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似绝望的深邃黑暗中,她诞生了。
没有受到任何人的祝福,也没有遭到任何诅咒,只是忽然地诞生
听不到出生后的初次啼哭。世界上并没有回荡着任何对于诞生感到欢喜或憎恨的声音。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并不存在着用来发声的器官,其身体不规则地扭曲,如同伸出伪足挣扎翻滚的原生动物一般丑陋。
但是这个奇形怪状,看起来不属于这个世上的她却拥有一颗心。虽然尚未成熟,但已经能够了解并表达出喜怒哀乐,她的身体现在正充满了喜悦,全身因兴奋而颤抖着。为了要使自己存在,甚至不惜扭曲世界的法则,最后在多重近乎奇迹的偶然情况下诞生了。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了。
在宛如不见星辰的宇宙般漆黑的黑暗中飘浮了一段时间后,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么似的,开始伸出手脚来活动。
漫无目的。
这个动作就像刚出生的婴儿,本能地寻求母亲的温暖、又恰似一个怀抱着莫名自信,一心坠入爱河的少女。
或许是从视觉上能获得的情报太过稀少,完全没有正在向前迈进的实感。不知是由于五官并未正常运作,或者四周只存在着无法感觉到的情报,抑或是两者兼具的缘故,前方完全看不到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
是一个小时,还是一整天尽管让人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不过时间本来就是一种模棱两可的观念。
但世界并不是无限的。作为她前进目标的遥远彼端,在那个近似无限的世界尽头处,飘浮着如同针孔一般的微小光芒。说是光芒或许有些虚幻,但它确实是存在的。犹如引导着她的狼烟一般,确确实实地存在于那里。
她缓缓地,但却稳健地被引导至光芒处,那道光芒没有丝毫的暖意,但在它的后方却可以看见无数的生命灯火。
世界开始被光幕覆盖。数条光带缠住了她的身体,将她诱导至中心部位。耀眼的光芒令人喘不过气来,没有固定形状的她,口中发出了不成声的声音。
她将自己寄托在逐渐穿透身体的温和光芒中。
世界开始渲染成纯白色,她不久后便融人了白色的世界里。
当她再次醒过来时,世界已经变成了五彩缤纷的样子。
鲜明的色彩令人目眩,接踵睡而来的大量情报使脑袋逐渐发热。
对于这些毫不留情,强制烙印在脑海中的情报,她感到胆怯、战栗,然后呻吟了起来。
思考逐渐加速。在这些近似无限的晴报犹如拷问般地涌向她的过程中,情报开始被一一分门别类,最后终于转换成有意义的事物。
像浊流-般涌进脑海中的情报固然众多,然而正经过分类之后,不但没有决堤,反而被逐一收纳在应该存在的地方。
当被分类、保存下来的情报达到了一定数量的时候,视野突然拓展了开来。颜色转变为有意义的事物,瞬间建构出了世界。
那里是一片草原。
或许是时间接近傍晚的缘故,天空染成了暗红色,沐浴在阳光下的草木像燃烧一般地鲜红。缓缓流过的风吹动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令人感觉到悠久的历史。
在遥远的彼端展开的地平线由于距离太过遥远,完全无法看清楚那里存在着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平静的世界。
但是,沉默在突然间被打破了。
啊啊啊啊呀呀啊啊啊喔喔喔喔!
像疾呼、如呐喊、也似咆哮的激烈吼叫声震撼了空气,伴随着振动与她擦身而过。
将意识转向传来声音的方向后,发现那里如同堆积木般地堆叠了十几具尸体,他们之中从人类外貌到野兽模样的尸体都有,男女老少,就连性别也没有任何共通点,除了每个人脸上同样都浮现着痛苦的表情之外。
刚才发出声音的是个人类。不,或许应该说曾经是个人类,模样虽然是位成年男性,但眼神却像死鱼一股空洞,苍白的面庞毫无生气,舌头从懒散张开的嘴巴中长长地垂了下来,不断吐出奇怿的字句,上半身虽然如同老态龙钟的老人般弯曲,实则像是一头准备扑向猎物的野兽。那双无法抵抗重力而下垂的手中握着剌枪,刀身在阳光下如血一般鲜红。
咕噜噜噜噜呜呜呜呜!!
