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打着瞌睡,一边飘荡在资料之海中。
自己究竟是在睡觉,还是清醒着,根本就分不清楚,所谓的梦境就是这么回事,与终端机进入休眠模式的状况十分类似。
(这就是睡眠吗?)
碧用朦胧的脑袋思考。
但尽管处于近似睡眠的状态,她依然能理解这与人类的睡眠有着明显的差异,对于没有肉体的碧而言,所谓的睡眠只不过是待机时间罢了。
(绿又是怎么样呢?)
拥有身体的她,与其他人类一样需要休息。
(徘徊在死亡边缘的她,正作着什么样的梦呢?)
凭藉着那股强烈的愿望诞生出碧的绿。有关于她的一切,碧根本就无法想像。
(总之先见面再说吧。)
然后试着和她交谈。
她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但可以确定的并不会白费功夫。
这就像是碧为了在THEWORLD之中生存所必经的仪式一样。
(或许,那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碧睁开眼睛,慢慢地撑起了上半身,接着她像在缠绕丝线一般,从来来往往的资料中一一抽取出情报来,其中有一张目前正在登入THEWORLD的PC名单,碧在名单当中确认了阿达玛斯的名字,并计算出他的所在地,便静静投身于资料之海。
在马克阿奴的港口区和阿达玛斯碰面的碧,随即开始谈起今后的方针。
首先,我们必须找出绿住院的地方才行
你知道大概在什么地方吗?
面对阿达玛斯的问题,碧摇摇头回答道:
我不是记得很清楚,不过,我想那个地方距离CC公司应该不会很远才对。
是吗,这么一来,可能需要花不少时间去寻找那间医院。
应该不至于,范围是可以从窗户观看到CC公司的地点,绿可能就在那里。
原来如此。
阿达玛斯用一种钦佩的表情点点头。
从医院的设备来看,应该不是私人医院,我想是综合医院--而且是具有一定规模的那种。
嗯,这样就可以缩小范围了吧!
或许是赞成她的推论,阿达玛斯在喃喃自语的同时不断点着头。
碧的想法并不怎么乐观,但拥有几成的把握也是事实。
她搜寻着不确定的记忆,逐一寻找有关医院的资讯。
阿达玛斯,你在现实世界的什么地方?
我在CC公司前面,就是以前跟碧约定碰面的地方,因为曾经来过这里,所以觉得可能比较不会迷路。
碧表示同意,然后望向了阿达玛斯。
我现在过去你那里,可以吗?
嗯,我等你过来。
确认阿达玛斯同意之后,碧随即登出了THEWORLD,她没有再投身于资料之海,在无限存在的光点中找出阿达玛斯的M2D所发出的信号,然后以此为目标开始移动。
(好!)
碧循着资料的流向,化为一道光芒火速赶往阿达玛斯的身边。
距离在一瞬间缩短了。
就在穿过了通往M2D的闸门时,视野变得开阔,无数的声音像汹涌的波涛一样席卷而来,拷问般的大量资讯使碧的眉毛皱了起来,但她马上就适应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现实的世界--
以及行色匆忙的人群。
非虚拟的世界就在那里。
(非THEWORLD的世界,还有非PC的人们吗)
或许是假日的关系,上午时分的道路上挤满了许多人,其中的大部分似乎都要前往CC公司,年轻男性占了大多数,但全家人一块出游的景象也很显眼,他们的目的地大概是CC公司博物馆吧。
重新望着现实世界,看起来就是一幅十分不可思议的光景。
陌生的世界加上陌生的人们,身着奇装异服的人类,正往来于冰冷、陌生的建筑物之间。
那是一个与THEWORLD明显不同的世界。
(这就是现实世界吗)
她再度环视整个现实世界,并清楚地理解到自己是个异质的存在,但尽管居住的世界不一样,她却不觉得两者之间有多大的差异,因为碧可以像人类一样思考、烦恼。
(我跟人类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就在她观察着行色匆匆的行人时,传来了阿达玛斯的声音:
碧,你在那里吗?
