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乃佳觉得像是又被奈奈实推了一把。
烤肉。
一确定这是关键字后,大家就马上离开屋顶,回到纯所说,放置瓦斯罐的DMC社办。
当然,帆乃佳也打算要跟大家一起回去社办。
但一走出电梯,奈奈实便如此说道:
『帆乃佳同学,瓦斯罐的事就交给我跟西条同学。社办里一定放有什么烤肉用具组之类的,我打算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跟爆炸有关系的东西』。
奈奈实一口气继续说道。
『但是仔细想想,要是有威胁秋吉同学性命的事件或意外,虽然的确是在烤肉的时候发生,但万一不是的话,秋吉同学靠近瓦斯罐或什么的话也会有危险吧。』
然后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会再电话通知你』。
她先说了这句话后。
『帆乃佳同学,你就待在秋吉同学的身边吧。』
奈奈实一把话说完,就跟麻弥两人一起往社办教室的方向走了。
完全没让帆乃佳有开口的机会。
等帆乃佳回神过来,才发现现场只剩下自己跟纯两人独处。
在屋顶时,帆乃佳完全被麻弥积极的态度给压了过去。
因此,很明显地,这一定是奈奈实刻意为她制造的机会。
所以,才会感觉又像是背后被推了一把。
纯跟帆乃佳在闲聊的时候,不自觉地避开了嘈杂的人群。最后,两人踏进了校园里被树包围,像是公园一样的区域,现在,两人正在树荫下闲逛着。
顺带一提的是,现在距离戏剧开始虽然还有些时间,但并没有多到可以让两人这么悠闲。
尽管如此,跟纯并肩走在一起的帆乃佳,还是依然保持沉默。
尽管她一直想着得说些什么才行。
但是愈这么想,帆乃佳就愈说不出什么话来。
麻弥在屋顶上所说的话,一直盘旋在她的心里。
那是麻弥质问纯的一句话。
『如果你今天就死掉的话,临死前你想要在谁的身边?』
帆乃佳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虽然有这股冲动,但帆乃佳心里却又想,问了又能怎么样呢?只会徒增纯的困扰而已吧。与其听到纯用言语来回答这个问题,帆乃佳觉得,自己似乎有更应该要做的事。当『那时候』真的到来时,为了要能够待在纯的身边,现在的自己一定有其它更应该要做的事。但,那到底是什么事呢,自己到底应该要做些什么呢
为了能够随时拿出手机,帆乃佳把手机吊饰拉了出来,垂在包包外面。那个手机吊饰,就是纯救了她的那一天,被炽热烧融的葛雷钢。
帆乃佳沉浸在和缓的回忆波动中,下意识地把玩着那个手机吊饰。每当发呆或是想事情的时候,只要是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帆乃佳都一定会把玩那个手机吊饰,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一个习惯。
从刚刚到现在,纯什么也没问,只是陪着沉默的帆乃佳。一边走着时,他看到了帆乃佳的手在把玩着手机吊饰。
「那个,好久了呢。」
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尽管因为奈奈实的缘故让两人独处,但帆乃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说不定,这是纯表示他体贴的方式。无论如何,突然提出个意想不到的话题,对帆乃佳来说应该会觉得轻松许多吧。要是被询问有没有想说的话,可能会让帆乃佳更加沉默。
帆乃佳害羞地迅速回答:
「恩,从你救了我那时候一直到现在呢。」
话说完,帆乃佳更害羞了。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整张脸都红了。帆乃佳偷瞄了纯一眼,纯也因为害羞而眼神飘移,很明显地脸红了。
「有、有个长椅耶!要不要坐一下?你不能在开演前太累呢!」
帆乃佳慌张地说道。
「啊,恩,谢谢。」
话说完后,纯便在身旁的长椅上坐下。
帆乃佳也在他身边坐下。
「啊,秋吉同学。」
在沉默之前,帆乃佳赶紧叫了纯一声。
纯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
「什么事?」
回应了帆乃佳。
帆乃佳轻轻地深呼吸之后,开口问道:
「你,不怕吗?」
你不怕死吗?
虽然没问得那么明,但纯还是听得懂。
「老实说,有点怕吧。」
纯很率直地回答道。
帆乃佳只能回一句:说得也是耶。
她有预感,接下来又要开始尴尬的沉默了。
但是帆乃佳的预感错了。
就在帆乃佳说出说得也是耶之后
「但是」
纯马上又接着说道。
「但是什么?」
帆乃佳看着纯,不禁开口催促。
「虽然会怕」
纯的话稍微停住,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刚刚才被麻弥、奈奈实,还有帆乃佳握住的手。
纯看着自己的手说道:
「我觉得很放心。」
「咦?」
纯的侧脸甚至浮现出了笑容。
「大家说会救我啊。所以我觉得很放心。」
话说完后,纯转头看向帆乃佳。
明明等一下说不定就会死的说,但纯的笑容却是那么地安稳。
不,在安稳之中,还是可以感觉得到他的紧张。帆乃佳并没看漏纯的脸颊有些许的颤抖。
正当帆乃佳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纯又看回自己的双手。他开始搓弄着自己的手。
「不过,居然是死在烤肉的时候啊!要是更帅一点的死法,就会觉得比较有紧迫感的说。」
纯甚至开起了玩笑。
「秋吉同学」
他明明今天等一下说不定就会死了说。
(明明应该是由我露出笑容来安慰他的啊)
帆乃佳的脑海里闪过很多想法,最后,她唐突地站起身。
「秋、秋吉同学。」
「关野同学?」
纯惊讶地抬头看着帆乃佳的脸。
但帆乃佳却是看向他正在搓弄的双手。
她用自己的双手,紧握住纯的双手。
「关野同学」
「秋吉同学,你绝对,不能死。就算是什么很帅的死法也一样,反正你绝对不能死。」
帆乃佳紧握住纯的双手说道。
她静静抬起视线。
认真地盯着纯的眼睛看。
然后
「我会保护你。」
帆乃佳做出了如此的宣言。
她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一定会保护你。就像你保护我一样,我一定一定会保护你。所以,所以」
帆乃佳又继续说道:
「所以咳,咳咳。」
噎到了。
帆乃佳泪眼汪汪的。
她的眼眶里满是泪水,看不出是不是只因为被噎到的关系。
最后,她终于恢复了冷静,泪眼汪汪地看着纯。
而纯同样也是泪眼汪汪的。
不知道是不是到底因为笑得那么开心所以笑到连眼泪部流出来了,不过,帆乃佳也不会刻意想要去问。
「谢谢你,关野同学。」
纯说道。然后他抽出一只被帆乃佳握住的手。
接着,他一副很怀念的样子,摸了摸吊在帆乃佳手上挂着的小包包里,摇晃的葛雷钢手机吊饰。
「该做个新的了吧。」
「啊?」
「如果今天能够平安回家的话,我想,今天晚上就开始做。」
纯有点不好意思地喃喃说道,然后,抬起头看着帆乃佳。
他继续如此说道:
「如果完成了的话。」
「恩。」
「就当成是今天的谢礼。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拿这个换一个新的葛雷钢手机吊饰呢?」
纯把变形的葛雷钢放在手掌上说道。
「啊,我」
此时远远的,有个声音打断了帆乃佳的话。
