”
思狄嘉中将发表了这样的感言。本来就不算是笨拙的人,所以只要在旁以旁观的角度观战的话,这种事情是不难理解的。当然,在他的精神层面上是比较接近耶德华特那一边的,只是他对耶德华特个人并不怀好意。因为耶德华特认为,只要迪林嘉元帅的军事叛变彻底成功了,自己也就可以继承独裁的权力。思狄嘉认为他的这种想法是愚蠢的。
“总之,再观察一阵子再说吧!”
于是,就当思狄嘉中将这样徘徊在迷宫当中时,他的秘书依菩琳•斯格拉牡就被鲁西安•迪亚斯给“诱拐”走了。
Ⅲ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思狄嘉中将不由自主的如此重覆着问着。因为完全陷于极度疲劳的思狄嘉中将的头脑,已经无法理解依菩琳为什么会遭诱拐这件事情。
向思狄嘉中将报告依菩琳被诱拐一事的是纯白党的保安部长杰拉。首先,思狄嘉中将对于这一点就感到非常的不满。派一个代理人来报告,是不是表示说有什么事是总书记亚鲁曼•里彼耶鲁自己无法亲自前来说明辩解的呢?对于有这种想法的思狄嘉中将,杰拉只是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个礼。
“像我这样的人来拜访阁下您,真的是非常冒昧。但实在是因为总书记目前身体状况不佳,所以就只好由我代替他来见您。”
说起来,思狄嘉中将感到不悦的原因,除了因为现在正为赛安的事烦恼困惑着之外,另一个原因就出在代理人杰拉的身上。那是发生在西元二五○四年十月的事,思狄嘉中将的前一任地域防卫军中将——马可斯威鲁中将,被由杰拉所领导的赛安警察军射杀身亡。
如果当时地球政府的治安维持系统的机能没有任何问题的话,杰拉不可能可以全身而退的。当然,这一定是当时他的上司杰伯罗夫长官,甚至于在杰伯罗夫之上的迪亚斯主席没有让杰拉负起最高责任所形成的结果。不过,实在想不到,现在他竟然还厚着脸皮霸占着纯白党的干部席位。“然而那位堂堂身为纯白党的总书记,竟然还和秘书约会。在他学会公私分明之前,若不知道自爱一点的话,真的是会很令人伤脑筋的呀。”
然而思狄嘉这一边,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之前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对依菩琳做出性骚扰的事情被发现,下场会很糟糕。当然,这种事情杰拉是不可能知道的,不过,在其它方面的事,杰拉却可以解读出思狄嘉中将心里在想些什么。杰拉认为思狄嘉中将正在心里想着说,尽量不要惊动大家,将斯格拉牡小姐救出来之后,马上就交给地球军。另外,也积极地想着有关于嫌犯的事情。
“独断、擅自行事的话,这样会令我感到很困扰的。”
思狄嘉中将认为,如果要照着纯白党的想法来处理事情的话,一切就完了。因为不管在什么情况之下,纯白党一定都只能是被军政总部操纵着的玩偶才行。
“我们不会独断行事的。因为有地球军,才会有我们纯白党呀。也因此,我们才会把整个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您报告呀。”
另一方面,杰拉也再三对思狄嘉中将强调,绝对不会让地球军劳神费心。不过,即使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还是会一一向地球军报告。而这么做只是为了要让思狄嘉知道纯白党没有对地球军隐瞒任何事情。就在同时,杰拉故作轻松状地提出了一个方案。他对思狄嘉中将说,“不如趁这个时候和深红党谈一谈,试着拉拢他们过来,您认为如何?”
思狄嘉中将嗤之以鼻地笑了。
“我真不敢相信,你现在还会提出这个想法。我认为没有必要和那些恐怖份子谈什么,”
杰拉故意将两手摊开给思狄嘉看。
“我们责备恐怖份子他们的道理根据到底在哪儿呢?就只是因为知道那些家伙不会接受约谈,才会诉诸武力解决的,不是吗?所以,如果不先向他们提出约谈的提案的话,那要用什么理由来责备他们的做法呢?”
“这个方法是好是坏,全看你怎么解释,不是吗?”
思狄嘉中将的回覆依然冷淡无情。因为他并不喜欢杰拉伶牙俐齿的口才。思狄嘉认为,像他这种口才,话中一定都暗藏陷阱。虽然他这种想法是因为对杰拉有偏见而产生的,不过,事实上杰拉确实有打算要彻底地利用地球军和思狄嘉,所以就算得不到信任,应该也没有理由感到不满吧!
而杰拉自己这一边,右手依然不停地操纵着亚鲁曼•里彼耶鲁,左手却一定要让思狄嘉动起来才行。关于这一点,杰拉非常有自信。只要奇伊•里彼耶鲁被关在监狱中,行动自由被剥夺的话,其他人就不需要感到害怕了。不过,最好小心警戒自己不要太过于自信才好。
杰拉在思狄嘉中将面前尽量做出非常有诚意的样子,并向他投递了可口的诱饵。
“如果深红党不接受约谈的话,到时候再以他们是和平的敌人之名义,用武力将他们击倒就可以了。这样不但在攻击他们的理由上站得住脚,赛安人也可以认同这个作法吧!”
“那如果他们接受约谈的话呢?”
“那当然就可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提出条件来跟他们谈啰。不过,也还有另外一个策略。那就是在另外一方面,要做好可以随时发动武力攻击的准备。万一深红党提出毫不在乎、没有诚意的话题的话,这个时候就可以马上突击他们,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不管要进行哪一种策略,在目前这个时候先提出约谈要求的那一方,就可以掌握整个局势的主导权,请您仔细考虑一下。”
不断地煽动思狄嘉中将,并将他的思绪都搅乱后,杰拉就离开了。而一直被杰拉的想法带着走的思狄嘉中将,也完全忘了要责问纯白党的过失,就静静地目送杰拉离去。
在返回纯白党本部的途中,杰拉顺便绕到通讯局去询问各行星间的通讯状况。
“总之,目前和地球之间的通讯线路全都关闭起来了。全部!我的父母都在地球上,但是就是无法和他们取得联络。”
听完工作人员用不悦的口气报告状况后,杰拉反而感到很满意。赛安正处于孤立的状态当中。在这段不受到地球干涉的期间,杰拉打算要“尽力做该做、想做的事!”在这当中,他已经决定要把奇伊•里彼耶鲁杀掉。
“为什么要用这么细微的诡计呢?”
杰拉已经准备了极为辛辣狠毒的陷阱来对付奇伊。当亚鲁曼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连脖子都僵硬了。他说身体不适也不完全是假的,服了药之后,他就抚摸着自己的胃部。
“我打算要弄乱您兄长的思绪,来降低他的判断力。”
“喔~原来如此!这样一来,确实可以让他的思绪混乱。不过,只是要让他思绪混乱而已吗?接下来,应该还有什么后续动作吧?”
“在这两、三天之内,会有人将您哥哥救出来。”
“救出?谁会做……”
亚鲁曼的问题只问到一半。他吞了一口口水后,再重新审视了杰拉他那冷冰冰、生硬的脸颊。有好几条从冰块里冒出的虫在他背上爬动着。抚摸着胃部的手停了一下之后,又再度动了起来,而且速度还加快了不少。
“是你的部下吗?”
“是纯白党的党员。”
这也表现得太刻意了吧!
“教育和训练全部都完成了。所以一切一定都能够进行的很完美、很顺利,对吧!”
“……可是,就算是这样,还是要让逃狱一事失败啰?”
“您真是明察秋毫哇!”
杰拉的笑意就如同歌德著的“浮士德”中的恶魔——摩菲斯特菲雷斯一样。他表现出比思狄嘉中将要高出一百万倍的期待的心情,来看这一场好戏。
“并且还要很不幸的让地球军发现逃狱一事,进而开始枪击战。接着,要再让不幸的状况接二连三地发生下去。要让流弹命中您兄长!虽然是非常残忍的结局,但是这样一来就无法判定谁是犯人了,不是吗?”
亚鲁曼虽然不发一语,但是杰拉还是解读出他内心的想法了。
“对!没错!就是要做到这种地步。若不这样做的话,总书记您的生涯,就会永远在害怕您那优秀哥哥的阴影下度过。”
“先让他暂时呼吸到自由的气息,接着再把它夺走!这样我哥一定不会默不吭声的。”
“要是他真的只是默不吭声的话,我才烦恼呢!”
双方的对话有点无法出现交集。双方都很清楚彼此只是互相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在刺探对方的想法。再度开口说话的是亚鲁曼。
“我真的是很佩服你的深思熟虑。”
“其实我是个胆小鬼。只要是碰到强大的敌手,如果没有做好好几层万全的准备的话,我是无法安心的。所以,虽然总书记说我是深思熟虑,但如果您批评我是固执的人,我也不会有异议。更何况……”
杰拉对自己能够保持冷静的表情来应付,感到非常满意。
“那么,再接下来就是您的父亲了。请总书记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样呀!”
由于亚鲁曼只是轻松地点头回应,这让杰拉暗地里感到非常吃惊。因为他以为自己对亚鲁曼投下了一颗炸弹。如果这个时候,亚鲁曼有弄倒椅子之类的反应,杰拉认为那才是正常的。
事实上,杰拉确实是投下了一个炸弹,只是这上面装了一个定时装置,杰拉自己并没有发现到这一点。在杰拉离开之后,亚鲁曼的脸色已经发青,开始颤抖个不停了。
Ⅳ
亚鲁曼是一个没有觉悟心的人。就连只是要他违背他哥奇伊,对他而言就像是做了一番大事业一样。所以,要他顶替他父亲路易•斯孟,更是像要他跨越大地那个宽广的平面那样地困难。
路易•斯孟的去留受到很多人的注视。如果说他会将重心摆到哪一只脚上,将会决定赛安全体的动向,这是一点都不夸张的说法。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只是继续保持着“令人害怕的沉默”的状态中。思狄嘉中将虽然还没有将奇伊•里彼耶鲁释放,但是他已经准备好要对路易•斯孟这样说。
“里彼耶鲁家族并不会因一时感情用事,让自己做出的政治上的选择,变成一个错误的抉择。我这样想应该不算对你们有过度的期待吧?里彼耶鲁家的户长?”
“不会!你对我们有所期待是应该的。不过如果只是单方面的将这个期待加诸于一般人的话,确实会让人觉得困扰。”
“可是,秩序与和平对您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不是吗?”
“对大家来说都很重要吧!”
地球军的干部们无法不用奇异的眼神看着思狄嘉中将。当锅内所有东西都煮沸后,就会依序从锅里喷出来,为什么还要这样啰啰唆唆地跟里彼耶鲁家的人交涉呢?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依据整个情势来看,明显地大家还是在进行心理战术。也就是说思狄嘉中将并没有断然决定要采取军事行动,而是选择了逃避,并和里彼耶鲁家进行政治性的交涉。
不过,最后接受商谈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在这个动乱发生之际,他还是很想要探出里彼耶鲁家今后的动向。只要思狄嘉中将在赛安行星上,不管向左走或向右走,一切的一举一动都无法无视于里彼耶鲁家族的存在。
路易•斯孟并没有让思狄嘉有任何机会看透他内心的想法。在结束毫无成效的对话后,一回到家里,他就把他的二儿子叫到书房来。
“亚鲁曼,你还不了解吗?你已经彻底的被那个叫做杰拉的男人利用,完全被他操纵在手里了。”
“我当然知道哇!”
“什么?”
“我当然非常了解自己被利用这一件事。”
亚鲁曼早就料到会被父亲叫来。这个猜测也让亚鲁曼害怕到颤抖不已,但是,在杰拉灌输他许多各式各样的智慧后,他已经能稳稳站在这个强势的父亲面前。对于杰拉指责他说:“您的父亲一直都在试探您喔!”亚鲁曼也点头以示同意、了解。所以,在接受了杰拉的智慧后,他站在父亲面前装作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来回应了父亲的问题。“这样不是很好吗?像我这样明知道被利用,还是愿意被利用。每个人都有各种不同适合自己可扮演的角色呀。”
“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父亲的声音内充满了忿怒,亚鲁曼的舌头突然就冻僵了。路易•斯孟早已经看出杰拉那个男人是个危险人物。因为这是之前在狱中的奇伊给他的忠告。路易•斯孟虽然不是完全了解这整个世上所发生的事情,但是关于他两个儿子的事,几乎是了如指掌。
“你不是人,你只是个用黏土捏出来的人偶。只要别人一唱歌,你就会随着那旋律起舞。在以前赛安青年党的时代,就已经玩起那种儿童模仿游戏,唱着革命歌曲了。”
“……”
“现在所选唱的歌曲性质,比以前更糟糕。”
不用说出杰拉的名字,路易•斯孟已经用轻视的眼神看着他的二儿子。
“只有靠欲望和冲动行事,是毫无意义的。你只是个没有意识思想的水母,只会漂浮在别人的意识海洋中而已。”
亚鲁曼虽然涨红了脸,所发出的声音也含着怒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把我的个性塑造成这样的父母亲,是不是要负起全部的责任?能不能也请您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呢?”
“哼!接下来马上就是推卸责任了吗?”
路易•斯孟苦笑着。说不定他脑子里正在想像着亚鲁曼累到坐在地上,痛哭不已的样子呢。只是,亚鲁曼虽如同醉汉一般,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却依然还是站立在父亲面前。
“我并不是说我没有需要被要求反省的地方,因为我也不是一个完美的父亲。但是,要学习谁的样子,追根究底就是本人照着自己的自觉所选择出来的。你可不能说是我没有给你那种机会吧!”
“机会?说得还真好听呢!”
亚鲁曼那僵硬的笑容,使得嘴角都抽筋了。
“我也想要给哥哥一个机会呀。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怎么活用这个机会了,不是吗?”
“那样也不错呀!”
路易•斯孟用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看透二儿子,就像是将二儿子那虚张声势的墙壁给挖了一个洞,直接刺进心脏那样。然而,亚鲁曼能够承受住这种眼光,要说是奇迹,倒不如说是凑巧的效果。
“如果我只是把你调教成这样的话,那奇伊大概也是和你差不多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吧。自己以为自己是只猛虎,事实上只不过是一只猫而已。在这个动乱的混世中,想要带领里彼耶鲁家族是不可能的事。”
亚鲁曼的心跳频率变得急促起来。他自己都可以听见自己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那么谁会继续带领着里彼耶鲁家族呢?父亲大人!”
亚鲁曼只得到了一个又短又冷淡的回答。
“胜利者!”
第三章野心和敌意
Ⅰ
从单人牢房到基地的大门,大约不到一千步的距离,但这就是奇伊所得到的“自由距离”。才准备试着要踏出大门,奇伊的双手马上就被两名地球军士兵给抓住了。他们硬逼奇伊向后转之后,便将奇伊背后那扇厚重的门关上。
被释放后又马上被逮捕入狱,这对奇伊•里彼耶鲁来说,在心理方面实在是一个印象深刻的大冲击。
“虽然有不少误会的样子,但是我还是很高兴您能被释放出来,里彼耶鲁先生!”
思狄嘉中将用矫揉造作的声音告知了奇伊•里彼耶鲁这个消息。而且他还是带着一脸不屑的样子,完全没有诚意地如此告诉奇伊。当奇伊看到他那样子就知道,对己对于思狄嘉的憎恨已经消失,现在对他只有侮蔑之心。他认为思狄嘉完全没有让他憎恨的价值。因为只要奇伊一恢复自由之身,并且取回了地位和权势后,思狄嘉一定马上又会对他摇尾乞怜了。
不过,在思狄嘉那轻蔑的表情之下,还存在有恶意。再度被关进单人牢房里的奇伊,发呆了一个小时之后,终于想到了逃出去的策略。他把警卫兵叫了过来,跟他们表示自己有话要跟思狄嘉中将说。又再过了一个小时左右,终于看到了那个装模作样,故作威风状的军政总部长官出现在眼前。军政总部长官神情轻松自在地看着奇伊开口说话了。
“听说你知道是何人诬告你了,那个人是谁呀?”
“是杰拉!纯白党的干部。”
“喔~那个男的呀。”
思狄嘉非常刻意地点了点头。奇伊试着要再重覆一次杰拉的名字,但是思狄嘉中将完全没有表现出奇伊所期待的回应。
“可是,那个叫做杰拉的是怎么样诬告你的呢?他又为什么要诬告你呢?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是因为他恨我的关系!”
“那他为什么恨你呢?”
“我怎么会知道呀!”
思狄嘉一边看着满腹怨言的奇伊那焦急的表情,一边用愉悦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我记得你以前也曾经说过,陷害你的是深红党。而这次却把矛头指向纯白党的干部。你不觉得这样有点没有节操可言呀?”
“没有节操?”
“不过,这也是很自然的现象。反正对你而言,你可以任意地把自己的罪名加诸于任何人身上,所以节操这种东西对你而言,似乎是很不可思议的东西。”
奇伊终于领悟到了。思狄嘉中将会特地到牢狱中来,并不是为了要听奇伊说些什么,而是为了来向奇伊发泄他自己无处可发泄的怒气,以及他那暴虐成性的个性。奇伊从思狄嘉中将的表情上确认到这一点。在他眼前的这张脸,毫无疑问的就是一个虐待狂的脸。奇伊不禁颤抖起来,不过,他并不是怕思狄嘉这个人,而是他感觉到在思狄嘉的肩上,似乎出现了一个掌控着命运的邪恶的妖魔鬼怪,正张开他那黑漆漆的口大笑着。
奇伊好不容易重新站稳脚步了。就算现在想抱头痛哭一番,在思狄嘉的面前,拼了命也要忍住、虚张声势一番。
“现在不是讨论我的节操的问题。应该要谈谈的是杰拉陷害我到底对他而言有什么益处?仔细想想他是不是也有可能是深红党的间谍呢?破坏地球军和里彼耶鲁家的关系就是那个家伙的目的呀!”
“杰拉是深红党的间谍?”
