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林蒂斯法恩位在神圣国菲亚娜的北方,在距今约一千五百年前,当时的菲亚娜国王菲恩一世选择在此举行建国仪式。之后,国王便在水晶塔建立了王室,目前是由莉米雅女王所统治。拥有蓝光闪耀的水晶塔和四通八达的水路,将市容装饰得华美无比,而以‘蓝水晶城’之姿享富盛名。此乃菲亚娜王国美丽的首都。”
玛尔榭在念完介绍手册之后,碰的一声合上了册子。
出发的第二天。今天我们也是一大清早就在马车上摇。
马车目前行经地势平缓的草原街道。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偶尔可以看见草房民家零星散布,四周则有悠哉吃草的山羊。
“怎样?听完之后能想像王都的模样了吗?”
“问题是那是观光用的介绍手册吧,我们又不是去玩的!”
“大家都是第一次上王都吧,就算是观光用的也一样很有用啊。”
“玛尔榭说得一点也没错,本宫也是有备而来的你们瞧!”
柚叶从口袋掏出了一张折叠得小小的简介给大家看。
上头是占满了整面篇幅的笔绘王都地图,而且到处标记着密密麻麻的解说文。
“那是啥啊……‘吃遍魅惑王都大小店的美食地图’?”
“这是本宫在旅行社的柜台拿到的,是一张网罗了王都各式美食店家的地图喔,而且还以三颗星作为评价方式。”
“我说你啊,难道一点都不担心穗花?”
“本宫当然很担心了!而且,远比你还要挂念穗花姐姐的安危……但是,公主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那种土爆的黑斗篷干掉的。”
“土爆的黑斗篷又是啥?”
“哼,他们根本是一群自以为穿乌漆抹黑的衣服就很帅气的蠢家伙,其实根本老土到不行。所以快点把他们收拾掉吧,本宫想和穗花姐姐悠哉地享受走到哪吃到哪的乐趣!”
……这家伙也太缺乏紧张感了吧。不过,柚叶或许也是以她的方式在担心穗花。想必,她悬荡不安的心情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还要强烈。
话说回来,那个符纹禁止令真教人在意啊,真的有颁布那种命令吗?
就在我思考着这事情的时候……
“啊——我想去光顾这间店!”
一直探头观看柚叶手上简介的玛尔榭,指着地图大声嚷嚷。
“哦,那间是最高级的三星甜点店耶!本宫也有锁定。唔呶呶,玛尔榭,你的眼光也挺高的嘛!”
“呜咪、呜咪!”
连芙纽也被简介吸引,在沙发上跳来跳去。
于是两个人和一头动物这一天就围绕着蛋糕店的话题聊得十分兴高采烈。
出发的第三天。数次行经旅行社安排的旅馆,马车来到了高地的平原。
“玛尔榭,我有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想问你。你干嘛带那么大的旅行袋来啊?你引以为傲的那个可以塞进所有东西的符纹包怎么了?”
“我有记得带来啊,你看。”
玛尔榭从旅行袋里拿出了一个上头画了心形符纹的粉红色腰包,它是玛尔榭得意的发明品,号称透过符纹之力,即便是庞然大物照样可以塞到包包里面。
“那你干脆把行李放到里面不就得了?”
“你根本没搞懂嘛,少了行李不就没有旅行的感觉了吗?”
……我说过我们不是去观光的!
一旁坐在乘客沙发上的柚叶“呼啊~”地打了一个超大的呵欠。
“唔,一直坐着好无聊啊。雷恩,说点笑话来找点乐子。”
“还找点乐子勒。今天就要抵达王都了,你稍微忍耐一下好不好。”
我一边抚摸着睡在我膝盖上的芙纽的背部一边说道。
“反正你只要像现在这样,继续恶心下流地调戏芙纽芙纽就满足了,是吧?”
“恶心下流是什么意思,恶心下流……”
“欸,你们看那个!”
眺望着窗外的玛尔榭忽然放声大叫,我和柚叶也转头看那个方向。
有三栋奇形怪状的建筑物并列在平原上。
虽然就我们所在的位置看起来很小,不过就近一看的话,肯定是相当巨大的建筑。
那些建筑的中心处都盖了座颜色黯淡的灰塔,整体貌似了望楼。塔上有好几根形状弯曲的烟囱。
烟囱吐出的红色浓烟,一直线地窜升到云朵飘扬的蓝天。
“什么东西啊……那些红烟是罗古卢的设施吗?”
那道红烟无疑是燃烧‘神之血’时所产生出来的。
罗古卢发明了一种人称‘血机关’的军用动力,而那个颜色就跟‘血机关’吐出的烟一模一样。
“那是罗古卢帝国兴建的‘神之血’采掘设施,在这个地区随处都看得到。”
半途赫然插进了一个男性的声音,我们不约而同地转头回望。
在我们前面一排的座位,有一名男子坐在背对我们的位置上,摊开报纸阅读。他是打从我们搭上马车出发时,就一直坐在那里的乘客。
对方是一个身穿深蓝色无袖背心的中年男子,他的视线仍停留在报纸上,因此看不见他的长相。
我重新把视线投向远方的建筑物。
“那就是采掘设施吗……虽然,以前听人提起过很多次,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实际见到。”
‘神之血’是古代公主托付给人们符纹之力的泉源——至少在我们的神话是如此告诉我们的。菲亚娜王国为避免浪费‘神之血’,所以采人工作业的方式一点一滴从地底下挖掘出来,视如珍宝地拿来做为绘制符纹的原料。
然而,罗古卢却大肆兴建那么巨大的设施,不晓得有多少的‘神之血’已经被挖出来燃烧,以做为兵器的动力之用呢。
“你们知道一般人怎么俗称那个设施吗?”
中年男子持续背对着我们说道。
“就是神的吸血鬼啊。”
吸血鬼……从大地吸血,再转化为帝国的养分……
“他们为了独占‘神之血’,甚至使出禁止我们使用符纹的卑鄙手段。”
平坦的语调中莫名有种阴森森的感觉,我们看着那名男子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沉默。
不久,马车穿过草原,驶进了路上有坚硬岩石滚落的山路。
左手边可见高耸入云的茶色山脉,至于先前所通过的辽阔草原,则景物迷濛地坐落在我的右手边。
马车一边在山地左右蛇行,一边慢慢往上爬。被岩场包围的道路比想像中来的宽阔,偶尔会有其他马车和我们擦身而过。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即使在这样的地点我们也不觉得怎么荒凉。不愧是通往王都的道路。
“话说,王都真的盖在这种山上吗?”
柚叶仰头看着有白云罩顶的山头。
“说山上也不对,是在翻过山的另一头啦。这片山脉环绕成了一个圆形,然后王都就像陷进那个凹洞里一样坐落在中间。”
玛尔榭打开导览手册说明道。
马车依旧保持缓慢的步调,在山路上前进。
等到一行人抵达笼罩在浓雾般白云之下的山顶时,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马车紧接着从山顶沿着下坡的山路往被山脉环绕的内地前进。
当马车随着日落穿过云霭时,透过窗户往下看是一大片辽阔的街景。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非是一座位在城市中心,看起来如豆子般大小、宛若蓝色宝石的塔。那就是王室所在、人称水晶塔的建筑吗?
圆形的水路一如涟漪般,以水晶塔为中心往外扩散,在路灯的照明下绽放出绿宝石的光辉。在那些被水路隔成的一块块区域里,林立着众多大小不一的石块和红砖盖成的房子。
这片街景似乎一路绵延,直到那对面远方蒙上一层雾的山脉。
“这就是王都林蒂斯法恩吗……”
泛着宁静光辉的古都,令我不禁看得出神。
不辱‘蓝水晶城’之名的光景,如今就壮阔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喏,雷恩,你看那是什么……?”
柚叶不安地指着城市的一角。
一缕细细的红烟钻过建筑物灯火的隙缝喷了出来,那是跟采掘设施一样颜色的烟。
仔细一瞧,城市里面随处都可见那道红烟。
感觉就好像水晶上的红色伤口一样。
“现在的王都早就完全落入罗古卢帝国的支配之下了。”
刚才那个中年男子视线继续盯着报纸,开口说道。
马车在渐渐拉下的夜幕中,朝着蓝色王都缓慢前行。
“嗯嗯——终于到了……坐得腰好痛喔。”
下车来到旅行社外头后,玛尔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毕竟这一坐就是坐了整整三天呢。”
感受到从车内解放的自由,我同时深呼了一口气。
这一带大概位于山腰的高度,或许是因为地势较高的关系,感觉有些冷。
我们现在站在不知名的大马路上。可能因为天色已晚,来往的行人十分稀疏。
我们刚刚走出来的旅行社是一栋六层楼高的雄伟石造建筑,沿途都是大小类似的商业机构。
虽然,被警告要小心符纹禁止令。可是,就目前看来,街上的气氛十分宁静安祥。
“——不知道穗花他们抵达王都了没?”
明天就是举办游行的日子。皇帝、菲亚娜王国的女王、以及火之公主穗花都会列席参加游行的消息已经公告出来了。
至少在游行前,穗花不会碰上危险吧?
无论如何,我们也没办法接近戒备森严的王室,现在也只能相信萨伊克斯了。
“喏,雷恩,本宫快饿扁了,咱们还是先填饱肚子再来从长计议吧!”
“呜咪!”
芙纽也从玛尔榭的旅行袋探出头,发出听似高兴的声音。
“真是够了,你们两个真的满脑子都是吃……”
话还没说完,我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
“嗯?你说本宫满脑子都是吃的?刚刚肚子叫的又是谁呢?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柚叶一边坏心眼地贼笑一边用手肘顶我的胸膛。
于是一行人便跨过两条街,来到蛋糕店‘普鲁拉贝尔’用餐。柚叶之前是这么挂保证的……
“你们看!根据这份简介,这间可是能品尝到最高级蛋糕的三星优质推荐店家喔!上头还写说,这里的特制花茶可是天下一品呢!”
因此,柚叶得意扬扬地带我们走进店里光顾,然而……
“唔呶……”
坐在服务生所带到的桌位,大口咬下送上桌的草莓塔的柚叶,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面皮根本烤得冷热不均嘛,而且有些地方还烤焦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奶油。哪里有三星的价值了,这个可恶的烂简介!”
柚叶用拿着叉子的手狠狠敲了一下桌子。
“是你对高级两个字抱有太大的期待吧?现实就如你所见。重点是,填饱肚子怎么会选择来蛋糕店啊,我本来是想吃肉的说。”
玛尔榭一边切草莓塔喂着芙纽,一边歪着脖子大感不解。
“嗯——材料的品质感觉是还不坏啦……不过,我也觉得这个面皮处理得有点糟糕耶。跟这种成品相比,玛尔榭料理长烤得还比较好呢。”
“是吧?玛尔榭,你也这么认为对不对?连这种难吃的蛋糕,也能像捡到宝一样狼吞虎咽的人,也只有雷恩你这种穷鬼而已啦!”
“你很啰唆耶。反正,我个人是还挺能享受这间店的气氛的啊。”
这是间摆了十来张桌子的别致小店,林立在店内各处的红砖柱子上面分别高挂着油灯,在这昏暗的空间里投射出一道道柔和的光线。
整家店大概坐满了一半,或许是走时尚气氛的关系,店里面的客人多半是年轻人。有一袭洋装的女性客人、有貌似情侣的男女,还有四名同行的男客。那些男客的体格粗壮,还顶着鲜艳的金发。
虽然,那些男客有些聒噪,不过或许是走高级店路线的缘故,整体上气氛还是非常雅致的。
只是,原本我对这一类的店是抱持敬而远之的态度的。该怎么说呢,因为待在这种店必须很讲究规矩,总觉得绑手绑脚非常不自在。
然而,我现在却能放开心胸享受店里的气氛,其实是有原因的。
“请问红茶需要续杯吗?”