「找到了找到了,秋吉同学!差不多该集合罗!」
「织、织田学长。」
两个人的手赶紧分开。
纯对着织田大叫:
「我马上过去。」
然后,他转向帆乃佳,慌张地说声我要过去了。
恩。帆乃佳点点头。
但,她又接着叫住要离开的纯。
「秋吉同学。」
被帆乃佳一叫住,纯转头看着帆乃佳。
可能是因为纯的眼神让她觉得害羞吧,帆乃佳一直低着头。她抚摸着垂在包包外的葛雷钢手机吊饰说道。
「我不想要拿这个去换新的。」
「啊?」
一瞬间,纯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过」
帆乃佳抬起头,满脸笑容的说道:
「我很期待你做的,新葛雷钢手机吊饰。」
纯的表情豁然开朗,尽管背负着可能即将死亡的命运,纯依然笑容满面。
他很有精神地点点头,跑离了帆乃佳。
看着他的背影,帆乃佳握紧拳头。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
此时织田已经换上了男性舰长角色的衣服。纯跟在他的身后,正要走上『舞台大厅』。一回头,却看不到帆乃佳。
织田突然停下脚步。
是奈奈实。
但却没有看到麻弥。从织田向奈奈实道谢的情况来看,刚刚一定是奈奈实告诉织田自己在哪里的。
「秋吉同学,你的表情看起来很不错啊。」
奈奈实突然说道。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意味深远的笑容。
「果然。」
纯不禁脱口而出。
在离开望远镜的校舍,奈奈实跟帆乃佳所说的话,很明显地是为了让纯跟帆乃佳独处才说的。
「唉唷,不用跟我道谢喔。」
奈奈实故意开他玩笑。
她应该是在远处看着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听不见自己跟帆乃佳的对话。但说不定还是有看到两人握手的情景。一想到这里,纯就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
「小、小町老师」
为了掩饰自己的害臊,纯刻意恨恨地说道。
不过,奈奈实的声音,却突然变得十分认真。
「我一定会看着你的,加油罗,秋吉同学。」
在身旁的织田听来,一定觉得这句话只是要鼓励纯在舞台上的表现吧。
但,在纯听来
『我一定会守护着你的我会守护着你的性命。』
却像是这个意思。
「谢谢老师。」
纯笑着对奈奈实一鞠躬。
然后,他对着十分注意时间的织田说了声让学长久等了,便跟着他走上『舞台大厅』了。
*
『我要去洗手间,你先去吧。』
当奈奈实这么一说后,麻弥便自己一个人跑到了社办。但没有人的社办却上了锁。
「表演已经开始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嘛。」
麻弥站在打不开的门前,喃喃念着。
这时,她突然想到可以找人借钥匙,所以又走回了『舞台大厅』。
大厅的入口处设置了招待区,虽然有几个社员在那里,但大家都在招呼要进去看戏的人,根本无暇理会麻弥。
招待区桌上的一角,放着社员用的时间分配表。麻弥偷偷瞄了一眼,现在这时间,剩下的社员都在另外一个房间依照被分配的工作在分组开会中。
就这样,麻弥一直找不到人。
(如果在舞台那里等的话,应该会碰到人吧。)
麻弥离开热闹的招待区,移动到连接后台出人口的通道上。
一踏进后台,就听到应该没有人的舞台上传来声音。
仔细一看,有个人的上半身正投入在驾驶舱的道具里。
「不好意思。」
麻弥开口叫道。对方吓了一跳,但还是扭了扭身体,钻了出来。原来是阿中。
「对不起,吓到学长了。」
这时候其它社员应该都在开会才对,突然被人从背后叫了一声,想必一定会吓一跳吧。
「学长在做道具的最后确认吗?」
麻弥问道。
「是啊。我没了角色,只能做这些幕后人员的工作。」
阿中不好意思地抓抓卷卷头说道。
「学长他突然要上台演出,应该没问题吧。」
「秋吉同学吗?他那么喜欢葛雷钢,台词几乎都是有听过的,不用担心啦。」
阿中一边跟麻弥聊天,一边把黑布盖上道具。驾驶舱要在故事的最后才有登场,在那之前好像得先藏起来。
「对了,阿中学长。」
「什么事?」
「那个,你有社办的钥匙吗?可以的话,我想跟你借一下耶。」
「钥匙我是有,不过你要借吗?为什么?」
「呃呃,这个嘛」
话说回来,麻弥还没想到要用什么理由借钥匙。
还好有人开口,帮了一瞬间陷入思考的麻弥。
「西条同学呢,她说想要悄悄地帮忙烤肉庆功宴的事。」
出现在身后的是奈奈实。
「拜托你,阿中。」
学姊奈奈实双手合十拜托,阿中当然很爽快地就把钥匙借给了麻弥。跟阿中道谢之后,奈奈实催促着。
「赶快走吧。」
好。麻弥点点头,转身离开。
结果此时开完会的DMC社员一一现身。
穿上驾驶服的纯,还有全身套上逼真葛雷钢道具的茂吉,亚须未也出现在茂吉身后。
「咦?小帆帆呢?」
亚须未不解地歪着头。但马上就很开心地跟麻弥还有奈奈实说起话来:
「对了对了,你们听我说唷,其实呢,我也有了耶!」
「有了?」
麻弥问道。
「角色啊!我有角色可以演了!」
「啊,真的吗?好厉害唷!」
麻弥真的吃了一惊,脸上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但她的心里,却是只有想要早点去社办检查烤肉用具跟瓦斯罐。
「恩,虽然说是角色,但也只是负责母舰通讯的声音啦,只有一句话而已。」
亚须未刻意表现得很害羞的样子。
「哎呀,就算只有一句话,也是很重要的一句话呢,小泽同学。」
织田一边说,一边站到了前面来。
然后,织田说了句对了,又转向奈奈实。
「小町学姊,今天我们有帮毕业生的各位留了最好的位置喔!岚本学长应该快回来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在一般观众进场之前先进去坐好。因为今天观众好像挺多的,万一有空位被抢走的话,那就不好了。」
「啊,可是,不能这样啦,只有我一个人坐好位子。」
「我当然也有帮西条同学跟关野同学留好位子罗!」
「啊,不用那么客气,我站着看就」
「你们两位才不用客气呢。而且,有小町学姊才有今天的DMC啊,不用客气,就直接坐在正中间吧。」
麻弥不自然地哈哈哈笑着。
老是找不到好时机离开这里,让她愈来愈感到不耐烦。
奈奈实应该也是一样吧,笑容看起来十分僵硬。
就在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候,另一边入口处的门开了,特别通融先进场的毕业生们,进入到观众席上。
岚本也在。
他一看到舞台上的奈奈实。
「不愧是小町学姊,你已经回来啦。这里请,我们一起坐吧。」
岚本向奈奈实招手。
奈奈实的表情愈来愈困扰。
突然,麻弥拍了拍她的背。
「小町老师,请吧。」
麻弥小小声地又补了一句:
「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我跟帆乃佳学姊联络上后,会一起过去看的。如果有发生什么的话,我们会马上通知你。」
麻弥一边说,一边从奈奈实手上接过了社办的钥匙。
「小帆帆不知道去哪里了耶,小弥弥。」
好像听到什么的亚须未冒了出来。
麻弥虽然吓了一跳,但还好亚须未似乎没有看到她拿钥匙的事。
「啊,呃呃。帆乃佳学姊说有个地方要去,所以会晚点来。说不定是迷路了呢。」
麻弥笑着掩饰过去,亚须未拿出手机。
「喔,那我打个电话给小帆帆吧。」
「哇,不用不用。」
麻弥慌张地说道。
「我们有约好,我去外面等好了。思,我也有手机。那我先走罗。学长,茂吉学长,加油喔!」