男人的喉咙发出声音,白浊的双眸望向了前方。
在视线的尽头是一位背向夕阳伫立着,身穿朱红色衣服,身材修长的少年。仔细一看,全身上下都是缝缝补补的痕迹。若是只注视这部分的话,就算会误认为他是一具纸人偶也不足为奇。但是少年的身体却端然小动,仍旧井然有序地存在着。
那位少年反手握着刀刃呈三叉般形状的双剑,用暗沉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的野兽。
少年没有表情。或许是因为根本不存在感情这种东西,表情如同能乐面具一般平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看起来就像是融入风景中的物件。
但少年的确是存在的。他全身包覆着摇曳的蓝色火焰,飘荡着尸臭,是一个绝对的存在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这是由于他所散发出来的黑暗气息,使得身体做出了自然的反应;皮肤起了疙瘩,有一股想要逃离现场的冲动,但不知为何就是做不到。
少年与男子持续相互对视。
先有动作的是男子。
嘎啊啊哦哦哦啊啊啊啊!
男子将上半身下沉至贴近地面处,趁势用力一蹬。转眼间与少年拉近距离的他,将手中的剌枪对准了少年。
火舌从枪口进出
在爆炸声响起的同时,子弹射出了,刺枪因后座力而弹跳了起来。但子弹仍然往少年的脸庞笔直地疾驰而去。
就在子弹正要接触到少年的脸时,少年才首度开始行动。
他像是在驱赶纠缠不休的蚊虫一样将凶弹打落,缓缓地以手中的双剑摆出了架势。
摇曳的蓝色火焰浸透了刀刀,力量逐渐累积。
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举着剌枪向少年冲去。顺着力量刺出去的刀锋,瞄准了少年的脖子。
但是,最终还是无法成功。少年用手中的双剑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剌枪的尖端,然后挥动了刀刃。
不,还不能确定是否挥动过,唯一的证据只有在空中描绘出的苍炎轨迹而已。
嘎!?
男子像是喉咙噎住了一般,眼睛睁得大大的,在不知不觉中,他的身体已经被划上数道刀伤了。
伤口并没有流血,取而代之喷出的则是蓝色的火焰;火焰包裹住男子的身体,不断地燃烧,他的口中进出溃不成声的叫喊,然后膝盖崩落到地面上。
即便杀死了男子,少年的表情依然不变,他静静地伫立在原地,连尸体也不看一眼,而是注视着飘渺的虚空。
一阵风吹过了草原,转眼间,少年有如被风带走的沙尘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下来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动也不动,就这样凝视着少年消失的幻影。
蔚蓝的天空在头顶上展开。飘浮的白云使得蓝天更加地突出,灿烂照耀的阳光为绿色的大地带来了生命力,无限延伸的地平线在那里可以见到一座看似倾斜高塔的物体。
不过,那是幻影。无论再怎么朝着那座塔迈进,距离也不会缩短。那只是描绘的背景一部分。不是可以到达的场所。
而这片令人联想到永远这个字眼的雄伟大地,也不像亲眼所见的那般辽阔。因为这里只不过是一个被名为远景图像的墙壁所围绕的造景罢了。
这里并不存在现实。虽然犹如实物一般地精巧,但花草、树木、流水、天空、大地,以及在这里蠕动的生命建构出这个世界的东西全都是假的,唯一例外的就操纵角色的玩家,
THEWORLD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名称。
一款由Cyberconnect公司营运,在全世界拥有一千两百万名玩家的MMORPG(多人参加型线上RPG)。是一款凭藉着超高自由度与深奥的世界观,使用者人数全今仍然持续成长的怪物级游戏。
玩家戴着类似太阳眼镜的轻型M2D(MicroMonoclcDisplay,镜片式显示器),利用手掌般大小的终端兼控制器来操作玩家角色(PlayerCharacter),也就是所谓的空间解放(LocationFrec),戴着HMD(头戴式显示器)关在房间里玩游戏已经是上个世代的事情了。
玩家在THEWORLD中创造出相当于自己分身的PC(玩家角色),并加以扮演,有些人会以成为一流的冒险者为目标,有些人则是为了要解开世界的谜团而去完成任务。有从来不出去冒险,热中于聊天的人,也有巡回世界各地的旅团。
要做什么都任凭玩家决定。排除系统上的限制之外,没有任何事物会去束缚玩家。尽管一开始对于这般自由度感到困惑的人也不在少数,但不久后便会纷纷注意到其中潜藏的可能性。
碧也是降临在THEWORLD之中的一位玩家。职业是击剑士。能够自由地操控比自己身躯还要巨大的剑,将敌人一刀两断地斩杀,其存在就像是一位天生的战斗专家。
但她并非出于喜好才选择击剑士的。是由于创造角色的时候规定必须选择一项职业,所以才选了这个职业。就连象征击剑士的大剑也并未装备在身上。
不过,尽管在职业的选择上相当随便,但在容貌方面就不是如此了。包覆着苗条身躯的,是蕴含了犹如海洋般庄严气息的鲜艳蓝色服装散发着像礼服一般的华丽感,同时又令人感到如同和服一般的恬静、虽然这只是在3D物件上贴上和服质感的材质而已,但是很有和服改制的礼服味道,让碧十分中意。其次,如墨一般流泄而下的乌黑艳丽长发,以及恰如其名的碧绿眼瞳更形相得益彰。
碧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凝视前方。逼近眼前的是一位手持双剑的双剑士,他毫不犹豫地横向挥扫出手中的刀刃。
碧面露微笑,从容不迫地将上半身向后倾斜。双剑的刀锋从鼻尖掠过。
啧!