思狄嘉中将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一开始是故意笑的,但中途却真的笑到肚子都痛了。奇伊使出全身的精神来保持冷静。
“就算地球军相信杰拉这个人的话也无所谓。只不过,为什么地球军要相信他呢?请务必让我听听一些相关的理由吧。”
思狄嘉中将试着要再大笑一次,不过这次他却笑不出来了。奇伊拼命地辩解、找出能说服思狄嘉的线索,但反而引起思狄嘉对他的疑心。确实,完全找不到可以相信杰拉这个人的任何证据。虽然他是纯白党的干部,也说不定真的是亚鲁曼•里彼耶鲁的心腹,但是对于思狄嘉而言,他只是单纯的赛安人而已。所以,从地球军对赛安人的偏见这一点来看,不管是白还是红,赛安人就是赛安人。
奇伊确定他看到思狄嘉中将表情的变化,从突然失去信心后,又马上再度回复信心。
奇伊伸手去拿放在床边的马克杯,并倒入已经冷掉的咖啡。热热的时候喝起来口味都还很酸的便宜咖啡,冷掉后给人的感觉更是难喝到极点。当然,对奇伊来说,口味并不是那么地重要。在他的脑袋里已经快速地在想各种事情,所以,他的眼神变得那么地炯炯有神。奇伊自己也警觉到了!在倒咖啡的时候,刻意把眼睛闭上是为了不要让思狄嘉看穿他脸上表情的变化。终于他再度张开眼睛说话了。
“中将,当您只顾着管我的事情的时候,要不要也稍微想一下杰拉那个男的到底在做什么呢?说不定他已经绕到您背后,拿着绳子准备勒死您呢。”
“说什么蠢话……”
“您要是不相信也无所谓。只不过,像我现在这个样子被关在牢里,杰拉则不会被任何人拘束,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外头活动着呢。我真搞不懂,您干嘛一直防着我、盯着我呢?”
奇伊说完,为了让思狄嘉有考虑的时间,便再度沉默不语。思狄嘉只要一开始动脑筋想事情的话,马上又会乱了脚步。关于这一点,就表示出思狄嘉其实完全没有自主性。他只是听别人的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完全照着别人准备好的情况走下去。一听到对方自信满满的说词后,就忍不住动心了。
在一连串的敷衍用语之后,思狄嘉中将就匆匆忙忙地从奇伊面前离去。奇伊则是微微地笑了一下。
“一夕之间变成的权力病患,能做什么大事呢?”
本来想说出这句话,但为了防止被窃听,就忍下来了。奇伊所提到的“权力病患”指得并不是思狄嘉,而是杰拉。在入狱之前,奇伊根本都不知道有杰拉这号人物。是听他的父亲路易•斯孟说了之后,才知道这个人的。让奇伊背负不实之罪名,这种大胆之举是三季度办不到的。在他背后一定有人在唆使他,操纵他。奇伊的弟弟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关于这一点,奇伊当然早就注意到了。事实上,奇伊确实是太大意,才会慢慢地被控制陷害。
不过,杰拉的天下也已经结束了。就是因为他原本不知道杰拉这个人,杰拉的谋略才会成功。一旦等他知道了杰拉的存在后,要奇伊安眠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而他的父亲路易•斯孟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自豪的长子被关在牢里而见死不救。思狄嘉中将也不可能永久拘留着奇伊。再过不久,奇伊应该就真的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这样一来,他一定会彻底地教训所有与他为敌的人。也就是教训那些背叛奇伊•里彼耶鲁的人。
在恢复自信,并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后,奇伊强烈地感受到自己肚子饿了。之前,一直都很没有食欲,所以在牢里,他从不曾将那些难吃的饭菜给吃完。不过,现在重振精神后,食欲也跟着好起来了,因为今后不管要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有足够的体力才行。如果好不容易出狱了,却要到医院调养身体的话,那就会错失复仇反击的机会了。
奇伊内心里不知不觉地建设了这种心态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能快点吃到那些难吃的餐饮。就在耐心到达极限的前一秒钟,饭菜终于送过来了。菜色是汤面和上等的冷冻肉片,虽然真的很难吃,但是奇伊却吃得一干二净,就连兼用为盘子的托盘都舔得干干净净的呢。如果向他们要求再来一盘,就不像良家子弟的作风了。就在奇伊这样想着的同时,从门窗外传来激烈的枪声。里面有好几种声音交错着。突然有一个很清楚、刺耳的尖叫声刺入了奇伊的耳朵里。
在门窗的外面,有个人影出现了。整个头用黑布包着,只看得见眼睛和嘴巴,全身穿着迷彩战服,两手握着来福枪。在面对这种情形,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奇伊的眼前,响起了轻快的发射声音,把密码式的门锁给打开了。
“快点出来!快点!”
“你们是谁?”
“是谁都无所谓吧!反正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好了,别说了!请快点出来吧!里彼耶鲁先生。”
奇伊从吊床上起身,不过,在他脑中却闪烁着红色警戒灯。
“请说清楚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么就告诉你吧,是令尊。”
“……什么?”
听到这个答案,天不怕地不怕的奇伊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刚强的父亲为了救出儿子,终究还是动用了他的实力吗?这也不是不无此可能。只不过……。
青白色的电光不断地在奇伊的脑海里闪过。恢复冷静敏锐头脑的奇伊,最后还是掌握到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这是个陷阱。不只奇伊而已,这是要连奇伊的父亲路易•斯孟都一起陷害进去所设下的陷阱。如果真的是路易•斯孟动用实力要帮助奇伊逃出去的话,地球军的矛头当然就会指向路易•斯孟。这样一来,里彼耶鲁父子就会完全没有解释的机会,会被众人视为地球军的公敌。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陷阱?一定是杰拉,绝对错不了的。
“这样一来,里彼耶鲁家的财力和影响力就成了培养杰拉的权势的肥料了。之后就只剩下弟弟亚鲁曼而已。如果被杰拉一步步顺利地操纵下去,他不把里彼耶鲁家压榨到破产,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奇伊又再度躺回到吊床上。有个着急的声音催促着他。
“里彼耶鲁先生,您还在磨蹭什么呀?您不想快点逃离这里,重获自由之身吗?”
“谁说我想要逃出去了呢?”
“咦?”
“我要留在这里。我要光明正大地为我自己辩解。”
“您在开玩笑吧?”
“这种事可以开玩笑吗?我是不知道卑贱的人会怎么做,但是里彼耶鲁家的人是不会像老鼠那样窜逃出去的。这关系到名门世家的声誉。”
蒙面男子露出了可怕的眼光。奇伊马上就领悟到那是充满杀意的眼神。
此时,奇伊也体会到了杰拉这个男人的可怕。如果奇伊拒绝逃亡的话,马上就会被杀害。把奇伊杀了之后,再把这个罪行嫁祸给深红党。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可以证明奇伊是否有和深红党串通共谋了。不管结果如何,对杰拉来说都没有任何损失。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奇伊马上感到口干舌燥。
“我们会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的。”
蒙面男子隔着门窗将枪口瞄准奇伊的心脏部位。
Ⅱ
当引起骚动的时候,思狄嘉正在房间里休息,不过还没有就寝就是了。他正坐在小圆桌旁倒着酒。刚开始他只是喝罐装啤酒,但喝到一半就换喝携带型的威士忌,最后再打开松子酒。恐怕他已经陷入了酒精依赖症的沼泽里,已经酒精中毒了。“这一切都是杰拉的阴谋呀!”奇伊的声音在充满酒精的空气中不断地引起回音。虽然已经马上派人调查有关于杰拉这个男人的相关资料,但是一直到隔天下午才得到结果。在等待的这段期间,因为不安,只好再依赖酒精了。
过了十一点以后,有人匆匆忙忙地赶来报告。得到的紧急报告是,军事刑务所遭到恐怖份子的袭击,奇伊•里彼耶鲁逃走了。思狄嘉踢开椅子,马上站了起来,大声狂叫“不准让那些恐怖份子逃离这里。”他是属于依照顺序做功课的人,所以非常乐于解决眼前所发生的问题。
“可以射杀奇伊•里彼耶鲁吗?”
思狄嘉中将听到这个问题后,沉默了一下子,摇摇头否定了。他拼命地摇头,几乎都快摇到有脑震荡了。
“不可以!一定要给我活逮!千万不准杀了他!”
一瞬间,思狄嘉中将就已经想好计划了。不但要活逮奇伊•里彼耶鲁,另外一方面也要传讯杰拉,让他们在秘密军事法庭上对决。
让他们互相揭露彼此之间的罪行。这一场批斗大会一定会很有趣、很有看头吧!当然,这场对决绝对不会有任何一方获得胜利。彼此互咬住对方的喉咙不放,双方都会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所以,这一定是两败俱伤。对于轻视地球军和地球军指挥官思狄嘉的人,这就是他们应得的报应。傲慢自大的赛安人可以体会到这一点就好了!
有好久一段时间,真的是持续了好久一段时间。思狄嘉中将的心情都很好。他不但在精神方面的视野已经陷入狭隘的状态下,同时也沉醉于复仇的快感当中。总之,现在不管是谁,都已经成为思狄嘉报复的对象了。只要是伤害到他名誉的人、或是对他的地位有所威胁的人、还有才能无法得到他认可的所有人,对于这些人,他都以“活该!快点觉醒吧!”的态度对待他们。
思狄嘉中将一边换上军服,一边跑出寝室。就在他直奔向军政长官办公室的途中,发生了一起更大的爆炸事件,使得整栋建筑物摇晃个不停。强化玻璃虽然抵挡住爆炸引起的强风,但是依然震动得非常厉害。
好不容易终于抵达了办公室,思狄嘉才发现自己将官服的第四颗钮扣掉了,这使得他的心情变得不太好。不过,他马上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地方。一个报告在此时传送过来,报告中指出:有一队疑似为深红党的游击队出现,并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攻击。
“深、深红党?”
思狄嘉慌了。在地球上,自从迪林嘉元帅发起军事叛变以来,深红党的游击队那些家伙的行踪、声势渐渐地销声匿迹了。该不会是他们马上又要再度展开军事行动了吗?
“长官,请下命令指示我们吧!”
部下们那哀求的声音使得思狄嘉的神经网就像在燃烧器上加热一样,此时,他开口大声斥骂部下。
“不要什么事都要等我下命令、下指示!你们自己不懂得应战吗?”
依然抓住下指令用的麦克风的思狄嘉,此时正快速地动脑筋,拼命地想着各式各样的方法。
“果然就如同本官所想的一样。奇伊•里彼耶鲁和深红党串通共谋。所以,深红党为了救奇伊•里彼耶鲁才来攻击我们!这下子一切不都明朗化了吗?”
思狄嘉中将如此告知一些主要的士官们,心情呈现出兴奋的气势。
窗外所发出的爆炸的光芒和火焰,划破了室内黑暗。此时,思狄嘉出现在这些光芒中的样子,令人联想到那站在火山的喷火口处跳舞的低级恶魔。
“深红党真的是来救奇伊•里彼耶鲁的吗?虽然长官说一切都明朗化了,不过,他们要是真的通敌叛变,有这么容易就被看穿吗……”
虽然也有士官是这么认为,但是他们并没有说出来。他们说不出口,因为他们老早就知道思狄嘉是不会听取部下的意见的。在部下们的眼里,思狄嘉是个只会踩着部下们的头,向长官行礼的人而已。当然,思狄嘉也有他自己的一套说法,不过,总之他根本没有任何声望是一个事实。而思狄嘉对于这一点也多少有一点自觉,所以他也不信任自己的部属们。
“一个也不能放过!”
无论如何,思狄嘉瞬间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猛将”。
******
“长官说什么一个也不能放过!”
“说得真简单呀!”
“不清楚敌人总共有多少人,要怎么确定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呢?”
“就不能再给予更清楚的指示吗?”
“反正,只要失败了,他就只会怪罪于我们。”
下士官们手里拿着武器如此相互抱怨着。成为实战核心人物的他们,对自己的情况如此冷嘲热讽着,这也就表示地球军的士气已经降低了。他们还希望能够返回地球去和自己的家人、情人相聚,所以,他们绝对不想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就阵亡,尤其更是不想为了思狄嘉这种人作这种牺牲。
不过,也不能完全不抵抗敌人的攻击,于是就派大队和中队的指挥官阶级的士官们出去应战,枪击战也就因此展开了。
之前,深红党的游击队那些家伙渐渐地销声匿迹是有原因的。他们针对行星地底下如同网状般的下水道网络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尤其主要还确认了和首都黑拉伯利斯市地底下之上游下水道网络的直接连结出口。光是那类出口,就有一打之多呢!
“唉!如果做每件事都还要向大家宣布说自己有多辛苦、多努力的话,真的是很幼稚的做法。”
这是设计出一连串计划的琉霖所说的话。现在的他透过耳机,就像钢琴家掌握住每一个琴键一样,一一地向部队下达指令,让他们行动。最重要的就是,达成目的之后,撤退的时机。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撤退。就像“从奶油浓汤变成一般汤品。”那样。
“赛安的三巨头”。
奈德、培特罗夫、琉霖这三个人有这个称号是最近的事。奈德负责立案攻击作战,并担任实战的指挥。培特罗夫则是拥有政治和战略的水准,来策划和收集情报,以便给奈德一些意见。而琉霖则是负责巧妙地营运整个组织,管理无数的物资等等。
而在他们三个人之上有前黑拉伯利斯大学校长威廉牡•迪伯亚,这位拥有声望的老学者担任深红党的精神领袖。他同时也是赛安独立运动的象征。如果自主独立的赛安共和国能实现的话,迪伯亚先生应该就是这个国家的大统领了吧!
“不过,就算当上首相,也没有人可以帮忙处理行政事务。我们只是一群善于作战的人,并不是成为新政权领导人物的那块料。”
奈德有这种自知之明。培特罗夫的思虑深远,视野广阔,能够订立长期的计划。琉霖则是拥有令人意外的官僚政治家的能力,说不定十年后就能成为一国的重要人物呢!不过,他自己本人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
“这根本不需要窃听了啦。思狄嘉那个老先生说话那么大声,所有的秘密都听得一清二楚!”
琉霖苦笑着。而培特罗夫也回应了他的这番话。
“那是因为思狄嘉太紧张的关系。那家伙就只会捡现成的,在一边虚张声势一番而已。而且现成的东西还要越小越好,这样那种小人才懂得如何运用。”
当思狄嘉摇身一变成为“猛将”时,就被培特罗夫看穿了一切。要让思狄嘉这种小人行动的话,“强制力”是不可缺的。强制力的来源就是从长官来的命令,或是敌人的攻击。就因为他是个没有自主性的人,所以思狄嘉认为军队这种组织是最适合他待的地方。而正确地看透他这一点的培特罗夫,想必也一定可以成为一流的心理学者吧。
这一晚的作战行动,三个人都参加了,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行动。奇伊•里彼耶鲁个人并不喜欢这种行动,因为他不但是里彼耶鲁家的代表,也是在赛安行星上,包含里彼耶鲁家在内,有权有势之名门家族的代表,所以,他想要用对他们有益的方式来取回“独立赛安”。如果采取“将所有的人都赶尽杀绝,并没收财产。”的方式的话,就会成为经济和社会运转的破绽,同时也会产生铲除异己的怨气。从政治到“地球的统治时代比较好。”等事情,都会成为后世人们的笑柄。
黑暗的夜起了变化。像坏掉的笛子所发出的声音持续响着,在空中发着白光的团块爆炸了。光的粉末降到地面上,那一带就在这一瞬间变成白昼了。
“那、那是什么东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再度有混杂着悲鸣声的报告传进一直处在惊慌失措状态下的思狄嘉的耳里。因为不断发出爆炸、在照明弹的连续照射下,利用红外线探索敌人的系统已经完全瘫痪了。
如果采用超级近代化战术的话,游击队是绝对没有胜利的希望。但是地球军的超级近代化战术瘫痪的话,也就是会再将他们逼到最原始的作战方式,这样,游击队就得到了初步的胜利了。
只能依赖残留热量探查系统或夜间探视装置的地球军,因为自己所信任的优势已经被推翻了,所以大家开始动摇不安。他们现在除了咒骂“赛安人是原始野蛮人!”之外,什么事都做不了。深红党的狙击战法真的非常狠毒辛辣。地球军的各队各团的指挥官一一地遭到狙击,这使得地球军的指挥系统因此被切断,无法连系在一起。
思狄嘉的战意也已是徒劳无功,因为他除了会大声斥喝“把他们全都逼到绝境!别让他们逃了!”之外,什么都不会。同时,这样也只会让士兵们更疼惜自己的生命,大家都躲在遮蔽物的阴影下,做出适度地反击而已。对思狄嘉和士兵们而言,这是一段漫长难熬的时期。但事实上,这只是从开始起算的话,都还算不到一千左右的极短的一段时间而已呢。
Ⅲ
在视线被黑暗包围住的同时,奇伊•里彼耶鲁再次躺回床上,在他头上不断地传出狼狈的惨叫声,枪声也和火线同时延伸着。他现在就是在狭窄的单人牢房中。从枪口发射出来的子弹不停地在墙壁和天花板间弹来弹去,弹跳的轨迹时红时蓝,在这个黑暗中画出了一幅几何学的图形。
好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从奇伊的背后掠过,灼伤了奇伊的背部,不过还不到痛到受不了的地步。在眼前依然一片漆黑的情况下,奇伊站在地上跨大脚步,把脚伸得直直的。突然听到有个脚步声,接下来就是一声惨叫声和强烈的互相撞击的声音。参叫声是因为侵略者被奇伊的脚绊倒,翻了个筋斗倒下而发出的。而那个相撞的声音就是侵入者的头用力撞到窗户的声音。
奇伊受到鼓舞般地把脚又踹又踢的。不幸是被踢到脸和腹部的人,马上就失去战斗力地倒下。
接着,奇伊就在黑暗的深处继续踢打着,并将手伸了出去。等到自己终于重见光明时,整个人完全不像外界所形容的社交界中风度翩翩的样子,只看得出奇伊刚才拼命奋斗过、一副狼狈的样子。
奇伊拼命地想要复仇,他的手摸索到了来福枪。不过要把它拿下来还需要数秒的努力呢!
