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某间小医院的候诊室中,挂在大墙中央的时钟显示时间已过了七点。
我和鲁米莎还有柚叶坐在沙发上静候,玛尔榭从诊疗室走了出来。
她的右手臂上包扎着令人看了于心不忍的绷带。
「玛尔榭……你还好吧……?」
鲁米莎起身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我没事。这点小伤马上就会痊愈了啦。」
尽管身负伤势,玛尔榭还是比我预料的有精神。
我松了一口气,将符纹包还给她。
「你们不用再担心我了。倒是雷恩你的下一步呢?」
按照我和萨伊克斯的约定,救出玛尔榭之后就要逃出城外,以防火之戒指和柚叶落入洛依德的手中。
「不知萨伊克斯他目前人在哪里呢?我们还是去找他比较好吧。」
我站起来时,医院外响起了马车停车的声音。
一阵惊慌失措的脚步声接近,然后大门被用力地敲得咚咚作响。
「医生!医生在吗!?」
一个耳熟的男人声音大叫着。那个声音是——
「师父!?」
我一打开门,就见到赫尔斯师父站在门外。
「哦?雷恩吗,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师父你才怎么了,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话还没说完,我注意到了师父背上的人物。
该人物身上爬满一道道红色的伤口,衣服全是血迹,四肢瘫软无力。
「萨伊克斯!?」
听到我的声音,萨伊克斯貌似痛苦地抬起脸,露出了苦笑。
「是雷恩啊……抱歉,火之戒指被他们抢走了……」
「俺真的吓了一跳。当时俺好奇地跑去观望罗古卢军在骚动个什么劲,这名仁兄便浑身是血地逃到俺这里昏倒了。」
师父看着躺在小病房床上的萨伊克斯说道。
柚叶、玛尔榭、鲁米莎同样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不过,师父,你竟然会愿意对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伸出援手。」
「俺看这位仁兄手拿符纹剑。虽然剑已经折断,但俺一看到就发现了。这是雷恩你画的符纹吧。」
「——这样你也看得出来!?」
「那当然!俺的眼睛可不是装饰品喔!雷恩的成长,俺一直都有看在眼里!」
听见师父这么说,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满开心的。
「……所以俺想说这小子应该是雷恩你的朋友,就把他带来了。」
萨伊克斯身上缠满了绷带,惨不忍睹。
「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么窝囊的一天。最后光是逃命就竭尽了我的全力。雷恩,不好意思,害你的符纹剑也折断了。」
「剑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了。不过居然会让你吃这么大的苦头。那个胡子队长有那么强吗?」
「罗古卢军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唯一错估的是那个长袍女。我在城内的废墟大规模纵火,对罗古卢士兵展开佯攻时,她出现了。」
「那个女的……有那么厉害吗?她使出了什么样的攻击?」
「不……那女的本身并未对我施展任何攻击。可是她一个接一个治好了被我砍伤的士兵。也因此不论我怎么斩杀,士兵们还是像打不死的蟑螂向我攻来——我简直就像是在跟不死的军团作战一样。」
「不死的军团……」
老爸的那一席话也有提过,那女的在转眼间治好了襁褓中的洛依德的病……
就在这时,我想到一件事。
「嘿、嘿,萨伊克斯。那个女的能让死掉的人再次复生吗?」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自己有否让士兵身受足以致死的重伤了——不过,我可以肯定凭她的治疗能力,即使能让人死而复生也不足以为奇。」
「是吗……原来是这样子……」
「怎么了?雷恩。瞧你一脸郁闷。你知道了什么吗?」
「阿不列总裁不是曾经举出一个疑问吗。如果我哥是犯人,为何他不逃离爆炸现场而留到最后一刻……」
「听你这么一说,待在数量那么多的炸弹之中真的是太鲁莽了呢……就算大难不死,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玛尔榭一如在回忆经过似的说道。
「不过,如果现场有一个能治愈所有伤势的人在,那结果会是?」
「即使因为爆炸受伤,也能让身体恢复原状……」
我用点头回应玛尔榭的说词。
「结果不消说,就是奇迹性存活下来的英雄在大庭广众的注日下诞生。这很像是老哥会打的主意。」
巧妙利用动过手脚、伪造的命运的洛依德,他的嘴脸仿佛历历在目。
「不过真教人惊讶啊。那个洛依德小哥竟然会是幕后黑手……」
「不知阿不列总裁那边状况如何。师父你有听说吗?」
「这么说来,听说针对公安委员会的监察案在议会通过了。毕竟洛依德小哥最近行事作风太过强势了,好像引来了极大的反弹。」
「那么,老哥现在似乎也火烧眉头啰。」
「可别轻忽大意,雷恩啊。那家伙不可能会就这么乖乖任人摆布的。」
「啊啊,而且既然火之戒指已经被抢走了,可以料想会出现比以往更为强硬的手段吧……」
我悄悄地瞥了柚叶一眼。
对。得手火之戒指的洛依德接下来锁定的目标,无疑就是柚叶。
候诊室的时钟「嗡—嗡—」地响起报时的声音。
距离洛依德指定的午夜零时只剩不到一个小时了。
受伤的萨伊克斯和玛尔榭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睡觉,鲁米莎和师父为了方便帮忙照顾他们,身体围着毛毯在候诊室打盹休息。
我在沙发上醒来,放轻音量起身以免吵醒大家。
室内已经熄灯,乌漆抹黑的。
「再会啦,我出发了。长久以来谢谢了。」
我轻声说道后,把剑挂在腰际,打开候诊室的门离开了。
师父的马车停在狭小的院子里,有一头马匹正在沉睡。
就在我要从医院的出入口走到狭小的通道上时,后面传来了叫住我的声音。
「雷恩啊。你一个人想上哪去?厕所可不是在那边喔。」
站在门边的柚叶缓缓朝我走来。
「柚叶,你不用白费力气阻止我了。我非去不可。」
「为什么?」
「——就算逃到城外,我哥绝对会不计任何手段展开追杀。火之戒指落到他手中后只会更严重。不去面对,就不会结束。」
「你有胜算吗?」
「我要撑到用剑分出胜负。如果全力以赴,至少可以来个玉石俱焚。」
柚叶眼神严厉地瞪了我一眼。
「……开、开玩笑的啦。胜算我有。以前老哥有带我练剑,所以老哥的剑法我心里多少有个底。我只要攻他的弱点,拿回火之戒指……」
「说不定他们每个都身怀死而复生之术喔。」
「那种事不实际打过怎么知道!」
「你的鲁莽真的是让本宫无话可说!事到如今本宫也不会阻止你。本宫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阻止老哥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柚叶你跟萨伊克斯一起逃吧!」
「你是傻子吗?你哥不是吩咐要你带本宫同行。只要本宫在场,就有交涉的余地——而且他也有可能会露出可趁之机。」