店里的女服务生端来茶壶,向我们询问。
服务生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只比我们年长了些、年轻且容貌端正的女性,一头长发系在脑后垂挂着。
“啊,嗯,麻烦你了。”
我把茶杯递给她……顺便侧眼偷看她的模样。
这间店的女服务生所穿的制服,是那种感觉在有钱人家才看得到的黑色典雅女扑服。此外,那件有一圈大荷叶边的白色围裙感觉十分可爱。
而其中最吸引我目光的……果然,还是那个超低胸的围裙胸口。
只差一点点,我就可以看到那个向前弯腰到红茶女服务生的乳沟了说。
她为我们三人倒完续杯的红茶,说了声“请慢用”后,便离开前往其他桌了。
我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因为刚才正面被围裙遮住,所以没有看见,从后面看才发现原来裙子短到只遮得住屁股。
在介于黑色膝上袜和裙子之间,隐然可以看见白皙的大腿。
店里面的女服务生全都穿着这样的服装。
有了这样的视觉享受,就算蛋糕难吃一点,也无所谓了啦。
“雷~恩~”
我被玛尔榭的声音猛然拉回了现实,转头一看。
“你刚才的表情好像还满猥亵的耶。”
不只是玛尔榭和柚叶,甚至连芙纽都目不转睛地直盯着我。
“你、你们误会了啦,我只是觉得那个女仆气质很高尚而已。”
“食欲竟然不敌色欲啊。有这种不知廉耻的子民,连本宫都感到羞愧不已。这间店终究只是仰赖像雷恩这种垂涎女仆的色狼的支持,才能获得三颗星的。害文化倒退的凶手就是他们这种人啦!”
……我为什么要被她批评得这么一文不值啊。
“老子问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有没有听懂!”
有人冷不防鬼吼,把我们吸引得一同转过头。
声音的主人是坐在靠近店中央的座位,顶着一头有如鸡冠的金发的年轻男子。
同桌的其他三名同伴则脸上挂着窃笑。
而且仔细打量他的同伴,腰上还挂着军刀。从那个军刀的形状来看,难道他们是罗古卢的士兵?
刚才的那个女服务生站在他们的桌旁,一边鞠躬一边拼命道歉。
其他的女服务生则像是吓到了一样,缩在墙角不敢出面。
店里的视线都集中在鬼吼的男子身上,大家都紧张地屏息注视。
可是,鸡冠头男用凶狠的眼神环视一圈之后,每个人都立即别开视线沉默不语。
“老子点的又不是这个,你在瞧不起我吗?”
“对、对不起!可是,我记得确实听到您说苹果派……”
“闭嘴!老子就是想改吃别的东西了啦!”
“如、如果要换的话,至少请您在用餐前告知……”
“老子就是吃完才发现不行吗!喂,小妞。”
鸡冠头抓住女服务生的手臂,一把拉了过来。
“你要怎么跟我赔罪?说啊?”
“对、对不起……”
女服务生一脸都快哭出来的样子,一味拼命道歉。
看来,她似乎是被那个男的用蛮横不讲理的理由找麻烦了。
“到处都有这种没品的家伙哪,害本来就难吃的蛋糕变得愈来愈难吃了。”
罗古卢军的王八蛋在王都也都这么为所欲为吗?在我们的城市偶尔也会碰到那种喜欢没事找事的士兵呢。
这时一个年轻的厨师慌忙从店里的厨房赶到外场。
厨师跑到男子们的桌子,像是要为女服务生解危般挺身站到她的面前。
“我、我是店长!”
啊啊,就是这样。对付那种奥客,就是要用坚定的态度教训他们一顿才行。
没料到,店长的态度竟然跟女服务生一样,开始跟男子们低头赔不是。
“拜托,道什么歉啊。就算他们是客人,那样的行为根本是在妨害营业了吧!”
“这店长也未免太窝囊了吧。就是因为个性这么懦弱,才会连个蛋糕也烤不好!”
就在我们说风凉话的时候,鸡冠头起身抓住了店长的前襟。
喂喂,事情好像真的开始演变得不是闹着玩的了。
“等、等一下!你们也太得理不饶人了吧!”
由于事态紧急,我不由自主地大叫并站了起来。
鸡冠头狠瞪我一眼,将店长提到半空中,朝我走近。
“你多管闲事个屁啊!”
说完,男子使劲把店长的身体朝我们的桌子抛了过来。
那个瞬间,一个不祥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浮现。
就是先前在公会举办的宴会上,圆桌掀起害我淋了一身的酱汁。
我立刻一手扶着椅背,脚用力在地上一蹬高高跃起。然后,身子顺势在半空中一扭,华丽地降落在斜前方的地板上。
下一秒,店长的身体发出“喀锵!”的声音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而且还掀翻了桌面。
“哼,同样倒楣的事我才不想碰上第二次咧!”
不好意思啊,年轻的店长。我打死都不想再被酱汁淋得满头都是了。
“…………啊。”
我起身回头一看,眼前一片杯盘狼藉——沾到奶油的柚叶、玛尔榭和芙纽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身体直打哆嗦。
“唔奴……竟然让本宫尝到如此奇耻大辱……”
“好过分……这是人家最喜欢的衣服耶……”
“呜咪……!”
店长则无力地倒在垮掉的桌上动也不动。
鸡冠头露出一脸像是才倒完垃圾的表情,一边拍手掸掉灰尘,一边凶巴巴地瞪着还在害怕的女服务生。
“胆敢弄脏本宫的衣服,简直无礼至极……雷恩!给本宫打断那家伙的狗腿!”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啦。
“喂,站住!你要怎么赔偿我们的蛋糕啊!”
我朝鸡冠头怒吼,其实蛋糕几乎都快被我们吃光就是了。
“啊——?你有什么不爽吗?”
鸡冠头回过身子,目露凶光地走了过来。
其他三名同伴也起身离开位子,个个露出横眉竖目的模样朝我们靠近。
(插图)
鸡冠头“锵啷”一声拔出了军刀,暗银色的刀刃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了一道刺眼的寒光。
“大家快退开!”
我一出声警告,客人们纷纷害怕地仓皇逃到店的墙边。
唯独一个年轻女生还留在有些距离的位子上,若无其事地继续喝着红茶。
“快点离开,很危险的!”
我朝她大叫,但她全然无动于衷。应该不可能没听见,难道她生来胆识过人?
唉,真拿那个女生没办法。也只好祈祷,我能尽量速战速决地摆平对方了。
我拔出腰上的剑,和鸡冠头展开对峙。
剑上的符纹是以红白两色画出象征点点星光的符号,再拼组装饰而成的光之符纹。
此乃光之符纹剑。
我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想像强烈的一点光源。想像中的光辉转化为光的符号,好几个符号交互重叠,进而形成广布脑内各个角落的符纹。在脑内成形的符纹图案,化为强烈的想像奔流满溢而出。
把想像力转化为能量,Seed沿着我的两条胳臂被灌注到剑上的符纹。绘制符纹的涂料‘神之血’一如获得重生般开始闪耀着红色。
下个瞬间,剑刃绽放出斩开黑暗的锐利光线,将店内照耀得光彩辉煌。
“你、你这小子!原来是符纹师吗!”
鸡冠头狼狈地大呼小叫。
“使用符纹的人……全都要逮捕!”
……符纹禁止令吗?听说的果然没错。
只不过,我也没有理由乖乖听从这些家伙的命令!
鸡冠头高举军刀向我冲过来。
看来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对手嘛,我往前压低上半身,用力一蹬。
……但是,下一个瞬间我立刻停止了动作。
对手鸡冠头也跟我一样,他绷紧了一张脸,身子一动也不动。
我和鸡冠头的脖子分别被一个锐利的物体给抵住了。
是短剑。两把刀光慑人、打磨得光亮无比的短剑。
有个女子手持两把短剑,闯入了我和鸡冠头之间。
女子以仿佛要将人刺穿的视线注视着我。明明眼神让人感觉到威吓的气势,她的表情却显得冷静沉着。可能是才刚移动的关系,一头柔顺的银发轻盈地在半空中飞扬。
她就是刚才那个无畏骚乱,兀自啜饮着红茶的女子。
……速度真快。她介入我们两人之间的动作有如疾风般迅速。
“我还在品茶。要动手的话,能请你们到外头开打吗?”
尽管语气听似有礼,但冷峻的声音让人感受到绝对性的命令。
感觉似乎只要稍有抵抗的意思,喉咙马上就会被她割断。
“真是麻烦。喂,我们闪人吧。”
后面的其中一名男子用不悦的声音跟鸡冠头表示。
“啧,要不是现在值班的不是我们,你们就死定了。”
四人一边呛声一边面朝着我们慢慢往后倒退,朝着出口走去准备离开。
等我也把剑收回剑鞘,女子这才抽离短剑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般,端起了红茶的杯子。
“请、请留步……”
女服务生追上前叫住了那四名男子。
啊啊,说得也是,该付的帐单还是得叫他们付清才行吧。
“刚、刚刚真的很抱歉!还请四位不要生气……”
女服务生还是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不断鞠躬赔罪。
就算是以客为尊的服务业,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男子们不屑地嗤之以鼻,帐也没付便直接赶着走出了店外。
噪音的根源走了以后,店内突然变得静悄悄的。
“呜……嗯。”
压倒桌子失去意识的店长醒了过来。
女服务生急得有如热锅蚂蚁赶到身旁后,跪在地上搂住了店长的身体。
“亲爱的,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咦,亲爱的?
“真的很抱歉,给客人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店长双手撑在桌面上,向我们深深地磕头倒歉。
“不、不会啦,我们不介意。请快点抬起头吧!”
这里是蛋糕店的二楼,也是店长的自宅。
打烊后,为了清洗柚叶和玛尔榭弄脏的衣物,店长特地招待我们上楼。
浴室的水声响个不停,柚叶她们正在洗澡。
我们在小而整齐的客厅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对坐,年轻店长再三为了店里的纠纷以及我出手解危的事情,又是谢罪、又是致谢的。
“不仅替客人带来困扰,还烦劳您出手相救,这教我该如何表达谢意……”
“要致谢的话,店长你还是去跟那个女生说吧。话说回来,那个女生到底是什么来历呢?看那身手绝不是啥泛泛之辈,而且不知不觉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是我们店的老顾客,至于她的详细身分我就不清楚了……”
也是啦,就算是常客,也不可能连客人的身分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追根究柢,有错的是那几个士兵。只不过,虽说他们是客人,也犯不着那么低声下气地向他们低头赔不是吧?而且,他们连钱也没付耶……”
“您说得是很有道理没错……问题是,如果我们提出异议不成,反遭军队盯上的话,有可能导致经营受到不好的影响。”
“不好的影响?”
“现在王室权力被架空,连在王都开店营业都要通过罗古卢的许可。”
……虽然我早已略有耳闻,不过万万没想到王都竟然受罗古卢的支配到这种地步。
喀喳一声,浴室的门打了开来。
“呜咪~”
芙纽边跑边跳地冲过来,霸占了我膝上的位置。
“哦,芙纽有人帮你洗澡吗?变得干干净净的耶。”
后面跟着响起脚步声,柚叶和玛尔榭从门后现身。
“你们两个也换上干净的衣服了吧……咦?”
话才说到一半,我就哑口无言。
两个人身上所穿的无疑是店里的制服,也就是那套特别强调胸口的围裙,搭配超短裙子所组成的女仆服。
“唔、唔呶……这衣服是怎么回事……也未免太通风了吧……”
柚叶面红耳赤地用双手按住裙子,举止忸怩。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变身成女仆玛尔榭的一天……等、等一下,雷恩!你不要一直盯着人家看啦!”
玛尔榭也满面通红地遮着胸口对我大吼大叫。
这、这个是……该说这股莫名的不相称感,反而酝酿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吗?实在很微妙……
“不好意思,现在干净的衣物只剩制服了……弄脏的服装我一定会在明天晾干的……”
刚才的女服务生换上了便服,站在两人的身后一脸歉疚地说道。
等女生们也来到客厅之后,我交互打量了并肩而坐的店长和女服务生。
女服务生的怀里还搂着一个小宝宝。
“话说回来,原来你们两个是夫妻啊……”
“是的。我是哈聂尔,她是内人亚娜,那间店是我们两人携手创建的。”
他们俩固然比我们年长,不过算起来是一对非常年轻的夫妻。
玛尔榭捂着嘴巴,像是很钦羡似地看着两人。
“年纪轻轻就结婚吗,好好喔……”
“什么啊,玛尔榭。你不会想结婚了吧?”