麻弥挥挥手,像是逃跑一样地离开了后台。
一出了招待区,正好是开放观众进场的时候。大批观众涌入『舞台大厅』。
「观众很踊跃呢。」
接下来有很多事要调查,看来应该是没办法从头开始看戏了吧。麻弥觉得有些可惜,但她决定把这种想法转为正面积极的态度。
(以后我要叫学长他们光演他们的部分给我看就好。)
然后,她出声说道:
「所以,今天我一定要跟学长一起搭电车回家。」
一定要保护纯的性命。
麻弥再度向自己发誓,然后拿出手机跟帆乃佳联络上后,跟人已经到了附近的帆乃佳约好,直接到DMC的社办碰面。
*
打开门,帆乃佳跟麻弥一起进到社办里。社办里有点暗,点亮日光灯后,两个人一起把手提小包包放在中间的桌子上。
马上先开始调查瓦斯罐。
但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而且这些都是新品,老实说,有问题的可能性很低。瓦斯喷出的部分包装也没有被撕开,瓦斯罐本身没有任何问题的话,看来也不可能会有瓦斯外泄。
瓦斯罐旁边是烤肉设备,两人也检查了一递。简易瓦斯炉也被清理得很干净,看不出来有什么好怀疑的地方,瓦斯管也是新的。
其它想得到的部分也都查了,但就是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完全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耶。」
帆乃佳没精神地说道。
对啊,麻弥的表情看起来也很黯淡。
有没有其它什么东西呢,帆乃佳心想,她的眼神打量着社办四周。但还是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这里跟她们的社办比起来,柜子上多放了很多各式各样的道具,也有进行过正式的涂装。展示的作品不论是质感或是数量都跟她们有天壤之别。但还不仅是如此
「可以带去烤肉的,只有那些东西而已吧。」
帆乃佳沮丧地说道。
「帆乃佳学姊。」
麻弥像是想到什么地说道。
帆乃佳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一直看着她的脸。
麻弥毅然决然地说道。
「我要再去一次屋顶上。再跟学长的幽灵聊一聊,看看能不能聊出什么线索来。」
「麻弥,那我」
我也一起去。
帆乃佳本来要这么说的,但却忍了下来。
她紧紧地握住自己还留有刚刚纯手上余温的手,冷静地想着。
(事情发生的『时间』,万一不是烤肉的时候呢?就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我还是要保护秋吉同学,所以)
我
(只要在他身边就好了。)
要待在秋吉同学的身边。
就待在他的身边。
帆乃佳想到这。
「我要回去『舞台大厅』,那里就交给我。」
麻弥应该知道那里的意思吧。
她指的是纯的身边。
帆乃佳虽然不知道麻弥知不知道。
「好。」
但从麻弥点头的表情来看,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那,有什么事你再通知我。」
帆乃佳也凛然地点点头。
两个人想要马上离开社办,拿起放在桌上的小包包。
结果此时一片粉末扬起。
两人不禁咳了出来。
「讨厌啦,帆乃佳学姊,你看包包底部。」
麻弥干咳了几声后叫道。
仔细一看,包包底部沾着银色的粉末。
「真的耶,是什么啊?好像是金属质料的粉末。」
一边咳,帆乃佳一边拍着包包说道。
「应该是铝吧。好像是有人在这里不知道做什么,削了之后没有擦干净。」
麻弥有点恨恨地指着桌上。
桌上的角落摆着一把锉刀。上面也沾着跟包包底部一样的银色粉末。帆乃佳并不知道铝粉跟模型制作到底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只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她们关掉了社办里的灯,变暗了的社办里,只见银色粉末闪闪发亮。像是在强调自己在空中飞舞的型态。帆乃佳跟麻弥捣着嘴,小心翼翼地不吸入铝粉,离开了社办。
「那就拜托你罗,麻弥。」
「帆乃佳学姊也是,学长就拜托你罗!」
两人面对面地看了一眼,恩地点了点头。
然后,各自前往彼此该去的地方。
*
可能是社员们发传单的成果奏效了吧,『舞台大厅』里盛况空前。甚至还有观众是站着看的,目前正演到驾驶舱登场。
这表示,故事已经演超过一半了。
现在,舞台上只有驾驶员的纯站在上面。在镁光灯的照射下,他即将要进入驾驶舱,正在对自己发誓。
奈奈实就坐在舞台的正中央位子,看着纯的演出。
「『杰基亚当那斯,你很了不起。不过,就算宇宙原谅你,我也不原谅你。我有无法原谅你的原因。所以,我要把你的梅加吉亚、银色的索得加今晚,我要让它变成钢铁的棺材!』」
纯说完后,坐进了驾驶舱。
一瞬间,舞台变暗。观众席上不仅是对刚刚纯的表现响起了掌声,也很期待今后的演出。
奈奈实跟岚本坐在一起,想到帆乃佳跟麻弥没办法看到这出戏,不禁觉得十分遗憾。这时,岚本突然开口说道:
「小町学姊,要仔细看着驾驶舱唷。」
岚木兴奋地说道。
「话说回来,好像有什么秘密机关吧?」
茂吉跟岚本,刚刚曾经颇富深意地笑了笑。
奈奈实想到这点说道。
结果,岚本又再次露出颇富深意的笑容。
「也不是什么秘密啦。最后高潮的时候,不是会喷白烟吗?」
恩恩。奈奈实答道。
「不过,最后我还有另外一个小机关。就是仪表板的部分会喷出火花喔。我想说要看看秋吉同学逼真的演技,所以就没跟他说。」
啊?奈奈实心想。
爆炸。
很容易就联想到这个字眼。
「火花?」
奈奈实不禁叫出声。
但又马上注意到台上还在演戏,因此改成小声地对岚本说道:
「那样做不会危险吗?」
「放心吧。不是会爆炸之类的喷火,真的只是啪滋啪滋之类的火花而已。我几天前自己也曾经尝试过,安全方面没问题的。」
「如果是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奈奈实认同地点点头。
岚本的手艺从学生时代就不是盖的,如果他都这么说了的话,那应该没问题。当然,不能太过放心而大意
在她思考的同时,舞台上的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驾驶舱的道具被安放在舞台正中央,右边是重现舰内情况的布景跟演员,左边则是扮演葛雷钢的茂吉登场。
纯的台词,响遍了大厅。
「『沙达梅,出动准备完毕!葛雷钢出动!』」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瓦斯罐跟烤肉用具都没有问题。由于过于焦急,麻弥一到达屋顶上,便马上劈头问道。
当然,田中先生又是一脸慌张。
他的大镰刀抵着纯(幽灵)的脖子,所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麻弥连呼吸都显得急促,但纯(幽灵)却以冷静的口吻跟她说话。与其说是冷静,倒不如说那像是刻意开朗的口气。
「我问你喔,麻弥。」
「啊,是。」
「你最喜欢的台词是什么啊?」
「啊?」
麻弥吃了一惊,啊了一声。
「抱歉抱歉,我是在说动画版的『葛雷钢』啦。不是有很多名场面吗?那些场面,大部分都有很有名的台词啊。里面,你最喜欢的场面或是会让你感动的,是哪个部分啊?」
麻弥答不出话来。都到了这种时候,学长到底在讲什么啊?
(莫非)
纯已经觉得自己没救,放弃了吗?