「或……或许你说得没错,可是……」
柚叶二话不说领在我的前方举步前进。
「还在拖拖拉拉什么,子民。不要让本宫枯等。还不快走!」
「啊,等、等我啦!」
……结果,我和柚叶两人一同前往了礼拜堂。
我真的拿这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呢……
深夜的路上空无一人,夜阑人静。
我俩并肩走在这样的路上,唯有满月的月光朦胧地照耀着我们。
我不禁叹了口气。
「我真的好没出息。如果能使用Seed的话,好歹能把力量传给你——偏偏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我什么力都使不上。」
「一点也没错。本宫想都没想过居然会被你这种少根筋的蠢货唤醒,还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我也觉得很内疚。」
「唔呣,既然如此那你就答应本宫一件事当作陪礼吧。」
「答应你一件事?」
「本宫想一饱美食,所以下次请本宫吃最高级的烤牛肉,没问题吧?要挑城里最贵的餐厅请本宫吃喔!」
「好、好啦。我答应你就是了。」
「很好。呵呵呵,现在就好期待喔~」
「唉,你真的是贪吃的家伙。」
就在我要露出苦笑的时候,马车的声音从后方追赶而上。
我一回头张望,发现师父坐在车夫台上策马狂奔。
而且连玛尔榭、鲁米莎、萨伊克斯都出现在马车里……
「师父!还有大家!你们怎么跑来了啊!」
「那是俺的台词吧!雷恩,你自己又想跑哪里去!」
师父咆哮道。
「我……我不可以……继续把大家牵连到危险的事情中……」
「啥?你没搞错吧?」
师父突然露出装傻的表情。
「俺只是因为忘记跟公会领取今天的报酬,所以才要去补领而已耶?」
「我也是因为没做学级委员长的工作,才要去补做而已喔!」
玛尔榭表示。
「我……我忘记拿课本回来了……所以不能预习明天的课业……」
鲁米莎像是在找藉口似的说道。
「我的直觉告诉我,自己好像忘了要回某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萨伊克斯则一脸佯装不知的表情说道。
「雷恩,俺是不知道你有啥目的,不过你若是有事要去公会,俺可以顺道载你一程喔!你应该不会是那种敢断然拒绝师父好意,不懂知恩图报的徒弟吧?」
师父一边翘起嘴角贼笑,一边用不由分说的腔调要胁。
就是用那种如果我敢好胆拒绝,他就会立刻大发雷霆的那种声音。
「看来是你输了哪,雷恩。」
一旁的柚叶露出温柔的微笑说道。
轻快的蹄声在夜阑人静的市区响起。马车使出全速,在没有行人的道路上狂奔。
柚叶在马车的前头高举拳头叫嚣。
「呀喝!冲啊冲啊!进攻山顶啰!」
「你很带劲嘛!小妮子!」
「那当然!你不要把飙风一族柚叶大小姐给瞧扁了!」
「啊,柚叶……你的身体不要探得太出去,会摔下马车……」
……刚才那沉痛肃穆的气氛是消失到哪里去了。
「雷恩,我想我过去太小看你了。」
萨伊克斯忽然说道。
「干么这么突然啊——难道你对我的勇气刮目相看了?真不好意思。」
「虽说是公主,你竟然有办法整天跟那么聒噪的女生相处在一起……你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这种被夸奖的方式感觉实在不是很讨喜耶。」
「唔。本宫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本宫的坏话喔。」
柚叶猛然转过头来。你是顺风耳喔!
「雷恩他刚刚说啊,跟你这种喋喋不休的女生在一起真的是累得快要爆炸了。」
「喂……!萨伊克斯,我哪有说过那种话啊!」
「啥、啥……奴喔!」
柚叶面红耳赤地扑了过来。
「是哪张狗嘴说出那种话的!是这张吗?是这张吗?说啊!」
「痛、痛死了……别用指甲抓啊……不要拉扯啦……玛尔榭、鲁米莎,你们救救我啊……」
玛尔榭和鲁米莎从刚才就一直在专心交互打量着我和萨伊克斯。
「欸,鲁米莎。你不觉得让那个叫萨伊克斯的人扮女装会很适合吗?」
「我觉得就是太适合了或许反而会少了些有趣的效果。像雷恩学长这种样子的,扮起来才有崭新的爆点,感觉很好玩。」
「真不愧是女装评论家鲁米莎大师,观点就是跟凡人不同呢……」
「呵。」
……你们是在聊什么东西啊。
「总之,玛尔榭和萨伊克斯你们俩真的没事吗?明明有伤在身……」
「我没事的。那点程度的伤睡一觉就能克服了。要是办不到的话,那可是无法胜任做个一匹狼的佣兵。」
「我也一样,人家那样对我,我岂能闷不吭声呢。如果只是哭着入睡的话,复仇鬼玛尔榭女王之名便要作废了!」
……这辆马车上载的尽是一些行事很荒唐的家伙。
总觉得我们好像组成了天下无敌的队伍呢!
符纹师公会的建筑物苍白地浮现在满月的月光中。
让师父等人所搭乘的马车在出入口前待机,我和柚叶两人前往礼拜堂。
我们穿过了敞开的礼拜堂大门。
苍白的月光如万花筒般从墙上的花窗玻璃洒下。
祭坛就位在一列列长凳的前方。在祭坛的后方,则有一尊右手持插在地上的巨剑、左手放在胸前抱着棺材的铜像。
守护火之公主棺材的巨人。
然后,那个人就站在铜像的脚边。
洛依德·里恩巴多。
我的哥哥。
「你真的赴约了,雷恩。」
洛依德眯起镜片底下的眼睛说道。
他左手背在背后,至于重新将眼镜扶稳的右手则戴着火之戒指。
「我们说好了。把公主交给我吧。」
「哼,我先跟你声明,老哥。玛尔榭已经被我们救出来了!」
「我早就知道了。我倒是从没料想到你会有这个能耐。真不愧是我的弟弟。」
「就算被你夸奖也不值得高兴!」
「哦……那真是遗憾。那么我就说真心话好了。你这弟弟真是个鸡肋——如果你能在圣菲亚娜祭死掉的话,我就能成功饰演一名痛丧弟弟的悲剧英雄了呢。我唯一的不舍,就是无法演出愚民们所乐见的悲剧啊。」
听到这一番话,我的思考顿时停止了。
我感觉到沸腾的热血正往脑门直冲。
「难不成你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推荐我参加圣菲亚娜祭的庆典的……?」
「要不然还有其他目的吗?」
「你这混帐……」
「雷恩,冷静点。不要被他的话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我知道,我虽然知道,可是……」
这实在太教我不甘心了。
对老哥而言,打从一开始我除了道具以外什么也不是。
「好了,聊天也聊够了吧。快把公主交来!」
「柚叶她……柚叶她……」
我握住剑柄的手,使力到甚至开始隐隐作痛。
接着一边冲刺,一边拔出了剑。
「休想我会把她交给你!」
洛依德高高举起用左手藏在背后的符纹水晶。
空气的漩涡在输送了Seed的水晶发出红光的同时跟着产生。
——又是那个类似陀螺形状的龙卷风吗?
那个龙卷风……果然下面比较细。从下面的话可以钻过去!
「就是这里!」
我脚用力一蹬,将剑向前刺出,然后一如用头部滑行一样整个人扑向了洛依德的脚边。剑尖掠过了他的脚踝。
「什么?呜……」
洛依德脚步一个不稳。
尚未完全形成龙卷风的空气漩涡将我的身体围绕住,吹向后方。
「呜咕!」
我全身重摔在礼拜堂坚硬的地板上。
「雷恩!」
柚叶大叫我的名字,跑来将我扶起。
大概是Seed半途就中断了的关系,龙卷风烟消云散地消失了。
「嘿。狂打相同的伎俩也太没新意了吧,老哥。你是不是过度相信自己的才能啦?