我在。
碧出声回答,阿达玛斯听见后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
不过,这样似乎有点怪怪的呢。
阿达玛斯苦笑着。
的确,挺奇妙的感觉。
现在的碧,就像是附身在阿达玛斯身上一样,她透过M2D和他共享一切资讯。
对了,你找出那间医院了吗?
很遗憾,现在才要开始。
那么我们就赶快搜寻吧!要实际行动的话,就必须多找几个候补的地点才行。
说毕,阿达玛斯立刻操作终端机开始搜寻CC公司的周边资讯,碧也跟他一样持续收集医院的资料,不过和阿达玛斯不同,她并不需要机器的辅助,而是直接从散布在各处的无数资讯中,抽取出该项资料,由于省略了那些多余的手续,作业进行的十分有效率,转眼间便找到了符合条件的资料。
可以看到CC公司的地方,范围大概有多大呢?
一、两公里左右吧。
我想也差不多是那样,既然如此,可能的地方有
有三处吧。
碧接着阿达玛斯的话继续说道:
这样应该就可以开始找了。
不过要全部跑遍的话,可能会很累哦?
然而,这也是最确实的方法。
反正有很多时间,我们慢慢来吧。
嗯。
那么,开始行动了!
阿达玛斯高声宣言,然后精神抖擞地迈步向前。
到达第一个有可能的综合医院后,在抵达的瞬间,便马上可以判断找错地方了,因为这里虽然距离CC公司只有数百公尺,但是中间被林立的高楼大厦群挡住,根本无法看到CC公司大楼。
下一个地方符合了所有的条件,可以从医院眺望CC公司,规模也无话可说,不过在住院的病患名单中却找不到绿。
真是的,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阿达玛斯悠闲地走在路上,口中一边喃喃说道。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地方,如果还不行的话就要从头开始搜寻了。
搜寻三公里以内的医院吗?
可能还要重新评估一下医院的规模。
这就麻烦了。
阿达玛斯仰天长叹,但看上去却没有一丝厌烦的样子。
虽然由我来说可能有点不适合
嗯?
不过,这果然没办法像游戏一样顺利。
一点也没错。
阿达玛斯耸耸肩膀。
不过如果这是游戏,应该早就找到了吧。
如果是游戏吗?
嗯,大概就是这样。
阿达玛斯莫非觉得很愉快!?
有一点吧!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阿达玛斯急忙接下去说道:
对对不起。
你不用在意,我只是很感谢你陪我一起过来而已。
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是碧的真心话。
像这个样子和碧一起行动,或许是第一次吧!毕竟在THEWORLD之中从来没有这种机会。
嗯,也没有好好完成过任务呢。
说到和阿达玛斯一起做过的事情,也只有在草原冒险区跟那些PK交易物品而已,尽管相处了那么久的时间,但是却没有任何值得纪念的回忆。
所以说,我很高兴能够像这样子一起做些什么,这样是不是有点没礼貌?
没有这回事。
那就好。
阿达玛斯松了一口气。
就在两人沉浸于闲聊时,在昔日的商店街一角中发现了他们所要前往的医院。
阿达玛斯随即停下脚步,开始确认医院与CC公司之间的位置关系,碧当然也获得了相他一样的视觉资讯。
(大致上可以看到CC公司的大楼,接下来就是要查看看有没有绿这个人了)
在碧做出思考的期间里,阿达玛斯已经迈出步伐走向了医院。
(这次一定要--)
这间医院比想像中的还要庞大,与诊疗室分开建造的病房大楼,就像一座巨大的公寓一样,病床数足足有一千床以上。
或许是为了服务探病的访客,里头也准备了餐厅和咖啡厅,甚至是便利商店,方便的程度简直会让人忘记这里是医院。
院内十分清静,应该是假日加上没有外来病患的缘故,此时只有前来探病的病患家属,以及数名护士而已。
我觉得有点紧张。
受到院内独特的气氛感染,碧感觉身子逐渐变得僵硬。
不用担心,又不是在做坏事,我们是来探病的。
这个我知道。
她的身体因恐惧而缩了起来。
原因很明显。
面对突如其来的访客,绿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就连她肯不肯见面也是未知数。
令她感到不安的还有一点。
(我不是人类。)
对方会怎么看待这个事实呢?