一想到这,麻弥更加沉默了。
「我,还是喜欢最终回耶。」
纯(幽灵)继续说道。
很无趣吧。说完后,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过呢,不是沙达梅或杰基的台词唷。」
他又继续说道。
麻弥愣愣地听着。
纯(幽灵)还在说:
「我喜欢的,是舰长的台词。就是最后的最后,舰长流泪对着通讯设备大喊的台词」
千言万语就在这一刻
麻弥她
「啊!」
终于恍然大悟。
纯(幽灵)做出结论,讲完最后一句话。
「没错,就是『沙达梅,这是舰长的命令!马上离开葛雷钢!』那句话。」
麻弥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紧接着,赶忙从包包里拿出手机。
不用说,她当然是要拨给
人在『舞台大厅』的帆乃佳。
可能是等很久了吧,电话一响起,帆乃佳马上就接了。麻弥在帆乃佳还没喊喂的时候,就先大叫:
「帆乃佳学姊!学长会死,不是在烤肉的时候!」
帆乃佳并没有问:那是在哪里?
从麻弥紧张的语气,帆乃佳一定也想到了。电话那头帆乃佳吸气的声音,跟麻弥吸气的声音刚好重叠。
麻弥忍住急促的呼吸,低沉地说道:
「是在驾驶舱里啊!」
*
帆乃佳站在大厅的墙角看着舞台上的纯,为了随时发生不测都能冲出去,帆乃佳的脚是维持在起跑姿势的。
但听了麻弥打来的电话,帆乃佳却呆滞地伫立不动。
一听到麻弥急迫的语气,她也想到了。
但是尽管如此。
实际上听到『纯会死在驾驶舱里』后,还是让她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不过,她不能一直呆站下去。
「帆乃佳同学,知道什么了吗?」
奈奈实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看来,奈奈实是因为注意到帆乃佳的样子,所以才从位子上跑过来。帆乃佳声音颤抖地说道。
「小町老师,秋吉同学他,会在那里面,在那里面」
她颤抖的手指着舞台上。
虽然她的手一直发抖,没办法定住指着一个固定的地方,但奈奈实非常了解。
「在驾驶舱里,对吧?」
奈奈实喃喃说道,吞了一口口水。
「不过,那里面」
怎么会爆炸呢?
紧接着的后半句话,在舞台上咻咻咻咻的效果声中,还有观众的欢呼声中被掩盖了过去。
透明塑胶所做成的驾驶舱里,瞬间充满了白烟。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现在出现的却不是白烟。
「咦?」
帆乃佳跟奈奈实同时叫出声。
当然,那是因为看到了透明驾驶舱里满满的粉尘。
那是银色的粉尘。
「不是会喷出白烟吗?还是,那才是原来的机关?」
奈奈实充满疑问地说道。
「那、那是」
帆乃佳的声音里,充满了确信。
她想起了在社办里,包包底部沾到的银色粉末。因为这个记忆让她整个人呆住,无意识地眼神飘移。
某个层面来说,这个眼神飘移来得正是时候。
帆乃佳飘移的眼神,刚好看到一个人。
「阿中学长?」
津川中混在观众之中,暗自窃喜着。
在所有观众都为了舞台上的演出感到佩服之余,只有他一个人暗自窃喜着。那跟在指导纯时那种温柔的笑容完全相反。
帆乃佳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且,看来不只是帆乃佳这么想。
在帆乃佳有所动作之前,奈奈实先向阿中冲了过去。
*
奈奈实马上跑到了阿中身边,单刀直入地问道:
「那个粉末是什么?」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阿中做的。
但奈奈实的魄力,似乎让阿中误认为她已经看穿了一切。
因此,阿中自己都招了:
「都、都是他不好。只不过是个高中生,居然抢走了我的沙达梅。明明是我演得比较好啊!那家伙,最好弄得一脸灰,丢脸死了最好。嘿嘿嘿嘿,明明是坐在葛雷钢里,却像索得加一样是银色的呢!」
讲完之后,阿中还嘿嘿嘿地笑了。
「你、你」
奈奈实对这个学弟,不但感到愤怒,而且十分失望。
她的声音里混杂着这样的情绪。
但紧接着,她又马上抓住阿中的衣领。
「那,那个粉是什么粉?」
「只、只是铝粉而已啊。」
招了之后,阿中又窃窃偷笑地说道:
「对人体无害的啦!」
再继续逼问之下,阿中才坦承自己是在社员去车站前发传单的时候,一个人在社办里削铝片,然后在上台之前,把铝粉塞进白烟的喷出口。
全盘托出的时候,阿中还变得多话了起来。
「西条同学叫我的时候,我还真吓了一跳耶。」
他又加上了这么一句话。
麻弥在跟阿中借社办钥匙的时候,奈奈实想起舞台上只有麻弥跟阿中,不禁懊恼地咬牙切齿。
(居然只是因为主角的角色被抢了,就怀恨做出这种事?)
为什么要这么无聊呢?奈奈实几乎要气得大叫,但她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她粗鲁地放开阿中的衣领。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大叫的时候
她重要的学生,就要在她面前被炸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当她现在思考着这些的时候,时间都在流逝。
她没有空在这里拖拉。
的确,就如阿中所说的,铝粉本身可能无害。
但奈奈实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就是岚本所说的话。
『仪表板的部分设计有火花会喷出来喔!』
「阿中!你明知道还这么做吗?」
奈奈实再次抓住阿中的衣领,以强烈的语气问道。
阿中一副不知道奈奈实在说什么的样子。
「啊,咦?」
光被奈奈实的魄力就压倒了。
「唔。」
奈奈实放开阿中,把眼神转移到舞台上。
驾驶舱里还是一样充满了银色的粉末。
但纯还是继续在演。由于他套着全罩式的头盔,因此即使全身都是粉尘,但却没有咳嗽。
「老师,秋吉同学好像没有吸入粉末的样子。」
身旁的帆乃佳说道。奈奈实害怕地把从岚本那里听来的事情,转述给了帆乃佳。然后,又继续说道:
「在充满铝粉的密室里,只要有一丁点火花的话你想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呢?」
帆乃佳吸了一口气。
「粉尘爆炸啊!」
奈奈实简单扼要地说道:
「粉尘,爆炸?」
帆乃佳喃喃说道。然后,虽然她听不懂粉尘爆炸是什么,但对『爆炸』两个字却很敏感地作出反应,全身僵直。
「小町学姊、关野同学阿中?」
两人听到声音回头,是岚本。
岚本有点担心离开座位后就没有再回来的奈奈实,因此在观众席上四处搜寻。最后,让他发现了样子古怪的奈奈实跟帆乃佳。当他知道了驾驶舱里蔓延的粉末时,也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岚本,那是铝粉唷!」
奈奈实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岚本就已经十分了解事情的严重性。
奈奈实问道:
「驾驶舱喷出火花的按钮在哪?该不会是在秋吉同学手上吧?」
「不是。」
岚本马上回答。
「按钮在茂吉手上。」
「茂吉?」
帆乃佳探出头来。
『葛雷钢』一角的茂吉,在跟敌人梅加吉亚战斗的时候,逐渐地受伤。然后,在与母舰通讯的某句台词就是暗号,一听到那句话,茂吉就会按下手上的遥控器按钮。
奈奈实可以感到帆乃佳整个人吓了一跳。
这是当然的。
就算原因再怎么错综复杂,但最后居然是由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按下致命的按钮,这实在是太残酷、也太讽刺了。
帆乃佳全身颤抖,紧紧地握住双手,奈奈实看着她。
(关野同学)
帆乃佳拚命地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问着岚本。
「暗号的那句话是?」
「『够了,你已经尽力了。』」
岚本说道,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
「那是亚须未的台词。」
已经没有话好说了,但奈奈实还是感到哑口无言。
视线回到舞台上,扮演葛雷钢的茂吉已经脚步蹒跚。
「马上就是亚须未的戏份了。」
岚本说道。
奈奈实吸了一口气,从呆立的状态下被解放并大叫:
「帆乃佳同学,快去阻止!」
但在那之前,帆乃佳已经朝着舞台旁冲了过去。
*
(这是什么粉啊?)