这一切发生的偶然,似乎都是奇伊的同伴。而杰拉在这个时候也表现出他优秀能力的一面。在黑暗中,他都是闭着眼行动的。
没有任何前兆,黑暗就消失不见了。紧急系统总算开始再度运转起来,照明设备也因此恢复。
就在这一瞬间之前,在黑暗中张大眼睛的人,因为瞬间受到强光照射,眼睛被灼伤了。侵入者被夺走了视力之后,就只能呆呆地站在狭窄的走廊上。摔倒在单人牢房地上的奇伊也一样。只不过大概过了约三、四秒左右,奇伊的视力就迅速地回复,清楚地可以区分出杀手和被杀的人。
奇伊手里拿着来福枪站在完全被打开的单人牢房房门的入口处咆哮着。将两个入侵者从胸部到腹部打得血花四溅。蒙在黑布底下的那张脸上所显示出惊愕和痛苦的表情顿时也变僵硬了,整个人不停地转圈,最后倒在墙角下。他们全身就像染上了暗红色的颜料一样,倒在地上。
重新站起来的奇伊一直喘个不停。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杀了人。就好像体内某个部分的神经已经麻痹了一样,完全没有很强烈地感受到自己闻到了血腥味。而且,这是在几天前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跨出的一条界线。
“总之,这些家伙并不是地球军的士兵,所以我并不是杀了军官们。”
那是最低要保持的限度。就算抱有再怎么大胆无畏的野心,他之前毕竟还是体制内的优秀份子、良家子弟。所以,对于权威和秩序的想法还是相当保守的。因此,关于杀害士兵或警官一事,在内心里有强烈的抗拒。
手拿着来福枪的奇伊•里彼耶鲁小心翼翼地走出了走廊。头发散乱、不修边幅、衣服满是汗臭味和污垢、衬衫背后破烂不堪、血迹斑斑。他虽然很讨厌游击队,不过,他现在的样子,不管怎么看都比游击队还糟糕。
黑暗和光芒、枪声和爆炸声、烟雾和催泪瓦斯。奇伊已经进入了这个混乱的漩涡里了。在走出这栋建筑物之前,都还不能知道自己的下场是生还是死。至少已经被三个死人绊倒,第四次碰到的是还活着的人。准备跳过去的脚突然被绊倒,踉跄了一下,差点就站不住脚,就在这个时候,手凑巧的伸出,重重的一拳,不偏不已地打中了那个人的胃部。
******
深红党迅捷地逃逸速度是大家所肯定的。所以,当思狄嘉在怒吼着“一个都不能放过!”之后,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左右,他们早就通过下水道的路线,到达了离这里约五百公尺外的赛安地区内了。
身上毫发无伤的琉霖,将手上的来福枪重新拿好。
“我老实说好了,光是赛安的事情就已经忙不过来了,现在还牵涉到全太阳系!我实在没有多余的能力管了。”
“区域性的游击队只要管好属于自己范围内的事就好了。就像今晚这样。”
奈德轻轻地伸出左手。他用手指着的方向,有一位男生在那里。这个人被深红党游击队的士兵从左右两边抓住他的双臂。往前一步走向这个男生的是身材高大挺拔、穿着迷彩装的培特罗夫。
“啊!让您久等了。还好这位客人也没受伤。”
这位被游击队士兵左右挟持着的男生,将他那张充满忿怒和败北感的脸抬起来。他就是奇伊•里彼耶鲁。是在社交场合里曾经看过好几次的脸。培特罗夫对他说道。
“能够及时赶到,真是太庆幸了。我们来帮你疗伤吧!”
“为什么深红党要救我呢?”
“哎哟!我们曾经是同为赛安独立携手合作过的同伴,不是吗?”
“谁和你们是同伴呀!我可不记得我曾和你们志同道合过喔!”
奇伊如此大声斥喝反驳后,深红党游击队员们都一脸满足愉快的样子,互看着对方。
“虽然我觉得,你的主张并不算什么。但对于思狄嘉那个老伯伯而言……”
奈德指着奇伊说。那一瞬间,虽然奇伊无法马上反驳什么,但他也不希望让游击队的人看到自己的弱点。
“要不要我去跟思狄嘉说明解释一下,告诉他,他完全中了你们的阴谋圈套呀?”
“思狄嘉只相信对他自己有利的事啦!不只是那个男的而已,其实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的。很可惜的是,我们也不例外。”
Ⅳ
奇伊大声地说了。
“我是那有声望的里彼耶鲁家的下任户长,所以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想和像深红党那种无家可归的匪贼们有任何关系牵扯。”
奈德平常虽然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不过,这次他却没有生气。反而非常欣赏奇伊这种不为了要求协助而低声下气的狂妄气势。
“今天晚上就当作是当义工,您就别在意了。”
“开什么玩笑!”
“开玩笑是人生最大的乐趣之一哟!”
虽然琉霖如此回答了奇伊,但奇伊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忍住笑意的培特罗夫也开口说话了。他试着用温和的语调劝奇伊。
“其实这当中也包含了先行投资的意义在内。所以,希望有实力的您务必能够考虑一下。就是我们积极和纯白党进行沟通一事。”
“准备把深红党和纯白党合并成粉红党吗?这在色彩学的入门来说,我想很容易被接受喔!小培特!”
“你是说真的吗?”
奇伊所提出的这个问题,当然不是要问琉霖,而是要问培特罗夫的。
“同样身为赛安人的你会怎么做呢?不管是激进还是稳健,如果希望赛安独立的话,在彼此互相斗杀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但也不能说只要不是赛安人的话,杀了也无所谓吧!到目前为止到底杀了多少地球军的士兵呢?”
“那今晚你又杀了几个人呢?”
“……”
一时间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奇伊,败北感又更强烈了。终于他再度用嘶吼的声音发表他的想法。
“那是正当的防卫呀!否则被杀的人就是我自己了!”
“这你可得要说清楚啰!谁会杀了你?”
“这不关你们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们的事呢?如果把你杀了,凶手一定会嫁祸给我们!”
“你们真的是一群疯狗。”
奇伊气呼呼地突然转变了话题。
“乱叫又乱咬住人不放,咬到人之后,又让人把病菌到处散布出去。谁要和你们这种人联手呀?”
“很抱歉,我们可不是单纯的疯狗而已喔!我们也有自己的打算,就算要咬人,也会挑对象来咬。所以,我们会保证你平安无事的啦!”
奈德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对奇伊说完后,奇伊有点瞠目结舌。在他那故作镇静的面具底下,他拼命地在寻找逃脱的方法。他用他那如同手术刀一样锐利的眼神看透了游击队,但他并没有将他那满足的表情显露出来。
奇伊本来打算开口反驳的,但是他放弃了。他认为要趁游击队他们还没有改变心意之前,快点离去才是聪明之举。他要让他们后悔将他释放。虽然他心里这么想,但却不认为这有必要说出来。为了不让自己的自尊心受伤,他面对着游击队们,往后退了五、六步之后,转过身去快步走向黑暗处了。
“那么,不知道接下来这个里彼耶鲁家的名门子弟会怎样做呀?”
“逃向父亲的怀抱吧!”
培特罗夫爽快地说完后,就调整了一下姿势,再度将来福枪背好。
“那么,我们是不是也该回自己的家了呢?”
他们并没有告诉奇伊,有一个视他为仇敌的少年,正在深红党的党部一事。
“我们可没有办法一下子收容两个人喔!要以没有地方可去的人为优先考量。”
深红党的资深女战士狄卡•菲丝如此说道……。
培特罗夫再度做了准确的预测。奇伊本来想暂时回去一趟地球军的军政总部,但走到一半他就停了下来。在前方的街区,他看到了地球军的士兵们的身影,又看到军用车辆的车灯闪烁,他本能反射地跳到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处去。
“我干嘛要躲呀!我又没有做任何可让他们逮捕的事情。杰拉的阴谋、游击队那些家伙的爱管闲事、以及思狄嘉的无能,这些都不是我的责任吧?”
他虽然试着如此说服自己,但他并没有成功。
深红党的攻击和奇伊的逃逸,想必这已经让思狄嘉中将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中了。所以,他非常有可能已经下令追杀奇伊。如果奇伊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去的话,不知道还会碰到什么困境。说不定就算是他把奇伊给杀了之后,也会再把责任推到游击队身上。这就是思狄嘉的“政治性行动”。奇伊抬头看着昏暗的灯光。他确定自己没有时间犹豫了。
“只好去拜托父亲了吧……”
他痛苦地如此发着牢骚。原本,奇伊应该要靠自己的力量把自己救出,好证明自己有背负下一个时代的实力才行。不过,现在的他完完全全已经变成了一个逃逸者,又成了政治犯,所以,别说明天了,先确保今天能够平安无事度过才是最重要的。
奇伊调整好呼吸,掸去身上的尘埃,并用手将散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突然,背上的伤口痛了起来。不过,他振作精神后,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里彼耶鲁家去。
******
这一晚,让杰拉受到打击的是亚鲁曼•里彼耶鲁。如果哥哥因杰拉的阴谋而遭到杀害的话,他一定是会感到惊讶的。不过,如果哥哥顺利逃逸的话,那就是另外一种不同的打击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就劈头大骂前来报告的杰拉。
“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呀?杰拉?”
“您的哥哥确实是逃出来了,不过,这根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问题是他可以逃到哪里呢?他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公开露面呀。所以,您根本不需担心任何事情。”
“充满自信是好事,至少可以让我依靠。不过,我怎么记得前次有关于鲁西安•迪亚斯事件时,你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你似乎很擅长计划阴谋,不过,想不到成功率是那么的低呀。”
亚鲁曼虽然刺中了杰拉的痛处,但完全没有引起任何的效果。
“如果总书记您净是举一些失败的例子的话,我也觉得很无奈呀。其它方面一定都会成功的。这一次也一样,冷静下来想一些办法吧!”
“真了不起呀!能替自己找台阶下。”
怎么看都知道杰拉只是在故作镇静而已。奇伊“成功脱逃”一事,对杰拉而言,真的是一大冲击。不过,他并没有让自己一直处在震惊不已、不知所措的状态中。他对自己说:反正已成了事实,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本来为了要牵制总书记,奇伊的存在才有价值。这一次看准了良机,准备将奇伊杀害的,没想到却失败了。不过,失败了就失败了,只好再想想看,今后该怎么样来利用他这一颗棋子吧。
话虽如此,不过奇伊会反击也是预料外的事。到目前为止,都是杰拉单方面一味地攻击奇伊,而且都是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今后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吧。
“目前只要让这个小鬼继续成为我的屏障就好了。奇伊应该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因为他根本不会把我这种人放在眼里的。”
杰拉并不是千里眼,所以,他并没有发现,其实奇伊早就已经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了。只是,光会为了要陷害别人,设计了许多辛辣狠毒的策略的人,通常都只会一直看着对方的背后,而忘了回头看看自己身边的状况。
第四章谜样的行星
Ⅰ
简直就像螃蟹一样嘛!
在自宅的接待室和地球军赛安军政总部长官思狄嘉中将见面的时候,路易•斯孟•里彼耶鲁有这种感觉。不幸地思狄嘉气到整个脸肿胀到又红又黑的,还不断地从嘴里喷出泡沫。和他形成对比的是又冷淡、又冷静的路易•斯孟,正应付着这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呢。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奇伊逃逸的事耶。我本来对地球军的警备能力还有颇高的评价的,看来我忍不住要说我对你们真的感到很失望呀!”
“少装蒜了吧!”
思狄嘉中将咆哮着。在他心里已经完全失去了对一位名士该有的礼仪,对赛安社会也没有任何的顾虑了。那些东西早在思狄嘉还没有得到结论之前就已经不知被抛到哪儿去。反之,所得到的结论如下。
“也就是说,路易•斯孟是操纵整个事件的幕后策划人!两位儿子只不过是他父亲的道具而已。不!不对!应该说不管是纯白党也好、还是深红党,全都被路易•斯孟给耍弄着。说不定在背后操纵着迪亚斯老先生的那个人,也是路易•斯孟呢!当时他也一样只是表面上闷不吭声,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思狄嘉中将非常认同自己的这个想法。像这么迅速又明确定下的想法,对他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这是有人在某个地方计划性的用绳子牵动着这所有发生的一连串事件。”
这种“阴谋历史观”,对于对历史或社会没有考究的人来说,真的是非常便利使用的东西。不管是劳工们发生罢工之事、或者是股票暴跌,以及会发生战争、革命、独立运动等事件,都会归咎于这些是“犹太人的恶毒企图”,或是“共产主义者的谋略”,再不就是“反革命份子的策动”等原因。而这些都是对负责人有利的说法。
本来思狄嘉也是这一种人,不过他已经累了,往上看的话,迪林嘉元帅已经无视于他的存在;而往下看的话呢,又有一群被败北感击垮的士兵们,用带有恨意的眼神看着他;往外一看,深红党正肆无忌惮地侵犯搅乱着思狄嘉的权威和名誉;再看看内部的话,纯白党已经完全得不到赛安人民的支持,只是霸占着特权的位置而已。就是因为这样,思狄嘉才会认为“不管是谁,每个人都一样是背叛者!”
同时,造成“不管是谁,每个人都一样是背叛者!”这个现象的老板,现在就正坐在思狄嘉的面前。如果能把这家伙也解决掉的话,思狄嘉的苦难也就结束了。至少也离他的目的地不远了。处在极为不安定的精神状态下的思狄嘉如此相信着。当然这是他的妄想,不过,这个妄想却能让思狄嘉冷静下来。比较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他相信着“自己是冷静的。”
于是,相信自己是冷静的思狄嘉非常沉着、不慌不忙地开口说话了。
“总之,我并没有想要说出失礼的话,我只想要和您进行一场绅士般的谈话。这也是因为我们都是有身份地位和信用的人的关系。”
“我也有同感!”
虽然路易•斯孟如此回答,但看到思狄嘉的态度马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也让路易•斯孟大吃了一惊。路易•斯孟身为赛安政治财经界上的有力人士,曾和地球政府以及迪亚斯政权交锋过。在现实方面的政治感觉或处理能力,都远远优于思狄嘉。可是,光是这样还是很难把握住像思狄嘉这种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路易•斯孟是和“被逼入绝境、心生妄想”等情形无缘的人。
“那我就先开始进行我们之间绅士般的谈话啰,可以吗?”
此时的思狄嘉带着浅浅的微笑如此说道。
“请说!”
而路易•斯孟也只能这样回答了。
“那么我就说啰!请将在昨天晚上,从我军的牢中逃出来的您的长子奇伊•里彼耶鲁交出来吧!”
“有这种事……”
路易•斯孟笑着带过这个问题,不过,思狄嘉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了。
“我想您一定会给我一个绅士般的答覆吧!”
“要我答覆什么呢?我连奇伊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您没有理由不知道的。”
“真是伤脑筋耶!我说不知道就真的是不知道呀!”
路易•斯孟那宽大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了。要是平常的他,还能轻轻松松地用他那善辩的口才来对付思狄嘉。可是,现在的路易•斯孟却感到有一股非常大的压迫感。他对带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和浅浅笑意的思狄嘉感到一股不寻常的恐惧感。不是只有路易•斯孟有这种感觉,就连以稍息姿势站在思狄嘉身后,观看着整个谈话过程的三位地球军士官们,也对自己的长官感到害怕。
“这样呀!那就没有办法啰!”
思狄嘉故意叹了一口气。接着,他的表情一变,回头大声命令三个部下。
“把路易•斯孟给我逮捕起来。罪状是反抗国家罪、反军事谋议、以及协助逃亡者。还在拖拖拉拉的做什么,快点给我把他抓起来!”
虽然三位士官大吃一惊,也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顺从了长官的命令。他们分别从三方将路易•斯孟给包围住,催促他快点起身跟他们走。于是,路易•斯孟就一边看着思狄嘉的脸,一边慢慢地站起来了。他不但吃了一惊,同时也感到害怕。这位拥有权力和武力、无法沟通的家伙,完全掌握了对路易•斯孟的生杀予夺的权力。这样一来,可能会发生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也说不定。
虽然感觉到自己的背部在冒冷汗,但路易•斯孟还是保持住他的威严。在三位士官的包围下,他开始起步,一边走着,他一边如此说道。
“真是辛苦你们了!我能体谅你们的!”
此时,三位士官无言以对。
******
“路易•斯孟•里彼耶鲁被逮捕了!”
这个消息震撼了整个赛安社会和全体的赛安人民。当初他的长男被逮捕的时候,大家也吓了一跳,不过那时候的震惊程度,完全无法和这一次相比较。在那位迪亚斯老先生去世后,说到赛安的第一贵族名门就属里彼耶鲁家族的户长了。他的财力和影响力是无人能比的。
就算是对里彼耶鲁家反感的财经界的有力人士们,听到这个消息也并不感到高兴。要说他们对思狄嘉的作法感到非常意外,倒不如说他们觉得他的做法非常没有原则可循,令人感到非常害怕。
“好像是因为思狄嘉中将突然发起脾气才这样做的喔!他是不是打算将赛安的有力人士一一逮捕入狱呢?”
“如果真的要那样做的话,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早就已经无法收拾了呀!”
该如何是好?没有人能想得到办法。他们同时缩起了肩膀,皱起眉头来了。
Ⅱ
然而,路易•斯孟被捕也不是毫无理由、根据的。他确实是藏匿了从牢狱中逃出来的长男奇伊。只是因为思狄嘉没有物证,所以也查不出奇伊人在哪里。加上路易•斯孟又使用沉默权,所以整个搜查行动根本没有进展。
地球军不只是将路易•斯孟拘捕起来而已,就连对路易•斯孟的佣人也都进行严格地询问有关于地球军的事情。就连秘书呀、司机等人都被召集到军政总部,不是被威胁,就是被哄骗,有时候还会被殴打或被揪起衣领等等。不过,终究除了藉此动作再度确认了路易•斯孟的统率能力之外,并没有问出什么所以然来就结束了。大家都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比害怕军人更怕路易•斯孟了。
这样一来,能在地表上公然自由活动的里彼耶鲁家的男性,就只剩下一个人了。“连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都救不了的人,还能骄傲自满地说自己是赛安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吗?虽然对自己所作的一切感到满意的样子,不过,你也只是个信口开河的人而已吧!大家都会注意你的一举一动。如果没能让大家看到一定点的大将之风的话,人家对你会连基本的礼仪都没了呢。”
被自己下意识中的这个声音刺中后,亚鲁曼•里彼耶鲁就展开行动了。首先,就是要求与军政总部长官思狄嘉中将会面,不过,却遭到冷漠的拒绝。而出面拒绝亚鲁曼的是思狄嘉中将的一位女士官秘书长。这位女士官秘书长和那一位下落不明的依菩琳•斯格拉牡比起来,这一位女秘书的年龄大约大了依菩琳•斯格拉牡两倍,体重是她的一.六倍,身高是○.九倍。但她的外表完全没能激起亚鲁曼的热情。虽然亚鲁曼很想抱怨,但让依菩琳•斯格拉牡不见的也是亚鲁曼他自己。
“总之,希望您们你能将我父亲释放出来。我父亲是赛安政治财经界上的重臣。如果地球军和赛安政治财经界变成对立状态的话,会拍手欢欣鼓舞的就是有深红党的游击队他们吧!”