碧完全无法去想像,不安的情绪持续高涨。
就算担心也无济于事。
阿达玛斯轻松说道,接着放眼环视整座巨大的楼层,然后走向了柜台的位置。
因为和碧相遇之后,我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所以不会那么容易就大惊小怪的。
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说我是麻烦人物吗?
我没这么说。
骗人。
但是正如阿达玛斯所说的,有太多的事情都凑在一起发生了,其中甚至也包含了一些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事情,所以他会变得如此镇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阿达玛斯来到了柜台前,一名女性员工带着和蔼的表情走了过来。
来探病的吗?
阿达玛斯微笑着摇摇头说道:
我想要请问一下在这里的住院病患当中,是不是有一位名叫绿的女孩呢?
说得这么直接没有问题吗?
在真实世界里的交涉工作,只能完全交由阿达玛斯来处理,不过他的方法实在太直接了。碧的心跳也因此加速起来。
而她的不安果然很准确,
女员工皱起了眉头,用怀疑的眼神注视着阿达玛斯。
但也许是过于粗枝大叶,或是单纯反应迟钝的缘故,他丝毫没有畏缩的样子。
年纪大概是高中生左右。
很抱歉,我们无法透露有关病患的事情。
女员工丢出了这句话。
(当然了。)
碧耸耸肩膀,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最坏的情况下,只要前去调阅住院病患的资料库就行了,事实上,在前一间医院里也是同样争论不休,最后借用碧的力量才得以解决,不过,碧已经发现和阿达玛斯一同行动的意义所在了。
(总之,最好还是先确认一下绿是不是在这家医院住院吧!)
正当她一边观看着阿达玛斯与女员工的争吵,一边思索接下来的行动时,视野的一角发现了一样东西。
碧离开了M2D,移动到装设在院内的监视摄影机上,然后放眼了望着整座楼层。
(那是)
在柜台旁的长椅上正坐着一名女性,碧将目标对像调整至画面中央,接着开始进行放大。
年纪大约是十五、六岁,从外表看上去似乎很活泼,但表情却显得十分难过,整个人仿佛就快要倒下一样,简直就像个病人。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阿达玛斯与女员工的对话。
(那是谁呢?)
碧持续望着对方,并陷入了沉思。
(我在哪里见过她?)
但她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思考,因为自己在现实世界里根本不可能有认识的人。
(就算是这样,或许还是值得跟她谈一谈。)
碧做出了判断之后,再度返回到阿达玛斯的M2D。
阿达玛斯,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持续进行争论的阿达玛斯听见后,以微微吃惊的表情将耳朵靠了过来:
我正在忙等一下不行吗?
不行。
碧立刻回答,接着继续说下去:
有个女孩子从刚才就一直在看这里呢。
咦!?
阿达玛斯匆然叫了出来,当下急忙四处张望。
那名女性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错愕,眼睛眨个不停,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试着去跟她说几句话吧!
为什么?
因为她看起来似乎有话想说的样子。
她想说什么?
不问问看怎么知道。
嗯,总之我先试试吧。
尽管看起来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但阿达玛斯最后还是说服了自己。
就在他正要前去和对方说话的时候。
请问,您认识绿吗?
她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主动和阿达玛斯交谈。
那副表情充满了悲壮感,仿佛所有的生命力已经被连根拔起一般,或许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成眠了吧。
也不算认识啦只不过事情有点复杂
阿达玛斯开始语无伦次。
怎么办?很难解释啊。
不要紧,一项项慢慢说明就可以了。
嗯,是这样没错啦,
咦?什么?