双剑士的口中发出了类似咒骂的言语,像是在呼应般地,四周一片欢声雷动。
碧与双剑士的四周围绕着数十位PC,由于被团团围住,无法逃脱出去,那里就犹如一座拳击场,
居然一直动来动去给我待在原地别动啊!
双剑士放声大吼。
但是碧并不打算听从他的要求。遭到攻击后便会受伤,超过一定限度便会死亡。这当然和现实世界的死亡不同,可以无限次地复活,不过死亡并非自己的初衷,而且还会影响到生意。
碧,还剩三十秒。
从背后传来年轻男性的声音。
知道了!
碧头也不回地应答之后,重新面对持续口出恶言的双剑士。
在THEWORLD当中,碧的职业是击剑士。但那只不过是CC公司所准备的职业罢了,她真正所扮演的角色是出气筒。
以在一分钟内无条件地接受攻击为代价,来获得少许的金钱,这就是碧的职业,没有装备大剑也是基于这个原因,碧今天也在闲话家常BBS当中的THEWORLD板放出出气筒营业中的情报,于是看到消息的PC便纷纷聚集而来了。光是如此当然没有什么吸引力,因此也洒下了名为赏金的诱饵。
我要宰了你
恫吓般的低沉声音,这并不是在开玩笑。他开始对碧抱持杀意,并月毫不掩饰地出来。
现场欢声沸腾那些是对于碧的赞赏、嘲笑以及奚落,所有的感情都以她为中心不断旋绕着。
眼前那位愤怒的双剑士也是一样。他是一名在场大部分观众都曾听过的PK(Playerkiller)。扮演PK的理由虽然各有不同,不过以欺凌弱者、炫耀力量为主要目的人则是相当多。在现实世界中杀人的话会被逮捕,但是在THEWORLD中甚至允许杀人魔的存在道德问题暂且先不论,而且无论做了多少坏事,个人资料依然受到保密。由于不会对现实世界带来任何影响,有不少人藉此宣泄压力。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面对如此阴沉的感情,碧原本端整的面容微微地扭曲。
废话太多了。
碧嗤之以鼻,朝双剑士瞥了一眼。
要杀我的话不需多言,用行动来表示吧!
这不是挑衅,而是在认真回应一位拿出真正实力的对手,不过,碧绝对不会大意输给那些半途而废的人。
还剩十五秒。
双剑士在这个时候有所动作。他使尽力气挥动着双剑,同时一步步逼近,碧在狭窄的舞台上自由自在地来回移动,总是在干钧一发之际及时躲开攻击。既然要拿出赏金,碧自然也是全力以赴。
但她同时也没有忘记诱使对手发挥所有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存活下来,对她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
五秒!
漫长的-分钟即将宣告结束。
双剑挥了下来。
碧用肉眼注视着刀锋,反应出自己所应该采取的最适当行动。连丝毫计算上的误差也没有。
眼前挥下的道人从碧的鼻尖掠过,顺势深深地嵌进了地面。
时间到!
严肃的声音郑重宣布之后,现场一瞬间鸦雀无声。但是仅仅只有一瞬间而已,随后便立即被异样的高涨气氛与欢呼声所包围。
碧望向呆然站在原地的双剑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因为他们不仅在现实世界,就连在网路上也都无法全心投入,所以才会以那傲慢无比的力量来欺凌弱者。
(从这些人身上并不能获得什么)
碧耸了耸肩,转身背对双剑士。
你没事吧?
一位斩刀士青年跑了过来。
当然。
碧毫不犹豫地回答,并反过来注视这位语气中充满不安的青年,他的腰间挂着一把于突剌,如同细剑般的礼服用配剑;身穿看似礼服的装备,仿佛是个近卫兵,不光只有外表而已。
刚才的战斗,阿达玛斯你也看见了吧?