“你不觉得很令人羡慕吗?可以每天叫老公打扫房间耶!”
……看样子玛尔榭还得等上很长的一段日子,才结得了婚了。
“不过呢,你们年纪轻轻就能开店,固然令本宫感到佩服,可是烤蛋糕的技术还略嫌不够成熟喔。别说是三颗星了,本宫是连一颗星都不会给的,你们的修业还不足!”
柚叶臭屁地用美食评论家般的语气说道。她还念念不忘啊!
“是、是的,对不起……”
哈聂尔店长用微弱到快听不见的声音道歉。
“不是我老公技术的问题。”
见状,妻子亚娜突然代丈夫辩解。
她把怀里的婴儿委托丈夫照顾后,走到安置在客厅一角的物品旁。
(插图)
拿下盖在上头的布后,一个高及人的腰部、外貌有如细长笼子的铁制装置现身了。装置上面有一条条纠结缠绕的透明导管,下半部则可以看到装了红色液体的透明容器和蛇腹帮浦。
“那是……‘血机关’吗?为什么一般民家会有兵器……”
“这不是什么兵器,它是改造机关制作而成的烧烤料理用器具。”
亚娜小姐拉下装置上的拉杆后,装置整体发出了振动。红色的液体开始冒泡沸腾,帮浦剧烈地上下伸缩,热气充满了整个房间,红色液体一如血液般在导管流动。“轰”的一声,上半部有一个灶状的洞冒出了熊熊的烈火。
红色的烟从装置的排气口冉冉飘起。
“唔、唔呶,本宫知道那是啥东西了,能快点关掉吗?好恶心的味道,本宫受不了了!”
柚叶露出交织了不快与痛苦的表情大叫。
“啊,对不起!”
亚娜慌忙关掉装置。
没错的话,那个‘神之血’在拥有棺木之体的柚叶体内就像血液一样在流动吧。
所以‘神之血’被焚烧,或许在她眼里看来感觉就跟身体着火一样。
“请问刚才那个蛋糕,也是用这装置烤出来的吗?”
我向哈聂尔先生试问。
“以前,我使用的器材原本是请符纹师朋友制造,利用符纹之力发热的烤炉。然而就在一年前左右,上头禁止在王都使用符纹……至于那个装置,就是军队指示我们拿来作为代替原先器材之用的设备。唯有听命使用那个装置,营业才能获得认可……”
“所以,你们是被迫更换料理器材的吗……”
“那个装置火力确实是很强,但空有强度没办法做细微的调整。因此,面皮的烤熟程度也无法控制到我满意的地步……我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味道提升到现在的水准。当然我也明白距离完美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可是我们不仅背负着店面的贷款还有小孩子得扶养,不可能停止营业……”
“王都的符纹师都在干嘛呢?被下令禁止,他们都不抗议吗?”
“如果敢抗议罗古卢政策的话……”
哈聂尔先生一如心生胆怯般垂下头,压低了音量。
“‘会被黑豹咬’。”
“被咬……?”
“罗古卢军有一只不会在台面上出现,专门在暗地里活跃的特殊工作部队。‘黑豹部队’这个名字,似乎就是源自他们趁着夜色悄悄靠近的行动模式。抵抗帝国的人会被黑豹部队逮捕,被迫去采掘设施劳动。倒楣的话,甚至连性命也不保……”
“黑豹部队……不就是那个卡尔马的组织吗?”
方才那个女的会不会其实就是特殊工作部队的一员?那样的手脚和锐利的视线……简直给人一种杀手的感觉,说不定她是在监视店的营业情况。
只不过她既然是常客,这样的怀疑在店长面前我自然是说不出口。
乍看之下,王都的外表是那么台丽繁华,然而暗地却有着一支专门束缚民众的特殊工作部队。
现在这个城市所发生的事……绝非普通。
“嘿、嘿,难不成……”
我赫然想到一件事,看了柚叶和玛尔榭身上的女仆服。
“那个,该怎么说呢,总之就是这件围裙女仆服,也是罗古卢那些家伙强硬规定的吗?逼女服务生穿成这样好让士兵的眼睛大吃冰淇淋之类的……”
“啊啊,那个吗……”
亚娜小姐稍稍垂低头整张脸红通通的,侧眼看了自己的丈夫。
“是他的兴趣啦。”
哈聂尔先生貌似害臊地搔着头皮。
啊……原来如此……兴趣……吗?
隔天早上,我们向好心收留我们过夜的夫妻道谢,离开了蛋糕店普鲁拉贝尔。仰望天空,头上是晴朗无云的蓝天。
今天就就要举办皇帝的游行了,我们按照哈聂尔先生告诉我们的路径,前往游行路线的大马路。
那是一条两旁被好几层楼高,而且拥有突出窗台的宅邸和商行所包围的大马路。
市民们就聚集在马路两侧的人行道上,左右两边视线所及,全都是看不到尾端的汹涌人潮。
可是,面临照道理来说应该是光彩热闹的游行,民众却被一股莫名的愁苦所笼罩。
这是有原因的,因为在人行道上每隔一定的距离,就布署了一名罗古卢军的士兵。
小喇叭和大鼓的音乐随着行进的脚步声,逐渐从马路尽头传了开来。
“好像来了耶。”
玛尔榭边说,探头望向发出热闹声音的方向。
成横队队形的游行队伍沿着大马路的中央前进。
带头的队伍是身穿白色制服的鼓笛队,一边轮流演奏着菲亚娜王国和罗古卢帝国的国歌,
一边从我们面前经过。
紧接着是枪兵队的行进队伍,以红色为基调的厚重胸甲上刻印有复杂的图案装饰分别代表了黑暗与光明、水与火、生命和言语的符纹。
“哦哦,那些人的铠甲把公主之力诠释得还挺有模有样的,不是吗?”
柚叶有些佩服似地说道。
“那是菲亚娜王军的正装啦……表面上是这么说,实际上那支军队如今几乎可说是虚有其表,只剩摆出来好看的功能了,根本没有和罗古卢军正面交锋的力量。”
在行进队伍中间,有一辆由五头长了副雄伟尖角和蓬松毛皮的白色公牛所拖曳的牛车。车体的上半部是神轿,王座就被摆放在再更高一点的位置。
有一名女性坐在王座上。
身裹纯白洋装的那副身影,令人与仙女产生联想。
一头长到仿佛快碰到脚的金色鬈发轻盈地随风向后飘。
宛若雕像般的深邃五官,就好似会使所有人看得如痴如醉的艺术品。
载着她的牛车一靠近,聚集在路边的民众一反先前的臭脸,开始摇手高声欢呼。
“莉米雅女王——!”
牛车上的女性——面容仍留有一丝少女神韵的年轻女王莉米雅,缓缓环视左右两边的民众,向他们投以和蔼可亲的微笑。
“她就是莉米雅女王啊……”
玛尔榭感动甚深似地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菲亚娜王国的女王·莉米雅每天向国民发表的话语,我透过报纸等媒体看过无数次了,不过像这样亲眼目睹她的尊容还是头一遭。
“哼,看起来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类少女,有什么好高兴的!”
“话干嘛讲得那么酸啊,柚叶。人家可是女王陛下耶?”
“明明是保护不了国民的半吊子女王吧。”
这点柚叶说得倒是很有道理,身为一个女王只能对罗古卢言听计从,确实是有些窝囊没错。
我重新打量从正面通过的莉米雅女王的脸。
她的五官柔和,美丽中隐约有种虚幻的感觉。
想必她一定是很温柔的女王吧,只不过……
等到莉米雅女王的牛车通过我们面前之后,接着轮到罗古卢帝国军士兵的行进。原本欢迎女王的欢呼声顿时沉寂了下来。
罗古卢的士兵从头顶到脚趾全身都包覆在闪烁着暗银色光辉的铠甲里,尽管身着如此笨重的铠甲,他们依然向前举起右手的长枪,左手则提着一面四角的大型方盾,轻松地抬脚迈进。
那是过去从来没看过的装备,原来罗古卢军也有那种兵队啊。
夹杂在银铠的行进中,这回换五头黑色的公牛拖着另一辆牛车走来,有名男性跟莉米雅女王一样坐在神轿的王座上。
“呜咪!”
原本从玛尔榭的旅行袋里探出头来的芙纽,就像受到惊吓似地把头缩了回去。
坐在王座的是一名高个子的老人,皮肤颜色暗沉得看似灰色一般,消瘦的胳臂连骨头都清晰可见。他稳稳地镇坐在椅子上,笔直注视着前方文风不动。他身穿看起来质地柔软的绿色长袍,嘴巴弯成了ㄟ字形。
虽然,那副容貌猛然一瞧会让人误以为是死者,可是他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的憔悴。还不如说,弥漫着一种威风凛凛的存在感。光只是盯着他看,就有仿佛会将全身压垮的一股重力施压在自己身上。
——他就是罗古卢帝国的皇帝吗?
恐怕现场前来观赏游行的人,没有一个是欢迎皇帝的吧。
即便如此,现在他们脸上的表情,却被一种恐惧而非敌意的情感所支配着。仿佛只要皇帝大喝一声,他们就会当场立刻趴在地上膜拜。
“那家伙究竟是……有一种超凡的气息哪。”
就连柚叶额头也隐隐出汗。
“真不愧是大国的皇帝。虽然很不甘心,可是不管怎么看,他的存在感的确不是莉米雅女王可以比拟的……”
载着皇帝的牛车缓缓地从我们的面前经过。
“你、你看,雷恩……!”
玛尔榭拉着我的袖子,指着皇帝王座的后方。
有一名身着米色大衣的男子站在神轿上不显眼的位置,应该就是皇帝的随从或是护卫那类的身分吧。
男子摇曳着一头及肩的长发,透过细框眼镜高高在上地傲睨底下的群众。
“老哥……”
我反射性地躲进人潮里,木然地喃喃自语。
洛依德——我的哥哥就出现在那里。
“照那个样子看来,他分明就是皇帝的直属部下吧!老哥当真背弃自己的国家了吗……”
有一个身穿一袭白色修女服、用头巾遮住脸的女性坐在洛依德的身旁。
纵使看不见她的长相,可是那个独特的存在感不会有错的。
她是生命公主。总是和洛依德共同行动、予以协助的公主。
“那些家伙……铁定又有什么企图了。”
不过两人并未特别强调自己的存在,只是静静地伫立不动。
载着皇帝的牛车通过后,银铠的行进结束了。
接下来,重新轮到菲亚娜王军行进。渐渐可以看到由五头白色公牛所拖动的第三辆牛车,群聚的民众不禁开始喧腾了起来。
“那是谁啊……?”
大家议论纷纷的同时,一边对牛车上的神轿行注目礼。
站在神轿上头的那个人,正是穗花。她一身火红色的礼服,起身离开王座,微笑着向民众轻轻挥手致意。
“她是复活的火之公主吗?”