她完全不知道碧和阿达玛斯之间的对话,因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注视着他。
啊--没什么,是我在自言自语罢了。
阿达玛斯露出苦笑,伸手抓了抓头。
我们别站着,坐下来说话吧!
她点头赞同阿达玛斯的提议,于两人就一起坐到了-长椅上。
一阵尴尬的沉默随之而来--
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阿达玛斯你呢?
面对碧的问题,阿达玛斯歪着头沉思不语,显然没有任何的印象。
你是她的朋友吗?
应该算是好朋友吧!还有,我的名字叫果步
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碧资料库中的记忆,似乎有似曾相识的印象。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
碧即刻开始搜寻果步的名字。
结果马上就出炉了。
(原来如此,我之前曾经和她见过面。)
碧的脑海里这时浮现出那名身穿白色服装的咒疗土身影,那是一位名叫果步的PC。
(难怪我才会觉得在哪见过她)
当初和波尔多对峙的时候,对碧他们伸出援手的PC就是果步,向阿达玛斯说明这件事情之后,他随后便恍然大悟地说啊啊,是这样啊
这样啊是什么意思?
果步感到纳闷。
我是阿达玛斯,在前一阵子曾经接受过你的帮助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呢?
我帮助你?
没错,就在THEWORLD里。
THEWORLD里?
果步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思索其中的意义一般目光游栘不定,过没多久,她的眼睛注视着阿达玛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你就是那时候的人!
果步用力拍了一下手,然后指着阿达玛斯。
那个被打得很惨的人!
被打得很惨这么说也没有错啦。
阿达玛斯露出苦笑。
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是绿的朋友吗!?
关于这件事情,老实说有点复杂,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
为什么?
因为那个
阿达玛斯欲言又止。
就算说出了碧的事情,应该也很难让果步理解,但是,若不说的话,话题便无法进续进行下去。
既然如此,就一定要说出来才行。
我想只能把我的事情告诉她了。
碧做出了上述的宣告之后,阿达玛斯的身体就像遭到雷击一样变得僵硬起来。
虽然可能无法清楚地传达给她知道不过还是让我跟她谈谈吧!
可是
如果要传达真相,这就是最快的方法,可以吧?
听见碧这么说,阿达玛斯死心般地点了点头。
她的身上好像也带着M2D,我们就一起在THEWORLD之中会合吧。
了解。
阿达玛斯严肃地说完后,重新面对果步,出声告知脸上浮现困惑表情的她。
我想让你在THEWORLD里跟一个人见面。
离开阿达玛斯的M2D之后,碧潜入电子网开始登入THEWORLD,成功登入的她,随即步行到马克阿奴的港口区,虽然没有事先告知阿达玛斯碰面的地点,但相信他应该也猜得到吧。
碧眺望着摇曳的大海,试着让自己镇静下来,耳边倾听着偶尔传来的蒸汽声,一边思考着绿的事情:
(想不到居然会变成这样)
碧自然而然地露出了苦笑。
如果没有发生波尔多的那件事,自己必定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过着安稳的日子,一直到THEWORLD结束的那天为止。
尽管对于自己不是人类的事实感到不知所措,但她并不悲观,因为自己不过是恢复到原来的面貌罢了--
就在碧细细思量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察觉到逐渐接近这里的多数脚步声,回过头碧对着朝自己挥手的阿达玛斯投以笑容,接着向脸上挂着困惑表情的果步点头。
那么,为什么要来到THEWORLD呢?在医院里不行吗?
果步立刻切入了正题。
因为我也想加入你们的谈话,所以才会勉强请你过来这里
嗯~我实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呢。
果步纳闷地说道。
总之这件事情相当地复杂,老实说,我也很担心你是不是肯相信我们所说的话。
可能是阿达玛斯自己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的缘故,所以,这时的他则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好。
听完这番说诃后,果步似乎变得更加困惑了。
相当复杂?不是我在自夸,我可是很聪明的哦!