虽然亚鲁曼的主张也有些道理,但是完全没能得到思狄嘉的女秘书的同感。
“反正就是无法让您和中将见面。请回吧!”
遭到拒绝的亚鲁曼,虽然气得咬牙切齿,但也只能先离开。因为他还是要靠地球军作后盾,才能拥有那些只是形式上的地位和权势。这种情形到底还能维持多久呢?亚鲁曼再度为此而感到不安。
于是,他带着那张如同上了蓝色水彩一般郁闷的表情回到纯白党本部。一回去,就看到杰拉在那边等着他。一看到杰拉那张故作冷静的脸,亚鲁曼就先开口跟他商讨事情。
“说实在的,我爸一定是把我哥藏在某个地方了吧。我哥也真是的,还敢厚着脸皮躲起来。”
“一定得要将您哥哥找出来才行呀!”
杰拉大声地表示赞同亚鲁曼,这使得亚鲁曼吓了一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话说回来,哥哥奇伊会成功越狱,是杰拉的谋杀行动失败所造成的。就是因为老是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才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形。亚鲁曼本来是可以大声斥骂杰拉是“没有用的家伙!”不过他还是没有勇气反击。
“总书记,您知道吗?思狄嘉中将好像打算让政治财经界的有力人士一同交出誓约书的样子喔。内容是答应全面协助军方。”
“誓约书?思狄嘉中将到底在想些什么呀?他这样子不是只会招致有力人士的反感而已吗?”
亚鲁曼再度生起了。他并不是气思狄嘉中将没有政治概念,而是气他打算把纯白党毁掉这件事。有关誓约书的内容,思狄嘉中将当然也是没有跟亚鲁曼商量,就擅自决定了。
“干脆和深红党联合起来,把地球军赶出去。这也是一个办法。”
虽然杰拉突然提出这个意见,但亚鲁曼并没有被惊吓到。因为这确实也是亚鲁曼有想过的一种选择,不过,这样一来,会有很多问题出现。
“要是将地球军赶出去之后,深红党就这样赖着不走的话,该怎么办才好呢?”
“没有必要和深红党谈条件,才和他们联合起来。他们不过是野狗而已。让他们和思狄嘉互咬,最后两败俱伤倒下的话,这不就是最好的办法了吗?”
“可是,我问你,要是深红党得到压倒性的全面胜利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那还用问吗,一定还会有其它的解决办法啰!”
不需要太具体、太详细的细节。当深红党战胜地球军的那一瞬间,再从他们背后给予重重的一击,将他们击倒就好。这就是杰拉的想法。
“杰拉,这是你想到的吗?”
“很可惜,并不是我想到的点子!”
杰拉故意微微地将嘴角上扬了一下。
“这是路易•斯孟•里彼耶鲁先生的构想。虽然我没有确认过,不过我想是错不了的。”
“你不是很讨厌我爸路易•斯孟•里彼耶鲁吗?你不是认为他是骄傲自大、无法协调、又没礼貌的吗?虽然这全都是真的,不过,莫非你对他改观了?”
“怎么可能改观呢?在奇伊•里彼耶鲁之后,我讨厌的就是路易•斯孟•里彼耶鲁先生。也正因如此,我才要设法让思狄嘉中将将他释放出来。”
“我不懂你的意思!”
“怎么会不懂呢?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呀!如果不让路易•斯孟先生亲自来指挥这个事件的话,那如果失败了,就没有办法找人来担起这个责任啦!”
亚鲁曼大概花了约三秒的时间,才理解了杰拉这番话的含意。年轻的总书记,咳了一下。
“该怎么说你才好呢?真是了不起的家伙。”
“真是荣幸呀!”
杰拉在露出冷笑之前,先用笑声回应了亚鲁曼。
“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总书记您呀!政治家的悲剧性,对后继者是最大的遗产。在东洋的惯用语当中,有一句话是:处罚战亡者的敌人,这是为了告慰战亡者在天之灵而战的呀!”
话说到这突然就停了,接下来就换了话题。
“我们也是一样,如果不试着和深红党接触一次看看的话,就完全没办法想出让他们分裂的方法。所以,关于这一点,也请总书记您考虑一下。不管怎么说,他们以前曾是您的伙伴,对吧!”
这一次,杰拉对亚鲁曼下的这个毒,并没有得到预期中的效果。
“你想要让深红党分裂吗?”
“为了争夺权力,共同奋斗的同伴们,最后终究还是会分裂的。”
“我是从赛安青年党时期开始,就认识他们那些人了。他们应该早就已经了解到权力只是个愚昧的东西了吧!”
“权力就和恶女一样。如果中途想要逃避她的话,一定会遭到她的报复的。所以,到底要完全远离她呢?还是尽全力让她屈服呢?无论如何,就只能从当中选择其中一个吧!”
亚鲁曼一脸好像想要反驳似的。
“你的这个比喻,女生会生气的喔。”
“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啦。如果您是女生的话,我就会用不同的说法了。像是权力就像恶男一样。”
杰拉其实很想说不要一直拘泥于这种无聊的小地方上。亚鲁曼将双手交叉着,放在背后,已经在总书记室里来回走动了好几趟呢。他并没有注意到杰拉用轻视的眼神看着他。终于,他不经意地停在书架前,假装看着并列在书架上的书本的书背。因为他不喜欢被杰拉看透他在想什么的感觉。杰拉对着背对自己的亚鲁曼说话了。
“如何?总书记。要不要请深红党来和他们谈一谈呢?当然我们一定要再三确认会谈当中的安全性,不能让思狄嘉有任何藉口。”
“……也对!不过,非得要现在马上回答你不可吗?”
“需要给您几天的时间吗?”
“不!不需要!你说得对!地球军做不到的事,纯白党应该要试试看才对。”
接着,亚鲁曼说了一句差一点让杰拉跌倒的话。
“话说回来,斯格拉牡小姐到底到哪儿去了呢?”
Ⅲ
让纯白党总书记亚鲁曼•里彼耶鲁一直挂念在心的依菩琳•斯格拉牡大小姐,现在正是深红党总部的客人呢!
老实说,她这位不速之客的态度傲慢,吃东西的时候,一点也不客气。而深红党的人已经将女性党员的帐篷给她用,没想到依菩琳还强烈地要求他们要改善对她的待遇。
“那张床太硬了!”
“无法保有个人隐私的空间!”
“没有好的化妆品。洗澡洗得很痛苦。被单已经洗到一拉就会破了。”
不但有一部分的女性党员对她这种态度表示不满,责备她说,“她以为自己是谁呀?”而且,连男性党员也有同感。
“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非得要把那个女的当作客人来招呼不可呢?要是不把她赶出去、或是把她拘禁起来的话,她一定会带着我们的机密逃走的!”
“没错!如果她是间谍的话,怎么办呢?”
对于这些声音,深红党的干部只能苦笑着回答。
“唉!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把一位一般女市民拘禁起来的话,一定会被女权主义者批判的喔。”
不只培特罗夫和琉霖这么认为,就连迪伯亚校长和最没有耐心的奈德也都这么说了,所以,才没有引发出更严重的问题。除了她的事情以外,另外还有不少话题可聊呢。
“说起来也真妙,赛安上首屈一指的名门家族的次男、长男、父亲都依序入狱。”
“总之,思狄嘉就是咬住他身边周围的人就对了。被咬到的那一方可就难受了。”
“他一定认为那是他们活该吧!”
“我有同感!结果,里彼耶鲁家族就和迪亚斯家族一样,并列为造成赛安的社会和经济构造不公平的事实之代表。他们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真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
“不过,让他们沦落到这种地步的,不就是我们吗?”
如此说道的尼可拉•培特罗夫对于自己说的内容无法一笑以置之。
“又不是只有思狄嘉疯了。就连迪林嘉元帅在军事叛变成功后,也尚未采取任何行动计划呀!不!不只有他而已,住在太阳系里的人,也有好些人已经预测到会发展到这种情形了,不是吗?”
“确实好像有不少人在自己心中是这么认为的耶!”
琉霖笑了!也有好几个党员也受到他的影响,笑了。
“唉!我们非得老是一直在这边数落别人吗?独立赛安万岁!”
精神旺盛的琉霖将双手高举喊着。不过,他真正想说的是在他把手放下之后所说的那一段内容。
“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只凭着口号在这里想像。虽然我们受到像思狄嘉这种人的压迫而感到相当困扰,但是,独立以后,如果我们自己选出来比思狄嘉还要难对付的人当指导员的话,不就变成了一个很大的笑话了吗?”
虽然在赛安军政总部那位难以对付的思狄嘉中将不可能听到琉霖的这番冷嘲热讽,但他对主要的士官们下了以下的指令。
“听好了!用奇伊•里彼耶鲁的父亲当人质,把他诱拐过来。”
“……”
“怎么样?是个妙计吧!”
确实是个妙计!不过,不是正规军的妙计,而是山贼的妙计。士官们心里如此想着,不过,并没有说出口。更何况,如果这样做的话,把奇伊•里彼耶鲁再度逮捕拘留起来,到底有什么利益可言呢?大家都觉得思狄嘉长官已经连自己的目的都无法掌握住了。
当然他本人是不会这么想的。思狄嘉中将越来越佩服自己能够想到这种妙计,而且他还马上就要付诸行动。他已经向全赛安发布了这个消息。当然,就在稍后一些时间,这个消息也传到深红党的地下指挥部。
得到消息的同时,虽然引起了一阵骚动,不过马上就平息下来了,因为大多数的人也只是来凑热闹、跟着起哄而已。大家都觉得这个计划太过于超出常规了。
“在今年内,也就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二十四点整之前,如果奇伊不到军政总部报到的话,他父亲就会遭到军法的处刑。”
“如果拒绝了这个提案的话,奇伊•里彼耶鲁就会被视为对自己的父亲视而不见、违反人道的公敌了。”
“说不定路易•斯孟•里彼耶鲁会在广场上被公开处刑呢。”
“哎!你们不觉得这好像又返回到中世纪那时候的社会型态了吗?所以,处刑一定是坐在电椅上,或是枪杀、或是用火烤!”
深红党的游击队战士们在嘲讽着思狄嘉的歇斯底里时,也有笑不出来的人。尼可拉•培特罗夫就是这样。他再三地请党员们调查地面上的情形,再分析从地面上传来的情报。他所重视的是,“市民们所传说着的谣言”,或是“士兵们的表情”等等。对培特罗夫而言,从这些方面进行调查的话,比起军政总部的机密文书等资料,能得到更多的情报。这就是属于“人心趋向”的类型。
“在这个被隔离的孤立行星上,思狄嘉中将拥有压倒性的武力。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性,如果他开始进行疯狂的计划,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其他的干部们马上就理解到培特罗夫所担心的事情。
“你会不会太过于杞人忧天了呢?不管怎么想,思狄嘉那个怪叔叔都不是当恐怖独裁者的料。”
琉霖如此表示后,奈德也点头同意他的看法。只是,培特罗夫再度摇摇头。
“被称为恐怖的独裁者的人,几乎都是胆小鬼。因为害怕反对派的人,所以才会独裁。也因为害怕遭到背叛,所以才会决定要铲除异己。他们也知道如果进行一对一对决的话,自己绝对赢不了自己的孩子,所以连自己的孩子都要虐杀除掉。因为正常的人并无法遵行这种道理,进而进行暴力管理,所以,恐怖独裁者就是,处在恐惧不安当中的孤独者的意思。”
经过这样的解释,几乎就得到了全体党员的认同了。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从地球来的命令的话,就没有办法制止思狄嘉的意思,所以,他确实可称得上是一位独裁者。
“即使如此,我们也没有必要为了要让思狄嘉那位怪叔叔的精神安定下来,而完全无条件地降伏于他!”
红发奈德耸了耸肩。如果连思狄嘉的精神病理方面的问题,都要强加成为深红党的责任的话,那就很令人伤脑筋了。这个责任只能推给派遣思狄嘉出来的迪林嘉元帅。
“虽然我并不喜欢做这种以个人为目标的恐怖事件,但是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不得不要瞄准思狄嘉一个人了。”
“奈德,我想到了一个更狠毒的方法喔!”
琉霖一副已经作好露营计划的态度说道。
“总之,我就是在想,是不是可以不弄脏我们自己的手,也可以达到目的呢?反正,现在那个思狄嘉怪叔叔在士兵队里的声望根本就是‘○’。而且,也因为士兵们无法控制住他那歇斯底里的状况,所以他们一定也了解到自身处境的危险,对吧?”
也就是说要煽动士兵们不安的心情,让他们反抗思狄嘉。这不是心血来潮,随便说说的想法。从革命战略来看,在传统上和效果上这都是个有实效的方法。
“我们不这样做的话……”
琉霖继续说下去。
“万一士兵们将思狄嘉杀了之后,一定会把杀人之罪嫁祸给我们的。这是地球军的作风喔。所以说,如果不由我们来主导整个事件的话,会对我们很不利的。”
鲁西安•迪亚斯一直都是静静地听着这整个讨论的情形。他和依菩琳都是寄宿在地下总部的客人,不过和爱争辩的依菩琳相较之下,他总是站在远处,静静地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内心里,也不会主动开口和别人交谈。他谈话的对象就只有尼可拉•培特罗夫而已。
“如果复仇完成的话,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重振迪亚斯家族。”
“你是指当赛安的管理者吗?”
对于培特罗夫的问题,鲁西安并没有马上给予回覆。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很冷静,事实上,在这个少年的内心世界里早已是狂风大作了。好不容易他才说出在心中整理好的一段话。
“你不就是只想紧紧抓住迪亚斯家族的名誉不放而已吗?——其实这才是你真正想对我说的话,对吧?不过,如果想要抓住的东西都消失的话,我就只是漂浮在那里而已。根本无法扎根,就是这样。”
培特罗夫觉得他可以感受到这一点,已经有相当大的进步了。
“如果能漂浮还好,要是沉下去的话,一切就都完了。因为,只要能漂浮着,就能看得到潮流的方向,也看得到可登陆的岛屿之类的,不是吗?”
“就算登上那个岛屿,万一是个无人的荒岛,那又有什么用呢?就像你们一样。”
“喔!已经有力气挑语病了呀!真是个好现象。”
鲁西安那带刺的语气并没能动摇培特罗夫。
“没有必要紧张啦。我在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什么赛安的未来之类的事情。一考完试后,就只会马上邀约女孩子去看电影。了不起就是想这一类的事情而已。”
“如果只能想这些事情就好的话,那当时的赛安一定非常和平吧?”
“正是如此!”
培特罗夫如此回应了鲁西安的问题。谈话的对象是培特罗夫这种彪形大汉,鲁西安根本无法镇静下来。虽然鲁西安自己并没有感觉到这一点,但他确实感受到自己在体格上和培特罗夫真的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培特罗夫继续说下去。
“风就是因为会吹,才叫做风。如果一停到某个地方的话,就只会造成那个地方的空气不流通。接着,再度强烈吹起的话,所造成的灾害就更大了。适可而止对政治而言,是永远需要学习的课题。”
本来就没有期待鲁西安有所回应的培特罗夫,他只是把自己所想的整理成一段话说出来而已。
“说得再正确一点的话,就是我们都没有那一份可以将权力这一种危险的玩具,自由自在地掌玩在手中的自信。而制作这个玩具的技术者并不属于在操玩的人名当中。不过呢,这也跟时代有关就是了。”
因为自己对于地球政府和地球军都有着过度的反感,所以才无法得到真正的释放、自由。对于被害者而言,无论如何想要说“把从我们身边夺走的东西还回来!向我们道歉赔罪吧!”这是理所当然的想法,不过,在政治和外交的舞台上,要把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压抑下来,必要的时候,跟对方妥协和融合也就跟着出来了。说到这,培特罗夫感慨地做了以下的总结。
“当初一起放出革命烟火的同伴,十年之后变成了政权的中坚份子,这种例子在历史上真是罕见。那是需要拥有建设性的才能和宽厚的忍耐气度的同伴才能做到的事。要是我们的话就不可能了。就是因为无法忍,才会引起革命的呀!”
Ⅳ
深红党的所有党员都接受鲁西安•迪亚斯和依菩琳•斯格拉牡的存在。这可以说明了琉霖的“孤立的革命集团是又黑暗又封闭的,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可言。”这个说法。同时,“从内部抗争到铲除异己。”这种途径,是大家最忌讳的行动;“自由地讨论,也不去追捕撒手离去的人。”这是政党的基本方针;而没有所谓的“死守机密”这一项,还不知道这对于现在的情况是好,还是不好。
依菩琳常常对奈德所提出的议论挑毛病。
“如果你们说的都是强而有力,而且是正确的论断的话,那是不是赶快行动,将地球军赶出去比较好呢?”
“如果照你所说的那样,把思狄嘉中将以下的地球军全都赶出赛安之后,你想会变得怎样?”
“什么会变得怎样?那对你们来说不就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吗?到时候再订个建国纪念日,再来个庆祝大游行不是很好吗?”
“再从空中对这个游行队伍投射行星间弹头飞弹(IPBM)。最后,赛安就变成一片火焰和原子放射能的海洋。”
“怎么可能变成那样……”
虽然依菩琳嘴里这么说,但因为她已经在内心里描绘出那片光景而打了个寒颤。
“迪林嘉元帅被逼到绝境了。而被逼到绝境的武断主义者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像之前迪林嘉元帅所进行的军事叛变一事,半年前大家都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因而一笑置之,结果确实发生了。”
依菩琳心想确实如此,但是她还是不想表示赞同他们的意见,所以就继续保持沉默。奈德稍微说明一下那种感觉。
“目前,还有好几万的地球将兵在赛安,所以他们不可能对赛安采取投射行星间飞弹的攻击战略。地球军如果真的这么做的话,所有支持迪林嘉元帅的基本军人和军人的家属全都会背弃他而去。再引发军事政变的话,就会将迪林嘉打倒了!”
此时,奈德的表情第一次开始有所变化了。他的脸上流露出大胆无畏的微笑。
“懂了吗?小姐!驻留在赛安的地球军,对我们而言是很重要的人质。只要地球那一边没有什么变化的话,我们也没有理由把我们的人质赶出去呀。我们要他们继续留在赛安这里。”
依菩琳眨了大概两次的眼睛后,努力地以冷笑的口吻回答。
“把地球军当作人质呀!要说这是大胆的行为,倒不如说你夸大妄想呀!”
“你可不要去跟别人说喔!这可是我们重要的军事机密呢。”
“这种白痴的想法,我才说不出口呢!”