银色的粉末飞舞着,纯心里这么想。
(莫非,这就是岚本学长所说的另外的小机关吗?还好有头盔,所以不致于吸入,不过,全身都是银色的了。)
头盔里有小型麦克风,所以纯没发出声音,只是在心里吐槽。
但紧接着下一瞬间
「啊。」
纯不禁发出了一声。
然后,他把接下来的话都吞进去。
他会出声,是因为在银色不透明的视野里看到了帆乃佳。他看到帆乃佳从观众席上的一角,拚命地冲向舞台。
但她从最靠舞台的出人口冲了进去。
(从那里进去,也就是说)
她是要去连结着舞台旁的后台罗?
然后,去到后台的意思是?
(有什么事要说吗?)
纯不停地思考着。
然后,他露出了苦笑。
(莫非,这个驾驶舱会爆炸?)
当他这么一想之后,纯就无法再继续苦笑下去了。
他看向驾驶舱内部。
找不到任何跟爆炸有直接关连的东西。只有银色的粉末不停地蔓延。而且,还有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风扇,导致所有的粉末在空中飞舞个不停。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粉呢?
(铝?)
一想到这点。
(既然如此的话。)
纯不禁全身颤抖。
他曾经在电视上看过一个实验。在面粉飞舞的小容器里放入一点火花,火一转移到某一部分的粒子上后,马上就以人的肉眼无法掌握的速度,一瞬间又燃烧到其它粒子上,最后,引起大爆炸。
这就是所谓的粉尘爆炸。
爆炸
(也就是说,这里就是)
纯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
(不行,不行,不行)
一冲到舞台旁,便可以看到拿着麦克风准备念台词的亚须未。
帆乃佳把大叫的力气,全都用来奔跑了。
小亚,不行!
她只在心里大喊着,冲上前去抢下麦克风。
「呀啊。」
亚须未小声地尖叫,马上又用手捣住嘴巴。当然,在这里大叫的话,舞台上跟观众席一定会听到的。
亚须未调整了一下呼吸,吃惊地说道:
「你、你怎么啦,小帆帆?」
「秋吉同学他、秋吉同学他」
帆乃佳想要把事情讲清楚,却因为太过焦急而说不出话来。
这时,被帆乃佳突然出现而吓了一跳的社员们都围了过来。
「你、你在做什么啊,关野同学!赶快把麦克风还给小泽同学啊!」
负责声音效果的女社员,显得有点慌乱。
接下来,就要轮到亚须未的台词了。
舞台上演戏的社员们,已经有人注意到该说话的亚须未没有发出声音,正偷偷地瞄着后台。
扮演葛雷钢的茂吉,也有点动摇的窥探着这里。满身疮痍的他,看得出来就在等倒下去的时机。
「小、小帆帆,你在干嘛啊,我得赶快讲话了。」
亚须未说道,把麦克风从帆乃佳手上抢了回来。
然后,她轻轻地把手放在帆乃佳的肩膀上说道。
「你有事要跟我说,对吧。我念完台词以后,演葛雷钢的茂吉就会倒下,然后应该就只剩下秋吉同学最后的台词,一切就结束了。所以罗,有事的话,等我把这句台词念完之后,我再慢慢听你说吧。」
帆乃佳的嘴巴一张一合的。
『那就太迟了。那样的话,我永远都听不到秋吉同学最后的台词了!』
她想要这么叫,但却叫不出声。
如果在这个时候大叫的话,现场真的会引起一阵混乱,然后茂吉也许不知道会在什么状况下按下发射装置的开关。一想到这一点,帆乃佳就叫不出声了。说不定,也是因为帆乃佳容易担心东担心西,所以下意识里觉得不能搞砸了这出戏,才会叫不出声来。
不管如何
帆乃佳现在只能不停地摇头。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呢?)
亚须未又比了个小手势安慰帆乃佳冷静下来。终于,麦克风要靠近亚须未的嘴巴了。然后,就在她要说出台词的那一瞬间,帆乃佳又再冲向前抢下麦克风。
「不、不行啦,小亚!」
她终于喊出声了。幸好,被抢下的麦克风,似乎没有打开开关,因此帆乃佳的声音并没有透过音响传到观众席上。
帆乃佳又再次拚死命地抢下了麦克风。
看到好朋友这个举动,亚须未不禁瞪大了眼睛。
但帆乃佳却看着亚须未的眼神恳求着。
「拜托你,请继续让葛雷钢,继续让茂吉战斗下去吧!」
现在当然没有空把至今的来龙去脉说明白。
正当帆乃佳要再开口拜托的时候,奈奈实也赶来了。
「小泽同学,拜托你,请照帆乃佳同学说的去做吧!」
「小町老师?」
连奈奈实也跑来拜托,亚须未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帆乃佳看着她的眼睛,拚命地拜托着。
「小亚,拜托你。我拜托你,秋吉同学,秋吉同学他」
「小、小泽同学,请念台词。」
帆乃佳跟奈奈实不停地拜托,但社员们则是开口要求亚须未念台词。
亚须未现在被夹在中间,一定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吧。但她似乎还是下了决心,啪地一声,从帆乃佳手上拿走麦克风。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只要让茂吉继续战斗下去就可以了吧?交给我。」
话说完,亚须未拍了拍自己的胸部。
她面向舞台,打开麦克风的开关。
然后,亚须未大叫着。
「『葛雷钢!听到了吗?葛雷钢,你』」
茂吉从舞台上瞄了亚须未一眼,松了一口气。他似乎相信接下来就是倒下时的关键句『你已经尽力了』,看得出来他已经做好准备要倒下了。
但,亚须未却是说:
「『你要继续战到最后一分一秒!』」
「啊?」
茂吉的脸上像是写着这样一个字,一瞬间,呆立在舞台上不动。
但亚须未的声音持续着,像是在斥责停止不动的茂吉一样。
「『只不过是主监视器被打掉了而已啊!』」
这跟原来的剧本是完全不一样的台词。
尽管如此,这语气对茂吉来说已经很有用了。他挺直了背脊,继续演起满身疮痍的葛雷钢。
「谢谢你,小亚。」
帆乃佳话一说完,马上冲上舞台。
她不是一时冲动。
一方面,她也考虑到自己是穿着士官服。
正因为关系到纯的性命,所以她的想法算是有点乱来的积极:反正,舞台剧来点即兴演出也不错吧。
帆乃佳这突如其来的行动,不只是亚须未,大部分的社员们都吓了一大跳。现场弥漫着一种这已经不是舞台表演了吧的气氛。
然而,这个意外的发展,却让观众席响起了一片欢呼。
只不过,帆乃佳却听不到这些欢呼。
(秋吉同学)
我得要去救他。
帆乃佳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这件事上。
救出纯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茂吉按下会产生火花的遥控器开关之前,无论如何要先想办法让纯逃出驾驶舱。
就只有剩下这个方法。
帆乃佳跑过舞台上母舰内的剧情桥段,站在驾驶舱前面。
观众席以为这是舞台效果,更加地欢声雷动。
「关、关野同学?」
突然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帆乃佳往旁边一看。
由于帆乃佳突然跑上舞台,茂吉又再度停下了动作。
帆乃佳当然知道自己跑上了舞台,但跟茂吉对上了视线,她才注意到自己似乎跟这个舞台有点格格不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大概是因为她的想法表现在表情上了。
亚须未透过麦克风继续叫道。
「『葛雷钢,再撑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
亚须未漂亮地利用即兴演出,缓和整个场面的气氛。
她站在舞台旁向帆乃佳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着:小帆帆,加油!