“感觉真的好像蜡烛的火焰喔……”
各处传出的呢喃,就好似陶醉在那个身影中的叹息一般。
“哼哼。见识到了吗?你们这些子民。尽管沉浸在穗花姐姐的魅力里吧。”
柚叶环抱双臂,得意地喃喃说道。
“比起那个半吊子的女王,穗花姐姐更是高尚优雅又美丽动人,不是吗?你们还是彻底打从内心认清这个事实吧。”
“喂,柚叶,拜托你不要再说那么过分的话了,被旁人听到会不高兴的。”
好险四周的民众现在似乎全醉心于穗花的风采。
不过我也可以理解柚叶的意思就是了。
举例来说吧,若单论五官,或许是莉米雅女王比较漂亮,但是从穗花的笑容可以感受到一种远胜莉米雅女王的美貌、能宽待包容所有事物的温柔、以及炙热地燃烧的坚定意志。
那个绝对弥补不起来的存在感差距,恐怕就是身为人类的女王跟创造了世界的‘公主’之间的差距了吧。
“唉,如果本宫也跟穗花姐姐一样参加游行,马上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全世界最受瞩目的偶像了说。”
“你也太有自信了。”
“雷恩,等本宫出名才想讨签名的话那就太慢了,想要的话最好还是趁现在。挑本宫龙心大悦的时候开口,倒是可以考虑心不甘情不愿地帮你签名一下。”
“最好是签个名也心不甘情不愿啦!我才不要。”
萨伊克斯则站在矮了穗花一截的地方。
看来他护卫的角色扮演得很顺利,现在只能仰赖他了。
“希望游行可以平安无事地落幕呢。”
玛尔榭看着穗花说道。
“对啊,穗花能一帆风顺地回到我们城里,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载着穗花的牛车就快通过我们的眼前。
……这时,在离我们有段距离的地方,有一个小女生踩着不稳的碎步,从人行道的人潮中跑了出来。看起来是年纪还不满十岁的小孩,她双手捧着一块板子。
小女孩来到继续往前进的牛车旁边站定,递出了板子。
那个是……画了符纹的板子吗?虽然,我从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楚那是什么符纹,但应该只是由两三个符号拼凑组成图案的单纯符纹。
注意到小女孩的穗花将视线移向了她。
小女孩用手轻轻触碰了板子,上头的符纹淡淡地发出了一抹桃色的光晕。
那女孩居然也会使用Seed吗?表示她有成为未来符纹师的资质吧。
可是板子只是发光而已,没有再发生任何异像。小孩子拼命触碰板子。我看,她的问题应该是无法顺利灌注Seed吧。
游行的队伍没有因为小女孩的出现而停顿下来,就这么通过了。
当穗花的身影即将远去之时,符纹板终于“砰”的一声迸发出光芒,红蓝等色彩缤纷的纸花随风飘扬。原来是让事先藏好的纸花突然出现的初步符纹技巧,小女孩的用意大概是想以自己的方式欢迎穗花吧。
穗花从牛车上转头回望,向小女孩投以亲切的笑容。四周的民众也像是被这样的举动,逗得会心一笑似地笑了出来。
“喂!你在胡搞什么!”
但一声怒吼抹灭了众人的欢笑。
数名原先站在人行道上警备的罗古卢士兵,上来将小女孩团团围住。菲亚娜王军则视若无睹般,马不停蹄地从小女孩旁边经过。
“符纹是被禁止的!你有许可证吗!”
小女孩泪眼汪汪地摇了摇头。
其中一名士兵抢走符纹板,用力丢到石块地面上砸破了。
“那些家伙……对年纪那么小的女生也……”
位在小女孩附近的民众也只是面露不安的表情冷眼旁观。
不对,别说冷眼旁观了,根本就是别开眼睛置之不理。
一名士兵用力揪住小女孩的肩膀不放。
“她可能还有偷藏起来的符纹用具,把她带走。”
小女孩终于开始放声嚎啕大哭。
但就是没有人愿意挺身袒护她。
“麻烦你们让路一下!”
我忍不住拨开人潮快步前冲。
我跑出人行道,朝小女孩奔去,我对着那些士兵大喊。
“我才想问你们在干什么咧!那不过是小孩的游戏而已吧!放开她!”
“你哪来的臭小子?无论是谁,都禁止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使用符纹!”
士兵们恶狠狠地瞪着我,把我包围住了。
在四处都有罗古卢军横行的地方跟他们开打,无疑是飞蛾扑火。
我环视四周,凡是我视线扫过的地方,人行道上的那些民众就像在忍受暴风雨通过般,纷纷把头垂得低低的。
果然没错。昨天我在蛋糕店感受到的感觉,现在我在这里也感受到了。
王都的人全部都——当然也是有例外吧——是心地善良的人,就跟蛋糕店的夫妻一样。
但是他们不晓得抵抗,无论再怎么被罗古卢摧残蹂躏,他们也只会一味咬牙忍耐,等待暴风雨过去。
真拿他们没辄。既然如此,我就来示范该怎么抵抗这些士兵给他们瞧瞧好了!
事情就发生在我把手搭在符纹剑上,准备拔出来的时候。
“呀啊啊啊!”
忽然,一声悲鸣随着吵杂的喧闹声,从远方响彻四周。
悲鸣是从大马路前端,游行队伍行进的方向传来的。游行的行列已经通过我们旁边,可以看见菲亚娜王军的尾巴了。
游行半途中止,菲亚娜王军的士兵一头雾水地张望前方的状况。
“咚轰!”马路两旁的建筑物接连发出了爆炸声。
人行道上的民众惨叫连连,堵住耳朵蹲了下来。
我扬起脖子往上看,二楼和三楼的窗户窜出了浓浓的黑烟。
“发生什么事?”
围住我的士兵们惊慌失措地朝传出爆炸声的商馆奔去。
我和小女孩一如被遗忘得一干二净似地都被留在原地。我快步上前,轻摸她的头。
“你没事吧?”
双眼红肿的小女孩朝我点了点头。
“火之公主很高兴喔。”
听我这么一说,小女孩开心地笑了。
玛尔榭和柚叶赶来了我的身旁。
“玛尔榭,游行队伍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刚才那个爆炸是?”
“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到士兵大叫有刺客。”
“刺客……?该不会是来暗杀穗花的吧?我去打探一下!”
我把小女孩交给玛尔榭,自己冲了出去。
爆炸声不分左右两边,一直不停零星发生。
受到愚弄的罗古卢士兵在左右两边不断来回,疲于奔命。
随着离游行队伍愈来愈近,我发现了一个在人潮中四处跳跃,忽隐忽现的背影。该名人物一边闪避追捕的士兵一边飞跃。
那个背影和飘逸的银发我很眼熟。
她正是在蛋糕店阻止我和鸡冠头打起来的女子。当初我就觉得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结果她果然是罗古卢军特殊工作部队之流的刺客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士兵之所以追捕她,有可能只是在配合演一出戏给街上市民看而已啰?又或者,特殊工作部队的作战一般士兵并不知情也说不定。
我抢先一步赶上游行队伍,跑到载着穗花的牛车。
穗花正站在牛车的神轿上,惴惴不安地转头环视。
萨伊克斯则站着保护她,手中握着短剑,用警戒的眼神注意四周环境。
“萨伊克斯!我也来帮忙!”
“雷恩?你怎么会在这里?”
萨伊克斯发现我,低头睁大了眼睛。
穗花也一脸吃惊的表情凝视着追上牛车的我。
“呀啊!”
旁边的人行道有人发出了惨叫。
我定住脚步转头回望的瞬间,有一名女子从人潮里冲出。
一袭将全身包得密不通风的黑色服饰,脸的上半部戴了副白色的面具。
还有双手拿着短剑。没错,是昨天的那个女子。
她一路朝着穗花的牛车直奔而来。
我挡在她的行进方向,拔出了符纹剑。
两手握稳剑柄灌注Seed之后,剑刃上头罩了一层光。
女刺客愈来愈近了,速度果然是飞快无比。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高高挥起剑——仿佛要一剑将其击垮般,朝着那名女子用力砍下。
咻!剑畅行无阻地劈开了空气。
“奇、奇怪……?”
女子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凭空消失了。
我猛然抬头一瞧,女子就在高空飞跃着。
她飞越过的我头顶,降落在穗花的神轿上。
“危险!萨伊克斯!”
不知道是不是来不及重摆架势的关系,萨伊克斯还是维持先前的姿势不变,只向女子投以威吓的视线。
我重新举好符纹剑,你休想碰穗花的任何一根手指!
可是,女子却用力一蹬再次从神轿高高跃起,跨坐在拖拉牛车的公牛背上。试图用手中的短剑割断系住公牛的绳子。
“想逃吗!我去追捕那女的!萨伊克斯你负责保护穗花!”
“等一下,雷恩!她是……”
萨伊克斯可能是担心我的安危而想阻止我,但是现在可没那个闲工夫听他把话说完。
我拔腿冲刺,追上女子所骑乘的公牛。
女子割断绳子,用嘴衔住短剑,双手抓着公牛的犄角,往肚子一踢。
我扑到向前冲的公牛的腰上,把剑收回鞘里,用双手拼命抓牢公牛身上的长毛。剧烈地上下晃动的公牛腰骨,不断将我的胸口向上顶。
路上的罗古卢士兵被像是斗牛般一路狂奔的公牛给吓着,惊慌失措地退避到左右两侧。
公牛一路往前直冲,穿过银铠游行队伍的旁边。
愈来愈靠近罗古卢皇帝搭乘的牛车了。
女子仍继续鞭策公牛前进,她设定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
……这女的该不会是把目标改成莉米雅女王了吧?
“停……停下来!我不会让你靠近女王的!”
虽然,我很想把这女的从牛背上击落……但我现在光是要设法攀在牛背上别摔下来,就使尽浑身解数了。
几个架起了方形大盾的银铠士兵挡在正面,试图拦下失控的公牛。
然而女子却无视盾墙,踢击牛肚使其往前冲锋……
“咚嗡嗡嗡嗡嗡!”在犄角与大盾冲撞之下,金属板的声音响彻了现场,整只公牛埋在一群银铠士兵里面总算停止了前进。
“呜喔!”
我被这一撞的冲击力道给抛飞了出去,背部重摔在石块路面上。
我转头一看,女子踩在牛背上一蹬,朝皇帝乘坐的神轿高高跳起。
“罗古卢皇帝!纳命来吧——!”
女子洪亮的呐喊响彻云霄。
…………咦,皇帝……?
皇帝仍坐在王座上无动于衷,一副毫不感兴趣的模样,动也不动。
就在女子即将降落在皇帝身旁的瞬间,突然有一道小型龙卷风裹住了她的身体。
在半空中被弹飞……女子的身体划出一道弧线,朝着奋力从地上爬起身的我的正上方降落而来。女子所戴的面具也被落下时的风吹走。
面具底下的那张脸……果然是昨天蛋糕店的那个女子。
“哇啊!”
我的身体当场成了女子的肉垫,我还差点被压成肉酱。
“这样的行为不值得鼓励喔,竟敢想妨碍国民引颈期盼的游行盛会。”
洛依德的身影有如一道屏障般出现在神轿上。在他那只宛如骨头的银色右手上,握着一块刮起龙卷风的符纹水晶,他面露日中无人的微笑低头俯视。
“哦哦……想不到在这种地方也……”
洛依德好像注意到我的存在,露出了一抹冷笑。
“那个男的手持符纹剑!两个统统都抓起来!”
洛依德大喊,银铠士兵们端起长枪,发出铠甲摩擦的铿锵声,向我们逐步逼近。
“走为上策!往这边逃!”
女子迅速爬起身将短剑收回剑鞘后,拉着我的手,朝面色铁青地围观的群众跑去。
人行道上的人潮被突然迎面冲来的女子,吓得连忙退避让出了一条路来。
我们俩随即被掩没在那个人潮之中。
……咦,我也要一起逃走吗?
“——看来我们总算甩开追兵了。”
这里是和大马路相隔了好几条街的巷子,我和女刺客藏身在老旧石造楼房的夹缝之间。周遭不仅没有路人通行,也不见罗古卢士兵的踪影。
我在脏乱潮湿的土地坐下,松了一口气。
女子站在旁边垂下眼帘看着我,尖锐的眼神、抿成一线的嘴巴、常保冷静沉着的那个表情,看起来感觉宛如刚才那副面具底下另有一副面具存在的样子。
长相固然很标致漂亮……该怎么形容呢,她少了种可爱的感觉。
“叫我库勒丝好了——你现在也被罗古卢军追捕吗?瞧你身上的符纹剑,你应该是符纹师吧。那就是你被迫捕的理由啰?”
如果把洛依德是我老哥的事讲出来,要交代的东西可多了。
“算是啦……要说是那个原因也没错吧。啊,我名叫雷恩。对了库勒丝,你索命的目标难道不是穗……不对,不是火之公主吗?”
“我有什么理由要火之公主的命?”
“你刚才分明直朝火之公主而去吧?”
“我会那么做,是因为判断那是接近皇帝的最短路线。”
“原来你不是因为我挡在前面才逃走的啊……”
“嗯?你什么时候挡在我面前过了?”