其实我本来是想砍他的脚的,果然没有我想像中那么容易……
洛依德尽管稍微瞪了一下,仍朝我投以无动于衷的眼神。
「——哦。看来你也学会耍嘴皮子了嘛,雷恩。」
符纹水晶开始振动,洛依德脚底下画有旋风的符纹盘发出了亮光。
符纹盘腾空浮起,站在上头的洛依德朝铜像脸部附近飞去。
他从手上卸下火之戒指之后,将其高高举起。
「那么我就将我崭新的力量展现给你看吧!」
就在这时,从后方跑来的某个人物穿过了我的身旁。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请你立刻离开这座礼拜堂!」
那个人脸上毫无惧色,以毅然决然的声音向洛依德呐喊。
「伊芙修女……?」
身穿修女服的伊芙修女站在我和柚叶面前护着我们,眼睛怒瞪着洛依德。
「不可以,那家伙很危险!修女你快逃啊!」
「哼,教会的修女吗?我劝你还是听听人家的忠告吧!」
洛依德脸上还是挂着从容不迫的笑容。
「不,我不会逃的。我有保护这个场所的义务!」
「伊芙修女……可是那家伙……我哥他……」
「嗯。我知道,雷恩。可是我不会让你自己一人孤军奋战的。不论何时,我都会与大家同甘共苦。」
伊芙修女的高亮气节和温柔反而教我心痛。
「是吗?既然你那么坚持,我就奉陪——嚣张的修女,就先拿你血祭吧!」
洛依德用力将水晶高举到前方。
「住……住手!」
我不会再让洛依德伤害更多的同伴了!
可是,下一个瞬间……
「…………?」
我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
洛依德只是高举水晶,却没有动作。
伊芙修女也是挡在我的前方以背面示人,一动也不动。
发生了……什么事?
「闹够了没,你们两个……」
柚叶用蕴藏着沉静的怒火的声音说。
「……开玩笑的啦。看样子好像被拆穿了呢。」
洛依德发出放松的声音。
「喂,这部低俗的烂戏是要演到什么时候。」
伊芙修女的身体解除了紧张。
「哎呀,我倒挺喜欢这部低俗烂戏的耶。」
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伊芙修女转过身子。
「雷恩,刚刚的演技你觉得如何呢?我演得非常棒吧?」
「咦……啊……」
我说不出话来。
我不愿去回想的画面硬是在我的脑海重现。
为我治好伤口的伊芙修女。
治愈了受到爆炸波及的伤患们的重伤的伊芙修女。
「伊芙修女怎么可能会……为什么?你不是苦撑到吐血,救了大家一命吗……」
「啊啊,你是说这个吗?」
伊芙修女语毕咳了一声。
从她的口中吐出了大量的血液。
「什……!」
被吐出的血液仿佛具有意识似的,在地板上频频抖动,并且不断翻腾。
虽然看起来跟人类的血液很相似,但有些不一样。那是清澈透明的红色。
『神之血』……
「你是什么人……」
「哎唷,你不要用那么吓人的表情看我嘛,雷恩。」
「你该不会是……」
柚叶稀罕地用严肃的眼神瞪视。
「久违了呢,柚叶。你终于想起我来啦?就如你所想的没错唷——」
伊芙修女的脸浮出了因冷彻而扭曲的笑容。
「——我就是你的姊姊『生命公主』。」
「生命……公主……为什么会是我哥的同伴……」
「因为,新公主王国终重建于这块土地上,而洛依德大人乃是成为基石的高人。」
洛依德放声大笑。
「没错!我在死者之塔得知了真正的公主之力。我明白只要得到那个力量,就能让人民臣服于我的膝下!然后我就会被选上成为公主之国的王了!」
公主之国……?
洛依德把戒指镶进了铜像的额头。
「苏醒吧!我的力量、火之公主苟维奴!」
洛依德把掌心贴上,输送能量强烈到火花四溅的Seed。
铜像上的符纹发出红光……进而起火燃烧。
礼拜堂被耀眼辉煌的火焰照得十分明亮。
皮肤感觉好烫。
被搂在铜像胸口上的火之公主棺材一如焚毁般融化,一名浑身红色肌肤的少女从中出现了。
少女的下半身和两只胳臂都被埋在铜像里,唯有胸部和头部整个外露。
鲜红色的头发随着热气的煽动摇曳,一如本身就是火焰似的。
「那就是……火之公主……」
「雷恩,我教你一件有用的事。公主会对输送更为强力Seed的人之精神产生深刻的反应!」
洛依德飞到少女的面前,把手盖在她的额头上,重新输送Seed。
「呜……啊……」
火之公主发出痛苦的声音,符纹一如从她的身体被拖出来一样浮现在半空中。
那个形状好像似曾相识。
那是……闸门?
洛依德把右手伸进了闸门。
「不要————————————!」
火之公主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发出如同悲鸣般的尖叫声。
等洛依德抽出手时……他的手上已握了一把剑身是熊熊烈火的剑。
那是符纹剑之火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简直可以称之为业火的极炎剑。
「呼哈、呼哈哈哈哈哈!我得手了,我得手了!火之公主的力量!」
洛依德举剑哈哈大笑。
礼拜堂的入口传来了鼓掌的声音。
「不愧是洛依德·里恩巴多阁下,身手令人叹为观止。」
胡子队长巴悖尔加率领部下的士兵在入口处现身。
三十名左右的士兵步入礼拜堂,一如将室内团团包围住般沿着墙壁站立。
巴悖尔加走到了洛依德的身旁。
他的手上拿着壮汉以前所持有的武器——蛇腹剑。
「如此一来,凯尔兹城下一届市长人选已好像拍板定案了。我罗古卢军也盼望能和新任领导者构筑友好的关系。」
「您客气了,巴悖尔加大佐。我才要大力感谢您至今的协助呢。」
「别这么说,那些只是不足以挂齿的小事罢了。呵呵呵。」
洛依德必恭必敬地低头行礼。
在他的身后……一名罗古卢士兵蹑手蹑脚地靠近将剑高举而起。
「呜!」
洛依德回身的同时顺势挥剑。身体被横斩的士兵顿时起火燃烧。
其他的士兵一阵哗然,像是心生胆怯似的往后退开。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大佐。难道您计划杀了我,夺取公主的力量?」
「我……我是不知情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是那个男的擅自行动……」
「是吗?那我就不要计较太多了。」
「没没、没错。用不着放在心上,阁下。嘿嘿嘿……」
「……反正不管真相如何,您的寿命都不会有所改变。」
洛依德冷冷地瞪视巴悖尔加,奋力向上挥起极炎剑。
「噫、噫噫噫噫噫噫!」
巴悖尔加一边发出僵硬的声音,一边将蛇腹剑往上甩。
锁链的剑身发出高速旋转的咻咻声。
极炎剑紧接着斩下。
一道纵向的火焰一闪而过,巴悖尔加的身体轰的一声起火燃烧倒到地板上。
「宰……宰了他!」
罗古卢士兵们高声嘶吼,举剑朝洛依德奔去。
「哼.……喝!」
洛依德随着吆喝声横向旋转了一圈挥剑。
炎刃有如波动般从极炎剑射出,在礼拜堂的半空中布下了火热又锐利的弹幕。