「小亚。」
帆乃佳喃喃说着,轻轻地笑了。
但帮助她的即兴演出还不止如此。
「小町老师?」
帆乃佳小声地惊讶说道。
穿着舰长服的奈奈实也站上了舞台。她和帆乃佳一样,很明显地都是突然决定跑上来的。
观众席再次响起了欢呼声。
奈奈实跑到帆乃佳身边,对着驾驶舱里的纯大叫。
话里还隐藏着驾驶舱里很危险的讯息。
「『你听得到吗?沙达梅李欧少尉!我们来救你了!快点离开葛雷钢!这是舰长的命令』」
奈奈实大叫后,紧接着继续说道:
「『你要活下去!』」
观众席愈来愈兴奋。
不过,接下来还有令观众席更兴奋的事。突然间,客室后方出入口的门大开,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没错!活下去啊,学长!求求你!』」
出现的,是穿着士官服的麻弥。
她穿过观众席,冲上舞台。
观众席把麻弥的出现也当成是戏剧的一部分,气氛愈来愈高昂,掌声响个不停。
当然,社员们都对帆乃佳等人突如其来的表现给吓了一跳。但看到观众如此地兴奋,也知道现在没办法阻止这个场面。
故事的原来架构已经不复存在,这是当成参考蓝本的动画版『轨道战史葛雷钢』里绝对不存在的剧情。
不过,这时候发挥能力处理事情状况的,当然就是社长织田。
饰演舰长的织田也参与即兴演出,大叫:
「『所有组员,听从赛西莉亚特别舰长的命令!准备迎接沙达梅李欧少尉归来!』」
被织田的声音一带动,其它社员也各自发挥即兴演出。
「麻弥,小町老师,还有织田社长」
帆乃佳看着每个人,露出感谢的微笑。
这份感谢的心,让帆乃佳充满了勇气。
勇气,就是自信的来源。
(放心吧,秋吉同学。)
帆乃佳绷紧神经,拚命敲着驾驶舱的门大喊:
「『我们来救你了!快、快出来吧!』」
*
(叫我出去,我也出不去啊!)
纯从刚才起就一直推着门的部分。
可是,门就是一动也不动。
(该不会是变形了吧?)
可能是因为关门时的冲击导致的吧。透明塑胶门的金属制边缘变形了,以致于难以开关门。
而且,因为有空调用的风扇,驾驶舱里铝的粉末不停地飞舞。
纯很焦急。
尽管想到爆炸很有可能就是粉尘爆炸,但究竟是如何起火的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让纯更加地着急不安。
到了这个地步,与其要堵住火源,当然是先逃出驾驶舱再说。虽然他对于帆乃佳、麻弥跟奈奈实如此拚命地救自己感到很开心,但另一方面,这也代表了他离死亡很接近的事实。
他突然想起,坐入驾驶舱前自己的台词。
『银色的索得加今晚,我要让它变成钢铁的棺材!』
(我自己就在钢铁的棺材里啊。)
纯一想到这,不由得想要苦笑。
但是,他做不到。
「可恶。」
这一句实在的话,透过头盔里的小型麦克风,传达到了观众席上。
他可以感觉到,观众席十分兴奋。
但这欢声雷动却很讽刺地让他觉得退缩。
这时,透过银色的粉尘,他看到了拼死命的帆乃佳。
(这样下去,万一爆炸的话。)
可能也会把关野同学拖下水啊。
纯恍神地想着。
(如果两个人一起死了的话,那会怎么样呢?如果又变成了幽灵的话,关野同学是不是会穿着那件樱色的和服呢?然后,她就不是『关野同学』,而是『帆乃佳』了吧?不过,关野同学死了之后变成幽灵的话)
那不是一样吗?
一想到这里,纯突然回过神来。
帆乃佳悲伤的眼神,映入他的眼帘。
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呢?纯觉得很对不起帆乃佳。自己居然会想要就这么死掉,实在是太丢脸了。
我,会保护你。
帆乃佳的话,在他的耳膜深处响起。
对不起。
纯在心里道歉着。
然后,他望着帆乃佳希望自己活下去的眼神。
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的话,那么留下来的帆乃佳,应该会永远那么地悲伤,不会再快乐起来吧。如果两个人一起死了,就算一起变成了幽灵,变成了幽灵的帆乃佳,眼神一定还是那么悲伤吧。
他不想看到那样的眼神。
不管是活着的帆乃佳。
还是变成幽灵的帆乃佳。
纯都不想看到她那悲伤的眼神。
(管她是关野同学,还是帆乃佳)
纯强烈地想着。
(问题不在那里。)
关野帆乃佳。
关野帆乃佳。
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都只有一个她。
纯想起了今天早上在更衣室里的事情。
自己从不了解帆乃佳,帆乃佳想要如何,他都不晓得。
但他现在知道了。
与其说是知道,应该说是他感觉到了。
不管是哪一种。纯想着。
(都不是件难事。)
因为,自己也怀抱着同样的愿望。
(关野同学)
纯再次开始推门。
然后
他把自己的想法喊了出来。
「我们一起活下去吧!」
*
尽管在望远镜里飘啊飘的,纯(幽灵)还是跟田中先生一起蹲坐着。
静静地欣赏着开始西下的夕阳景色。
就像是青春连续剧里的父子或是老师跟学生,一起坐在河堤边看着夕阳聊天一样,纯(幽灵)跟田中先生,也只是并肩聊着话题而已。
「纯先生。」
先开口说话的是田中先生。
「话说回来,在那之后,您本来想说些什么呢?」
「那之后?」
「是啊。您说过,帆乃佳小姐的幽灵出现在您的面前时,说不定不只是单纯地想要活下去,还不想死而已。就是在那之后的话。」
「喔喔。」
「『与其说是想活下去,或是不想死,应该还有更单纯的』,我想知道这句话的接下来是什么。」
「这并不困难啊!」
「您指的是?」
「我只是觉得,帆乃佳(幽灵)应该想要待在我的身边而已吧?」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跟帆乃佳小姐一样,是吗?」
「是吗?当关野同学想要待在我身边的时候,也是同时想要跟我一起活下去啊!」
「恩恩,所以呢,跟帆乃佳小姐(幽灵)是一样的。」
「啊?」
「帆乃佳小姐(幽灵)在纯先生去学校的时候,常常这么说喔。想要跟纯先生」
一起活下去。
纯(幽灵)什么也没回话。