说毕,她耸耸肩膀。
不要紧,我会尽量说得浅显易懂一些。
碧这么告诉果步,然后凝视着她的眼睛。
我的名字叫碧,接下来跟你说的这些事情不是在开玩笑,全部都是真的,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
那个名字是
果步马上做出了反应。
我不知道你打算说些什么,不过尽管放马过来吧!
果步大声说道,傲然挺起了胸膛。
当碧开始说明之后,果步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她的口中不时发出呻吟,一副快要抱头大叫的样子。
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便是博学多闻的人,可能也无法正确地理解碧所说的话吧!
不--
就算理解,心情上应该还是难以接受吧!现在的果步一定也正处于这样的状态中。
尽管知道对方的心情,碧还是继续说明下去,因为她只有这个方法而已。
果步的表情不断地变化。
从疑问到困惑,然后从困惑到不安。
现在的感觉就像面对一连串的问号,不管到哪里都无法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样。
不过就在一句一句的详尽说明之下,原本受到常识框架所束缚的果步内心也逐渐解开了常识的束缚。
嗯--
果步突然沉吟了一声。
总而言之,绿的电子细胞就是你对吧?
就是这么回事。
哦~原来如此。
果步赞成似地不停点着头,然后仔细端详碧的面孔。
我觉得你有些地方跟绿十分相似哦!
果然很像吗?
阿达玛斯随口说道。
或许吧!说不定我还没搞懂这一切呢。
我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够了。
只要她没有否定碧的存在就算是成功了。
所以你们是来探望绿的吧?见到她之后打算怎么做!?
我还没想过。
碧随即回答:
我觉得先见到她比较重要,虽然这么做可能太鲁莽了点。
柜台的那个人真是难缠。
阿达玛斯笑着抓了抓头。
你们见不到绿的。
果步低下头去,声音的语调也随之往下掉。
见不到?为什么?
绿她她现在无法会客。
她的病情不乐观吗?
面对阿达玛斯的问题,果步点头回答:
他们说谢绝访客,只有家属可以进去探视。
(也就是说,她病得很严重吗)
尽管这在碧的预料之中,但是她却没有将无法会面的状况考虑进去。
(原本以为来到这里就可以见到她看来还是太天真了。)
但也并非没有任何的收获。
在这里遇见果步,让碧感觉到一种命中注定的缘分,她甚至认为或许是绿在冥冥之中指引果步和自己见面。
不能拜托她的家人让我们进去探望吗?
没有用的,连我这个好朋友都办不到了,你们就更不可能见得到她!我可以跟你们打包票。
你打包票也没用啊:
阿达玛斯一脸失望的样子。
碧,你说该怎么办?
这个嘛不能亲口跟她交谈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那么要改天再来吗?
也许只能这么做了。
但就算改日再来,也无法保证一定见得到她。
(搞不好可能性会变得更低。)
考虑到绿的病情,她不得不去设想最坏的状况。
(该怎么办?)
就在她静静沉思的时候。
果步突然问了一句:
你可以在网路上自由移动吗?
或许可以,但我还没有仔细去尝试过,也说不定有到不了的地方。
哦~这样啊。
果步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你就一个人去见她如何?
咦!?
碧和阿达玛斯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那是什么意思?
碧急忙追问。
嗯?就像我说的一样啊。
果步轻松回答道:
你不是可以在网路上来去自如吗?既然这样的话,我想你就干脆直接移动到装设在病房里的那些医疗仪器或是摄影机上,这也算是一种见面的方式。
原来如此。
碧也觉得可行,
的确,用这个方法就可以和绿接触
不过仅止于此而已,依然无法和她交谈。
(即使如此,我还是该去见她吗?)
正当碧烦恼不已的时候。
去吧,去见她。
阿达玛斯
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了,我觉得去见见她比较好。
没错、没错。连我们的心意也一起带去吧!