「快趴下!雷恩!」
柚叶大叫,把我按倒在地上。
火焰化成长枪倾盆而下。
长枪一一射穿士兵,眨眼间就让他们冒出大火燃烧。
「咕呜呜!」
其中一把炎刃刺穿了柚叶的背部。
「柚叶!」
我连忙握住炎刃将它拔起。
「好烫!」
光只是触摸,手就好像快要烧起来了。我一丢到地上,炎刃便形成一道熊熊燃烧的大火柱。
「柚叶……振作一点!」
「呜呜呜……」
柚叶痛苦地呻吟着。
被炎刃刺伤的背部被烧成了怵目惊心的焦肉。
我左右张望,四周的罗古卢士兵已全军覆没,尸体被火焰笼罩。
空气中弥漫着烧烤人肉的异臭。火焰变成鬼火,毛骨悚然地摇曳着。
「情况不妙……得先撤退才行……」
我将柚叶扛在背上,拔腿往大门冲。
「休想逃走。」
生命公主话一出口的同时,在她的脚边蠕动的『神之血』以高速在地上爬行,形状变得支离破碎,冲向浑身是火的士兵尸体。
『神之血』扩散成膜状,吞下尸体并包覆在上头。
「什……!」
倒在门前的士兵尸体浑身是火地自动爬了起来。
紧接着一人、两人、三人……包括巴悖尔加在内的所有士兵,全都化作浑身是火的魔人站起身,用膝爬行盖朝我而来。
「啧……无路可逃了……」
「啪哩!」一声,有某个东西撞破花窗玻璃闯进了礼拜堂。
是萨伊克斯!他在我面前着地,挥剑斩了眼前的火之魔人的身体。
魔人的身体有如往横向断裂般垮了下来。
「快!往这边走!」
我背着柚叶紧跟在后,跳过火焰,往礼拜堂外头直奔。
一股猛烈的热气吹袭而来,魔人从我的背后扑上。
「嗄呼!」
一把冰箭从门外射出,将魔人贯穿射下。
「动作慢吞吞地在搞什么!还不快跑!」
师父架着搭配了水之符纹的十字弓咆哮。
我冲到了礼拜堂的外头,一路逃到中庭。
「雷恩学长!」
「没事吧!我们听到了一声轰然巨响!」
玛尔榭和鲁米莎从公会的出入口的方向赶了过来。
「我没事,可是柚叶她……」
我让柚叶躺在中庭的草坪上。
弯下身子把脸贴近,可以听到她痛苦的喘息声。
一触碰她的脸颊,发现摸起来冷冰冰的,就跟她变成棺材时一样的冰冷。
「你等着,我马上为你疗伤……」
「就算疗伤……也只是白费工夫……因为本宫的身体……跟你们是不一样的……」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就放着不管吧!」
「……雷恩,解开本宫的封印……」
「封印……?」
「没错……本宫的体内被钉有封印的楔子……你要做的就是把它拔除,解放本宫的力量……这么一来,本宫就能得救……」
「解放力量……真的好吗?你不会因为这样而感到痛苦吗?」
「在火之公主醒来的当下,那便是本宫的义务……要不然,所有人都会被烧死……」
「好吧。那我该怎么做?要怎样才能拔除楔子?」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才对……快回想……当初第一次……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点……」
柚叶合上眼睛,仅剩紊乱的喘息。
「第一次见面的地点……?意思是那个海岸有什么吗……?」
那种鬼地方到底会有什……
不,不对。我和柚叶第一次见面的地点是……
「我老家的地下仓库吗……」
三年前我在老家地下仓库捡到戒指的时候。
那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问题是我该怎么做?那间仓库老早就被埋起来了耶。」
「说到这个,雷恩。我一直有个想不通的地方……为什么那枚戒指会掉在雷恩家呢?」
玛尔榭提出疑问。
「有啥好奇怪的,这当初一定是我老爸或老哥的东西啊……」
说到这,我猛然惊觉到一件事。
「对了,公主的戒指很像是由造棺的符纹师子孙代代流传的样子。这么说来,难道我家也是其中一门家系吗……」
问题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戒指会那么不受重视地被丢在仓库地上呢。
忽然,柚叶说过的话在我脑中重新浮现。
去死者之塔时,她曾这样喃喃自语。
『难道本宫是被众人遗忘的存在吗……』
被众人遗忘的存在。
甚至被我们里恩巴多家遗忘要继承戒指一事的存在……
如果……如果我们家真的曾是柚叶戒指的继承者的话……
「就是死者之塔……结论是我们家是同时继承戒指和受托管理死者之塔的家族——换句话说,这两件事可以放在一起思考……」
我起身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
「各位!我现在要带柚叶去死者之塔。」
就在此时,地面突然晃动了起来。
「怎么了!是地震吗?」
「奇……奇怪……?」
鲁米莎模样有些惊恐地指了礼拜堂里面。
祭坛后方的那尊着火燃烧的火之公主巨人铜像。
手中的巨剑缓缓地举起来了。
炎之巨人发出「啪叽啪叽」的迸裂声,踏出了脚步。
地板上满是飞舞的火花,花窗玻璃在礼拜堂的晃动之下齐声破裂。
「快……快逃……」
礼拜堂的正面从内侧被粉碎。
优美地堆叠搭盖而成的砖瓦墙发出巨响,崩塌倒下。
炎之巨人在中庭现身,将公会的五座塔照耀成火红色。
变成了火之魔人的罗古卢士兵们则在巨人的脚下东奔西跳,仿佛在狂舞般。
「我不会让你逃走的,雷恩!把那个公主交出来!」
洛依德搭着符纹盘一边在巨人头部附近飞行,一边嚷嚷。
巨人高高端起了巨剑。
「弓箭队!放箭!」
就在这时,冰箭随着号令从耸立在礼拜堂旁边的塔的窗口一同射出。
冰箭吸收了空气中的水蒸气膨胀成好几倍大进而凝固。
形同冰柱般的弓箭接连射进了巨人的身体。
「不要————!」
火之公主在巨人的胸口发出惨叫,巨人的身体一个不稳晃动了起来。
「真是,让老人三更半夜还醒着不能上床睡觉可是不道德的!」
在窗内指挥着符纹师弓箭部队的阿不列总裁怒骂着。
「各位,不要停手!继续射!」
第二波的冰箭随即射出。
「啧。这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死老贼。」
巨人的剑用力一挥,所有的冰箭都被击落了。
紧接着巨人挥出左拳直击塔中半段的墙壁。化成了瓦砾的墙壁随着轰然巨响坍塌落下,卷起烟尘。
数名来不及逃亡的符纹师摔到了地面上。
一群火之魔人一如猎食猎物的野兽,蹦蹦跳跳地向符纹师展开袭击。
「这里交给我!」
萨伊克斯冲上前拔剑斩了魔人的背部。
「我乃自业火诞生的豪奢奇书,统帅被封印在书写于地狱的至极魔书里的黑暗与光明与大地与掌管天空的混沌与惨淡、秩序与必定的使者。现身吧,用九张血盆大口吞噬光明,以十八只眼睛睥睨黑暗的大蛇!」
鲁米莎翻开世界幻兽大全唱诵后,书本冒出一道烟雾,巨大的蛇影显现而出。
影子化为实体,发出刺耳的嗥叫响彻公会的中庭。
那是九头大蛇——休多拉!