只不过,他觉得,自己现在非常能够了解帆乃佳(幽灵)的心情。
*
「『一起活下去吧!』」
透过麦克风,纯的台词响遍了整个舞台大厅。
帆乃佳不知道这是不是纯的即兴演出。只不过,看到看起来像是要放弃了的纯,表情又恢复了生气,帆乃佳也觉得自己像是又活了过来似的。
还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纯似乎没有办法从驾驶舱里打开门。
所以帆乃佳现在拚命地用手在拉着门。
只不过,金属制的边缘实在是卡得太紧,一动也不动。
「恩恩恩恩恩恩!」
帆乃佳咬紧牙,脸上滴落了大颗的汗珠。她的浏海被汗水沾湿紧贴着前额,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拚命地拉着门。
不过,结果还是一样。
门一动也不动。
观众席刚刚虽然气氛很高昂,但现在也显现出觉得舞台上有点奇怪的不安感。
帆乃佳几乎要丧失了努力下去的勇气。
(秋吉同学)
她一直看着自己的手。
一看到自己那无力又纤细的手,帆乃佳就觉得十分不安,甚至快要哭出来了。她的手上,还留有刚刚纯的余温。刚刚明明还那么温暖的,现在却愈来愈冷。
她的指甲上,滴落了一滴水滴
那是从帆乃佳脸上滴落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帆乃佳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哭,但也不觉得自己没有在哭。
只不过,此时有一只手,搭上了帆乃佳被水滴滴湿的手。
那是跟帆乃佳一样纤细的手。
「帆乃佳学姊,我们一定要保护学长。」
「麻弥」
帆乃佳抬起脸,看着麻弥的笑容。
然后,还有另外一只手也搭了上来。
是奈奈实。
「没错,我们会保护他,我们已经答应过他了啊!」
一定要保护秋吉同学。
「小町老师」
帆乃佳的手被麻弥跟奈奈实的手包住,这令她不知为何,想起了纯手掌的温度。
不知道为什么,帆乃佳笑了。她微笑着,再度伸手抓住门。
紧接着,她用力地表情一紧。
两只手一起使力。
然后,她点了点头。
「来吧。」
帆乃佳说道。
没有特定的口号,但三个人的行动却十分一致。
三人同时使力,观众席则是传来了像是加油的欢声。大概是看到帆乃佳等人手叠着手,想到剧情要进入高潮了吧。
「秋吉同学」
帆乃佳下意识地喊了纯的名字。
绝对。
「绝对不能」
绝对。
「不能死!」
紧接着,叽叽轧轧的声音响起,门打开了。
金属制的边缘扭曲。
然后,出现了一个人可以爬出来的缝隙。
「学、学长」
麻弥叫着。
纯努力地爬了出来。
他手脚并用地爬,几乎一爬出来就要倒地。
「快离开。」
奈奈实大叫。
一边脱掉头盔后,纯反射性地在地上一滚,远离驾驶舱。帆乃佳等人也靠紧纯,远离驾驶舱。
冷静一想,要是茂吉没有按下按钮的话,那么根本什么都不会发生。说不定,并不需要那么迅速地远离驾驶舱,只不过,现在这时候,能够迅速地脱离就算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
茂吉看着一连串发生的事,大概是看傻了吧,他呆呆地按下手上的按钮。
驾驶舱里闪出一阵亮光后,紧接着。
碰的一声,驾驶舱里终于发生了粉尘爆炸。
强烈的闪光跟爆炸声。
每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会场刹时间鸦雀无声。但接下来一瞬问,观众们可能以为连这些爆炸都是演出的一部分,因此欢声雷动。
帆乃佳虽然也被爆炸声吓了一跳,但还是闭上眼睛,放心地说了一声。
「太好了。」
帆乃佳感到手上的温暖,不禁按着脸。
然后,吁了一口气说道:
「你还活着呢,秋吉同学。」
一说到秋吉同学,帆乃佳马上睁开眼睛。
一定是因为刚刚被爆炸声所吓到了吧,帆乃佳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居然紧紧抱着纯。
她全身发热,反射性地想要离开。
但
「啊」
纯轻轻地回抱住帆乃佳的身体。
尽管,感觉有点不太自然。
「秋吉同学?」
虽然有点困惑,但纯还是温柔地抱住帆乃佳的身体说道:
「谢谢你帆乃佳。」
观众席上对两人报以热烈的掌声。
*
回到后台,麻弥看着温柔相拥的纯跟帆乃佳。
此时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太好了呢!」
她一回头,奈奈实就站在她的眼前。
是说纯得救这件事太好了吗?遗是纯跟帆乃佳相拥的这件事太好了呢?奈奈实没有说明,麻弥也没有问。
麻弥注意到自己流下了眼泪。
但她却没有擦去泪水,只是对奈奈实微笑。
「你的笑容也很棒喔。」
奈奈实这么一说,又拍了拍麻弥的肩膀。
「好啦,西条同学,我们去跟秋吉同学的幽灵说再见吧。」
「好。」
麻弥跟奈奈实很快离开了『舞台大厅』,跑到了屋顶上。一到了屋顶上,把一百圆钱币投入投币口后,一人一边看着望远镜里。
但却没有看到纯(幽灵)。
「得救的幽灵,在那一瞬间会回归于『无』喔!」
独自一人扛着大镰刀,蹲坐着的田中先生说道。
「是喔。」
麻弥喃喃说道。
但她并不觉得寂寞。
「这就表示,学长真的得救了,对吧?」
是啊。奈奈实看起来也并不感到寂寞。
「那,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田中先生咻地站起身说道。
就在这时候,田中先生的口袋里传来了电子声。
「田中先生也有在用手机吗?你是幽灵耶。」
看到这意外的画面,麻弥惊讶地问道。
「不不不,这是传呼机。」
一边说,田中先生一边注视着传呼机。
「呃呃,8、8、9、4、6?」
他喃喃念着,不解地歪着头。
很明显地,他还不太会用。
尽管如此,麻弥是连传呼机都没有看过的世代。
『88946?」
她像鹦鹉一样,反复念着田中先生所说的数字,也跟着歪头。
但.