……看来直到降落在我身上前,她压根儿没注意到我的存在的样子。
“不然那个爆炸是谁的杰作?”
“爆炸是我的同志用来扰乱警备兵的作战,别看那烟雾和声音很吓人,其实几乎没什么破坏力,也没有伤害到建筑物——总之,雷恩,你最好小心自己的安危。只要遭到罗古卢的通缉,他们就会死缠烂打到底。”
我从地上起身,拍掉沾在屁股上的泥巴。
“我是凯尔兹城的人。为什么王都会有符纹禁止令?”
“说得更精确点,是唯有少数获得王室认可的符纹师被准许使用符纹。据说,为此还被迫宣示效忠罗古卢就是了。”
所以说,跟洛依德一样服从罗古卢的人就OK,是吗?只顾自己就好吗?还真是自私啊。
“可是,罗古卢为什么要严格禁止符纹到那种地步?我是有听说他们是为了独占‘神之血’……”
“他们目的不光只是为了独占而已,罗古卢人是在害怕。他们强行支配菲亚娜王国的目的,是为了沉睡在王国地下的‘神之血’。在他们眼中,这个国家的人纯粹是可以抓去采掘设施使唤的劳工,说穿了不过只是奴隶罢了。所以,我们具有符纹之力让他们感觉有如芒刺在背——丑话我就不想多说了,如果你是符纹师,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王都吧。”
“……那可不行——详情我没办法多说,总之我得保护某个人脱离罗古卢皇帝的魔掌。”
一听,库勒丝像是被稍微挑起了兴趣似地吊起眉毛。
“哦……看来似乎有什么隐情嘛,想跟皇帝一战吗?”
“这就要视情况而定……吧。库勒丝你呢,为什么会攻击皇帝?”
库勒丝从我身上别开视线,仰望透过建筑物隙缝隐约可见的细长天空。
“为了守护王都,我和罗古卢抗战至今。趁黑贴近,扼杀那些与民为敌的权利者,是我一贯的技俩。”
“你……是刺客吗?”
“只不过,我不会夺走性命。因为他们不值得我弄脏这双手。我的目的——是夺走他们的力量。”
库勒丝重新注视我的脸,只手将头发向上撩起。
“不杀的刺客,我不介意你这样称呼我。”
……那根本是自称嘛!就算你跟我说不介意我也……
说到这个,她的态度一直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假如你有心与罗古卢一战,那就随我来吧。”
“随你去?去哪?”
“我的意思是加入我们抵抗罗古卢的组织。”
“组织……感觉好像很厉害。问题是,嗯……”
我来到王都的事现在已经被洛依德知道了,而且我还大摇大摆地把明文禁止的符纹剑拿出来用。
接着,我摸了垂挂在腰上的小袋子。身为符纹师,我总是随身携带绘制符纹用的道具,看来这东西现在我得藏好不要被发现了。
“呜咪咪~!”
突然有小动物的叫声,我低头一看地面,原来是芙纽跑到了我的脚边。
“芙纽!好厉害,你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我双手抱起芙纽后,库勒丝突然睁大眼睛盯着它看。
“啊,它是我的宠物啦,很稀奇的动物,对吧?”
“这……这是……”
库勒丝一边颤抖着手指头一边把手伸向芙纽。
“呜喵!”
库勒丝的手指头拧了芙纽的脸颊一把。
“你、你干什么啦?”
“抱、抱歉……我有一个毛病,每当看到可爱到不行的东西时,就会忍不住想拧一把。”可爱到不行这个说法……又是个跟那张冷酷的脸一点都不搭的癖好哪。
“雷恩!”
我听到呼喊转头一看,玛尔榭和柚叶从巷子跑了过来,大该是跟在芙纽后面赶来的吧。两人跑到我的面前后,气喘吁吁地狠瞪了我。
“真是的!雷恩你到底跑哪里去了,我们很担心耶!”
“居然躲在这种臭死人的地方跟女孩儿调情,你这子民眼中还有王法吗?”
“谁在调情了!我们是被罗古卢追捕,才躲到这里来的!”
我把被库勒丝带着一起逃走的事告诉了她们两人。
“对了,玛尔榭,刚才那个小女孩怎么了?”
“后来我们在附近找到她的母亲了。而士兵好像也因为游行的骚动,完全把小女孩的事抛到脑后去了。”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那女孩因为使用了符纹,惹得母亲大发雷霆的样子。”
“这样的母亲还算得上榜样吗?为这种事发脾气怎能正确教育小孩,若不是玛尔榭阻止,本宫早就狠狠教训那个母亲一顿了!”
“让柚叶你说教喔……感觉反而会给了不良的示范说。”
“你说什么?本宫的教育方针就是每天给小孩子大量的零食和充足的睡眠,你说,本宫哪里错了?”
“还敢说啥教育勒,那根本是你自己想要的吧?”
库勒丝靠过来打量了柚叶和玛尔榭。
(插图)
“她们是你的伙伴吗?”
“是啊,她是柚叶、她是玛尔榭。那个……她们是我符纹师学校的同学。”
我决定暂时先隐瞒柚叶的身分。
库勒丝把之前对我做的那套自我介绍,也用在她们身上。
“然后,库勒丝问我说既然被追捕,要不要去她的秘密藏身处……”
“秘密藏身处?好棒喔,感觉好像秘密基地耶!我们去看看嘛!”
玛尔榭率先眼睛发亮跳出来表示同意。
“我先跟你说,这趟可不是去玩的——柚叶,你呢?”
“唔呣……你叫库勒丝对吧?本宫有件事想先跟你确认。”
柚叶在胸前抱起双臂,露出些许严厉的眼神审视着库勒丝。
看来她是打算鉴定库勒丝这个人是否值得信任吧。
即便平时是那种德性,好歹也是一名公主,在关键的时刻还是十分可靠的呢!
“确认?什么事?”
库勒丝眯起眼睛回看柚叶。
打探对方虚实的锐利眼神隔空擦出了火花。
“在那个秘密藏身处——你会准备零食跟甜点给本宫吃吗?”
“怎么可能会准备那种东西,只有保存用的罐头和肉干而已。”
柚叶用同样严厉的眼神回望我。
“雷恩,咱们完全没有前去秘密藏身处的必要。”
……仰赖你的眼光是我的错。
“要不要来是你们的自由,我没有意见,不过……”
库勒丝说罢,侧眼斜睨了身后老旧宅邸的角落。
间隔数栋之遥的宅邸一角,在我探头望去的瞬间,有某个东西倏地躲了起来。
只见有一块黑色的布短暂停留在我的视线。
那块布让我联想起之前那个曾出现在穗花的欢迎宴会里的黑色斗篷。
“……是卡尔马吗?”
“躲在那里的人是卡尔马的部下。在这王都,被军队盯上的人都会像这样遭到监视——你知道他们?”
“他们也有出现在我们的城市,你不怕他们现在攻过来吗?”
“要是敢攻击我,我们埋伏在街上的同志是不会坐视不理的。这点他们也比谁都清楚。”
总而言之,以现状来说,我们似乎也只剩随库勒丝同行这一途可走了。
于是,我们在库勒丝的带领下继续在街道上行走。
转弯绕过狭小巷弄的弯道后,眼前是一条宽阔像大马路的河流。
不过那不是自然成形的河川,而是用方形的石块堆砌而成的人工水道,里头也不见有鱼儿在游水。水面倒映着青空,缓缓地流动着。
水道弯曲的幅度很大,在空气朦胧的远方依稀可见有一座小桥,对岸则是一排排三角屋顶的民房。
“同样的路咱们已经走过好几次了,你是打算让咱们继续走多久啦。”
柚叶大发牢骚的同时,一屁股瘫坐在路旁。
王都的结构是圆形的水道以水晶塔为中心呈涟漪状向外扩散,要在被水道隔开的区域间通行只能仰赖桥梁,复杂的程度可说是跟迷宫不相上下。
“这么复杂,就算参考导览手册感觉照样会迷路说。”
玛尔榭的口气也同样变得很不耐烦。
“第一次来王都的人就想绕路的话,马上就会迷路的。”
库勒丝一边独自头也不回地快步向前走,一边说道。
现在大家之所以会觉得晕头转向,并不光是王都结构的关系。库勒丝一直故意在复杂的小路四处拐弯绕来绕去,也是一个缘故。
“但绕路并非全然都是坏事,你们看看后面吧。”
“……一个人也没有啊?”
“没错,就连跟踪我们的监视者也不见了。”
“原来如此……原来,你是为了摆脱刚才的黑斗篷,才故意挑复杂的路走吗?”
“对于甩开他们纠缠的方法,我已经熟能生巧了。”
一行人又接着走了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等渡过不知是第几座水道桥时,一片和先前不同,风景略有些异样的区域出现在我们眼前。
路上的宅邸墙壁剥落成了灰色,随处都看得到快塌坏的迹象。红砖屋顶有一堆破洞,在满是污痕的石块地面上,到处散落着瓦砾。
这区域充满了如同废墟的建筑物,如果想要用一句话形容的话,那就是鬼城了。
漫天都是乘风飘起的沙尘,空气中隐约夹带着一股腐臭味。
“嘿、嘿,我们该不会是要进去这里面吧?”
“很不凑巧被你说中了。等一下你们务必得跟紧我,绝对不可以离开我!”
库勒丝两手抽出腰上的短剑,举到前面迈步向前走。
“不可以离开你……里面是有猛兽会跳出来喔?”
我心生害怕的同时,一面张望左右两边半垮的废墟。
柚叶和玛尔榭紧跟在库勒丝的身后,最后垫底的则是我。
“这个嘛,里面没有猛兽,倒是有鬣狗。”
“鬣狗?”
“你瞧瞧左边宅邸的窗户吧。小心别对上眼睛了!如果让那些家伙发现空隙和恐惧心,立刻就会扑上来。”
我战战兢兢地斜瞄了左边的废墟。
——有东西在那里。数量之多,一旦发现之后,不禁讶异为何自己先前会全然没有注意到。
比破破烂烂的抹布还要残破、肮脏的衣服,跟杂草一样乱七八糟的长发,黯淡没有血色的皮肤一如废墟墙壁的保护色。
有人攀着窗框,也有好几只眼睛从垮落的大门暗处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们。仿佛浑身是泥的身影男女莫辨。
“……他们是人类吧?”
玛尔榭用些许颤抖的声音说道。
库勒丝双手的短剑分别指着左右,背后冒出了一股腾腾的杀气。
“如果没跟上我,他们随即会扑上来袭击。甭提身上值钱的东西了,连身体都会被他们啃个精光。”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贫民窟。失去了生活技能、流离失所的人,最终的流落之处便是这里。就算路上有尸体也没人会多看一眼。而如果有人敢在这里穿金戴银,在他们眼中等同于活生生的宝箱。”
“罗古卢军在纵容这些人吗?”
“不只是一般市民,连罗古卢士兵都很少靠近这个地方。配备金属武器和铠甲的人,反而是令鬣狗垂涎的猎物——更何况,实际上军队反倒是在利用这个场所。”
“利用?怎样的方式?”
“他们都把那些被抓去采掘设施压榨完利用价值的人,丢弃在这个地方。”
“你说……丢弃?”
“没错,这里正是王都的真面貌。”
“王都的人被欺负成这样,竟然还有办法默不吭声!”
“默默承受才是聪明的做法。只要不被军队盯上,就不怕会被抓去强迫劳动,也不怕会被赶到这个贫民窟来了——大多数的市民都是这么思考的。”
半晌,库勒丝来到一栋位在脏乱马路外围的木造小屋前面站定。
她打开半腐朽的木门走了进去,我们也紧跟着进入。
里头不见那些被蔑称为‘鬣狗’的人影。
天花板上破了一个大洞,好像积蓄在屋顶上、有一股腐败臭味的水从那个破洞滴落到室内。房里大概长虫了吧,有好几处拍动着翅膀似的嗡嗡声响在屋子里飞来飞去。与其来这种鬼地方,感觉还不如睡在路边算了。
库勒丝弯下身子,挪开了地上的瓦砾,一个圆形的石盖显露了出来。
“这里固然很荒废,不过倒是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罗古卢士兵也靠近不了,拿来作为通往秘密藏身处的入口再适合也不过了。”
库勒丝微微抬起圆盘状的石头,移到了旁边。底下是一个圆形的洞穴,大小刚好足以容纳一个人通过,上头悬挂着生锈的铁梯子。
底下空间光线昏暗,透过外头的光源,只能隐约看见地下的地板。
“好,大家轮流下去吧。我排最后一个,不然可能会有鬣狗跑来袭击。”
“唔、唔呶。雷恩不用客气,你先下去吧。本宫大方把机会让给你,高兴接受吧。”
柚叶用双手做出驱赶的动作,催促我下楼梯。
“为什么是我先?”