「鲁米莎,你的选择还是一样很冷门哪……」
被休多拉的咆哮吸引回头,魔人们一同朝九颗头扑去。
魔人们手持的炎剑一刺入,休多拉的身体便一口气起火,刹那间消失不见。
趁着魔人不知所措、东张西望的大好机会……
「就是现在!」
重整态势完毕的符纹师们所射出的冰箭将魔人一一射爆。
「哼,我也不会输的!」
「喂、喂,玛尔榭你手有伤不是吗?」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了!」
玛尔榭从符纹包拿出有一次在我房间闹得天翻地覆的清扫机。
「呸鏮呸鏮~!超高性能清扫机·改!」
「你把清扫机搬出来是怎样啦!」
「我私底下有偷偷改造过!你等着瞧吧!」
玛尔榭一按下按钮,清扫机就开始高速旋转,在土地表面奔跑。
一如循序渐进在画出圆形似的,清扫机在地上刻印出了以三个巨大符号为中心的符纹,分别是力的象征、巨人的肉体、不屈的生命。
「这是将事先输入的符纹刻印在地上,然后注入『神之血』的新机能喔!」
「也太犀利了……而且,这个功能已经脱离清扫机原本的目的了吧……」
玛尔榭把手贴在符纹之圆的中心传送Seed。
「大地的巨人啊,在我面前展现高山也能扛起的力量!出现吧,土灵!」
光之帘幕沿着符纹的图形纵向伸展,能轻易将人类一把抓住的泥土胳臂从中出现了。一开始只有一只,接下来另一只也从中伸出。将两只胳臂拄在地上后,不久轮到一颗凹凸不平的岩石头部抬了起来。
一个体积有玛尔榭以前所召出来的三倍以上的土灵随着地鸣一同站了起来。
「好大……」
「雷恩!以后就换它来追你屁股啰!」
「…………真的假的?」
「吃我这招!玛尔榭式超级回旋————踢!」
土灵使出与沉重身躯不符的轻快身手,回转身体半圈,赏了炎之巨人的喉头强烈的一脚。
「咚!」的一声,激撞所产生的猛烈振动震彻五脏六腑。
炎之巨人身体严重失去平衡,背部撞上了其中一座塔。
一阵天摇地动,从塔上崩塌的瓦砾从天洒落在巨人的身上。
「……啊,如果你们能尽量不损害建筑物来战斗,老夫会很高兴的!」
阿不列总裁像是在发牢骚似的嚷嚷。
「啧,狂妄的东西!看我把你给砸了!」
巨人配合洛依德的声音用力踩踏地面突进,向前刺出炎之巨剑。
「霍!」一记闷声响起,土灵的右手断了。
「畜生……果然赢不了吗……」
「雷恩!这里交给我们,你前去死者之塔吧!我们撑不了太久,你动作要快!」
我用点头回应萨伊克斯的呐喊。
「哦!你就骑俺的马匹去吧!」
我从马车松绑向师父借来的马匹,背着柚叶上马。
「大家,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不要死命硬撑!我马上就赶回来!」
我策马朝公会的出入口外头奔去。
目标死者之塔,我头也不回地疾驰。
旧地重游的死者之塔,位在最顶楼的壁画房。
在太阳下山的这个时候,塔内一片晦暗。唯有满月的月光依稀从天花板的采光窗洒下而已。我举起从师父马车借来的提灯。
六张令人不寒而栗的公主壁画在摇曳的灯光中浮现而出
封印柚叶力量的楔子一定就在这里。
可是,我该做啥才好。
不快点采取行动的话,柚叶就要……
我内心满是焦急。
好重……
我感觉到背上的柚叶正在逐渐变重。
「我把你放在地板上喔……」
我轻轻地让柚叶在石头地板上躺好。
她仍双眼紧闭,几乎一动也不动。
我一碰她的手,发现触感变得比刚才更像冰冷的金属——而且隐约有变成黑色的迹象。
「雷恩……啊……」
喘息般的声音从柚叶的口中流泄而出。
「看来……时候到了……本宫将……再度……陷入……长眠……」
「喂、喂!柚叶你在胡说什么啊!」
「不用……担心……公主……是不会……死的……只是……看来得跟……这个时代……说声再见……了……」
「拜、拜托你不要再说那种话了……」
「呵呵……这个时代……感觉还……满……不错……的喔……」
「喂!柚叶!」
「后会有期……了……雷恩……」
说完最后一句话,柚叶闭上了嘴巴。
一种类似黑色烟雾般的东西从她的身体喷出,形成一道膜包覆了全身。
膜的颜色又黑又浓,开始凝固成形……最后变成了棺材的形状。
「柚叶……柚叶!」
我一再敲打棺材的盖子。
唯有又硬又冰冷的触感传到我的手上。
「混帐东西……怎么就……擅自自己一个人……跑到不知哪里去了……」
原本镶嵌在棺材盖子上的柚叶戒指自动浮起,一如被退出来一样被推挤出来。
「喂……别闹了……」
我拿起戒指想要塞回原先的地方。
但那里一样硬得要命,只是不断发出「喀喀」的声音塞也塞不进去。
「畜生……为什么会塞不进去啊……」
因为流汗,我手一滑没拿稳戒指。
戒指发出一道细小的清脆声掉到地板上。
然后一如受到磁力的吸引般,一路滚动到墙壁才停了下来。
我连忙追上去捡起来。
「…………?」
我看着手上的戒指突然有了新的发现。
「戒指……产生了反应……?」
戒指上面的符纹泛着微弱的红光,节奏缓慢地忽明忽暗闪烁着。
「墙壁……吗……?」
只要拿戒指一贴近墙壁,光的亮度就会加强,闪烁也跟着变快。
我拿戒指四处高举,找出了反应最强的场所。
「这里吗……」
一道位在两幅壁画之间,看似平凡无奇的石壁表面。
不过……我觉得那里好像有东西闪了一下,因此我将提灯熄灭。四周顿时暗了下来。墙上有一道纵向细长的裂缝,可以看见和戒指的符纹同样颜色的光从缝里溢出。
「有东西埋在里面……」
我用指甲勾住隙缝打算将它剥开。
「这样不行……指甲会先断掉。看来只好……」
我拔出剑,使劲敲下。
火花溅起,刀身也毁损了。可是石壁的隙缝丝毫没有因此而变大。
「也太牢固了吧……这样根本无法敲碎……」
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我发现腰上还悬挂有另一个东西。
是我向萨伊克斯借来的短剑。
「他好像有说这把剑比一般的岩石和金属都还要坚硬……用它的话,搞不好……」我握住短剑,再次使出吃奶的力气敲下。
剑尖刺进了缝隙……石壁的碎片四溅。
「有机会成功喔……!」
我不断用短剑敲打,将石壁挖碎。
从掌心大小的破洞,可以看见黑色的壁面。
和棺材一样带有黑色光泽的金属质壁面。
虽然只能看到冰山一角,不过上面很像绘有跟棺材同种类的符纹。
而且黑壁外露的部分上,有一个位置符纹有所阙漏。
一个硬币大小的空白。
我用颤抖的手战战兢兢地凑上戒指,用指环触碰那个位置。
于是戒指像是被吸入一样镶嵌在上头,符纹串连了起来。
「如果把Seed传送到这里……」
我轻轻把手搁在上头,努力在脑海里描绘意象。
——可是一点灵感也没有,脑子里一片黑漆漆的。
「畜生……为什么在这种时候……」
我用力敲打墙壁。
为什么!为什么都到了这种关键存亡的时刻我还是没办法使用Seed!?
我这样还能算是符纹师吗!?
再这样下去柚叶她就……
我的脑中浮现了自从相识以来那家伙的脸。
态度傲慢臭屁,可是又仿佛一直庇护着我的少女。
现在我深深认为,那家伙真的是拥有超凡力量的公主。虽然个性蛮横骄傲,不过有时又很善解人意,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我重要的朋友!