说毕,果步重重地拍了拍碧的肩膀。
那么,我过去了。
碧告别两人,以缓慢的步伐走了出去。
登出THEWORLD的碧,经由通讯用的线路连接医院,然后从伺服器里收集必要的讯息。
首先是确认设施的状况。
接着搜寻住院病患的名单。
要从这里面找出下村绿这个名字时间轻而易举的事情。
碧在确认名单之后,依照名字调出了病例资料。
(病因不明吗)
病情只是不断恶化,完全没有任何康复的希望,就连医生也都束手无策,看来绿的状况比想像中还要严重许多。
碧轻轻叹了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
接着她透过散布在院内的通讯网路前往病房。
她这时已经知道病房号码了,碧循着这个号码来到病房,移动到装设在天花板上的摄影机,开始观察室内的样子。
尽管现在是大白天,温和的阳光从窗户透射进来,但是室内看起来依然显得十分阴暗。
理由很简单,这是因为那些围绕在病床周遭的众多医疗仪器,在室内造成了许多阴影的结果。
一名少女正在床上陷入昏睡之中,那就是绿,她的身体连接着许多从医疗仪器上延伸出来的管线。
绿整个人一动也不动,持续重复着若有似无的呼吸,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呼吸一样。
()
碧说不出话来。
在床上昏睡的少女十分消瘦,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生气,就像风中的残烛一样,只要出现一点点微风,生命之火便会被吹灭。
(只能等待死亡了吗--)
在这种情况下,会拒绝家属之外的人前来探病也是当然的,更别奢望说话了,若是果步看见她这副模样,或许会当场昏倒吧!
如果可能的话,她很想帮助绿,不过却找不出合适的办法,即使有什么崭新的方法,碧也根本无法接触她。
这种明明就在自己的眼前,但却什么也做不到的无力感,几乎就等于绝望。
(不过,应该还能做些什么才对)
碧的脑袋全速运作,开始摸索最佳的方法。
(想想看,一定会有什么方法的。)
注视着绿的模样,碧一边认真地思考。
在不知不觉中,碧将手慢慢伸向了她,而不用说,她的指尖并没有办法触碰到绿。
(明明就这么靠近)
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之间存在着一道相当于无限大的隔阂。
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跨越。
因为只要碧不是人类,就不可能跨越这道隔阂。
(真的无可奈何吗?)
碧绞尽脑汁思索。
思索跨越真实与虚拟世界的方法--
脑袋反覆不停地计算,思考不断地加速,这早已经超越了碧的极限,她的头部开始发烫,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就在她不顾一切让思考加速的时候,一个念头忽然在脑中闪过。
(不能用人类的标准来思考。)
自己不是人类。
如果善加利用这个特征的话,应该就有可能接触到绿。
发现了这点后,碧立刻展开行动。
缠绕着绿的医疗仪器。
以及与她连接的无数管线--
(只有我才办得到的事情。)
离开摄影机的碧,透过线路移动到医疗仪器上,她注视着来回穿梭于该处的资料。
(0与1吗)
这些显示出绿的病情的资料,和制作出碧的资料并没有什么差异。
(既然如此,只要沿着那道流动的资料就可以抵达她那里了。)
碧进入仪器所发出的资料之中,急速向绿奔驰而去。
不久后,前方出现了一道看似巨大闸门的东西,那就犹如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之间的关卡一样,资料从闸门中源源不绝地进出。
(进入这里后,应该就能见到她了。)
这仿佛像在入侵绿的身体一般,既然人类的思考是微弱的电子讯号,那么彼此之间便有可能进行沟通。
(走吧!)
碧下定决心,然后踩着稳健的步伐开始穿越闸门。
双脚踏入闸门的瞬间,世界改变了,视野顿时变得开阔,眼前可以见到黄昏时分的街景。
这里是
碧眯起了双眼,凝视这个似曾相识的世界。
这里是马克阿奴
为什么会是马克阿奴!?