“你是男生耶!这种事本来就该由男生带头啊!”
玛尔榭就像在为柚叶帮腔一样表示。
“你们不要只会在这种时候才装女生好不好!”
“说啊,雷恩,你是不是在害怕?”
“我、我哪有怕啊,只是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说啊,你~是~不~是~在~害~怕~?”
“好啦,我知道了啦!我下去就是了!”
我抱着豁出去的心情下定决心,把脚搭在通往洞穴底部的楼梯上。
楼梯很短,才踩下去不到一下子,脚就碰到坚硬的石头地板。
四周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可能是左右两边有洞穴的关系,感觉得到有一道冷飕飕的寒风缓缓吹过,而且听得到附近有涓涓水流声。
“雷恩,把洞里的油灯点亮。”
我张望四周,楼梯旁边的墙壁有一凹孔,里头放了一盏老旧的小油灯。
那是一盏装了符纹光石的油灯。扭开旁边的杆子,一道黯淡的光芒笼罩了油灯。我提灯照了一下黑暗的空间,原来洞里有一条隧道状的地下通路,通路的中心是一条深度很浅的水道。
接着轮到柚叶和玛尔榭爬下楼梯。
“里头很暗,要小心喔!”
我头一抬,打算帮她们照亮立足点而高举油灯。
“混蛋!雷恩,你想偷看什么东西!”
柚叶按着裙子,面红耳赤地大叫。
“真的教人难以置信耶!”
连扛着行李的玛尔榭也跟着一起痛骂我。
“我、我才没有偷看咧!”
我提着油灯,可是连忙把眼睛别开。
最后,库勒丝攀着楼梯从下面把圆形石盘盖上,堵住洞口。
来自外头的光线被挡住,四周的光源只剩我手上这盏油灯。
“往这走。”
库勒丝从我手中接过油灯,领头前进。
“连地下都有水道呢。”
“王都位处高地附近,也没有大型的河川,为了确保水源,早在一千年前城里的人工水道就设计得很完善了。”
“所以说,我们现在经过的地方也是在一千年前建造好的啰?”
玛尔榭就像深感佩服似地看着幽暗的石壁说道。
“水道深及地下深处,甚至包含了现今已不再使用的场所——有谣传说,水道的最深处是一个人称‘圣域’的空间,当中藏有古代的财宝。也不乏一些有勇无谋的人前往水道深处冒险,然而那些人统统有去无回,甚至连个尸体的影子也不见。”
叩、叩,我们四人的脚步声在地下水道回荡。地下水道四处遍布着岔路,一行人爬下楼梯,深入地底更深处。我现在的心情好像在蚂蚁的巢穴迷路一样。
不久,库勒丝在数不清是第几个楼梯前停下,开始往上爬。楼梯上头是一条短通道,往里面走有一扇小型的石门。
库勒丝从皮腰包掏出一把钥匙,插进了门的钥匙孔。
一推开门,类似户外光线的光明便从里头倾泻而出,刺眼得让人眼睛发疼。
库勒丝走进了门内,我们三个也战战兢兢地随后入门。
“……好漂亮。”
穿过房门,我不禁发出了赞叹。
“太教人吃惊了……真的是很华丽的地方哪!”
柚叶也感动地环视四周。
“好像在海中喔……”
玛尔榭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仰着头观看天花板。
原来门内是一处挑高二层楼的大厅,地面铺设有光鲜亮丽的白色石头地板,里头可以看见一张会议用的大型长桌和椅子。
红土色的墙壁上有好几扇通往邻房的门,空下来的墙面则张贴了形形色色的单子。除了诸多报纸和杂志的剪报以外,还有字迹潦草的备忘笔记。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天花板。
在我们的头顶上,可以看到飘浮在半空中的水在流动。
用心细瞧,不难发现是流线的符纹使天花板变成透明的材质。因此,才能透过天花板看见在上头流动的水。
外面的光透过水流射进室内,使厅堂在明亮的光线下摇曳。
“这间厅堂的正上方其实就是王都水道的局部。”
库勒丝仰头看着上面说明道。
“这样的话,不就站在外面就能看光里面了吗?这里不是秘密藏身处吗?”
“不用担心。天花板使用的是一般石材,只是藉由画在上头的符纹的力量,让它变成从内侧可以看见外面而已,从上面看只是普通的石头。”
或许是听见我们的谈话声,厅堂里面的门打了开来,数名男子从隔壁走出。
那群男子身着朴素的上衣,有肌肉发达的人,也有体格高瘦感觉个性懦弱的人,基本上都是些王都路上随处可见的平凡年轻人。
“库勒丝,很高兴你能平安归来。”
在那些年轻人之中,夹杂着一名身穿深蓝色无袖背心的中年男子。
他有一张微胖、并戴着圆眼镜和蔼可亲的脸。
中年男子一发现我们,便大大地摊开双手,高兴地投以微笑。
“哦哦,怎么会是你们!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与你们再会!”
我和柚叶还有玛尔榭不禁面面相觑。
“……你是谁?”
“哎呀,这大概是第一次我露出脸来吧,还记得我们坐同一部马车吗?”
经他这么一提,我才想起那个声音。
他就是在前往王都的马车中,坐在前面位置看报纸的那个男子。
库勒丝重新面对我们。
“欢迎来到我们独立佣兵团‘达那的末裔’本部,他们是我的同志。”
“…………咦,独立佣兵团?我记得那好像是萨伊克斯所属的组织吧?”
“你们认识萨伊克斯?”
“别说认识,我们还并肩作战好几次呢。就是我收下他所拥有的火之戒指,唤醒火之公主——穗花的。”
说罢,库勒丝一双眼睛瞪得更圆更大了。
“你们究竟是……不,看来我还是先重新介绍自己比较恰当吧——我是库勒丝·席恩,是独立佣兵团‘达那的末裔’的代表,也是萨伊克斯的……双胞胎姐姐。”
“唔呣,没想到那个娘娘腔美少年的姐姐,竟然会是个帅气美少女哪……这个世界还真小啊。”
“……柚叶,你不要为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佩服,好吗?”
话说,那个萨伊克斯有双胞胎的姐姐,的确教人感到意外就是了。
听完她的自白,我才注意到库勒丝所使用的短剑跟萨伊克斯的一样。
我记得,那短剑的刀刃是用利亚˙法露矿石和纯银混合而成的原料打造的,比钢铁还坚硬的样子。
我们被带到厅堂内部的桌子就坐,跟我同一侧的有柚叶和玛尔榭,对面则是库勒丝和那名中年男子。
我在两人面前谈起了我们至今的遭遇。
以最初和柚叶的邂逅为开头,后来如何和萨伊克斯认识,以及在过去的战斗中唤醒穗花,之后我们又为了保护穗花而前来王都的事。
说明中,我也坦承自己和洛依德是兄弟的关系。
库勒丝他们原本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直到我把水之戒指展示出来,他们才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
“既然如此,那更需要盛大欢迎你们了。更遑论,还有公主本人亲自造访……”
“唉,用不着那么多礼,用平常的方式接待本宫即可。”
柚叶已经完全露出趾高气昂的态度仰靠在椅子上。
“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柚叶公主,请问您现在有特别需要什么吗?”
“这个嘛,本宫想尝尝王都最美味的甜点。”
“啊,人家也想吃——!”
“呜咪!”
玛尔榭和跑到桌上的芙纽一同举手表示附和。
库勒丝用认真的眼神定睛注视着芙纽。
得知芙纽是古代的荷姆库鲁斯,她一定好奇得快要无法自持了吧。
“…………好可爱喔。”
她伸出手拧了芙纽的脸颊一把。
“呜喵!”
芙妞哀叫一声,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抱、抱歉,我的手忍不住就……”
库勒丝深感歉疚似地垂下了头。
“柚叶和玛尔榭,你们现在要求吃蛋糕也太强人所难了,这里可是秘密藏身处耶。”
“不用那么见外,招待公主和她的伙伴也是我们的责任。”
库勒丝说道,向我们介绍了隔壁的中年男子。
“他是乔诺裘,是一名笃信公主信仰的王都贵族,目前担任我的参谋。”
“今天能有机会拜见公主殿下的尊容,也不枉我过去付出的辛劳了。”
乔诺裘向柚叶深深垂低了头。
“想要本宫的签名尽管直说吧。”
“哪里的话!在下岂敢作这种胆大的要求……”
我说柚叶啊,就算人家再怎么信仰虔诚,你都不可以这样强迫推销吧!
“言归正传,果然你们这一类人还是存在的呢。”
我忽然有种很深的感慨,开口说道。
“即使是在王都,还是找得到像你们这种试图抵抗罗古卢的人。我本来还以为这座城市的人已经全部都变成不敢反抗罗古卢的傀儡了呢。”
“是啊,在这里齐聚一堂的同志也是王都的居民。他们都是为了保护公主——继承公主的意志、保护国家才集结在一起的。”
以前我也有听萨伊克斯谈过,这个佣兵团本来是萨伊克斯和库勒丝的祖父为了保护能唤醒火之公主的戒指所成立的。
“放眼当下,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罗古卢皇帝。他为了夺取‘神之血’,正准备加强对王都的支配。本来我们想藉皇帝到访的大好机会进行暗杀的……只可惜我们惨遭挫败。”
“这次失败了,下一步你们怎么走?”
“下一步已经想好了。明天,皇帝将在水晶塔向王都市民举行大规模演讲。”
“大规模演讲?什么样的演讲啊?”
“水晶塔设有演讲用的投影装置,当天会在上空投射出巨幅的演讲者身影,让声音传遍王都各个角落。虽然不清楚皇帝将演讲什么内容,恐怕应该是要求市民对皇帝效忠吧——当他现身演讲的时候,就是下一回暗杀的良机。”
“虽说是暗杀,你也不会夺走他的性命吧?不是自称不杀的暗杀者……”
“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如此,因为我们最大的目的在于解放王都——问题是,那个叫做洛依德的男人不是好惹的。先前,没料到有那么强力的符纹师在服侍皇帝……”
语毕,库勒丝就像长考般开始陷入沉默。
“嘿,你们不介意的话,作战期间由我负责牵制老哥如何?”
我试着做出如此提议后,库勒丝的目光显得有些讶异。
“你?不论有什么苦衷,你们好歹是兄弟吧?”
“就是因为是兄弟,所以才要由我来啊!只要我想办法掀起骚动,一定能吸引老哥的注意力。一旦成功吸引他,你们就趁那机会把皇帝……”
但库勒丝先是露出愁眉不展的表情沉思,然后静静地摇头否决。
“你的提案是值得一试没错,但是洛依德还是交给我们来对付——听好了,这将是一场血战,不该把兄弟的羁绊用在这种事情上。”
库勒丝莫名强硬的语调,使我不禁缄默了下来。
不过经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她的道理……倘若我终将逃不了必须和亲生哥哥一战的宿命,至少希望我们能在堂堂正正的情况下正面对决。
话说回来,她能把话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是不是表示她对家族怀有特别的情感呢?库勒丝的弟弟不就是萨伊克斯吗!