是这样没错
一句不像是从斩刀士的口中说出的懦弱发言。
阿达玛斯是钻石的语源,因此自古就流传着有些骑士为了祈求武运恒昌,而将钻石装配在甲胄上。他的名号虽然与斩刀士形象相称,但操纵的玩家却只算得上见习的新手。
就在毫无条理的思考闪过脑海中的同时,阿达玛斯的脸突然抽动了起来。
背后出现了某股气息,那是一股近似深渊般黑暗的憎恶之火,碧感觉背上汁毛一股刺痛。
毋须回头也知道气息的来源
要延长吗?
碧一动也不动,静静地询问。
太卑鄙了!
阿达玛斯立刻出声谴责对方,但声音却被观众挟带着喧嚣气氛的欢呼声抵销掉了。
我不愿意就这样算了
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意从背后直扑而来
请先支付延长的费用吧!
可是这样未免太过分了点吧!
THEWORLD本来就是这样的地方吧?若是自怨自叹的话,就会落得全身被扒光,抛弃在路旁的下场。
事实上,近来的THEWORLD里PK四处横行,治安无论如何也称不上良好。虽然也有像月之树这样提倡废除PK的公会存在,但目前CC公司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要是不杀了你,我我就没有脸在这里待下去了!
正当她要回应双剑士从远处传来的叫嚣时。
你没有必要待在这里,不是吗?
回头往嘲笑声的方向望去,一位暴露出褐色肌肤的女性斩刀士正面带着微笑。
毕竟根本不会有人需要你吧?
亮丽的声音背后,蕴含着明显的侮辱和轻蔑。
那家伙是茶隼的
喔,是PK波尔多。
不妙了
我们还是赶快走人吧?
观众开始嘈杂起来。
茶隼是THEWORLD当中规模最大的公会,由于实在太过庞大,无法统一进行管理,因此几乎没有什么好的名声,旗下拥有许多PK这件事同样也广为人知,其中最恶名昭著的波尔多就连碧也略有耳闻。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
波兰多拨了拨短发,用荆棘般形状的弯曲刀剑砍向双剑士的身体。脸上甚至浮现出恍惚的表情。
啊,真让人爽得不得了这种触感!
你你太卑鄙了!!
卑鄙?PK根本没有所谓的卑鄙这件事。你刚才不是也打算对这这大姊姊做同样的事情吗?
波尔多的剑贯穿了双剑士。
呃!
才听见双剑士在呻吟,就见他像解开扣环的玩具一般重重地跌卧在地面。
接下来
波尔多踩住双剑士的尸体,朝碧的方向望去。
你最近似乎很出名嘛!
还比不上你吧?
原来你认识我啊,佩服佩服。
当波尔多用如此索然无味的语气回答时,脚下的双剑士尸体消失了。大概是已经登出了吧
(他还会再回到THEWORLD来吗?)
人们将过度沉浸在MMORPG之中,甚至妨碍到日常生活的玩家称之为废人。但他们有时也会在某种情况下丧失热情,进而退出游戏。对他而言,虽然无法判断这次的事件是否会造成类似的结果,不过或许暂时会从游戏中消失一阵子也说不定。遭到PK后在心中留下阴影的例子并不在少数;尽管他是自作自受。
我们来玩玩吧,大姊姊。
波尔多语毕,立刻举起了剑。
请先支付费用。从喊出开始的一分钟之内,无论对我发动什么样的攻击都无所谓。如果能够在时间内将我打倒的话就有赏金。这样可以吗?
费用交给大姊姊就可以了吗?
啊,麻烦请您交给我。
阿达玛斯恭敬地走列波尔多的面前。
你是?
我嗯,算是她的经纪人吧!
哦,原来是她的小狼犬啊!口气还真不小。
波尔多一面嘲弄着,一面往阿达玛斯的方向转身,然后毫无预警地用剑贯穿了他的身体。
咦?
或许是思考无法跟上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吧阿达玛斯突然发出没头没脑的叫声,接着脸上浮现出惊愕的表情。最后身体倒了下去。
碧也同样地惊慌失措。
阿达玛斯!
碧大叫了起来,想要飞奔过去,但波尔多却挡在自己的面前。
来吧,开始游戏吧!
你不遵守规则,还一副若无其事地
哼!
波尔多发出不屑的声音。
什么规则?那是大姊姊擅自决定的规则吧?我才不吃你那一套呢!
碧并不同意波尔多的辩解,但是却可以理解她想要说的事情,若是排除感情的因素,仔细去思考的话。
喂,你们这些人!
波尔多提高声音。
你们是来参加这场游戏的吧?那就不必乖乖地去遵守什么规则了。这可是砍人的比赛不是吗?真是愚蠢极了。在这个从现实世界的戒条中解放出来的地方,居然还要被擅自决定的规则所束缚,实在无聊透顶。
她耸了耸肩,横扫手中的剑。碧侧身提防着对方,摆好架式。
一刀也砍不中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们被大姊姊的规则绑住了。这样的规则对自己还真有利啊!