虽然依菩琳嗤之以鼻地表现出不屑这种想法,但内心依然受到了轻微的打击。而名为深红党的游击队队员们,个个却是依然精神抖擞。虽然被拥有强大兵力、独占权力的思狄嘉中将逼上绝境,但游击队不但因此认清整个情况,甚至还打算好好地利用这个情势。至少在心理方面,游击队就已经取得完全的胜利了。连依菩琳也不得不这么认为。
“先暂时不管达成独立后会变得如何,总之,依照目前的情况来说,应该可以继续迈向独立的目标吧。”
对于依菩琳的这一番话,奈德稍微迷惑了一下。因为他没想到依菩琳会有这种多少带有肯定意味的反应。当然,接着依菩琳又继续说下去了。
“事成之后,你们为了争夺权力而开始互斗的日子也会相继而来吧!我非常期待那一天的来临呢。”
“你只要期待老后的日子就够了。”
被稍微反捉弄一下的依菩琳,反而感到很无聊。如果是以前的奈德,他一定会说出更激烈的话来反驳。她觉得奈德成长了不少,自己有点被撇到一边的感觉。
奈德出去参加战斗训练后,依菩琳下一位的谈话对象就变成了刚替鲁西安换好绷带的狄卡•菲丝。
“在大学的学生餐厅当服务生的时候,常常很容易就陷入一些有的没的、无聊的幻想当中呢。譬如说,有个超级上流阶级人士的儿子对我一见钟情,然后还乘着银白色马车来接我之类的。”
带着微笑的狄卡身穿着迷彩战斗服。她有时候会参加实战,不过,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负责补给、看护或是通讯等工作。能干的她,平常可是忙得很呢!有时候也会成为其他女士兵的商谈对象,就像现在这样和依菩琳聊天一样。依菩琳感受到狄卡在忙碌当中所获得的充实感,并且还乐在其中的那股气息。
“现在已经不会再有像灰姑娘的那种愿望了。只要想想自己以后可以成为历史上的一小部分的话,就可以乐于活在现实生活当中了。”
“那只是你的错觉而已吧?”
依菩琳早就有心理准备对方会生气,不过,狄卡•菲丝并没有生气。
“大概吧!”
她只是如此答道而已。反而,因为狄卡只是这样回应她,依菩琳一瞬间无法再度发出任何攻击,只好继续等待狄卡的回覆。
“我有一点羡慕斯格拉牡小姐你呢。这可不是讽刺喔。因为你不必将自己或同伴的未来托付给这种错觉。”
“不过,在我听来,怎么都觉得这完全是在讽刺嘛!”
“那就真是抱歉了。”
狄卡再度笑了。依菩琳感觉到深红党的人常常笑。能够带着笑容进行革命的话,确实是会比较轻松的。于是,依菩琳不怀好意的说了。
“让赛安人羡慕,我也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地球会以人类社会为中心,这也不是我的错。”
“说地球是以人类社会为中心这一点就有一点过份了喔。我们深红党可不这么认为!不过,要以地球为中心是可以啦,但是中心和周围如果遭到不平等待遇的话,就很伤脑筋了。我要说的就只有这样。”
依菩琳对此回覆嗤之以鼻。
“在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完全平等的事呢?就是因为有这种要求,抗争、对立事件才会层出不穷,不是吗?”
“我们没有要求得到完全的平等。我们只希望得到和地球市民同等的政治权力,如此而已。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多我来说,我实在不了解当中的理由为何。”
“那是你们太操之过急了哟。”
“是吗?我们可不是第一代的赛安移民喔。不是我们操之过急,而是地球市民和政治太过于谨慎了才对吧?”
虽然狄卡•菲丝慎选过自己要说的话,但是“太过于谨慎”这种说法,在依菩琳耳里仍然产生了嘲讽的回音。
“我是在赛安出生的,也是在赛安长大的,虽然没有去过其他的行星,但是我想地球这个地方,一定是个不错的地方吧?”
“那是当然的啰!大自然因这美丽的变化而更显丰富,文化和艺术也是最棒的。不过,也不能因此说住在那边的人全部都是非常高雅又有气质的。”
出人意外的是,狄卡竟从另外一个角度攻击过来。
“喂!斯格拉牡小姐!如果赛安的军队驻进地球,逼迫议会解散,再夺走市民们的参政权,你能不能想像一下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光景呢?”
“真是愚蠢到极点了!”
“你是指我的论理呢?还是指让一个行星的军队驻进到其它行星里去这件事呢?”
依菩琳再度无法反驳了。整个谈话情形变成这样,依菩琳觉得狄卡•菲丝示威了要驳倒她,才故意在她们的对谈当中不断找碴,所以依菩琳觉得这段谈话很无趣。她开始觉得自己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呢?还有,今后到底该怎么办呢?
打断两位谈话的是慢慢朝向她们走过来的培特罗夫。
“讨论结束了吗?”
“也不是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啦!只是闲话家常,喝喝茶聊聊天而已。”
狄卡•菲丝笑着挥了挥手。点头回应的培特罗夫意外地用非常严肃的眼神看着依菩琳。
“看来斯格拉牡小姐已经渐渐地可以起身走动走动,也慢慢地可以和我们辩论事情了喔!不过,如果被斯格拉牡小姐驳倒的话,在革命理论上,我们是会成为人家的笑柄的呀。”
“我可能是间谍喔!真是这样的话也无所谓吗?”
“你和奈德都不是当间谍的那块料。因为你们的脑筋虽然好,但是个性太单纯了。”
虽然被说单纯,不可思议的是,依菩琳并没有生气。依菩琳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非常厌恶。
“那么,你们可以认同我自由走动,是不是有求于我呀?”
“没错!如果你肯出面当我们的证人的话,我们都会很感激你。”
培特罗夫用严谨沉稳的声音回答。
******
地球上的圣保罗政权,在这一年的十二月二十日发表了“尊重各行星的自治权和自决权”的宣言。只不过,并不是无条件地接受。
第五章圣诞夜的大屠杀
Ⅰ
圣保罗政权宣言的第一项条件为:以保全地球市民和各团体保有各行星上的权益为极限。“这是最基本的条件呀。因为他们认为如果圣保罗政权没有将可以当好人的位置占住的话,就无法和上海政权的武力进行对抗。另外,如果马上承认各行星的完全独立的话,就会立刻失去拥有权益的财经界的支持。”
培特罗夫向聚集在一起的党员们说明了这个情形。
“那就先观望情势再说啰!”
奈德接着说道。
“虽然反对军队的蛮横专暴,但是,已经得手的东西绝对不轻易松手。也就是因为勉强自己假装做一个乖小孩,才会把自己的下场弄得这么难看。如果想要有同伙的话,就应该稍微舍弃掉一些东西才行。”
圣保罗政府所提出的第二个条件是:采取实效管理各行星的现地政府,必须明确地表明支持圣保罗政权。接着,第三个条件是:在打倒上海的军事政权之后,当地球上的民主主义复活,并经过了五年的过渡时期的话,则会尊重各行星的自治权和自决权。其实这就等于是无限期延期的条件。
虽然需要调整内部对立的意见,但就在圣保罗政府一发表了这个宣言后,马上就发生了非常严重的重大事件。
那就是后来大家所称之的“圣诞夜的大屠杀”。
******
当地时间为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七点。这是在圣保罗市一年之中,白天时间最长的季节。现在的时间,天还没有完全的黑,南半球的夏天,依然弥漫着酷热气温的黄昏,街灯明亮,拥有三千万众多人口的大都市,正活力充沛地准备迎接圣诞夜的到来。用棉花做的雪花覆盖着广场上的圣诞树。七彩如虹的圣诞灯泡闪烁着,穿着短袖的男女互道着“圣诞节快乐!”此时,已到达了最热闹的时候了。突然,天空的颜色一下蓝,一下黑,接着就出现了一道白光。
第一颗导弹爆炸后,推定死伤人数有四千人。爆炸的光芒和轰隆声响如同讯号一般,显示出上海政府的军队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向圣保罗市的街道袭击而来。他们所出动的是十个装甲军师团、十四个机械化军师团、十四个步兵军师团,以及三个空降军师团所组成的一支拥有强大兵力的军队。
杀戮和破坏的咆哮声压过了唱圣诗的歌声。
陷入在一片火海当中的圣保罗市街道上的火炎和爆炸的光芒,完整地被监视卫星从头到尾录了下来。要播放哪一个影像?要隐藏哪一个片段?这全都已经公式化地依照上海军事政府的意思被统一处理后再播出。只不过,民间也有属于自己的卫星,地面上也有很多的新闻记者和业余的摄影师。因此要完整、没有破绽地控制整个实情是不可能的。
只看得到往圣保罗街上行进而去的战车列队,以及在上空中飞行着的地上攻击机,这就足以让市民们感受到“军队是要进行全面攻击吗?”的恐怖感。另外,也看得见相隔了五十公里远的索罗卡巴发生爆炸的火光及火焰,一夜之间,就使用了两万卷录音带及拍了三十万张的相片。
******
“一个不小心就中计了。”
自言自语的奈德,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不只是他,连平时很稳重沉着的培特罗夫、平常在精神上和现实生活有点脱节的琉霖也一样,甚至连一直都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内心城堡里的鲁西安也是。集深红党党员的尊敬于一身的迪伯亚先生一语不发地和大家一起盯着从地面上传来的影像。
路上到处是重叠堆放的尸体。或许当中还有存活着的人也说不一定。有女性,也有小孩,而装甲车就从他们的身上辗过去。接着,在装甲车后面,有一群穿着耐高温化学生物兵器服装的士兵,他们开始用火焰发射器将尸体燃烧。而工兵部队就再利用推土机,将那些已经燃烧成黑炭的尸体辗碎。最后,装满这些“以前曾是活生生的人体”的卡车就消失在街道上了。这是在过去已经用过不下数百次,利用军事政权来执行的方法,用来杀害没有限定人数的一个技巧。
“民间的死亡人数大概在一千人以下。”
“这话能信吗?要不要来打赌,死亡的人数一定至少也有他们所说出的数据的一千倍。然而,就算只有一千人以下,也足以称为大屠杀了。”
对于气愤不已怒骂着的奈德所说的话,深表同感的琉霖继续说下去。
“虽然一开始就有想到他们会对地球以外的行星加以进行格杀无论的攻击,但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攻击自己人。”
“说起来迪林嘉元帅也是喜好不按理出牌的人。”
培特罗夫如此说道。对于他自己的这句话,他继续向同志们作了以下的解说。
“这次对圣保罗市进行格杀勿论的攻击,很明显地就是想惩戒他们。这样一来,他们不但会将圣保罗市街的惨状和市民的牺牲大肆宣传以外,也一定会夸口大声说‘大家了解了吗?违背我们的人,下场就是这样。’他们绝对会这样做的。只不过实际上做了这种事,只会使得大家对军队的蛮横暴行和残虐的行为更加反感而已。”
“看他们这下子要怎么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提出正当的理由!”
对于培特罗夫所提到的这个问题,马上就有人给予回覆了。答案就在由迪林嘉自己亲自出席的公开发表记者会上。
“真的很难过看到圣保罗市落到这种悲惨的下场,不过,所有的责任都该归于那些暴徒们身上。军事政府有责任要维持人类社会的统一和秩序,也应该要保护我们的权威,所以,我们只是实行了神圣的义务。不管是反对派的诽谤,还是恶意中伤,都无法伤害到我们崇高的目的与信仰。”他的脸孔就好像某种爬虫类一样,完全没有表情。
“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什么问题要问?”
虽然他这样问,但是记者群依然保持着沉默。就算大家的脸部表情都已经变僵硬了,但是仍然掩饰不住想要反驳和嘲讽不屑的表情。反正不管问什么都得不到正确的答案,所以,就算问了也是白问。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僵滞空气的,是一位年龄约三十岁左右,身材瘦弱的女记者。
“您的公子应该也在圣保罗市里吧!”
她指的是迪林嘉元帅的次男帕特里克。针对这个问题,迪林嘉元帅眉毛动也没动一下就回答了。不管他的内心是怎么想的,但他都隐藏得很好,没有表现出来。
“大义灭亲对一位执政者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身为公务人员,如果内心掺杂了任何私情,那就根本作不了任何决定。我认为现在您所提出的问题,有辱本官。”
遭到白眼的女记者,吓得一脸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代替他开口的是一位头发已经半白的资深记者。
“我非常能够体谅元帅的用心。这是我们一般平凡人所不会面对的问题。”
迪林嘉并没有理解到这句话里带有的强烈的讽刺之意,只是频频点头,并站起身来。
******
“老实说,我真没想到迪林嘉元帅竟然会做到这个地步呢。虽然他是专业职业型军人,但我完全没想到他会自己自己向前踩自己一脚……我真是想得太天真了。”
“什么是专业职业型军人?”
琉霖向自言自语的培特罗夫提出了问题,奈德给予他以下的回覆。
“也就是无法想像没有军队存在的世界,自己的全部都是为了服侍军队而存在的人。”
“原来如此!迪林嘉元帅确实也是属于这一型的呀!”
琉霖一副深感佩服的样子。
“不过,我也觉得如果将军队置换到政府或是企业利益上的话,也有许多可以运用的部分。”
“没错。也就是说这种军人就是视野狭小,不会从历史上学得教训,顽固偏执的人。”
培特罗夫又敲敲自己的下巴。
“已经看得见尽头了吧!我记得以前曾经说过,迪林嘉元帅会背负着所有的罪名,被迫退场。如果这家伙最后也是惨死当中的一位,那么地球和各行星感情的对立关系,也就会随之划下句点。”
“你说的退场是……”
狄卡歪着头以示不解其意的时候,反应灵敏的琉霖马上就开口了。
“也就是说有人准备暗杀迪林嘉?”
“没错!就是再度引发军事政变。”
“那幕后的指使者是?”
“工作资金的赞助者!”
“就是大企业团体呀!”
“能够生存下来的总是那些财团界的人。大约是六百年前的事吧!当时德国纳粹党灭亡的时候,希特勒虽然死了,但是所有赞助者的财阀集团却都存活下来了。虽然这是五、六百年前的事情,但就举出的例子来说,这并不算是古老的例子。”
如果继续放纵迪林嘉任意行事的话,各行星的态度会变得更僵硬,地球企业的权利也会大受损失吧。
“你是说权益可让历史动起来?”
“至少这是引起战争的原因。”
沉思着的培特罗夫耸了耸他那宽阔厚实的肩膀。
“不是理想,而是在谈论现实情况。独占权益的企业,也一定会独占经济营运的技术。要将那种企业驱赶出去当然也是可以,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发电厂就无法再运作下去,道路的修补工作也无法进行,也没有人会来组织整个公共交通机关……”
“将市民的生活破坏掉,市民们就会讨厌革命,期望得到安定,并开始怀念以前的好。”
“如此一来,革命就会崩溃。接着就会有人在某个地方大笑着。真是令人讨厌的画面呀!”
“说到那个‘某个地方’,也就是赛安以外的场所吧!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党员们的声音内容内含有彷徨不安的感觉。因为大家的话题始终都无法取得交集,进而得到真正的解决方法。
“赛安的生产力不但微不足道,而迪亚斯家族和里彼耶鲁家族也都只不过是赛安地方上的豪门巨室而已。”
“那我们就是在地的游击队吧!”
琉霖抱着自己的双脚坐在岩石上。
“至少希望自己所住的行星上的事,能够由我们自己来决定,对吧!”
Ⅱ
受到“圣诞夜的大屠杀”冲击最大的莫过于地球市民了。“地球对各行星”这个大家深信不疑的图解也遭到击溃,对于人命最大的加害者,同时也变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如此一来,在他们的心理方面已经完全倾向于“都是军队的错。这都不是我们愿意做的,完全是违背反抗自己的良心所为。”高度高压的强权制度,因为过度使力而崩溃。有一半的人认为那个图式是急速完成的。
依菩琳•斯格拉牡能抛掉自己只是寄宿在深红党地下总部里吃闲饭的旁观者的身份,是在圣诞夜的午后。也就是在圣保罗市陷入一片火海的报导过后半天。她来到奈德和培特罗夫的面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开口对他们说话。
“只要在不伤害到我的良心和自尊的范围内,我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
“真是个不错的条件呀!”
奈德如此回答,不过,当中却没有任何的讽刺意味。依菩琳也没有开口责备奈德是否话中另有其意。只是叹了一口气后,开始说明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们都做到这种地步了,我已经无法轻松地视而不见,把自己置于中立者的位置。我不但认为迪林嘉元帅应该要负起这次流血事件的责任,而且为了地球市民自己本身的名誉,我觉得应该要打倒军事政权。”
目前,依菩琳并不是在地球上,而是在赛安,所以她的意思就是说愿意协助让驻留在赛安的地球军那一部分的军事政权软化。只要她不遭地球的“解放”,就能够回到故乡去和父母团聚。
“我父亲很期待能在退休后从事栽种改良品种的仙人掌的工作,并且每年都能有一趟行星间的旅行。虽然他是大家口中的官僚精英,不过他在这方面并不是那么地有野心和欲望,而且想必现在的一切,对他而言只是个痛苦的回忆而已!”
个性强烈,老是让父母操心的女儿,终于说出了一番值得赞赏的话了。
“希望你们能够平安地再相会!”
“谢谢!”
这两位难得能够这么率直地互相谈话。依菩琳将以身为思狄嘉秘书身份所得到的情报提供给深红党,并且决定要弹劾指责所有从地面上播放出来的那些由地球军主导的腐败内幕。一旦下定决心后,依菩琳就成为了反军队运动中的重要战力。
另外一方面,依菩琳以前的上司也为了从地球传来的情报而动摇了。迪林嘉元帅的讯息通过了军事通讯传到他耳中。
“我一直以为思狄嘉是一位有才干的军事校官,没想到他却是一个只会发一堆牢骚的将官而已。顶多是个连在赛安的游击队都摆不平,却还想要荣升的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而已。”
一听到这一段话,自以为是迪林嘉元帅的心腹的思狄嘉,脸色是一阵红一阵绿地变化多端。
就在他的脸色不知道变了第几次红色的时候,纯白党总书记前来拜访他了。当然他会来这里,也是被杰拉所煽动。他是来向思狄嘉提出和深红党进行一次对谈的提案。虽然他很害怕不知何时思狄嘉中将会气得跳脚,但是思狄嘉的反应竟然超乎亚鲁曼所想像的。
“来找我有何贵干?”