碧整个人愣在浑沌之门圆顶屋的前方。
她思考着可能跑错地方,同时开始爬上石阶,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名伫立于黄昏之中的少女身上。
在无数PC望来的中心位置上,她的一头黑发在风中飘逸,并注视着充满蒸汽的街道,略带忧郁的眼眸仿佛被水打湿了一样。
她并没有和子洲的风景融为一体,这是因为她身上穿着学校的制服。
她就是绿。
碧伸手按住胸口,稍稍抚平激动的心跳,然后走向绿的身边。
她立刻觉察到碧的接近。
你是谁?
绿出声询问,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戒心。
我是
一瞬间,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犹豫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初次见面,我是碧。
碧伸出手去,而绿则是带着温柔的笑容握住了她的手。
名字和我一样呢。
绿笑着说道:
不过,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个
这里是我的内心,在我的记忆当中,你并不存在。
她始终都是以温和的语气说话。
这让碧鼓起了勇气,她开始讲述自己的事情,以及在THEWORLD当中所发生的事,绿没有感到特别惊讶,只是默默地倾听着碧的经历。
讲述的过程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说不定当自己踏进绿的内心时,两人早已彼此共享资讯了。
是我将你诞生出来的吗难怪跟我很像。
绿注视着碧的模样,然后叹了一口气。
不过太好了,我所剩的日子已经不多,有你陪伴更少可以留下一点回忆。
你不一定会死。
但可能性几乎是零,对吧?毕竟连医生都放弃我了。
碧无话可说,顿时沉默了下来。
对一个知道所有真相的人撒谎或是试图隐瞒,都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说,请你代替我活下去,然后,希望你有空可以和果步多聊天。
绿似乎已经接受了死亡的命运,因此这番话听起来就跟遗言没有两样。
这么做真的好吗?
碧根本不打算继承她的意念。
理由十分简单明了。
(我是我,而不是她。)
绿应该很了解此道理才对,或许是绝望的未来夺走了她的梦想和希望的缘故吧。
精神已经被消耗到了极限
而肉体也到了疲累不堪的地步--
找不出一丝希望的现实世界,可能就是将绿引导至大彻大悟境地的元凶。
最后她失去了对生命的执着,丧失力气的身体不断朝着死亡迈进。
我不希望你死。
碧用坚决的口吻做出宣告:
万一你死了,会有人为你伤心,我没有办法去抚平他们的伤痛,而且把一切都推给别人也太没责任感了吧?I
你说得没有错,可是
碧伸手制止了绿的发言:
我不是来帮你传达遗言的。
可是我已经
只要不失去希望,就依然有可能存在得救的办法。
但是现在的碧还没有任何实现的方法。
(不过,一定有什么手段可以救她才对--)
当她针对这个问题开始思索的时候:
(比如说,她想活下去的念头,那想法可以将我诞生出来,那么假如是因为她将求生的意念托付给我之后,才导致她万念俱灰的话)
碧望向自己的身体。
(说不定就是因为它失去了生存所必须的要素。)
而这项要素可能就是碧自己。
(如果能够返回她的身体,这样一来--)
她注视着绿,一边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怎么啦?
面对脸上绽放着微笑的绿,碧摇了摇头,现在根本就没有必要让她操心这些无谓的事情。
我差不多该走了。
碧同样对她投以微笑,然后转身离去。
替我向果步问好。
这还是由你亲口对她说吧!
丢下这句话之后,碧开始踩着沉稳的步伐前进。
(为此,我必须--)
结束与绿的会面之后,碧随即降临在马克阿奴的港口区。
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她从传送装置中出现后,选择用走路的方式赶往阿达玛斯和果步等待的码头。
欢迎回来。
首先看到碧的阿达玛斯向她挥挥手,而果步则是用一副充满好奇心的眼神注视碧。
我回来了。
速度很快呢。
很快?
碧反过来看着阿达玛斯的眼睛。
你不在的这段期间。不是才两、三分钟而已吗?