波尔多踏出一步,拉近与碧之间的距离。
你们也想见识一下吧?这位美丽的大姊姊被砍成碎片的模样。
受到波尔多的煽动,观众渐渐开始躁动起来。
尽管碧并未招致他们的怨恨,但利用出气筒来宣泄破坏冲动的玩家相当多。可以想像只要有个人起头,这些玩家就会失去控制。
原本是观众的PC一个接着一个逐渐PK化。他们各自拿着擅长的武器,显露出深藏在心底的恶意。
愈来愈有趣了。
波尔多用兴奋的语调这么说着。
一点也不有趣。
碧一边留意四周的状况,一边考虑是否要拿出大剑来。
(说到被出气筒的规则所束缚,我也是一样的。)
状况归状况。毕竟就算是将规则作废也不会有人过问,而且根本没有人会在意这件事。
(既然如此)
但碧还在犹豫。
(该怎么做?)
在波尔多的引导下,手持武器的数十位PK团团包围住碧。而且包围圈正在逐步缩小。
接下来的事态会如何发展,目前还无法断言。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会寡不敌众,遭到蹂躏、玩弄、被当成发泄的工具。
(我不能在这种不前不后的地方倒下)
碧鼓舞着自己,振奋起自己的精神。
生与死
或许是因为站在这两者之间的夹缝,碧心跳加速,沸腾的血液令全身发热。
(或许这一次能够理解也说不定。)
纵使身处在穷途末路的境地,碧依然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虽然角色会死亡,但这并不是个大问题。倒不如说,到达死亡的过程是极为重要的。
碧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笑容,察觉到这一点的波尔多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你在嘀咕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愈来愈有趣了。
啊?这个叫有趣!?你在说笑吗?真恶心!你该不会疯了吧?
或许吧
当碧的脸上浮现出极为凄绝的笑容时,PK化集团中的一个角落突然塌陷了,爆炸声震耳欲聋,人墙像骨牌一般纷纷地倒下。
这边挺热闹的嘛,也陪我玩玩吧!
就在冰雪般冷酷的声音响起的下个瞬间,好几个PK被抛向了空中。
那家伙是死的恐怖
其中一位PK发出了绝望的声音。
拥有死的恐怖这个别名的青年,具备了不负此一名号的压倒性力量。
原本以为他会挥动巨人的镰刀,不料却是以双剑进行连续攻击,丝毫不给对手反击的机会,尽管在人数上处于绝对不利的状态,却兼具了扭转这个要素的韧性以及强悍。
(死的恐怖长谷雄吗)
这个名字,碧也曾经听过。他是一位以血祭了超过一百名PK的PKK(PK杀手)身分而声名大噪的链装士。PK会害怕长谷雄是理所当然的,其名号也渗透到一般的玩家之间。
(原来如此,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强大。)
由于意想不到的人物登场,周遭犹如战场一般的混乱。长谷雄毫不犹豫地斩杀那些四处乱窜的PK,转眼间尸体堆积成山。
啧!明明好戏才正要开始而已!
波尔多或许觉得自己不是长谷雄的对手,于是便咂了咂舌头,离开了冒险区。
碧无暇去顾及波尔多,而是飞奔到阿达玛斯的身旁使用苏生的秘药。道具的效果立刻发挥了。
真是天外飞来横祸呢!
碧对着从死亡的深渊被召唤回来的阿达玛斯说道。
好过分我明明就没做什么坏事。
你有点过于大意了。
是这样吗?
没错。
事实上,周遭依然处在持续混乱中,只要稍微一不留神,就算再度被送回地狱去也不足为奇。
不过他真是厉害啊!的确具有让Pk胆战心惊的实力,没错。
羡慕的目光尽头,是那位运用犹如鬼神般粗暴力量猎杀PK的长谷雄。
他全身包覆着充满威严的黑色皑甲,如果没有露出头部的话,或许会被误认为是游戏中新追加的敌人,给人的印象就是全身上下统统都是凶器,但眼前所解放出来的强烈精神压力则更为凶恶。若是内心有些许的松懈,或许不必真正交手就已经分出胜负了。
可是,他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呢?
或许是看到了板上的文章吧
怎么可能,你是说他会来使用出气筒服务?