思狄嘉如此说道后,一看到亚鲁曼那意外的表情,不禁咧嘴大笑。
“我保证前来进行交谈的深红党成员一定会平安无事,我也不会介入你们的谈话内容。不过,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我并无法保证他们回去的时候能平安无事。”
因为亚鲁曼没有想到从思狄嘉口中会说出这么狠毒的计划,因此只是努力地掩饰住自己受到惊吓的表情,保持沉默。但说实话,恐怕连思狄嘉自己在稍早的时候,也都无法想像自己会想出这么阴险的计谋。
“等到深红党所有的干部都离开了深红党总部之后,马上突袭他们,将他们一举击溃。这样一来,就能将在赛安生存了好几年,造成社会混乱的过激派一扫而尽了!”
兴奋的思狄嘉用力的拍着桌面。亚鲁曼心想,他拍得那么用力,手一定很痛吧!不过,可能是因为他过度兴奋,使得肾上腺素高涨的关系,让他的痛觉变得迟钝,所以思狄嘉完全没有感到痛楚的样子。终于,亚鲁曼也开口说话了。
“看来,这下子又会有死伤人数出现,对吧?”
“只有有勇气流血的人,才能推动历史,不是吗?里彼耶鲁总书记。”
“那是要流自己的血呢?还是流别人的血呢?”
这听起来虽然是个非常辛辣的问题,不过,很可惜的是,并没有刺激到思狄嘉中将他那迟钝的感觉。中将只做了一个非常简易扼要的回覆。
“当然是双方的血啰!”
因为亚鲁曼已经了解了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所以他也没有再表达任何意见。于是,思狄嘉自认为亚鲁曼已经完全赞同他的想法,因此心情相当的不错,同时也对亚鲁曼提出了以下的要求。
“那么,就请您利用电讯通话来邀请深红党到此作个和平的对谈吧!”
“要由我来联络吗?”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担任这份工作呢?”
思狄嘉说得一点也没错。
******
于是,亚鲁曼就通过电讯通话邀请深红党和思狄嘉进行“历史性的和解会谈”。他对深红党说:避免流血事件发生,丢弃武器,忘掉过去对立的立场,只为了今后的和平与独立来谈一谈吧!
听到这段话的奈德当然不会只是单纯地感到高兴而已。
“我们不拒绝这个约谈,同时又将武器交给纯白党的话,那接下来会变得如何呢?倍猫抓到的老鼠向猫咪打过招呼后,一样还是会被折磨到死,不是吗?”
“可是,如果正面拒绝的话,我们就会被视为破坏和平的敌人了。”
奈德不禁默默地点着头,同意沉着稳重的培特罗夫的说法。
“让纯白党独占赛安独立的功绩也没关系。不!应该说那样虽然不太好,但是还可以接受。只不过,就是无法忍受要我们背负莫名的罪名,接受处罚这一点。”
“再怎么样的好好先生,也无法笑着上刑场去吧!”
琉霖耸了耸肩膀来回应。
“那是因为到目前为止,历史上曾发生过好几次这样的例子的关系吧!明明是跑在革命的最前头,到后来却被人家贴上反革命份子的标签,并从身后遭到偷袭。接着,从背后袭击而来的犯人会无缘无故地消失,消失之后又摇身一变成了救国英雄,因而掌握了权力。”
“主导者到底是谁呢?”
指出重点所在的是培特罗夫。
“如果这是思狄嘉的想法,一切行动的真意就一清二楚了。因为那种家伙所谓的商谈就是陷阱、欺骗的代名词。把我们叫过去之后,一定会把我们骂得很难听、很低级,最后再将我们一网打尽,这是一个很明显可以逃得过去的陷阱。不过……”
只不过,如果这是亚鲁曼•里彼耶鲁的想法的话,那就是个很难理解当中真正的意思的邀约了。因为他是一个没有原则的男人。当培特罗夫如此说完后,迪伯亚校长也不急不徐地说出了他的想法。
“如果我们对于他们所提出约谈的邀约不理不睬,也不作任何回覆的话,这样也不好。”
“在我们答应之前,他们一定还会对我们再施予精神方面的压迫吧!另外,还会不断地责备我们、嘲笑我们是一群连前往交涉地点的勇气都没有的胆小鬼之类的。”
“不管这一个也好,那一个也一样,每个家伙都是胆小鬼、没用的人。可是,大家依然都在为赛安的管理权争得死去活来。”
琉霖拍了拍双手,但就在拍手的同时,奈德开口说了。
“不过,其实答应他们去商谈也无所谓,只是,不能说我们明天去谈,后天就下结论,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也要提出条件才行。”
“什么条件?”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独立赛安的第一任大统领不是亚鲁曼•里彼耶鲁,而是我们的迪伯亚校长。”
被推选出来的迪伯亚校长,一脸无奈的样子,摇摇头。
“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我不是当大统领的那块料。”
于是,琉霖调皮地回应了迪伯亚校长的这句话。
“那我们也不是当游击队的料哇!所以,迪伯亚校长也得要做一次觉得不适合你自己的工作才行。”
“这是所谓老年的试炼吗?”
“人呀!在一生当中不吃点苦是不行的哟!”
“这句话要不是出自于琉霖的口,事实上还蛮有说服力的呢。”
“校长,您说得太毒了吧!”
在琉霖的嘟囔下,再度响起了一片笑声。
Ⅲ
鲁西安•迪亚斯的伤势恢复的速度虽然快到让治疗者感到满足,但是在心理方面的负担,却得不到相等的治疗。
“背负着这么重的重担,真是好可怜喔!我呢!因为没有家族声誉的压力,也没有灿烂华丽的过去,所以,整个人轻松到不得了呢。”
琉霖说这话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鲁西安不但已经迷失在自己本身所铺下的道路上,也已经完全不知道今后自己该怎么办才好。或许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当自己深信不疑的价值观崩裂之后,又找不到可代替旧事物的新目标时,会如此彷徨不安是必然的。就像是战败国当中的年轻士兵们、想要去应考却遭到大学拒绝的学生,或是自己上班的公司倒闭的上班族,类似这种面临各式各样局面的惶恐情形,都不难在鲁西安身上找到。
因为鲁西安拥有能看透了解整体情势的智能,因此才会更感到焦虑不安。尼可拉•培特罗夫看到他这个样子,避开少年内心的压力部份,不时地对他付出关照。
“细水长流!要看远一点,流水会流向好的那一方的。会朝独立、自由、解放那个方向流过去的。不过,短期之内,会有逆流出现,也会有瀑布出现。如果体力不足的话,就会溺死的喔!”
“我真搞不清楚,你到底是乐观?还是严谨的一个人呀?”
“我自己也不清楚。一般来说,自己的事,自己最不清楚,对吧!”
培特罗夫笑了。
“不过,总之最重要的是,现在是你最需要补足体力的时候。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过,我还是要强调,凡事急不得。就算再等三十年,在政治的世界里,你依然还是年轻的一代。”
培特罗夫所说的“体力”,当然不是指身心肉体方面的体力。这一点鲁西安自己也非常清楚。他所说的是:开阔视野、增长见闻、确认自己在历史上所占的地位、自己该担任何种角色的自觉、以及能够拥有忍受败北或失败的耐力。这一些鲁西安都知道,只是要做到真的是太难了。
“你不是亚雷萨德罗•迪亚斯的孙子吗?亚雷萨德罗•迪亚斯不是你的祖父吗?我想问题不是在这种简单的词句修饰上,而是在于重要的视点上的差异。”
虽然鲁西安很想反驳说:哪一句不都是一样的意思吗?不过,他放弃了。确实这位少年也不得不承认当中的差异。而他会认同当中的差异,一定就是和培特罗夫的出发点是一样的。只是,该奔向哪一边?鲁西安还迷失在迷雾当中。
******
在背地里被揶揄为是“系在领带上的麦克风”的亚鲁曼•里彼耶鲁,这一次表现出一副看清某件事物的表情。面对着放送局的摄影机,照着思狄嘉对他所做出的要求那样,对哥哥放话。可是,他完全没有说到理论方面的事,反而只是一味地受到情绪的影响哭诉着。
“我拜托你,哥!快点出来吧!要不然,爸会吃尽苦头的。他在单人牢房里已经消瘦得不成人形了。他还在等待着他的儿子悔改……”
亚鲁曼尽可能地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结束这一段喊话之后,呕气地离开放送局了。不管再怎么需要,被要求担任这种丑角般的角色,任谁都不会感到高兴的。因为现在就算看到杰拉的脸色也不会高兴,所以亚鲁曼就直接回自己的公寓去。他认为有必要举行一个仪式来安慰被刺伤的自己,虽然不是独创的,也称不上高尚的仪式,但在那一晚,对亚鲁曼而言,就只有酒、女人和毒品。要不是他死心塌地非依菩琳•斯格拉牡不可的话,拥有财力和地位的亚鲁曼,要什么样的女人都不是件难事。要不是想要追求心灵上的交流的话,一定可以得到肉体上的快感。
三位陪在身旁的女性,用最上等、地球出产的威士忌将毒药灌入亚鲁曼的胃里,正当亚鲁曼沉浸在烂醉如泥所带给他的各种快乐的时候,床边的电话无情地狂响起来了。
亚鲁曼的心脏突然发出了“卟通!”的一声。因为知道他房间电话号码的人,少到光用一只手的手指头就数得出来。亚鲁曼把手放入冰桶内,抓起冰块放到自己的颈背和额头上。等到恢复了一些理性后,他才拿起话筒,终止那疯狂响起的电话铃声。
“……喂?”
“哈啰!好久不见呀!我的老弟!”
虚伪的声音让亚鲁曼全身发冷,这个声音比一百公斤的冰块都还要有效。亚鲁曼倒抽了一口气,重新坐正在床上后,把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哥哥的声音上。
“我没想到你还有扮演喜剧演员的才能呀!好久没能这样大笑一番了。我也真想让我们那个不幸的父亲听听你那段出色的演讲呀!”
“哥,你现在人在哪里?”
“在赛安呀!这还用问吗?”
一阵冷笑之后,奇伊的语调马上就变了。
“如果我只是一直在意你这种幼稚、令人厌恶的动作,那就什么事也做不了。正好,我也想和你见一面。你有勇气自己单独一个人来见我吗?”
“有!我也正想自己一个人去见你。”
“很好!那你就好好听我以下的指示。现在是晚上十点十五分。在比巴林奥广场的喷水池前,有一个电话亭,你在十点四十分的时候到那里去,到时候我会在那边再跟你联络。”
Ⅳ
当久违的两兄弟再度相见的时候,刚好就是灰姑娘回到家里的时间,日期也换了一天了。亚鲁曼从一个定点再移动到另外一个定点,总共换了四个地方,最后终于到了位于法兰曼街上某个角落的一栋高级公寓。在这栋公寓里,访客要通过大厅的电话和住户通话后,再搭乘专用电梯到达自己要去拜访的住户人家的楼层。
那是一间连亚鲁曼都会不自觉得露出怯懦表情的豪华壮观的房间。比奇伊被拘留时的单人牢房要大上十倍左右,盖这个房间要比建造那个牢房多出一千倍的经费来。在客厅里摆设的家具,全都是地球制的东西,墙壁上的挂画也似乎都是二十四世纪初,布拉格派等流派画家的真品。依然站立着的亚鲁曼,再度和哥哥见面后,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你还真会躲呀!”
“这是老爸和他的情妇幽会时用的房间哟。依照思狄嘉那家伙那种粗略的搜查方式,怎么可能会猜得到这个地方来呢?”
奇伊慵懒地用他那翘着二郎腿的脚的脚指头指着一张椅子。虽然亚鲁曼对这种态度感到非常生气,但他依然只能用卑微地笑脸来回应着,并且乖乖地坐在奇伊指定的那张椅子上。虽然来之前已经把威士忌和毒品催吐出来了,也漱了口,但他还是很在意哥哥是不是会闻到自己所呼出的气息中会带有酒和毒品的气味。他看着哥哥的表情,揣测了一番。其实,奇伊的脸上也是带有喝过酒的样子,只是还没有喝醉而已。在大理石的圆桌上放着一瓶白兰地,酒瓶内的酒很明显地减少了不少。
“听说你尽心尽力地为了爸爸和我的事情奔波着。”
奇伊将语尾拖长的语气,让亚鲁曼再度感到倍受压迫。奇伊的脸庞很明显地消瘦了不少,气色也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好。不过,把那些不必要的东西削减后,整个人给人的印象反而更加精悍干练了。亚鲁曼的舌头抽搐着,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哥、哥您虽然碰到了不少困难,不过……”
“忘了吧!”
奇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替亚鲁曼把话说完。亚鲁曼并没有因此感到放心。奇伊马上又继续说下去。
“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什、什么条件?”
“你来猜猜看吧!看我会提出怎样的条件呢?”
“……我怎么会知道哇!”
亚鲁曼不悦地回覆奇伊。奇伊穿着V字领毛线衣,一身轻松的装扮,坐在沙发上。他用那双带有醉意的双眼,稍微瞄了弟弟一眼后,醉意马上全消,并发出了一道锐利的光芒。
“你最大的武器就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无为无能的人。大家也都被你所骗。因为大家都认为你是个没有用的人,而对你完全没有防备之心。但是,为什么……”
奇伊笑了。这个笑声几乎是在嘲笑自己一样。因为,此时此刻他了解到,在自己所说的“大家”里面,也包含了他自己在内。因为不管再怎么样侮辱亚鲁曼或思狄嘉,自己遭到入狱的羞辱是一个无法磨灭的事实。还没等到亚鲁曼的回覆,奇伊又继续说下去。
“把杰拉赶出去!这就是我的条件。”
虽然这并不是一个难以预测到的条件,但是却是一个很难做到的条件。
“事实上,整个党组织都掌握在杰拉的手中。现在,不用说也知道,我只不过是党内的一个装饰品而已,所有的党员都非常依赖杰拉。”
“可是,那些家伙都是出自于真正的忠心,顺服杰拉的吗?”
“这个嘛……”
“也不是这样的,对吧?如果将杰拉现在所占据着的位置和权限让给这些家伙的话,他们马上就会像得了健忘症一样,把杰拉忘得一干二净的。”
“也不是不无此可能性。”
“杰拉他是在轻视你喔。你要胜过他的话,就只能趁现在了。否则在你还没看出那个家伙的利用价值之前,或是等你警觉到自己已经身处危险的时候,你的咽喉早就被切断了。”
哥哥所言句句属实。虽然亚鲁曼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却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奇伊似乎也觉得没有必要得到弟弟亚鲁曼的回覆似的,直接就改变话题了。
“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有关于思狄嘉,那个家伙这么急着找你过去,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
对于这个问题的回覆,就不需要考虑那么久了。亚鲁曼把思狄嘉针对深红党所作的一切企图计划都说出来,奇伊也不禁笑了一下。
“原来思狄嘉是在想这些事呀!”
“我并不认为那些是不错的计谋。”
“喔~如果深红党也像你这么单纯直率就好了呀。你觉得他们会放心地出现在会谈的场所吗?”
奇伊嘲笑着,而亚鲁曼也无法做任何反驳。因为思狄嘉在政治方面,并没有努力地去赢得深红党的信任。
奇伊继续嘲笑着思狄嘉。
“先不管深红党的同伴们是否有自觉心,不过,他们个个可都是一张鬼牌喔!只要一出牌,就能得到多到数不清的利益。我看到现在还没认清楚这一点的,是思狄嘉自己吧。”
“可是,说不定他是不想让自己的部队再受到任何损害才会想这么做的呀!”
“到现在你还不懂吗?思狄嘉就是因为觉得武力能够解决所有的事情,才会投笔从戎,当个职业军人的呀!”
严厉地斥责着亚鲁曼的奇伊,再度倒了一杯白兰地。
“虽然标准低了一点,不过,思狄嘉也算是同类啦。现在,那个家伙的心境就和在热砂土上的猫咪是一样的吧!如果没能让迪林嘉元帅看到一些自己的优点的话,对迪林嘉而言,这个人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可言。”
一口气将白兰地灌入嘴里的奇伊,再从嘴里吐出酒精的热气团。
“将深红党完全击溃,再将深红党的干部们举行公开处刑。除此之外,思狄嘉没有其它的选择了。除非他能够站在边境观看情势,并等待迪林嘉元帅失败的话,那就可以另当别论了。”
“那对他而言,确实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有用的人。”
对于亚鲁曼迎合自己的想法所说出的话,奇伊只是以带着恶意的笑容回应他。
“对呀!真是的!要是那个家伙有你十分之一的才能就好了。我说亚鲁曼呀!你真的是一个残存的艺术家呀!”
“哥,您……”
“我就是看上你的那个艺术才能,所以,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正确的说法不是拜托,而是命令才对。亚鲁曼只能在内心里如此反驳回去。
“去唆使思狄嘉。”
“唆使思狄嘉?”
“没错!他不是说有个可以将深红党一举灭绝的妙计吗?”
亚鲁曼无法马上相信哥哥所说的这段自信满满的话。士气佳、战术优、地利合,深红党的实战能力远远凌驾了思狄嘉的地球军。地球军能赢过深红党的就只有武器装备这一点而已,可是他们却一次也没有让这些装备好好地发挥出它们的效果。这样是深藏不露呢?还是应该说浪费?到底是哪一个呢?真是可悲呀。
奇伊提出问题了。
“刚刚提到的那个愚蠢的会谈,预定在什么时候举行呢?”
“我听说是在明年的一月十五日左右。”
“那时间上完全没有问题。首先就要先在会谈开始前的十号那一天,先唆使思狄嘉对深红党进行积极的攻击。”
奇伊他那被白兰地沾湿的双唇,露出了不愉悦的半月形。
“为了和平与秩序,要以和地球军相等的立场出席这场会谈。纯白党和地球军都已经向他们低头请求他们出席,但深红党还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断然地拒绝出席。就在那之前,来个出其不意的突袭动作,这样一定可以赢得胜利的。”
“……”
“就这样去唆使思狄嘉。”
“我去唆使他吗?”
“当然是你呀!否则还有谁呢?”