说到这个,我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念头。
“我老哥跟皇帝都在水晶塔,我们不能联络萨伊克斯拜托他帮忙吗?他为了保护穗花,照理说应该也在水晶塔才对。”
“我们也希望可以取得他的协力,但他作战时总是一个人独自行动,不会跟我们携手合作的。”
“他很爱用一匹狼当理由对不对?他这人对同伴也一样不讲情面耶,真是的。”
“啊,对了,我想到一件事……”
玛尔榭突然敲了一下手掌。
“刚才游行和雷恩失散之后,萨伊克斯先生有跑来拜托我带话给你。”
“玛尔榭,这种事拜托你早点想起来好不好。”
“耶嘿。”
“耶嘿个头啦!不过他既然会有话要跟我交代……这表示他也觉得我这个人值得信赖吧?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好几次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嘛。”
“他有点生气,说你怎么擅自跑来王都啊。”
“啊,是吗……”
“另外,就是今晚十点到水晶塔附近的公园找他。”
“有办法联络到我弟弟吗?”
库勒丝探出身子大叫。
“看来应该是没错。你有需要的话,我们帮你带话给他好了?”
“务必拜托你了。我们这就告诉你详细的作战计划,请你将内容转告给他。之后,再请同志为你们带路到公园吧。”
库勒丝和乔诺裘向我详细说明了明天预定进行的暗杀作战内容。
煽动人员的配置、库勒丝的侵入路线,以及执行的时刻……
他们希望我将这些细节转达给萨伊克斯,拜托他设法引诱洛依德离开皇帝。
“听好了,水晶塔附近也有很多罗古卢士兵,务必提高警觉。”
“啊啊,没问题。感觉我好像秘密情报人员喔。”
虽然我并没有直接参与作战,可是一想到我握有重要机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呢。
“愈来愈有谍报活动的味道了哪~掌握情报,就能掌握作战喔!”
柚叶像个小孩一样,露出兴奋不已的表情。
“轮到谍报员玛尔榭小姐出动啰!”
……最好有那种会忘记带话的谍报员啦。
“柚叶和玛尔榭别闹了,这又不是在玩游戏。”
“那当然。别看本宫这样,我可是有在偷偷收集情报的耶,仔细看好了!”
柚叶在桌上摊开了身上持有的吃遍王都美食的地图。
地图上不仅画有箭头,柚叶还在上面记了一些东西。
“刚才走在街上的时候,本宫就悄悄记下了我所观察到的街况。”
在场的人无不发出惊呼凝视地图。
“你真有一套啊,柚叶。上面这个……写了什么?罗古卢士兵的配置?还是能提供我们作为藏身之处的地点?”
“哼哼,才不是那种小儿科的情报呢。”
柚叶竖起食指“啧啧啧”地摇晃,然后“碰”的一声把手放在地图上。
“听了别吓到了!此乃本宫独自调查,内行人才知道的甜点专卖店地图!味道诱人的店本宫一间一间查过了!你不会想到不为人知的真正名店会藏在这种地方喔!”
……有所期待的我,看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位在王都中心的蓝色塔——水晶塔,周围有一座绿意盎然的宽阔公园,提供市民作为平时休憩之用……的样子。
不过天色一黑,公园就成了情侣谈情说爱的场所。有好几对勾着手臂的男女,一如在避人耳目似地漫步在各处的树荫底下。
虽然这里不见巡逻士兵的踪影,不过只要往水晶塔靠近的话,应该会碰到吧。
跟我同行的只有柚叶一人。原先我是打算一个人前往的,但考虑到被罗古卢士兵发现的情况,或许有可能需要借助她的力量。
找她同行的理由还有一个。现在我和柚叶都用围巾遮住半边的脸,勾着手走在路上。
“喂!干嘛贴得那么近!不要以为咱们正在假装约会,就想得寸进尺!”
柚叶低声斥喝着。
“不过是为了避开罗古卢士兵的耳目,才假扮成情侣罢了。”
一阵带着秋意的微寒冷风吹拂而过,使枝叶沙沙作响。
抬头可以从树枝的隙缝间看到细细长长的水晶塔,可能是内部发光的关系,水晶塔整体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蓝光,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话说,每天住在那种地方不知是怎样的感觉喔?”
“哼哼,那可是你这种穷鬼一辈子都住不起的地方耶。怎么,你就尽管觉得懊恼、不甘心吧!”
“我才没有不甘心咧。空间大又怎样,清扫起来不是麻烦得要死!”
“扫除这种事丢给佣人去搞定就行了。穷鬼就是穷鬼,尽烦恼些鸡毛蒜皮之事。”
就在我俩忙着斗嘴的时候,附近的树底下传来了像是在窃窃私语的叫唤声。
“雷恩,我在这里。”
仔细一瞧,在公园路灯照射不到的黑暗中,隐约可以看见有人影在动。
“萨伊克斯吗?”
确认四周没有第三者的气息后,我和柚叶火速上前。
萨伊克斯的脸依稀浮现在树干旁边,看来他是单独前来赴会。
“喂,娘娘腔美少年!穗花姐姐呢!”
见柚叶压低音量怒骂,萨伊克斯一副头痛的表情用手扶住额头。
“因为有一场邀请了王都贵族的晚宴还是什么的,穗花目前人在房间里休息。现阶段并未发生会对她造成危害的事,她被奉为最上级的贵宾。”
“原来如此,那本宫安心了。只不过,这样的待遇也是理所当然的哪。”
“所以呢,你们往后有什么打算?本来我是担心你们会不会多此一举帮了我倒忙,才麻烦你们跑这一趟。结果,竟然悠哉地在约会。”
“用不着羡慕,相信你的春天也很快就会到来的。”
“我们才不是在约会!告诉你,萨伊克斯,仔细听好了,我们现在暂时栖身于‘达那的末裔’本部,是库勒丝带我们去的。”
“我姐带你们……?”
萨伊克斯面露些许吃惊的表情蹙起眉头。
我向他说明了和库勒丝认识的来龙去脉,以及她明天预定实行的暗杀作战。
“所以,她希望你能配合作战把我哥……洛依德从皇帝身旁引开……你说呢?”
萨伊克斯在聆听我说明的过程中,始终摆着一张扑克脸。
“雷恩,你赞成我姐的暗杀计划吗?”
“啊,我是觉得暗杀这手段有点残暴啦,可是,库勒丝是不杀主义……”
“我问的不是那回事。我是问你,你认为只要杀了皇帝一人,所有的事情都能获得解决吗?就算消灭了皇帝,顶多也只是马上换另一个权利者出头罢了。然后你们要继续暗杀下去吗?这种计划是能重复进行几回?”
“那个……你说的是没错……”
“我姐她单纯只是想向罗古卢复仇罢了。这种建立在复仇心理上的作战,我是绝不会参加的。”
“复仇?她是要复什么仇啊?”
萨伊克斯没有回答,取而代之说了这样的话:
(插图)
“反正我会用我的方式行动,你们快点回凯尔兹城去。”
“想要自己一个人留在王都?你做梦!”
“……我当然留在王都啊,毕竟这里可是我出生长大的故乡。”
这么说来,我确实没听说过萨伊克斯出身地的事。只知道他不是我们城里出身的人……
“如果要举这种理由,那我也能可以说穗花是长年供奉在我们城里的公主啊。暗杀与否另当别论,我也希望自己能贡献点力量来帮忙穗花。”
就在双方各执一词,相持不下的时候——
有个缓缓靠近的脚步声冷不防响起,我们闭上嘴巴停止了争论。
朝脚步声的方向看去,有一个弯腰驼背、身戴头巾,时间这么晚了依然在外头散步的老婆婆,拄着拐杖慢慢前进。总之,看起来并不像是跟罗古卢有关系的人。
老婆婆一路直朝着我们所在的树下走了过来。
在暗夜中停下脚步,老婆婆转动头巾底下的眼睛向上看着我们。
“找我们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迷路了?”
弯腰驼背的老婆婆向开口问话的我露出亲切的微笑后,视线转向了萨伊克斯。
“……你是萨伊克斯·席恩先生吧?”
那是个十分年轻的声音,让人无法相信是从那张爬满皱纹的脸所发出来的。
“这副模样是乔装出来的吧?你到底是谁?”
老婆婆……乔装成这副样子的人物没有正面回答萨伊克斯的问题,而是如此说道。
“久仰你的大名,‘达那的末裔’的斗士。在此,我有一个诚心的请求——拜托你庇护我。”
老婆婆把贴在脸上的肤色橡胶面具撕下了一半。
从中显露的是一张美丽高贵,尚有一丝少女神韵的年轻女性面孔。
那是我在白天的游行里也目睹过的脸……
“我是菲亚娜王国的女王莉米雅——明天我就要被罗古卢皇帝处刑了。”
“太梦幻了……!没想到地下居然有这种场所!”
抵达佣兵团本部的莉米雅女王一脸感动地环视张望。
相对地,佣兵团的成员见到无预警地出现、身着老妇衣物的女王,无不哑然失声。
“莉、莉米雅女王,您怎么会突然来到这种地方?在下自然竭诚欢迎,可是……”
库勒丝和乔诺裘一同屈膝下跪,脸上都挂着困惑的表情。
于是,库勒丝用要求说明的眼神,看了把女王带来的我。
我把萨伊克斯拒绝协助库勒丝,以及随后莉米雅女王前来寻求庇护的始末全都告诉了她。
“原来如此……我们佣兵团也包办了不少王室的委托,所以女王知悉家弟的名字,倒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可是萨伊克斯必须保护穗花。因为假如女王将被处刑的事情为真,表示穗花同样也有危险。
因此改由我和柚叶把寻求庇护的女王带回本部。
“女王,您说自己将被处刑,请问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厅堂桌子最尽头的座位被我们空下来,让给女王使用。像这样一看,尽管女王现在衣着朴实,还是洋溢着一种有如熠熠闪亮的灯火般的存在感呢。
“在那之前,我必须先跟各位提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关于罗古卢皇帝来访我国的真正目的,那就是……光明公主。”
“光明……公主……?”
我不禁低喃出声,意想不到的发言令在场所有人皆面露困惑。
“其实,光明公主早在一千年前便觉醒了。”
“……一千年前!?”
“觉醒后的光明公主以菲亚娜王国的真女王之姿,为国家的发展贡献一己之力至今。但她绝不会公然出现在众人面前,长年隐瞒自己的存在。而我们一族,就是顶替光明公主成为幕前的影之女王。我族世世代代都以女王的身分站在国民面前,代光明公主发言——所以说,我以女王身分发表过的谈话,实际上都是出自于光明公主的口中。”
“这么说来,我国不就等同于是光明公主一手发展起来的吗?可是,她为什么要躲起来呢?她如果能跃居幕前,我觉得大家会更高兴的……”
“关于光明公主的苦心……恕我现在无法详细着墨。唯一能告诉大家的是,公主十分忧心自己的力量会再次为这块土地带来战火。”
往昔,失控的公主力量曾一度令世界陷入毁灭的边缘,想必光明公主一定是害怕那个景象又再次重现吧。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会不愿让自己的存在曝光,以免有人贪图力量。
“光明公主就在身分没有曝光的情况下,长年以来一直苦思让菲亚娜王国和罗古卢帝国之间建立和平关系的方法。然而,罗古卢却不计手段,处心积虑地以收买、恐吓、暗杀等各种方式对王室鲸吞蚕食。一年前,连符纹也被明文禁止,罗古卢的支配变得更加强势。
然后,就在前些日子,光明公主终于无法再坐视罗古卢的苛政,打算现身发挥抵抗他们的力量。不过,她的计划最终宣告失败了。当罗古卢一知道光明公主的存在,随即以不知名的方式封印了光明公主的力量。”
“封印公主的力量?他们有办法做到这种事?真是无法置信……”
柚叶显得瞠目结舌。
莉米雅女王保持短暂的沉默后,像是强忍痛苦似地说道:
“明天早上,皇帝将在大型演讲宣布和菲亚娜王国合并的消息。”
“您说……合并?”
我情不自禁地大叫,厅堂内的同志也慢慢开始鼓噪了起来。
合并的话,不就包括我们所居住的城市在内的整个国家,不论名与实全都变成罗古卢的囊中物了吗?