碧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两边的时间流动可能真的不一样,要从既有的常识中跳脱出来是需要很多时间的。
对了,你见到她了吗?
见到了哦!
听见碧这么回答,阿达玛斯和果步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开朗起来。
而且还跟她说话了。
真的吗!?
面对瞪大眼睛的果步,碧开始说明事情的经过。
原来如此,这个方法只有你才办得到呢。
果步面露苦笑,接着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来,或许是得知绿的状况后让她暂时感到放心了吧!然而事实上状况会变成如何还是无法判断。
真是太好了,果步,接下来只要等她康复就行了。
一时间还差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达玛斯和果步一同笑了出来,但是碧却没有心情加入他们。
(我实在说不出口)
不过,就这样隐瞒下去也是意见很困难的事,如果没有他们帮忙,自己一个人可能无法拯救绿吧。
关于绿的情况,我想并没有那么乐观。
碧说完之后,阿达玛斯和果步随即停止了笑声。
这样下去的话,不久之后
碧以沉痛的表情说明了真相。
怎么会
可是,你不是见到绿了吗!?
我是见到她了不过如果她没有生存的意志也是毫无意义的。
造成这个原因的,很有可能就是碧。
(既然如此,能够救她的人也只有我而已。)
这么一来,要采取的行动只有一个。
我想帮助她。
碧如此告知后继续说下去:
要拯救绿的话,我想我必须回到她的身上。
碧要回到她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她失去了梦想和希望,以及生存的意志--我想那就是我,所以只要我回去,绿应该就可以找回勇气才对。
可是这么做的话你又会变得如何?
阿达玛斯的不安表露无遗。
我也不知道,但是,只有这么做才能够解救绿。
说毕,三人便沉默了下来。
(就算要回到她的身上,以我现在这个样子来说或许不太可能。)
诞生的时候,碧只是一个细胞,不过现在的她却是一群庞大的资料,甚至已经形成了了人格,这时如果要回到绿的身上,实在充斥着太多无谓的资讯了。
(必须先想个办法才行。)
但是却完全找不到恢复原状的方法,资讯只是不断地累积着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删除资料的方法。
真的只有这个方法了吗其他的呢!?
阿达玛斯用悲戚的语气说道。
现在只有这个方法而已。
而且没有时间犹豫了。
无论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也只能够相信自己,往前迈进了。
(即便我会因此而消失)
碧下定了决心。
我不希望绿死掉,可是我也不想看到你消失。
果步露出消沉的表情,仿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一样。
我还不一定会消失,况且我也不打算就这样消失。
与其牺牲某人来获得幸福,还不如去寻找可以让任何人都不会不幸的方法才是。
(现在,只不过还没想到这样的方法罢了--)
一想到这里:心情也顿时轻松了不少。
就在她正要说出口的时候。
怦咚--
心脏在胸中猛烈跳动。
脉动般的疼痛从胸部逐渐扩散至全身,仿佛快要令人丧失意识的剧烈疼痛四处游走,碧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是!?)
望向自己的身体,附着在衣服上的黑色痕迹正在扩大中,那已经不能称为痕迹,而是化为了斑点的模样,就连手脚也是。
啊啊
碧发出呻吟,一只膝盖跪在原地上。
碧!?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阿达玛斯感到错愕,而果步也同样吃惊。
你不要紧吧!?
阿达玛斯和果步跑了过来,但碧却没有余力回应他们。
怦咚、怦咚--
疼痛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剧烈起来。
它从身体的内侧一直不断往外冲撞。
好像有东西
碧的脸孔扭曲,痛苦地喘着气。
要从我的体内
碧狂乱地抓扯着自己的胸膛,然后整个人蹲坐在地面上。
好像体内有无数的虫子在蠢动的感觉一样--
呼吸混乱,世界想幻觉一般变得扭曲。
(谁来救救我)
嘶吼的呐喊声在世界重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