奇伊对亚鲁曼露出了如同利刃般的笑容。对于亚鲁曼而言,这好像是在哪里听过的一种论点。
“喜欢耍小花招的思狄嘉一定会上当的。而且,他一定还会称赞你很聪明呢。”
继续说着的奇伊,脸上的笑容更是充满了危险感。
“不过,也要对我们而言是公平的才行。如果只是对地球军单方面有利的话,身为赛安人的我会感到心痛的。所以,也要给深红党一、两张好牌才可以。”
奇伊完全看透了弟弟内心的想法。亚鲁曼的脑海里闪过一道电光,他领悟到哥哥的意图。
“那,那这样子的话,就是要先让深红党知道,地球军会在他们拒绝参加和平会谈之前,突袭深红党总部一事啰!”
“没错!就是这样!”
奇伊表现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他完全不把早已吓得脸色发青,说起话来已经吞吞吐吐的弟弟放在眼里。
“对你来说,你也不想看到昔日的旧友们遭到思狄嘉逮捕后,被枪杀的情景吧?对我来说,我是不在乎深红党会变得如何。不过,我是绝对不想看到思狄嘉那满脸得意洋洋、抬头挺胸高傲的样子。对那个家伙而言,我要为他准备更适合他的场面。”
亚鲁曼打从魂魄深处颤抖了起来。他觉得哥哥是一个他从没有看过的一种怪物。亚鲁曼虽然不断地顺从哥哥的命令,但也三番两次不断地背叛哥哥。或许现在亚鲁曼也正苦于背负着背叛者这个恶名,但如果到现在才被清楚地指出“你们只是我的道具而已。”的话,就完全没有立足点了。
不管是思狄嘉,或是杰拉,都是哥哥无法原谅的报复对象吧!亚鲁曼只能这样猜想着。只有这个原因!只因为奇伊的怨恨,他们兄弟俩才会做出这些事,亚鲁曼认为这实在是个自私自利的做法。只是,亚鲁曼又该怎么处理父亲的事呢?
“哥,那爸的事该怎么办呢?”
“当然要把他救出来呀!那样才符合人道,也才符合东方人所谓的孝道呀!只不过,那需要一点时间,必须要慎重行事才可以。绝对不能在事成之后,遗留下任何灾害的种子。”
亚鲁曼看透了哥哥的真心。那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奇伊的声音和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等路易•斯孟出狱之后,奇伊并不会把他送回里彼耶鲁财阀的会长室,而是直接就将他送到高级的疗养中心吧!
“……这样一来,赛安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哥哥所拥有吗?”
在一阵沉重的败北感的压迫下,亚鲁曼如此自言自语的说道。那将会得到一个黑暗的结论!
第六章下水道J06之役
Ⅰ
死亡人数加上下落不明的共有八十万人,轻重伤的有一百四十万人。不管哪一个数据都是推测出来的,不过,这依然是个准确度极高的数字。这场“圣诞夜的大屠杀”的牺牲,真的是十分惨重。
一夜之间,“圣保罗政权”就溃败了。在构成这个政权的二十四位官员当中,没有一个人能闻到地球上圣诞节早晨的空气。能够确认尸体身份的不超过五人,被确认出的有文化教育长官冯芦狄女士,全身上下共中了八十九发子弹。还有一位是财政长官葛罗狄鲁先生,总共有三十多处的枪刺刺痕。其它找不到尸体的,可能是和其他人一起遭到杀害后,再烧掉弃尸了吧!
迪林嘉元帅所得到的统治上的成功,仅限于纯军事方面的部分而已。要包围“敌人”的中心场所的情报并没有走漏出去,因此才能一口气将整个中心击溃。如果他是出生于古代的世界里,或许会因此而得到响亮的名声也说不一定,可惜的是,在二十六世纪的人类社会里,这种行为就只能让大家留下残忍的印象而已。当然,在任何世纪都存在的上等阶级文化的人类,都会把屠杀或是破坏等事情合理化,不过,这一次完全失去了说服力。参加了这场大屠杀的士兵们,有一半以上都保持沉默,然而这个沉默却也已经证明了这个罪是何等的重大。
“拒绝炮轰市民命令的士兵们都遭到枪杀了。”
“第九机械化军团的司令官,因为放弃炮击住宅区而被赶出军队。”
虽然有流露出像这一类的情报,但所有的报导都遭到控制,所以很难确认这些消息的正确性。不过,军队内部已经产生动摇却是个事实了。有出身于圣保罗市的将兵,也有看到小孩尸体而受到冲击的人,甚至也出现了逃脱者,所以,可想而知动摇的波纹是越来越扩大了。
赛安行星上的居民们也被“圣诞夜的大屠杀”吓了一大跳。这个冲击并不小,但赛安人在某个方面又有着一份莫名的感情存在。由于这是违反了人道和社会正义的立场,所以无法大声说些什么;但在破坏地球大都市这个部分,他们内心都有“活该!”的感觉。因为这样一来他们会觉得,“地球人多少也能了解我们的感受了吧!”同时,一想到赛安今后会变得如何,赛安居民们也努力地压抑住兴奋的心情,偷偷地谈论着这个话题。
“深红党的时代就要来临了吧!”
“不过,深红党的党员们都没有政治方面的经验,要牵动行政组织、营运经济,这些都不是简单的工作耶!”
“也对!不过,再仔细想想看喔!让深红党以外的那些家伙来处理政治,还不是落到这种惨状。深红党执政,再坏也坏不过现在了,不是吗?”
“嗯……可是如果地球采用封锁经济的手段的话,那又该怎么办才好呢?目前就是先把有的东西吃下去。不过,如果他们真的那样做的话,恐怕连吃都没得吃了呢。”
“确实,比起志气来说,我们还得先顾到我们的胃,不过这么说来,确实是有点可悲。”
“我对深红党可是满怀期待的喔。因为在他们的党员当中,也已经证明有拥有政治才能的人了呀!”
大人们的话题,也波及到小孩子的社会当中。在街上游玩的小孩子们,最热衷于“模仿游击队”的游戏,当然“邪恶的地球军”也是连连惨败,最后全员都遭到逮捕。碰巧看到小孩子们在玩这种游戏的地球军士兵,一看到这种情形就会大骂这些年纪还小的孩子们,而逃离现场的小孩就会对地球军的士兵们丢石头。于是,真的被惹火的士兵们,就会开始追着小孩子跑。也曾有士兵对孩子们开枪的例子,因此地球军们更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完全被孤立了。整个情势就如同只要一根火柴就能引起的熊熊大火,也因此才会有大量的流血事件发生。
思狄嘉中将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但如果他再度爆发,下令施行格杀无论的攻击方式的话,圣保罗的惨剧,就会再度上演。当纯白党总书记亚鲁曼•里彼耶鲁到访这个正处在血气奔腾气氛当中的军政总部的时候,是在十二月二十八号的上午。让他久等多时的思狄嘉中将,出来接见亚鲁曼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傍晚的时候了。一脸表现着,你到底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思狄嘉,还是尽力地用和颜悦色的表情接见了亚鲁曼。
“我想请您不要误解,我并不是要来横夺地球军的功绩的。我来完全只是为了来请求您的协助。”
亚鲁曼所说的这段开场白,是哥哥奇伊教他的策略之一。接着他再说有关于邀请深红党会谈,却遭到拒绝一事。因此他也说出了要去突袭深红党总部的提案。在听着亚鲁曼说话的时候,思狄嘉的表情开始变了,在听完亚鲁曼所要说的话之后,他再也隐瞒不住他那兴奋的心情。亚鲁曼马上领悟到奇伊的策略成功了。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亚鲁曼一副怯懦的样子,追加了这句话。等到将奈德•伍德、培特罗夫、迪伯亚校长他们这些深红党的干部逮捕起来后,他们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处分呢?
思狄嘉毫不犹豫地大声答道。
“那些家伙是犯了叛国罪的重刑犯。当然是死刑啰。”
“要在法庭上作这个判决吗?”
“在军事法庭上!”
“那么,在军事法庭上的话,被告会有律师吧?”
亚鲁曼的脸被思狄嘉中将用那冷漠的眼神给切开了。
“总书记呀!是你想要帮那些叛逆者请律师的吧!”
“我没有要帮他们请……”
“你是要证明你们的旧友情吗?”
深红党的干部们,大约在一年前,赛安青年党时期,和亚鲁曼曾经是同志。只要思狄嘉想要恐吓亚鲁曼,一定会提到这件事。亚鲁曼还是保持沉默不语,思狄嘉却大声地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们,我那些可爱的部下,有好几百人都被杀掉了喔!所以,一定要让他们得到同等的报应,这样才能对我那些战死的部下有所交待呀。如果叛逆者不处死刑的话,那就没有必要有死刑这个刑罚的存在!”
亚鲁曼完全无法认同从思狄嘉中将口中说的“我那些可爱的部下们!”那句话。亚鲁曼脑海里浮现出的影像是,地球军的士兵们听到这种话,正耸着肩,冷冷地笑着说:“哈哈哈!说我们是他可爱的部下耶!”不过,亚鲁曼却说不出口。他只说了:“说得也是!”这一句话而已。
总之,思狄嘉非常喜欢亚鲁曼所提出的“在会谈之前,先去突袭深红党总部。”这个提案。他马上就招集了所有的幕僚,命令他们要快速地动员及订立实战计划。当然他并没有说出这是亚鲁曼•里彼耶鲁的提案,反而告诉大家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不过,幕僚们并不相信。
当然在幕僚当中也有人明白地表示出理性的一面。杰米罗上校就是其中一位。
“游击队他们真的会那么粗心吗?我不认为他们会相信我们地球军,所以当然也会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陷阱。而且,就算出动大批兵力去突袭他们,成功率也相当的低。这是因为游击队一定不信任我们。而且冒然行事还会遭到全赛安人民的反感,不是吗?我觉得应该放弃这个计划比较好。”
这是相当稳当的意见。不过,杰米罗上校并没能成功地将自己的意见传达给思狄嘉中将。思狄嘉的心里已经不会再接受任何部下的意见了。只要是违背他旨意的人,最后一定会遭到一阵怒骂、污辱和冷漠地对待而已。
杰米罗上校的叔父曾是迪林嘉元帅的直属幕僚,所以常常会在私底下向上司表达自己的意见,不过终究还是无法获得青睐。这次也一样,所以他只好继续保持沉默。其他几位幕僚也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都还没得到游击队他们对于会谈一事的回覆,所以,是不是等他们有所回覆后,再看情形来做决定比较好呢?”幕僚们所提出的就像是这一类的意见。而游击队在十二月三十日也做出回覆了。
“我们接受会谈。日期和场所全部交给地球军决定,不过,希望能够完全保证会谈出席者的安全。另外,我们要求数位新闻记者,以及地球和赛安的红十字会代表同席。”
事实上这是一个惊人、可怕的通知。因为这就是对已经做好埋伏、突袭准备的地球军们宣布,深红党已经准备好迎战地球军。当然,地球军为了要让他们犯下背信行为,所以当然就接受了他们答应会谈所提出的所有条件。
思狄嘉中将马上就接受了深红党的要求。以他那快速地回应,奈德和培特罗夫也因此完全确定了这次邀约当中一定有诈。不过,思狄嘉中将却不知道这一点。
马上就可以把自己所怨恨的深红党游击队全部消灭。心情好到让人觉得反感的思狄嘉在会议室里大声说着。
“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赢就好了!”
想出胜利的手段虽然是他的职责,但他所发表出来的是一个不具有水准的想法和意见。幕僚们只是抱持着沉默而已。
Ⅱ
“怎么可以只为了赢,怎么做都无所谓呢?这是不对的,对吧!”
在深红党的地下总部,琉霖如此说道。和思狄嘉中将比起来,琉霖的发言要来得有水准多了。不过,这一方是在还没开战前就已经预估自己会战胜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啰!因为有一位仁兄特地来告诉他们地球军准备要突袭他们的消息。这可是机密中的机密呀!
当然,他们也会怀疑这位仁兄跟他们说的这个机密是不是也是一个“陷阱”,但是,如果真是陷阱的话,他们却又想不出设下这个陷阱的原因。奈德、培特罗夫、琉霖这三位虽然都是有智慧的人,但他们依然无法看破奇伊•里彼耶鲁要设计陷害思狄嘉的这个陷阱。
“到底这个人想要做什么呢?”
奈德如此自言自语好几次了。只是,如果一直找不到想要的答案的话,就会永远徘徊在这个迷途里。于是,培特罗夫开口说话了。
“陷阱,这样想也有点奇怪。勉强说来的话,顶多也只是要让地球军和我们成为仇敌的关系,如此而已吧!”
“无论如何,与其要让我们粗心大意、忽略重点,倒不如要我们更加小心谨慎来得好吧!真是个值得感谢的忠告哟。就算最后结果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不是吗?”
琉霖如此说完后,狄卡•菲丝也赞同他的说法。
“说得对!不过,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那才是思狄嘉中将所喜爱的做法!”
“他想要先发制人吗?”
奈德这么说。要说这是他的主张,倒不如说是他所提出的问题还比较恰当。培特罗夫用力地摇摇头。
“不!如果他是要引起流血事件的话,至少也应该是先对地球军下手才对。先出手的永远都是扮演坏人的角色。这是永远不变的法则!”
“说得没错!而且将他们引到地下水道来的话,我们也可以取得地利方面的优势。不过,这真的是很危险。”
事实上,真的是很危险。如果去到会谈的场所,因不顺从那些毫无羞耻之心的地球军,而遭到他们的攻击的话,无庸置疑的,深红党一定会全部都被消灭掉的。过不了几天,思狄嘉中将就会自掘坟墓了。
对深红党而言,目前列为优先处理的是要防止思狄嘉中将发飙,杀戮赛安人一事。
一九八二年,在地球上一个名为萨尔瓦多的国家,曾发生过一场“耶鲁蒙索达的大屠杀”。为了逮获游击队而成立的军队,杀害了将近七百名十二岁以下的小孩。虽然美利坚合众国的新闻记者将这件事件报导出来,但是因为当时美国政府有支援萨尔瓦多军队,所以完全否认有这个屠杀事件的存在。于是,报导这个事件的记者被大声咒骂为“胡说八道!间谍!损害国家利益的卖国贼!”
“美国在二十世纪,被称为是人类社会最民主的国家。但是,为了权益,依然毫不在乎地成为屠杀者的同伙。不过,美国在一九九三年时,承认了耶鲁蒙索达的大屠杀的报导是正确的。如此一来,曾和屠杀者站在同一条线上的通货人,就不用负任何的责任了。”
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过了五百年以上,但却在奈德他们的这个时代重新上演。弱者为了要保守自己的权利,不管在什么世纪里,都必需要付出非常大的努力和辛劳的。
另外一方面,受到亚鲁曼花言巧语所骗的思狄嘉中将,在一月十三日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决定要进行扫荡游击队。
这个时候,思狄嘉中将所动员的兵力,光参与实战的主要人员就有多达五千两百六十名士兵。而推测游击队的实战兵力最多也只有八百人,所以,从这一点看来,就不难看出思狄嘉要扫除所有游击队队员的那份决心。
“也可以把赛安市民视为游击队员!总之一定要小心行事。”
思狄嘉对部下们下了这个严格的命令,自己一个人热衷于订定作战计划当中。虽然也有幕僚批判说“我们默默地进行比较好吧!”或是“投入五千名的兵力,是准备要他们去当黑拉伯利斯市的警备人员吗?”之类的,不过,这些都无法消减思狄嘉想要扫荡游击队的热情。这股热情不但将思狄嘉的本能引发出来,更看得出思狄嘉准备让所有的计划都完美地一一进行下去。
欧沛罗曼中校是实战指挥官当中的一位。
欧沛罗曼中校有过因出战“雷扎史密思之役”而负伤的经验。虽然他完全不想为了思狄嘉中将再度牺牲自己,不过,为了想要保守自己的名誉,他还是恨游击队的。
在“雷扎史密思之役”的时候,游击队们从两侧突袭徒步涉过极为浅低的下水道的地球军们。为了记取这个痛苦的教训,这一次欧沛罗曼中校打算要从水陆两方来进行作战。另外,因为下水道复杂的地形和地质,会让电波产生乱反射,进而使得整个敌军探索系统无力化。所以,为了弥补这一个缺点,思狄嘉培育了优秀的军犬。虽然从开始训练到现在还不到五十天,也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参战,不过,他还是让二十只的狼犬随军出战。
西元二五○六年一月十三日,凌晨五点整。地球军从D62这一个地点侵入下水道。五千两百六十名的士兵,分别搭上了共计有一百五十五艘的武装快速艇后,逆流而上,最后到达了最大的分歧点J06这个定点。
当武装快速艇成群集合到这个定点后就停下来了。当中的八十艘武装快速艇就地待命,两千四百四十位士兵下了武装快速艇后,往右侧积水较浅的下水道前进。而守卫武装快速艇的士兵有两百五十人。其余的士兵则是分别搭上剩下的七十五艘武装快速艇,由左侧积水较深的下水道前进。虽然这巧妙地结合了水路两方进行攻击的战略,但仔细想想看,难得拥有这么庞大的兵力,为什么需要将他们分裂成三队分别行进呢?而且,那八十艘拥有高度机能的武装快速艇,只是用来负责将士兵送到下水道如此而已吗?除此之外,只靠两百五十位兵员来防守游击队突袭这八十艘武装快速艇的话,实在是难上加难的任务呀。
接二连三不断出错的地球军只是一味地往敌军的方向前进。
早上六点○九分。感觉到整个下水道似乎都要弹跳起来的样子。没错!发生爆炸事件了。不断传出的爆炸轰隆声,在士兵的耳内乱窜一通,橘红色的光彩烧伤了产生炫光的的眼睛。
在分歧点待命的八十艘武装快速艇爆炸、燃烧起来了。那是让大量的石油在下水道流散开来后,再点火所引起的爆炸事件。这个时候,七十五艘武装快速艇部队虽然已经往内部前进了有五公里之远,但依然被这个疯狂乱舞着的爆炸声和火光惊吓到,慌慌张张地准备想要撤回。就在这个时候,从步行部队传来了一份讯息。
“我们遭到埋伏了!”
与其说是报告,正确说来应该是传来一阵悲鸣惨叫声。
在狭隘的地形当中,强行将大群兵力拉进到内部,控制住他们的行动自由后,再将他们的炮火和枪械全都集中起来。这是个古典型的战术。这时充分证明这个战术在历史上是最有效的战法。
“不好了!快回到分歧点去!”