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长谷雄披散着一头银发,以跳舞般的优雅动作持续进行战斗。大部分的PK都已经消失,剩下来的只有几个不怕死的玩家想要乘机出名,那些了解自己实力的人都纷纷避开无谓的战斗,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的确强得很不寻常。)
眼前的状况显示出了这-点。
(不过,也只有这样而已)
若是论强大的PC,除了长谷雄之外大有人在。要到达他的等级并非是件不可能的事。花费的时间愈多,角色就会变得愈强,只要是游戏就理应如此。也就是说长谷雄的强度并未超乎碧的想像,虽然异常强大,但依然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
(真正的恐怖来自于其他地方。)
光是想像他的身影就会背脊发寒,整颗心逐渐冻结起来。那副凄绝至极的模样令见者畏惧,本能的恐惧心理将身心牢牢地束缚。最后整个身体瑟缩,停止一切思考。
解决掉最后一位PK的长谷雄望向了碧。尽管杀气仍然像水蒸汽一股源源不绝地从身上涌出,不过却没有任何将矛头指向她的意思。他并不会无差别地滥用力量。
怎么办,他正在看我们这边。
面对长谷雄将大剑大百足握在手里,一步步缓缓地走近的身影,阿达玛斯陷入了恐慌之中。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对方是死的恐怖,是连PK都会畏惧的人物。而且不仅仅是传闻而己,他刚刚在两人面前充分地展现了力量。即便不是阿达玛斯,或许也同样会被恐惧所俘虏。
不好了,又会被杀掉的
又会?你刚才又不是被他杀死的吧?
都-样,我们必须赶紧切换冒险区!
别担心,我想应该不会被杀死才对。
应该?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嘛!
我有证据哦!
或许是从碧的话中找到了希望,阿达玛斯的表情略微开朗了些。
证据当然就是女人的直觉。
什么嘛
阿达玛斯的肩膀顿时放松,发出责难的声音。碧一边苦笑着,一边迎向踩着稳健步伐逐渐接近的长谷雄,这时大百足已经从他的手中消失了。
欢迎光临,是死的恐怖长谷雄先生吧?
碧捏起裙摆,像公主一般慎重地行了礼。
怎么样?来稍微玩一下吗?
碧用威凛清澈的声音与长谷雄攀谈。但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以打量般的眼神注视着碧。
看样子你并不是来玩的呢!
虽然多少有点紧张,不过碧还是毫不畏惧地发问。长谷雄那双令人联想到鲜血的眼眸,对上了碧的碧眼,
当两人之间开始弥漫紧张的气氛时,长谷雄缓缓地开口:
你知道三爪痕吗?
三爪痕
那是一个传说中全身包覆着苍炎的PK名号。
身分和目的都不明。相关的情报十分有限,就连他是否真的存在都是个疑问,这就是三
爪痕。
有人说被他杀死,就再也无法回到游戏中来了,不过没有任何人确定过真伪。目前以纯属虚构的这个说法最为可信,现在的三爪痕已成为是存在于THEWORLD之中的许多怪谈之一.
碧感到很困惑。因为她完全没料到从长谷雄的口中会出现三爪痕的名字。
你知道三爪痕吗?
长谷雄一脸正经地再次询问,
你看起来不像是在说笑呢!
嗯。
长谷雄的表情毫无变化,声调也同样没有起伏。
三爪痕的事情,我偶尔会在THEWORLD板见到那是真的吗?
或许是发现到自己不会被杀掉的缘故,阿达玛斯中途插了一句话进来。态度十分小心翼翼。
我不想跟你谈论那些BBS上的奇谈怪论。
面对这利刃般的尖锐言词,阿达玛斯咿地惨叫了一声,同时缩起身子,长谷雄连看都不看-眼,便往碧的方向逼近。
为什么会来我这里?
因为你或许曾经见过三爪痕我是这么认为的。
见过三爪痕?
他并不是个普通的PK,而是特别的存在。
我知道。
碧点点头。
就算漫无目的地寻找,我也不认为会遇见三爪痕。
所以你才会来找我?
这是机率的问题。
于是,你就推测三爪痕会出现在我这里吗
碧发出叹息声。
嗯~今天的客人里有人名叫三爪痕的吗?
阿达玛斯无视于现场的气氛,平和的声音脱口而出。
宛如不合时宜的玩笑一般,长谷雄的情绪似乎破这番发言破坏了,但阿达玛斯却一副完全没有察觉的样子,像这样认真讨论三爪痕的态度实在很像他的个性,碧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苦笑了一下。
(三爪痕吗)
当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描绘的瞬间,她感受到身体开始颤抖,内心逐渐产生皲裂。就像是某种被禁止触碰的事物
伴随着奇怪的声音,记忆之门逐一被开放。
在此同时,一阵刺痛穿透了头顶。
碧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嘴里发出不成声的字句。烙印在心底深处的影像在眼前展开,不久后,整个视野里都充满了蓝色的火焰。
但是,只有这样而已。
记忆犹如蒙上了一层薄雾般朦胧,愈去回想就愈是模糊。简直就像是在否定记忆的本身一样。
(那真的是三爪痕吗?)