「偏偏……偏偏我却没办法救她……岂有此理!」
我一边吼叫,一边用奋力殴打的劲道大力地将掌心按压在黑壁上。
就在那个瞬间,我的脑筋迸出了闪光。
仿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有一盏灯亮起似的,强力的Seed能量倾泻而出。
感觉那就好似柚叶的身影……描绘柚叶的意象转化成了力量……
力量沿着我的手,流进黑壁上的符纹。
石壁上各处的隙缝漏出了红色的光芒。
光在壁面上划出一道道的龟裂,墙壁和六公主的壁画发出碎裂的声响,崩塌毁坏了。
画有红色古代符纹的壁面在成堆的碎石上方赤裸裸地露出。
在那面墙上……有一幅尺寸大上了一号的壁画。
「这是……」
画中所绘的,不是其他东西,正是另一名公主。
拥有漆黑得如乌鸦般的黑色羽毛,并且两手持着双刀的公主。
在她的脚底下……其余的六名公主……
一如被砍死了一样,颓然倒地不起。
「那是柚叶……吗……?」
在符纹光芒的照射下,柚叶的棺材一如受到了吸引般浮上半空中。
棺材在壁画正面的半空上立起,停了下来。盖子往侧边打开。
从棺材中露出来的东西是……
「闸门……」
跟之前看过的一模一样的闸门绽放着红色光辉被布置在棺材的内侧。
「这是教我……进去的意思吗……」
我紧张地咽下了口水。
既然都走到这一步,那也无路可退了。
「柚叶……我去找你啰……」
我进入了柚叶的棺材。
穿过闸门后,那里是一片宛如海底般被苍蓝色的烟雾所笼罩的空间。
在来自四面八方柔和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朦胧发亮。跟冬天的清晨一样,皮肤感觉到凉意。
「呜哇!」
由于脚底没有立足之地,我的身体开始落下。
……但有一股如在水中般的奇妙浮力在支撑着我。
我慢慢在空间往下移动,不一会儿便看见有建筑物的屋顶渐渐从烟雾的底部出现。
好几座形同巨大针叶树般的玻璃尖塔伫立着。
在朦胧到看不清楚的远方,有一大片尖塔组成的蓝色森林坐落。
继续往下深入,发现塔与塔之间仰赖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回廊联系,所有的塔的底部则构成了一座城堡。
一座腹地广大的城堡。
有如虚构的玩具般金碧辉煌,而且气势磅礴的巨大苍蓝色城堡。
不久我降落到类似的面的地方。
脚底下那一大片辽阔的地面同样也是滑溜溜的玻璃。不过与其说是地面,不如说是地板。玻璃被染上匀整的蓝色,无法看透另一侧。
玻璃城堡的大门雄伟地耸立在我的眼前。
上一次进入闸门的时候只有看到苍蓝色的烟雾。没想到底下竟然藏了一座这么雄伟的城堡……
一直呆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举步走到大门前。
这是一扇我需要扬起脖子仰望的巨大方形大门,四周钉上了玻璃的钉子。我用手触碰滑溜的中央后,大门瞬间发出红光,一声不响地往左右两侧敞开。
走进去一看,里头是一间大厅。
外头的阳光透进玻璃射入室内。或许是光线封存了起来,里头十分明亮。
大厅除了左右两侧有楼梯和门以外其余一无所有,景致乏善可陈。透过天花板隐约可以看到外面的塔。看来从室内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
在大厅的中央,则站着一名少女。
「柚叶……」
画在棺材上的符纹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同时包覆着柚叶的身体。
她的身体……就跟幽灵一样,看起来有点半透明。
「你终于来了。」
柚叶仿佛在喃喃自语似的平静说道。
虽然声音跟以前一样,可是感觉好像充满了威严。
搞不好这才是她真正的姿态吗……?
「你是柚叶吧……这里……是你的里面吗?」
「没错,我是被封印在棺材里的公主之魂。这里是透过符纹之力所重现的公主之国宫殿。我在这座城堡度过了漫长的长眠岁月。」
「公主宫殿……你说的重现是什么意思?」
「很久以前,存在于这个大地的宫殿在面临世界崩坏的危机时坍塌了。子民们为了让宫殿的风貌永存,于是连同我的灵魂一起封印在我的棺材里面。」
「等一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有世界崩坏这档事!」
「——距你们现在的时代约一千五百年前,世界曾一度濒临灭亡边缘。」
「灭亡……」
「你记得你们口耳流传的神话吗?」
「啊、啊啊。六名公主一创造出世界,就降临到地上建立国家,和人类一同生活是吧?然后啥魔族之类的率兵前来攻打,于是公主们使出最后的力量迎战。最后国家虽然成功守下,可是气力放尽的公主们也都死了,其遗体被殓入棺中,并且画上了灵魂永世不灭的符纹……这个神话有出错的地方吗?」
「并没有错,那些全是这个世界曾经发生过的事。可是那则神话并未传达一切的事实。」
「一切……?」
「你想知道神话的真相吗?」
听柚叶这么一间,我还没得及思考便点了点头。
「——好吧。那你用心听仔细了。」
「我是在世界被创造出来之后才醒来的,所以并不晓得我的公主姊姊们是如何创造世界的。等我拥有意识时,我已经具有人类外型的身体,并且从姊姊们口中得知『你是第七个公主』的事实。
我自从醒来后,便一直生活在这座宫殿里。以宫殿为中心的公主之国,就搭建在世界唯一的大陆中央。人类在六名公主的统治之下,在那里展开了生活。因为创造了这个世界的公主是不死的存在,所以公主之国注定会永垂不朽。
——那个时候,我还没贡献出任何身为公主的创造。身为公主,我对这个世界却没有创造出任何贡献。可是,感觉上这个和平繁荣的世界已经无须再创造任何事物了。我只是一天又一天过着烦恼、思考自己诞生的理由的日子。
但无论我怎么绞尽脑汁,我都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十分周全,没有欠缺了。
然后岁月流逝,你们所熟知的战争爆发了。
向我们公主之国掀起战端的,是定居在大陆边疆的民族们。他们觊觎王国的繁荣与财富,举兵攻来。子民们虽揭竿抗战,但在不敌对方的人海战术战局而呈现一面倒。于是,公主们为了保护国家的安危,终于亲上前线。
但我没有参战。因为我没有战争的知识与技术,也不具备力量。
公主们的力量早在创造世界的当时便几乎消耗殆尽。尽管如此,我从宫殿见识到的战争依旧令人震慑。雷霆有如大雨般倾盆落下,熔岩四溢,暴风雨肆虐。公主们打败了敌军,王国恢复了和平……乍见之下仿佛是如此。
但事实并非如此顺遂。大战之后才是崩坏的开始。
敌我双方战死的人类流出了大量的Seed,浓厚地充斥在大气之中。
充满憎恨悲伤与痛苦的Seed污染了公主,使她们的力量为之失控。
就连公主本身也无法控制那个力量。源源不绝地从六名公主身上喷发出来的力量开始对世界造成破坏。地表崩裂形成黑暗的山谷,令星星自天空降下,熔岩焚烧大地,海啸冲刷了万物,死者自地狱复生,人类的城市化作废墟。
我们公主所居住的宫殿坍塌下,地面沉入海底,被乌云笼罩的大陆反而自海面隆起浮现。世界的陆地版图产生了变化,过去王国所在的土地变成狭小的岛国,另有一个幅员辽阔的大陆在东方诞生。尽管让地形产生激烈的变动,公主们的力量依然不见衰减。无数的人类与生物丧失了生命,感觉世界好似就要被毁灭了。
直到此时,我才认清我该做的事。
我发现这个世界所欠缺的最后的东西是什么了。
那就是公主的『死亡』。
就在我顿悟的瞬间,力量自我体内深处萌生,我成了『死亡公主』。
我飞遍全世界,手持死之刀一个一个葬送掉我的公主姊姊们的性命。
世界逃过了崩坏的命运。可是人们害怕我,将我视为忌讳不祥的人物。他们把我当作在世界各地带来死亡的死神。这个想法并没有错,如果我的力量也跟姊姊们一样失控的话,人们的疑虑就会成为现实吧。
因此,最后我了结了我自己的性命。
就这样,这个世界所有的公主都陷入了永眠。」
说完后,柚叶朝位在大厅旁边的楼梯走去。
「——来吧,子民。让你见识我的姿态。」
「柚叶的姿态……?」
我一边思考其中的意思,一边跟在后头爬上楼梯。
「现在的你应该有办法让我的力量苏醒吧。」
柚叶一度回过头,露出像是在缅怀过去般的微笑表情。
「第一次相会的时候,我还在担心未来不知会有何变化,不过——雷恩,你成长了哪。」
柚叶打开楼梯尽头的一扇小铁门走了进去。
我跟着踩进去一瞧……那里是一间昏暗的小房间。
唯有这房间的墙壁是用沉重的石块搭盖而成的,简直跟牢房没两样。
我进到房间后柚叶就不见了。仿佛凭空消失般,四处不见她的人影。
不过,取而代之有一个东西伴随着压倒性的压迫感存在于这个房间。
那就是石像。
一尊两只手臂摊开、下半身一如被固定住似的埋在墙里的女性石像。
少女背后长着一双巨大的翅膀,两手提着刀,身穿破破烂烂的羽毛衣。
石像少女的长相——正是柚叶。
至于柚叶的胸口——则有一把拥有漆黑刀身的刀刺在上头。
「那就是……封印的楔子……?」
我胆颤心惊地走近打量。石像一动也不动。
她的脸固定在一个痛苦的表情上,光看都觉得于心不忍。
我把手放在歪斜变形的刀柄上。
「柚叶……我现在就让你轻松……」
我试着抽出刀。
刀却文风不动。
「呜喔喔喔喔喔喔!」
我拉开喉咙嘶吼,用双手使劲拉。
脑袋开始发烫,球状的红色光芒像是迸裂开来一样扩散。
这是……Seed的结合体……?