「该不会是?」
奈奈实说道。
「快一点赶来(日文音同88946)的意思吗?」
「快一点赶来?快一点?啊呀呀,我得赶快走了!」
田中先生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那么,麻弥小姐、奈奈实小姐,再见了!」
田中先生,就这样慌张地消失了。
麻弥呆呆地说道:
「说不定没机会再见了说,这也太草率了吧,我连手都还没挥呢!」
奈奈实则是一副顿悟的语气说道:
「所谓的分离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
因为被抢走戏份而生气,想要让纯出糗的阿中,尽管并不知道会有火花的机关,但还是差一点惹出了大麻烦。舞台结束后,他自己也有自觉,虽然没有通知警察,但他决定主动跟大学赔罪,并且在之后接受处分。
就这样,事情告一段落。
不管如何,舞台剧『轨道战史葛雷钢』总是令人意外地大成功,庆功宴的烤肉派对当然是热闹滚滚。
直到了黄昏时分,纯等人才离开了常山大学。
「呜哇,吃得好饱唷~」
「你吃太多了啦,茂吉。」
纯跟帆乃佳并肩走在茂吉跟亚须未身后,听着她们的对话。麻弥跟奈奈实则走在纯跟帆乃佳身后,四个人一起聊着。
很快地,再走几步路就到了离大学最近的车站了。
「是喔,真希望能够跟田中先生打个招呼呢!」
纯有点感伤地说道。
「因为,这次我连田中先生的样子都看不见呢。」
纯(幽灵)回归于无之后,田中先生也消失了。
纯现在才从奈奈实跟麻弥口中听到这些事。
「不过,田中先生也真是的,那么慌慌张张地就跑走了。」
麻弥故意嘟起嘴说道。
「也许再也没有机会碰到了呢。」
「不过,碰不到田中先生,就表示身边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啊。」
帆乃佳安慰着麻弥。
结果
「我才不想要被帆乃佳学姊安慰呢!」
麻弥恶作剧地对帆乃佳说道。
然后
「谁教你们在那边『太好了,你还活着呢。』、『谢谢你,帆乃佳』。
麻弥又学纯跟帆乃佳的语气说道。
「哇,喂,麻弥!」
纯慌张地不知所措。
「啊,呃,对不起。」
帆乃佳面红耳赤地道歉。
麻弥的表情愈来愈坏心。
「就算你们道歉」
麻弥一边说,一边从后面揽住并肩走着的纯跟帆乃佳,让他们两个人贴得更紧。然后,刻意重重地加上一句:
「我也不会原谅你们的啦!」
纯跟帆乃佳更显慌张。
看到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后,麻弥跟奈奈实大笑。
「等一下,你们四个人自己笑得很高兴耶!」
「恩恩。」
茂吉跟亚须未也追了上来。
「高兴的只有她们两个人而已喔,亚须未姊姊。」
麻弥像个小恶魔似地说道。
亚须未跟着麻弥起哄,也笑得贼贼的。
「原来如此,不管如何,总算是可喜可贺呢!」
「真是的,小亚你啊。不要乱说啦。」
帆乃佳终于开口,大家都笑开了。
笑了一会儿,奈奈实随口说道:
「不过,今天早上真是吓我一跳耶。」
纯马上就联想到,是要提自己的幽灵的事。
「对啊,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在那个地方跟我搭话呢。」
麻弥也回想起早上的事情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啊!」
当然,帆乃佳也表示赞同。然后,她又继续说道:
「车站的海报居然会跟我讲话呢!」
帆乃佳一说完,跟麻弥还有奈奈实都同时点了点头。
在点头的三个人身边。
(咦?)
只有纯是悄悄地歪着头。
(车站?海报?)
一群人踏进了车站里。
月台上应该都是刚刚去参加哪里大祭典的人吧,满满的人群中,算是车运吧,刚好被推到了第一排。
巨汉茂吉自然成了一面墙,帮大家挡住身后的人潮。而纯等人就站在茂吉的前面,纯跟茂吉几乎是贴着站在一起的感觉。
纯一边等电车,一边心里在想。
车站的海报。
他总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太对劲。
有了三次碰到幽灵的经验,纯知道,幽灵只能待在特定的场所。只要回避掉了致命的事件或意外,幽灵就会回归于无。
这次,三个人看到的幽灵都在望远镜里。而奈奈实跟麻弥,也的确都从田中先生的口中证实,幽灵已经消失了。
而且连田中先生自己也消失了。
这也就是说,他已经完成他的任务,也就是说,纯已经成功地回避掉了致命的事情。
『今天在大学校园里,纯会因为爆炸意外丧生。』
有关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既然如此的话。
(车站的海报?)
纯愈来愈搞不懂了。
既然都已经成功地回避掉了致命的事情,也许就不用再计较这种小事情了也说不定。但纯还是觉得有点在意。
(问她们三个是最快的。)
纯这么想,回头一看。
然后
「关野同学,麻弥,小町老师,我想问,有关那个车站的海报」
纯刚开口问道。
「到底是」
但没有人听完他所说的话。
因为,在纯发问的时候,三个人同时都转身向后看。
就像是
有人在叫她们一样。
*
「那个,车站的海报到底」
纯的话才刚讲到这
救救我
帆乃佳的背后突然传来了声音。
(只要回避掉了致命的事情,就会消失吧。)
有关那个幽灵的事。
帆乃佳突然想到。
实际上,奈奈实跟麻弥也已经确认过了。
望远镜里的纯的幽灵,已经消失了。
尽管如此,但她还是听到了那个声音。
救救我
帆乃佳不由得回头看。
不只是帆乃佳。
麻弥跟奈奈实也同时回头。
拥挤的月台上,发现有声音而回头看的,只有她们三个人。
她们彼此之间并没有先互相确认过。
而是自然地对熟悉的声音有所反应。而且,眼前的景象,跟今天早上看到的是一模一样的画面。
三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车站月台墙壁上的海报。
那应该是一张帅哥偶像一一人组摆出迷人姿势,营养饮料的海报。
但帆乃佳等人,看到的却是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高中男生跟一个穷酸的中年上班族。
「田中先生?」
「学长?」
「为什么?」
奈奈实,麻弥,帆乃佳。
三个人轮流呆滞地提出了问题。
然后,看着她们三个人。
「大家好,刚刚受大家照顾了。」
拿着大镰刀的田中先生,深深地一鞠躬。跟海报上帅哥偶像重叠的纯,半透明的脸正露出悲伤的苦笑。
「秋吉同学。」
这到底
「是怎么一回」
事啊?
帆乃佳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海报里的纯就先发出了声音。
救救我。
理所当然的,三个人都吃了一惊。然后,又同时恍然大悟地回过头。
纯本人,正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苦笑着。
帆乃佳刹时觉得,时间好像停止了。
平交道的警报声响起,但她却没有听到。
她只听到了,被人群推挤,失去平衡的茂吉
「啊。」
所发出的声音。
时间开始一分一秒地流逝。
在缓慢流动的时间里,帆乃佳又听到了。
「啊。」
这次是纯的声音。
茂吉鼓鼓的大肚子失去了平衡。
纯被推了一把,发出了啊的叫声。
纯被推了出去。
从月台上。
往轨道上跌落。
帆乃佳又再度听到了一声『啊』。
那是她自己,所叫出来的。「啊。」
这像是解开魔法的咒语一般,刹时间,平交道的警报声明显地伴随着紧张感,在帆乃佳的耳边响起。
秋吉同学
耳边传来了电车进入月台时的煞车声。
绝对
其它人也都发出了『啊』的叫声,但帆乃佳完全听不到。
不可以
纯还是张着嘴,呆呆地发出『啊』的声音。
不可以死啊
电车的煞车声高声作响。
纯像是要被轨道吸进去一样。
就好像,只是被微风轻抚过一般,慢慢地。
时间似乎就冻结在他这个姿态,在月台上混杂的人群,所有看着纯的人就像是被钉住了一样。
人的生命,也许本来就如同无力的烛火一样。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只要微风程度的动作就能让它消失。实际上,在这个世界上,每天,不,每分每秒,也都有无数的性命因为被些许的微风吹过,而无奈地消失。
要从微风手上守住无力的烛火,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想要守也守不住。
其实只要那一瞬间伸出手就好了。但,那只手就是伸不出去。
就像是被钉住一样,手根本伸不出去。
而能够打破这个僵局的,也许,纯粹就是靠反射神经吧。
要不是这样的话。
那也许是因为对那个被微风吹走的人,有很强、很近、很深的心意吧。要有这样的心意,说不定跟时间也有关系。另一方面,即使如此但也有可能身体不听使唤
不管如何
现在,打破寂静跟束缚的
「不行!」
不只是帆乃佳尖锐的声音。
还有她那纤细白皙的美手。
帆乃佳的手,运动神经绝对称不上是好的她,还是伸了出去。
她真的伸出了手,像是要融解冰冻的时间缝隙一般。
慢慢地,帆乃佳的手伸向倒下的纯。
绝对
不可以
不可以死
「秋吉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