但是直到现在,就连这点她也无法确定。
唯有那压倒性的存在感,与遍布整个视野的蓝色火焰,在不确定的记忆中,只有这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原来如此。
喃喃自语的长谷雄将碧的沉默看作肯定之意,表情变得更加可怕。
看来我猜得没错。
长谷雄双手环抱在胸前,注视着碧的眼睛。
原来三爪痕真的存在啊
阿达玛斯交互窥探着碧与长谷雄。
或许是传闻也说不定哦?
咦?那么果然是胡说八道吗!?
你说话太没有根据了。
碧将手按庄额头上叹息。
告诉我那家伙的事情。
长谷雄看上去仿佛在用力压抑着某种感情一般,勉强挤出了声音来。
你问这些做什么?
你打算去猎杀传说中的PK吗?
长谷雄没有回答。
还是想要出名呢?
若是解决掉三爪痕,自己便会成为传说,可以在THEWORLD的历史中留名千古,就像那些被名利所迷惑,盯上长谷雄的PK一样
但是,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你看来似乎别有苦衷呢!
驱使着长谷雄的并非刹那间的感情,而是根植在内心深处,近似红莲业火般的激情。
长谷雄或许并不是在扮演一位PKK,不过碧却认为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对他而言,何处才是现实世界呢
可能连这一点也迷失了吧。
过度沉浸在THE
WURLD的世界中,导致现实世界与假想世界的界线变得模糊,最后造成现实崩溃的玩家世不在少数。毕竟这款游戏原本就是设计得让玩家入迷的,因此会出现成瘾症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他)
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味。
阿达玛斯,不好意思,你可以先回去吗?
咦?
突如其来的请求,让阿达玛斯露出困惑的表情。
碧你呢?
(我跟他有个约会。)
碧轻轻拍了阿达玛斯的肩膀,突然眨了眨一只眼睛示意。
可是
别担心,他又不会吃了我对吧?
长谷雄依然不发一语。
就是这个样子,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碧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完后,阿达玛斯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冒险区。他或许非常担心碧的安全吧之后要好好地补偿他一下才行,不过目前必须先和长谷雄谈一谈。
起头的人是长谷雄。
你知道三爪痕吧?
是的话又如何?
那家伙在哪里?
这个嘛,谁知道呢?
碧冷冷地回答:
就算我知道,也没有义务告诉你。
碧在长谷雄的周围走动,一边用平淡的语气继续说道:
就像三爪痕在你心目中很特别一样。对我而言,他也是个特别的存在。
换句话说就是不能随便告诉你。
要付钱吗?
怎么可能。
碧静静地摇头。
价值这种东西因人而异,有很多东西是金钱无法买到的。
长谷雄静默不语,摆出-副沉思的姿势。但那只是-瞬间而已。
你说得的确很对。
要放弃吗?
怎么可能。
长谷雄断然地否定。
紧接着,从他背后冒出了如神佛的背光般的金黄色光芒。
对我而言,三爪痕
破开金色的光芒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大剑大百足。他头也不回地将手伸向背上的大剑。
不是随便就能用力量解决的。
不
长谷雄紧紧握住手中的大百足,然后摆好架式。
正因为我不断使用力量,我才能做我自己。
所以呢?
光用讲的太无趣了。
长谷雄的嘴角浮现出了笑容。
是一分钟吗?
你是指出气筒?
多少钱?
要是你愿意再来光顾的话,第一次就算你免费吧。
长谷雄对碧的这番话露出苦笑。
死的恐怖所代表的意义,和我之所以会拿剑的理由
长谷雄的身体释放出杀气,以他为中心喷发至天空中,再伴随着压力逐渐地扩散到四周围。长谷雄所解放出来的感情脉冲化之后难以抗拒的激情,游走在碧的皮肤表
或许是由于本能的恐惧心驱使,碧如同被气势压制般地一步步往后退。
率先行动的人是长谷雄,巨大的大剑一闪而过。在视线被炫光遮蔽之前,剑锋就已经向碧的方向剌去。
(好快)
计算出轨迹后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躲开来,是碧一贯的作风。在激发出对手的极限之再凌驾于其上,虽然是为了取悦观众的演出,但现在并没有闲工夫去表演这些。
碧以突出的反射神经和本能操控着角色,从大剑的空隙中躲开后,立刻重新调整好自己的姿势。下一步便是将视觉所获得的情报输入大脑中。像是地形、草木和建筑等,此时必须将一切存在的物体转化为助力,并摸索存活下来的方法。
(该怎么做?)