我两只胳臂发热,如同红白色灵气的能量喷发出来……
刀一如突然失去了支撑一样,轻轻松松就被我拔了下来。
石像顿时出现了裂痕,表面开始崩裂落下,就在我看到里面东西的瞬间……
我的身体被过剩的劲道抛飞到地板上,同时地板开始脆弱地崩塌落下。
我直往深邃的虚空之底坠落。
可以看见在那底部的是……我当初进来时所穿越的符纹闸门。
「好痛!」
我一屁股摔在坚硬的地板上。
看来穿过闸门以后,我回到了死者之塔的样子。壁上的符纹失去光芒,融进晦暗的黑暗之中,闸门已经消失不见。
我感觉到前面有人,缓缓抬起头仰望。
她——柚叶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笔直地注视着我的那对眼珠,泛着鲜血般的红色发光。
黑色的礼服变成破烂羽毛般的质地,一层又一层地围住身体。
背上则长了一双形似乌鸦的巨大黑色羽翼。
然后两只手各提了一把刀。
柚叶用高贵冷酷的表情睥睨着我。
「我乃死亡公主帕弗·卡赫。是带给万物死亡、使其回归于无的使者。以这对在冥界锻造而成的冥刀,斩断存在的根源。」
「死亡……公主……」
我的手上还握着刚刚拔出来的那把刀。
「你手中的那把刀与我持有的相同,皆是葬送万物性命的冥刀。即便是生命公主所创造出来的生命,也能使其化为无力吧。纵使是神也难逃它的力量。」
「这把刀连神都杀得了……?」
「不过那把刀会吃掉你的Seed,得当心使用。」
这时地板突然震动起来,死者之塔摇晃得十分剧烈。
外头传来了某巨大物体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炎之巨人追来了……」
柚叶举头仰望天花板后,张开黑色羽翼振翅飞起。
她挥动两手的刀,轻而易举地便将天花板切开。
然后一如被满月的夜空吸去般直往塔外飞去。
「等、等我啊!我也要去!」
我搭乘升降梯下楼,从大门冲到了外面。
火花爆裂的声音和夹带着热气的风朝我吹袭而来。包围死者之塔的森林出现了一排直线的火势。大火燃烧的群树冒起阵阵浓密的黑烟吹向夜空。
浑身是火的巨人就光芒万丈地耸立在那片化为火海的树林前面。
巨人身上燃烧的火势比先前还要更加猛烈,仿佛成长变大了一样。
——大家都平安无事吧。
我解开系在塔前的马匹缰绳。
「快去躲在安全的地方。」
马匹一边发出嘶鸣声,一边飞奔逃进森林。
「你解开公主的封印了吗……辛苦了。想必你是为了把公主献给我在张罗准备吧!」
我仰头望天,洛依德正搭着符纹盘飘浮在巨人的旁边。
「废话少说!有胆下来这里打啊!」
洛依德无视我的叫嚣,注视着在巨人前方张开双翅的柚叶。
那个黑色的身影宛如在巨大躯体前方飞舞的黑色小乌鸦。
「在这世上觉醒的火之公主啊。假使你的力量将为国家带来毁灭,纵使你是姊姊,我也不惜赐与一死!」
「笑话!」
随着洛依德的大叫,炎之巨人用力挥下了巨剑。
顺势刮起一道猛烈的热风,溅起满天的火花。
柚叶一如一尾羽毛般在空中旋转飞舞,闪开巨剑的攻击。
炎之巨人的剑砍毁了死者之塔的顶部。
瓦砾碎片朝我头上落来,我慌忙跑到旁边回避。
咚嗡嗡嗡……无数巨大的石块碎片发出轰然巨响,一块块地陆续砸落在我的旁边。
「好险……」
「呜嗄嗄……我找到你了……」
一个耳熟的声音令我心头一惊,我东张西望地环视四周。
——不知不觉间,有十个左右的火之魔人团团围住了我。
正面的那个体积比其他魔人都要大了一圈的火之不倒翁是……
「巴悖尔加!」
过去曾是巴悖尔加的魔人转动着喷溅出零星火焰的蛇腹剑,砍向四周的草丛。每一刀都使地面的草丛随之起火燃烧。
「我在这里!尽管放马过来吧!」
我端起死之冥刀叫嚣。
「上!放火烧,烧光这一切!」
魔人们随着巴悖尔加的咆哮一同纵身跃起朝我扑来。
我踩稳脚步,一次锁定一个目标挥刀。
当刀尖轻轻擦到的瞬间,火便像气数已尽似的眨眼间熄灭,烧成焦黑的士兵尸体颓然瘫倒在地。
「这、这就是冥刀的力量吗……」
紧接着,魔人或从右边或从左边跳着朝我用火热的剑尖刺来。
我闪过攻击,回身的同时立刻挥剑,断送狂暴的火焰和虚假的生命。
从火牢获得解放的士兵身体发出沉重的声响,一一倒进草丛之中。
最后只剩巴悖尔加一人了。
「接招吧————!」
我握稳刀,蹬地冲刺。
巴悖尔加乱无章法地挥舞的蛇腹剑不断洒下火花。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吧吧吧吧!」
刀和锁链互击。
下一个瞬间,蛇腹剑仿佛被风吹熄的蜡烛,一口气消失不见了。
「噫耶——————?]