武装快速艇群的指挥官撒里拿斯上校大声斥喝着,急速地命令武装快速艇群转换方向。因为没有任何障碍物妨碍行动,所以武装快速艇群成功地转换方向后,朝向分歧点以全速马力,迅捷地在下水道里奔驰着。不过,在这里也有一个陷阱。游击队们在这里拉起了钢绳,起初将它沉放在水面下,一旦武装快速艇群在这上方通过后便拉起钢绳,在他们全力加速返回的时候,钢绳就会马上将它们拉到水面底下去。当武装快速艇群一被往下拉之后,发出了惊人的声音和大量的水花四溅,武装快速艇群倒的倒,也有的弹飞到空中翻转落下互相撞击后就燃烧起来,整个场面是一团混乱。
而步行部队也一样陷入大混乱的场面。
“快点分散开来!找到遮蔽物后,再从那边反击。”
一边如此斥喝、命令着的欧沛罗曼中校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不吉祥的回忆,以前也曾有过这种情形。在自己军队密集处遭到敌军的扫射,同伴们在枪林弹雨中一一倒下。
游击队不可能会在让地球军可以找到许多遮蔽物的地方进行攻击。在这里,地球军只能想出用大量的盾牌来抵挡游击队的枪弹。依照欧沛罗曼中校的指示,密集在一起的地球军士兵们,用盾牌在自己的头上和周围形成一道防护墙。这样一来,就可以成功地抵挡住九成以上由四面八方发射过来的枪弹了。
“成功了!这次我们赢定了!”
正当欧沛罗曼中校拍手称快,准备下达反击命令的同时,他听到了一种不寻常的轰隆声。那是大量地水涌出的声音。
Ⅲ
奈德果然是“战时的菁英”,也是“战场上的菁英”。了解整个状况,订下对策,再下最后的决定。从头到尾的速度不但快到惊人,仔细拟定出的战略,也完美的将敌人全都牵制住。地球军的行动和战略全都让奈德看透了,所以他们是不可能胜过奈德的想像力和洞察力的。
“虽然不知道游击队的实战指挥官是何等人物,但是如果他加入到地球军部队里的话,肯定是一位大将吧!不管怎么想,一定都是在思狄嘉中将之上的人物!”
地球军士兵们如此窃窃私语着。
深红党的主要战斗人员不满六百位。但这六百位却得要去应付超过他们十倍军力的敌人。所以,善用有利的地势来对抗地球军是必要的。于是,他们将干涸的下水道善用到最大的极致,将地球军各个击破。
“有水呀!”
当欧沛罗曼中校听到部下们的惨叫时,自己的下半身早已陷在强力的水流当中。本来可以轻轻松松横越过的干涸的下水道,现在竟流入了大量的水。如果有一部分的水道中的墙壁发生爆炸的话,一定会听得到声音,可是……想到此,欧沛罗曼中校突然觉悟到了,先前除了听得到盾牌挡掉枪弹的声音之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而这些猛烈的枪击声不是为了要射杀地球军,而是用来消除爆炸声的!
“往高处前进!”
就在欧沛罗曼中校如此大喊的一瞬间,第二波的水流再度涌进,欧沛罗曼中校全身都沉入水面下,两千名的武装士兵也一一地被急流给吞没,不幸的狼犬们的命运也和他们一样。落水的士兵们纷纷将重要的武器或盾牌丢弃后,才能再浮到水面上来。紧抓住岩石,好不容易才爬上岸边,然而在那边,游击队的枪械却又一拥而上。
好不容易爬上岸边,手上都沾满了鲜血的地球军们,又再度一一地消失在激流中。奈德的指令是冷酷、苛刻又无情。
“瞄准士官!”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私人恩怨而下的命令。破坏敌人的指挥系统是正常的战术,只要指挥系统崩溃了,整个军队也不可能生存下去,留下来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没有失误就将敌军击败是不可能的事。就算胜利,多少也会有失误的地方。不过,先暂时不谈兵力差距和补给能力的差异,只要战争开始后,失误越少就是胜利者。但是,地球军从一开始就失误不断,而士兵们也因上层的失误而逐渐地被逼到绝境。
这一天,在三个小时内,在水火交加的攻击下,地球军的战死人数,加上下落不明的人数共计有一千八百四十人,负伤者有两千七百人。损伤率达百分之八十三.二。这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一场损伤惨重的大败仗。这一战,让驻留在赛安的地球军,马上就丧失了将近十分之一的实战兵力。
另外一方面,虽然遭到游击队穷追不舍的追击,但地球军队里,依然有勇敢的士兵决定奋战到底,做誓死的反击。于是,在急流正中央有一位优秀的狙击手游靠到水中岩石上,不偏不倚地用远距离狙击将三位深红党党员一一击倒。一颗子弹飞过来,琉霖就摔到了,周围的人都吓到脸色发白。
不过,这位“胜利的设计家”只是一脚踩到湿滑的青苔而滑到而已。奈德放心后,表情却变得僵硬了,他将手里握住的狙击枪瞄准急流中的岩石发射。此时传回一声沉重却响亮的枪声,奈德脚边的岩石被打碎,锐利碎片四处乱弹。然而,从岩石那边发射过来的枪声也永远地平息了。
虽然有二十艘左右的武装快速艇还有战斗能力,不过已经有超过半数以上的士兵们失去战意,纷纷拼命地逃亡。剩下的半数士兵一边不断地对游击队加以恐吓、威胁、射击,一边拉起还活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同伴们。游击队队员们并没有对他们加以还击,这么做一方面是表示自己已经得胜,但最主要的还是他们也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了。不过,还有该做的事情瞪着他们呢。
“这次应该要去捉俘虏了吧!由于思狄嘉中将从一开始就有背信的打算,所以,他是最佳的活证人了!”
可以的话,抓士官比士兵来得好。奈德和培特罗夫的指示实施得非常彻底。胜利之战,一定要加上一点政治性的意义才行。
然而,被抓来当俘虏的就是运气极差的欧沛罗曼中校。他这次依然负伤,还被同伴们弃之不顾。被敌军打中时,多少还是得顾及名誉。在一片混乱之际,他被自己部下推撞,从岩石上摔下,左手手腕和右脚脚踝都骨折,还因为有轻微的脑震荡而倒下。就在这个时候,机灵的琉霖发现了他。
另外一个人,将溺在水道里,接近半死不活的上尉给拉上岸来。把这两个抓来当俘虏就足足有余了。这个时候,深红党下令停止追击,大家再到总部集合,开始调查损害情形。
战亡者十四人。这和地球军的死亡人数相较之下只是少数,但是对于深红党而言,却是一大损害。大家都是自愿加入深红党的,所以应该早已有随时都会战亡的心理准备了吧。但是,想到这些战亡者他们在地面上的遗族们,干部们的心情还是觉得很沉重。
十四具遗体当中,除了流失在激流中的两具尸体以外,其他的全都找回来了。他们把所有的遗体全部聚集在一起埋葬起来,遗物也全都送回到遗族们手中。曾是黑拉伯利斯大学文学系学生的一位同志诵读了哀悼文之后,大家接着默祷。所有仪式都结束后,依菩琳问了奈德一个问题。
“地球军士兵们的遗体要怎么处理呢?”
“这是每次战役都要做的事,就像对我们的同志一样,将可以找回的全都聚集在一起之后,把他们给埋起来,最后再替他们立个小小的墓碑。”
“那是基于人道主义才这么做的吗?”
“对!因为我们也不想被骂得太难听呀。而且,让尸体暴露在地面上,也会引起卫生方面的问题。”
奈德用挥去感伤的口吻继续说下去。
“不管死者是哪一方的人,都应该要好好地为他们举行葬礼才是。虽然不一定非得要我们来替他们做这些事不可,不过,总之还是希望能够和平地帮他们举办一个葬礼,就是这样而已。”
Ⅳ
“是谁?背叛者到底是谁?”
思狄嘉中将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地悲愤。虽然没有证据,他还是悲愤地大叫着,不过,他这次的确做出了“正确的揣测”。不!比较正确的说法不应该说是谁背叛了他,而是从一开始他就是被人耍弄着。
思狄嘉的下意识里领悟到了这一点,只是他无法承认并接受这个事实。反而依旧是采取“怪罪别人主义”来逃避自己的责任。只是,如果把自己的部下当成是背叛者的话,最后要负起责任的还是自己。于是,思狄嘉就把背叛者的箭头指向纯白党。这也是奇伊猜想到的结果。
被思狄嘉叫去责问的亚鲁曼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半分钟永远等于一般人的三秒钟似的,他的迷惑如同光速般地在思考路线上到处奔驰着。对于只能用疯狂来形容的思狄嘉中将的责问,亚鲁曼到底会如何回答呢?
“背叛您的是杰拉保安部长。”
“这全都是我哥哥一手企划的。”
亚鲁曼到底会回答哪一个呢?这也关系到奇伊和杰拉之后的命运。操纵着亚鲁曼的两个人,当中的一位即将会被地球军给抹杀掉了。
不过,亚鲁曼反而从中感受到一份喜悦,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他完全掌握住这两个男人的生死权。左右他人的命运就是这样的感觉吗?而且这两个并不是别人,而是一直压迫着亚鲁曼的人呀!
“总书记,请您明确地回答我吧!”
眼睛里面的微血管都因破裂而轻微充血的思狄嘉中将再问了一次。亚鲁曼一副受到压迫似的,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就是他照着原先的计划回答了思狄嘉中将的这个问题。
“背叛者是杰拉!”
“杰拉?你说的该不会就是纯白党的干部吧?”
“没错!只不过,更令人惋惜的是他竟然串通深红党一起行动。我也是在稍早之前才知道这件事的。他好像是在圣保罗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就和深红党联手了。”
思狄嘉并没有怀疑亚鲁曼所说的。不!他马上就上当了。因为他认为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完全将战败的责任推卸出去的人了。他立刻就把副长官叫进来,并命令他立刻去将杰拉逮捕起来。
被军政总部的人以紧急事件呼叫过去的杰拉,自己心中应该也有一些预感了吧?他心想,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顶多就是遭到思狄嘉中将责问的亚鲁曼,因为贫血而昏倒了,所以希望我过去一趟把他带回来,如此而已。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紧急事件”,而且这也是相当有可能发生的事。于是,杰拉就只身前往军政总部,当他看到亚鲁曼出现在他眼前,同时自己已经被士兵们的枪口给包围住时,顿时感到错愕的杰拉,马上就看穿亚鲁曼的计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总书记!”
“这、这完全是你自己一个人擅自主张行动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感到很惋惜,没想到你会和深红党的人串通起来……”
亚鲁曼的口舌比脑筋转动的速度还快。亚鲁曼对于自己不断地编织出一连串空虚不实的话语,他自己都感觉到在自己的脑海内的一部分,不可思议地继续帮着他。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继续不断地说着这么一堆毫无意义的话呢?
“我真的为你的行为感到非常的失望。纯白党本来就应该和地球军密切同心协力来恢复赛安的和平与秩序才对的呀。和游击队联手是犯罪的行为。是一个不知羞耻的行为哟。相信你这个本来是为迪亚斯政权工作的人,真是一个错误,我真的是错了……”
亚鲁曼的舌头终于停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双唇,无声地不断地持续一开一合着。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黑到发亮的硬质物体。杰拉已经是气到一脸发青了。保安部长手上握着的是点四五口径的军用手枪。
“真是喜欢胡言乱语的男人呀!”
杰拉用不耐烦的口吻说道。他已经掌握了现场的整个情况了。
“那么,你要不要快点说出来呀?总书记。”
“说、说什么……”
“事情的真相呀!我没有将军事机密泄漏给深红党这件事呀。说我是无辜的。”
“那你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你是无辜的吗?”
杰拉终于把枪口塞进了亚鲁曼的口中,让亚鲁曼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证据?”
此时杰拉的笑就如同冬天的暴风雨一样,又冷、又激烈,激烈到令人惊吓不已。
“要证据呀。那么,换我问你好了。你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是背叛者吗?”
“要证据的话,我可是多得很呢!”
思狄嘉中将突然大声囔囔了起来。他站在离他们俩约有三十步左右的距离,身边有许多士兵保护着他的地方,瞪着杰拉看!
“让我看到你的这副丑态不太好吧!你这个背叛国家的家伙!”
杰拉用简单的冷笑回应了思狄嘉中将的怒吼。接着他再对亚鲁曼说话了。
“我并不想问到底是谁让我背负起背叛者的罪名。反正这一切一定都是奇伊•里彼耶鲁所计划出来的计谋。我说的没错吧?”
杰拉只让亚鲁曼能斜眼瞪着他而已,并没有给他机会作任何的回应。杰拉并无意把枪口从亚鲁曼的口中抽出来,因为他认为不需要取得不必要的答案与证据。而且,他也不会让地球军有机会出手。而思狄嘉中将虽然有意将杰拉和亚鲁曼一同射杀,但他说不出口,只能气得咬牙切齿,一直瞪着杰拉那充满杀气的眼神而已。
杰拉用斜眼看了亚鲁曼一眼。他完全解读出亚鲁曼表情中的意思。杰拉那带着毒气的微笑,严肃的表情闪闪发光着。
“我可是人人口中所称赞的高手喔!您忘了吗?总书记!”
杰拉把枪口从亚鲁曼口中抽出来了,亚鲁曼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枪身却又紧紧地靠在他的前齿上。此时,有火花从亚鲁曼的眼睛旁边飞过,马上又再接着出现的第二发枪声,把亚鲁曼的鼓膜震得痛苦不已。
从亚鲁曼泪眼婆娑的双眼里映照出来的是,有人影从高空中坠落下来。瞄准杰拉的两位地球军士兵,反而遭到杰拉的反击而坠落下来。
“就是现在!”
当思狄嘉中将如此喊出的时候,灼热的枪口已经压在亚鲁曼的脸颊上了。皮肤被灼伤的亚鲁曼,忍不住地发出了小小地哀痛声。不管受到多少的虐待,都没有不会发出不满怨气的道理。
用单手抓着亚鲁曼的衣领,杰拉走到军政总部的玄关。亚鲁曼无暇管到思狄嘉的情形,只是一直在内心里祈祷着。他心里想的只有自己下一秒到底会变得如何等等之类的事。
在那之后,整个局势骤变。被杰拉拖着的亚鲁曼,通过走廊的时候,从挂在墙上的两张军用地图前面经过。而那张地图完全在无声的状态下,被分为左右两半,心里才想应该是幻觉,没想到就有三枝来福枪的枪身出现在眼前。
杰拉是在身后闪过了三条火线的那一瞬间才发现到有来福枪,在杰拉踉跄几步的同时,亚鲁曼就低身趴倒在地上。遭到连续射击的杰拉,在一片血雾中跳了一曲短舞之后,发出了一声怒吼,然后就倒在亚鲁曼的身边。永远地倒下了。
杰拉的眼里并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有的只是强烈的愤怒和失望的表情而已。亚鲁曼只不过是他手里操纵的一个人偶而已,但没想到自己却被他给耍弄了。虽然他已经注意到亚鲁曼那特殊存在的意义,也告诉自己非得要小心不可,但终究还是从背后遭到袭击,不得不从舞台上退场了。
亚鲁曼呆滞地一直望着杰拉的死相。他很想告诉杰拉说,你不是输给我,而是输给我哥哥呀……。当亚鲁曼在心里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身旁出现了一个人。亚鲁曼不必抬头看也知道那个人就是思狄嘉中将。
“哼!真是个丑恶的背叛者!所以我才说赛安这些垃圾,是不能相信的。”
他用一副毫不知情的眼神望着亚鲁曼。
“你没事吧?总书记。”
“……我差一点就中弹了喔!”
思狄嘉露出了一个令人厌恶的笑容。
“这就是因为对部属的监督不周所造成的下场,对吧!让他们稍微吃点苦头,就会铭记在心的,不是吗?”
亚鲁曼并无意回答他这个问题。不过,在他耳朵里想起了胜利的笑声。那不是思狄嘉的笑声,而是奇伊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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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纯白党的第二把交椅横死的消息传出后,深红党内的人没有一个不感到惊讶的。
“这样一来,终于有一点能够明朗化了。这次事件的幕后指使者应该不是杰拉!”
“那会是谁呢?委员长吗?”
虽然奈德如此问培特罗夫。但是,奈德自己本身也知道事实不是他说的那样。提出这个名字的是琉霖。
“会不会是奇伊•里彼耶鲁呢?这个事件完全反应出幕后指使者那恶劣的性格。”
“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应该负起让杰拉保安部长惨死的一部分的责任啰。因为让奇伊•里彼耶鲁逃狱成功的人是我们呀!对杰拉来说,虽然我们又多管一桩闲事,但就整体来说,这也不算是件坏事。”
培特罗夫好像有所思的样子,两只粗壮的手臂交叉放在胸前。
“把人道的罪恶感给忘了吧!为什么奇伊选择了杰拉当牺牲者呢?恐怕双方在经过一场暗斗之后,奇伊不想让杰拉可以成为像天使那样纯洁的牺牲者。并且,就算他们彼此互咬互斗,最后也不用负任何责任。”
一边点头以示赞同培特罗夫的说法的奈德,同时也环顾了身边的同志们。
“奇伊•里彼耶鲁下一步会出什么样的策略呢?虽然想见识一下他的本事,不过对我们而言,我们所处的立场应该也不会轻松到哪儿去吧?”
“不是我们被吃掉,就是被我们吃掉吧!”
琉霖赞同狄卡•菲丝的说法。
“那家伙真的很令人伤脑筋。奇伊•里彼耶鲁真的是一个很难摆平的家伙。”
“首先,如果把他给吃了,还能取得一些养份的话,那又还好。可是,他看起来一副充满毒气的样子,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很难接受耶。”
培特罗夫苦笑着,大家也完全认同这个看法。坐在岩石上的奈德忍住笑意站了起来。
“拯救全人类、全太阳系的丰功伟业我们是不可能办得到的。我们能拯救的只有赛安。而且现在也还只是站在起点而已,离终点还很遥远。但是,如果我们不起跑的话,就永远到达不了终点。”
喘了一口气后,他又继续说下去。
“要转动历史的力量实在是太巨大了,说不定我们根本对抗不了那股力量。不过,就算真是如此,我们也不是奴隶,所以我们不需要卑躬屈膝地服从它后才向前进。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就算只是一公分,也证明了我们已经向前迈进了,不是吗?”
对于这段宣言,引起了如雷的掌声,而鲁西安•迪亚斯似乎心有所想地听着这些掌声。终于,这位少年从口袋中拿出记事簿,将奈德所说的话写下来了。
……深红党持续地在战斗上赢取胜利。只是每每结束一场斗争,都没有一个人能自信地断言说:能够用伤痕累累的身体来接受胜利的冠冕。
这时是西元二五○六年一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