身处在草原冒险区是最为不幸的一件事。环视四周,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拿来利用的物体,碧忍住咂舌的冲动,用蓝色的眼眸凝视前方。长谷雄的眼睛那道像是猎人捕捉猎物般的视线狠狠地贯穿碧纤细的身躯。
没有时间慢慢思考了。长谷雄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他让潜藏在内心的感情爆发开来,依托在大剑上,同时挟带着压倒性的精神压力往碧进攻。
(下定决心吧!)
面对PC的战斗与对怪物作战有着极大的不同,由于当天的身体状况与精神状态等各种因素产生复杂的交互影响,无法彻底发挥实力而落败的PC也非常多。相反的,如果运气正旺,并能发挥出最大极限的潜在力量,也有将比自己更高一等的对手给撂倒的例子。既然身为人类,就没有所谓的完美。
(所以我要证明,证明力量并不代表一切)
意志力是极为重要的要素。有了坚强的意志力,精神面上将会对等,甚至超越。
但光靠精神层面是赢不了的,碧非常清楚这一点。只要是游戏,等级和装备就是等于绝对。
所有的感觉都淬炼至极限,逐渐升华。五感清澄冷澈,与世界合为一体的感觉宛如细胞自己开始加热一般,身体带着热气。呼吸加速:心脏像警钟一样急促鼓动。
(我和他说不定很相似。)
碧忽然想到这件事。
(他藉由赐予他人死亡而我则是藉由接近死亡来表现自己。)
还有,三爪痕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发出呐喊的长谷雄再度逼近。
(他为何要找三爪痕?)
为了夺取碧的生命而解放出来的凶器,伴随着犹如链锯的剌耳声响逐渐接近,若是触碰到的话,就算落得肉碎骨断的下场,最后化为溃不成形的肉块也不足为奇。尽管实际上只是体力计量表归零,整个人倒卧在地面上而已,但其魄力却足以让人产生这样的错觉。
(我为何要寻求三爪痕?)
碧一边注视着大百足逼近的刀刃,一边问自己。
高高扬起的巨大剑身,如落雷般被狠狠地挥了下来。
你以前遇过赤手空拳的对手吗?
碧坐在树荫底下,朝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长谷雄望去,他背靠树干,双手环抱并注视着远方,身上不带一丝杀气。
无论过去或是未来,可能就只有你一个。
也许是感到过意下去的缘故,长谷雄的语气相当淡漠。
最后的结果是,碧无法完全躲开长谷雄的攻击。在绝妙的时机下施展出的那一击擦过了她的双手。
仅仅只有体力计量表和参数值略微减少而已,但双方彼此都认为这样已经很足够了。长谷雄既无意给予碧致命的一击,而碧直到最后一刻也依然没有藉助大剑的力量。
你从没见过三爪痕吗?
没有。
说得也是。
他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长谷雄盯着前方这么问道。
老实说,我也不是很了解。碧回笞。
这是事实。
碧没有任何曾经遭遇过他的确切证据,也可能只是自己深信曾经见过他而已。
(不过,那种存在感,实在不像是一股的PC。)
碧思索着。
(既然如此)
(全身包覆着苍炎的传说PK,凡是被他杀死的PC,将再也无法返回游戏当中吗)
碧陷入了思考。
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何想见三爪痕不过若是可以的话,我也想亲眼证实。
证实?
或许是对碧的话感到了兴趣,长谷雄转过头来。
就像你在追寻三爪痕一样,我也正在追赶着他,尽管我们两人的理由不同。
碧环抱着膝盖,反过来注视长谷雄的眼睛。
我感觉三爪痕一直在引导着我,直到我找到答案为止。
你想从那家伙身上得到什么?
得到什么吗
碧没有回答长谷雄的问题,而是迳自向前方望去。那里正好有一个看似新手的队伍正被怪物追得四处逃窜。
(要是死掉的话,会变得如何呢?)
碧的这番话并不是说给其他人听,而是自言自语。
啊?
(没什么。)
碧发出窃笑声,缓缓地站了起来。
也许是刚才处于极度紧张的缘故,她感觉到些许的晕眩,视野变得模糊昏暗。碧用手指头搓揉太阳穴的四周后,再次望向前方。
我想见到三爪痕之后,就一定会了解的
碧近乎确信地喃喃自语着,然后打从心底为那个被怪兽追来追去的新手队伍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