「胜负已分!」
我借助余力顺势将刀横向一带。冥刀将包覆巴悖尔加肚子的火焰切开了一个大裂口。
火焰顿时熄灭,焦黑的尸体无力地伫立在草原上。冒出了白烟。
啪沙。巴悖尔加的身体颓然地一头往后栽的同时,地上的草跟着烧焦,飞散得四处都是。
「接下来剩炎之巨人了……」
柚叶和巨人交战的地方传来一道风的呼啸声。
柚叶的刀所绽放的光辉,由上往下呈纵向一直线的轨迹画出线条。
巨人所持的巨剑溃落。火焰的团块烧成灰烬并往下方坠去。
「好!我也去助阵!」
有这把刀在,要削弱那巨人的力量也不是问题……!
就在我打算冲上前的时候,搭乘在符纹盘上的洛依德一如要阻挡我的去路似的飞来。
「…………」
洛依德离开符文盘挡在我的面前,一语不发地瞪着我。
他举起手上的极炎剑摆出架式。
「没想到居然会有认真和你交手的一天……」
我同样举起了冥刀。
「这正合我意,哥。我来当你的对手吧。」
「你以为你赢得了我?」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洛依德的身体突然往旁边晃动……在刹那间消失了!
「……呜!」
我立即扭身,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绕到我身旁的洛依德所挥出的剑。
……好快的速度!
剑和刀互击,火花四溅。
即使碰到冥刀,洛依德剑上的极炎仍然完好如初。
我拼了老命挡住频频朝我挥下的剑击。
每回短兵相接所掀起的火焰都火烫地掠过我的脸颊。
「怎啦!雷恩!你想就这样被我烤熟斩死吗!」
「哼!你的剑路跟以前一样,完全没有改变!」
好快。快归快,可是一整个就是精英的架式,依循正规剑技的剑路。
以前我请哥带我练习剑术时的往事在我脑中浮现。
「轰!」的一声,烈火猛然窜升的声音响彻了四周。
柚叶蹬地高高跃起,直线贯穿了炎之巨人的胸口。
咕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巨人的身体发出听起来既似旺盛烈火在摇曳的野兽所发出的惨叫声响,有如沉没一样渐渐往前垮下。
一阵如同爆炸所掀起的风暴般的焚风席卷而来,将地面化作焦土。
柚叶在倒下的巨人的上方腾空飞行,仿佛在睥睨巨人一般。
「柚叶!干得好!」
「……混帐家伙……」
眼睛带着憎恶的目光,洛依德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再打几次结果都是一样!你的剑路就只有一种模式而已!就算你是一流的符纹师,看来剑术仍是二流的哪!」
「住嘴!我要亲手砍了你!」
满是恨意的洛依德之剑速度飞快。光是要挡下连续向我挥击而来的剑就让我吃足苦头了。
不管我再怎么防御,剑仍像执拗地纠缠不放的狰狞猛犬般朝我劈砍而来。
我的脚步忽然开始不听使唤。
一股隐隐作痛的感觉在我的脑袋里渐渐蔓延开来。
——这是……冥刀在吞噬我的Seed吗……?
「呜呜!」
我承受不住洛依德挥下的剑压,整个人被弹飞到后头。
我的侧腹和脸颊重重地摔在地面,漫天飞扬的尘土落在脸颊上。
口腔裂开渗出了血味。
洛依德收剑往后跳开,一边重整呼吸,一边重新摆出架式。
从那个姿势看来,他是打算从天空射下火焰弹幕吧……
「雷恩……我们差不多该做个了断了……」
……想要一招分胜负吗?
我把冥刀刺在地上,用它撑起摇摇晃晃的身体。
缓缓将冥刀高举过头,摆出架式。
我气喘吁吁,连肺部都疼痛了起来。
体力已来到极限。如果我要孤注一掷的话,也只剩接下来的机会了……
「嘿,老哥。」
「……怎么。」
「我告诉你一件好事。」
「我不想听。」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唤醒柚叶……公主吗?」
「我哪知道啊啊啊啊!」
洛依德剑上的火焰窜升得比人还要高。
他开始挥动极炎剑作势画出火圈。
「那是因为老哥你丢掉了公主的戒指啊!」
「…………?」
原本流畅灵活地扭动身子的洛依德赫然动作变得迟钝。
「你还记得吗!三年前我在地下仓库找到的生锈戒指。被你遗忘、丢弃的那枚戒指!它就是唤醒柚叶的戒指啊!是你自己眼睁睁地让公主的戒指从眼前溜走的!」
「你说……什么……?」
动摇在洛依德的脸扩散。
动作顿时完全停了下来。
——就是现在。
「喝啊啊啊啊啊啊!」
我用力一蹬,笔直向前刺出冥刀。
「呜!」
洛依德扭身避开。
刀锋轻轻划过了洛依德的右手。
「呜喔喔喔喔喔!」
洛依德缩起身子,痛苦地按着右手臂。
极炎剑掉到地上,火焰高高地窜起。
洛依德的右手……手肘以下的部分变成了黑色,就像一分为二似的静静崩解了。
「这也是冥刀的力量吗……」
即使是神也能杀死的力量……
一幅貌似长方形之门的符纹浮现在洛依德身后的半空中。
「……闸门?」
一名女子有如从闸门内冒出似的现身。
「伊芙……不对,生命公主……!」
生命公主迅速来到洛依德身旁,轻轻扶起他身体仅剩的右手臂部位。
「快用你的力量……治好我的右手……」
「不行。死亡公主所带来的死,即使是我也无法治愈。」
「可恶恶恶恶恶恶!」
洛依德忿忿不平地瞪了我一眼,激愤得咬牙切齿。
「那你就杀了那小子!」
当洛依德扯开喉咙大叫时,柚叶静静地自天降落在他的前方。
她缓缓地抡起一把刀指向生命公主。
「……看来这回是我们吃下败仗呢。不过还有其他公主的力量,现在放弃仍嫌太早。」
生命公主拉着洛依德的身体跳开,消失到闸门之中。
「我一定会将公主的力量拿到手……!」
洛依德最后丢下了这句话,闸门一如融进空气里似的,消失得不见踪影。
可能是紧张感解除的关系,我感觉到浑身虚脱无力。
「柚叶,太好了……你看起来平安无事……」
柚叶重新面向我。
「雷恩啊,快把那把冥刀插回我的胸口。」
「……我、我怎么下得了手呢?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乃为万物带来死亡的死亡公主,我的力量十分危险。最好是拿那把刀当楔子,重新封印我的力量。」
「可是这么做的话柚叶你……」
「无须担心。那把刀本来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不会造成伤害的。」
「原来……是这样吗……」
我不禁凝视那把漆黑的刀。
「那……我要动手啰……」
我按照柚叶的指示,轻轻地用刀尖抵住柚叶的胸口。
「呜!」
才一听到小声的悲鸣,刀就像被吸收进去一样沉进了柚叶的胸口。
黑色羽毛仿佛融解般从身上落下,柚叶跪倒在地。
「你没事吧!」
我连忙搀扶她的身体。
「呵呵,看来本宫是太久没大闹一场,一不小心就消耗太多你输送给本宫的Seed了……本宫暂时睡一会儿好了。」
「喂、喂,你不会一睡不醒吧……」
「怕什么,等天亮本宫就醒了。你不要打扰本宫睡觉喔……」
于是柚叶的身体被柔和的光笼罩……变回了黑色棺材。
看着看着,感觉连我都突然遭到睡魔的攻击了。
四周持续闷烧着草木的火势释放出阵阵的浓烟,热气逼人。
好像有听到同伴们在某处呼唤我的名字的声音。后来我就这么趴在棺材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