“皇帝预定在得到光明公主力量的同时,在当天傍晚以反叛的莫须有罪名来处决我。我是事前察知他的计划,在臣子的协助下脱逃出来的。”
莉米雅女王环视了集合在厅堂的所有人的脸。
“所以,我在此恳求,希望各位可以庇护我,并且拯救光明公主。”
“话说,你竟然自己一个人落荒而逃向人求救,所以本宫才说你是半吊子女王。”
柚叶用辛辣的口吻呛声道。
“半、半吊子……吗……”
莉米雅女王意志消沉地垂低了头。
“拜、拜托,柚叶!你说那啥没大没小的话,对方可是女王陛下耶!身分很了不起的人物,说话不许那么失礼!”
听我这么一说,柚叶泪眼汪汪地怒瞪了我。
“你、你这混蛋子民说话才没大没小呢!听清楚了!本宫不厌其烦地提醒你,我可是世界创始者的公主之一喔!比起区区一国的女王要了不起太多了!”
“啊……这么说也有道理。”
不好意思,我真的完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您是……公主吗?”
莉米雅女王面露惊讶的神情定睛注视柚叶。
“呃、呃,她是公主没错。虽然,她这副德性会让您觉得很难以置信……”
“什么叫这副德性!”
柚叶狠踩我的脚。
“不,我相信。您是柚叶公主吧。我之前就感觉到您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此外,您身上拥有和光明公主相似的氛围。”
“看吧、看吧!再怎么没半吊子,毕竟还是一介女王嘛,视人的眼光比这个窝囊的子民要高明多了。”
柚叶笑咪咪地满足地点了点头。
“当然,我逃走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对于抛下光明公主和其余臣子自己一个人逃走这件事,我也是苦不堪言。即便我只是代为站在幕前的影子,对外仍是这个国家的女王。一旦我被处刑,意思就等同于这个国家完全落入罗古卢皇帝的手中。因此我无论如何一定得躲起来,不能被敌人捉走。”
女王和国家生死与共。所以,赌命作战听起来固然感觉神勇,但对女王来说其实是十分不负责任的行为吧。
“您的状况我们了解了。罗古卢军并不知道我们本部的存在,您只要待在这里必然安全无虞。我等明早将动手暗杀皇帝,觊觎光明公主的不肖人士也会因此一举歼灭吧!”
库勒丝向莉米雅女王用力点头做出如此表示。
“不过女王既然失踪了,皇帝一定会动员所有人力寻找下落吧?这里也难保一定安全无虞不是吗?”
我一打岔,库勒丝便盘起双臂陷入沉思。
“确实,罗古卢军——尤其是那支黑豹部队的情报收集能力,绝对不容小觑……莉米雅女王,目前罗古卢军已经发现您脱逃了吗?”
“他们以为我在房间就寝了,而且有臣子在门外站岗。我已经离开水晶塔的事情,今晚应该不会走漏给罗古卢知道。问题是明天一早……”
“皇帝大演讲的时候吗?那刚好是我们出发前往执行暗杀作战的期间……”
库勒丝面有难色。当这座本部的人员全数出动的同时,敌人也会发现女王失踪了。
“呐,信得过我们的话,就让我们来保护莉米雅女王吧。”
“由你们保护?可是,这是给我们佣兵团的委托……”
“想法别那么不知变通嘛。呐,你们也赞成吧?柚叶、玛尔榭。”
柚叶只要注入Seed就能发挥公主的力量,玛尔榭也十分善于应用符纹之力,照理说她们都是能保护公主的坚强战力。
“这样感觉我好像是保护女王陛下的玛尔榭骑士喔!真的太帅了!”
“本宫也不介意,趁这机会严格锻炼一下那个半吊子的女王。”
……反正,我们也不见得一定会跟罗古卢军打起来就是了。
“请、请不要说我半吊子了……”
莉米雅女王有些难为情地鼓起红红的腮帮子,然后环视在场的众人。
“各位,谢谢。你们能答应我的请求,在此向你们致谢。”
“不过,难得女王露面了却只是躲躲藏藏的,感觉有点可惜说。”
“慢着,雷恩!你不会想拖莉米雅女王加入战局吧!”
玛尔榭劈头就责怪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办法让王都的人也听得见莉米雅女王的声音。”
“我的……声音吗?”
“嗯,就是向王都的居民打气,叫他们别屈服给皇帝了。如此一来,搞不好大家就再也不会对罗古卢言听计从了。”
“或许是有这个可能吧……但是,向众多的市民呼吁,就等于以女王身分发言。而我到头来还是幕前的影子,除了一字不漏地转达光明公主的话语以外,严禁我以女王的身分发言。万一打破禁忌,我就必须辞去现在的地位。”
会有这样的禁令也不奇怪,毕竟如果有两个女王各说各话,只会招致国民混乱而已。
永远生活在水晶塔的光明公主,以及被禁止自行发言的莉米雅女王。
总觉得大人物的不自由之处其实也不少嘛。
“我们来重新研拟暗杀计划吧。此次作战事关光明公主的命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库勒丝说道,在桌上摊开了水晶塔的平面图。
平面图上呈圆形切片状的楼层合计有数十层楼之谱,并且有大厅堂和零星小房间等等的标示。
我注意到在平面图中,塔的中央就跟甜圈圈一样是空的。
“塔的正中央为什么会是空白的呢?”
“那里是光明公主生活的空间。除了少数王室的人以列,没有人知道里面长什么样。”
莉米雅女王从旁打岔道。
“所以,她一直关在里面生活到现在啰?一待就是一千年……”
虽然,那个空间一定是很宽敞豪华的房间,但是要永远待在里头生活吗?
接着,库勒丝和担任参谋的乔诺裘开始重新研拟暗杀的作战程序。
猛一看,库勒丝那双凝视着平面图的眼睛里,仿佛暗藏着对暗杀皇帝一事乐此不疲的黯淡光芒。
“对了,萨伊克斯跟我说库勒丝你是为了复仇才计划暗杀皇帝的……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弟跟你说这种事?”
“他说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不打算协助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库勒丝离开平面图坐在椅子上,像是在抒发怀旧之情似地开始侃侃而谈。
“那是八年前的往事了,那年本佣兵团的负责人还是我们姐弟两人的父亲。当时王都的街上还见不到罗古卢的影子,环境也很和平,佣兵团接受王室的委托负责护卫要人的工作。后来罗古卢的使者开始渗透王室,伸出魔掌。家父在嗅到危机的上任女王的委托之下,为了阻止罗古卢支配王室而战。他不仅揪出了渗透到王室的间谍,并且全都予以流放。
事情发生的那天。家父很难得地在作战期间,带着我们一家四口到城里去玩——事件就是在这时发生的。光天化日之下,家父遭到黑斗篷的男子从背后偷袭而死。不只是家父,就运家母也因为舍身保护家父,跟着一同丧命了。至今,我还记得父母在看热闹群众的围观下,倒卧在血泊中,只剩尚年幼无知的我和萨伊克斯害怕得相依的那个画面。”
淡淡地叙述着往事的库勒丝表情显得十分平静。可是,不管怎样我就是觉得她注视上空的眼眸中,好像有道黑影存在。
“之后,眨眼间王室便一步步落入了罗古卢的手中。菲亚娜王军被架空,有名而无实;数千名罗古卢士兵进驻王都,再也没有人能与其抗衡。‘神之血’的采掘设施也一座一座接连兴建,我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它们开始喷出红烟。同时在心中发誓,有一天我一定要向他们复仇。”
说完,库勒丝茫然地仰望着天花板上的流水。
原本她那蒙上黑影的眼眸也恢复了光明。
“——或许就是父母的死,促使我走上暗杀之路也说不定。”
“原来你们姐弟有段这样的过去啊,萨伊克斯完全没向我提起过。”
“别看我弟那样,他可是很纤细的。”
这一席壮烈的谈话使得厅堂笼罩在沉默之中。就像要一扫沉重的气氛般,库勒丝开口说了:
“今宵有幸得公主与女王亲临本部,可是值得纪念的人好日子,岂能一直谈这些郁闷的话题呢?今晚就举办派对,预祝明天的胜利吧!”
后来,库勒丝和同志们准备了在城中各处张罗到的美食佳肴,请我们饱餐一顿。
柚叶和玛尔榭,还有芙纽将所有的蛋糕一扫而空,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表情。
另一方面,年轻的同志们则面露羞涩,向莉米雅女王攀谈。
大家在开战前,享受着片刻的热闹。
不一会儿夜深了,我们在佣兵团的本部入睡,以备明天的作战。
睡着时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了洛依德……我的哥哥。睡梦中,老哥他被刀刃刺伤了腹部,浑身是血的他面露痛苦的模样跌跌撞撞地走着。是卡尔马刺伤他的。
城里的市民包围着老哥,可是大家只是远远地围着观看,没有人想上前救他。
‘你这杀人凶手!’
有人拉开嗓子大声谴责,陆续有民众跟着怒骂,把愤怒与怨气发泄在老哥身上。
为什么?明明他才是快要死于他人刀下的被害者啊!
不但遭到蛋洗,还被掷以刀刃,老哥身体的伤势愈来愈严重。
最后,老哥终于气力放尽倒在原地。
每个人都一脸困惑,盯着老哥的尸体。
一人、两人,大家接二连三地离开现场,最后只剩老哥的尸体独留在原处。
——我心头一惊,猛然醒来。
真是令人不舒服的梦。内容综合了我被人家问及的洛依德,还有傍晚库勒丝所谈及的自身经历。
不过这梦感觉莫名写实,宛如我是透过梦境体验发生在洛依德身上的事件一样。
我在佣兵团本部小房间的床铺上睁开眼睛,晨光透过流水的天花板洒进了室内。
“那么,暗杀罗古卢皇帝作战就此开始!”
佣兵团的厅堂里,库勒丝站在排成一列横队的十名同志面前一如宣言似地大喊道。
我和柚叶、玛尔榭肩并肩地站在厅堂的墙边,旁观那个画面。
莉米雅女王则站在回廊上,凝望着即将上战场的战士们,身旁有乔诺裘随侍。
十名同志皆身穿皮上衣或灰色衬衫等简朴的服饰,不过衣服底下都佩带着短剑和炸弹,甚至有人手持用木板夹住掩饰外型的长火枪。
“还有谁有问题吗?”
听库勒丝这么一问,我畏畏缩缩地举起了手。
“不能用那把枪狙击皇帝吗?”
“火枪的命中率太低了。单凭一把火枪,在暗杀中是派不上用场的。不过往后只要多加改良,想必也能成为强力的武器就是了。”
库勒丝回答完,又扫视了同志。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没有!”
同志们气势如虹地回答库勒丝的问题。
“如果惹库勒丝小姐发脾气的话,感觉还挺可怕的耶。”
玛尔榭小声地跟我咬耳朵。
“人家好歹是佣兵团的队长啊。”
“雷恩要是当她的部下,大概每天会被她凶到哭爹喊娘吧。能充当温柔体贴的本宫的一员手下,还不懂得感激。”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手下了啦!”
就在我们斗嘴的时候,库勒丝转头望向我们。
“今晚一起干杯庆祝胜利吧,女王就托付给你们了。”
“喔、喔,交给我们就对了!”
“那么出发吧,同志!”
库勒丝大声高呼,准备举拳振臂。
“呜——呜喵——!”
地板上的芙纽忽然竖起全身的毛发开始低吟。
“芙纽,安静乖乖的!怎么啦?”
“呜喵、呜喵——!”
芙纽不听我的命令,就像在捣乱似地绕着我们跑来跑去,最后逃进了玛尔榭的旅行袋里。
“……有人。”
库勒丝压低声音呢喃,瞪着对外的石门。
外头响起了仿佛在刮石门般的喀喀声。
“把女王带到隔壁的房间!”
库勒丝大喊,乔诺裘连忙带着莉米雅女王,小跑步赶往位在回廊内部的一扇小门。
“雷恩,你们也快点带着柚叶躲起来!”
大声警告我们后,库勒丝两手拔出了短剑。
下一秒,门闩随着爆炸声沉甸甸地掉落到了地上。
我们还来不及找地方躲起来,石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门后出现的是头戴细长高礼帽,全身披挂着一袭黑色斗篷,面无表情且眼神冷漠,一如幽鬼般伫立的男子。
从厅堂里面能看到的人就有三个,而且门外还传来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带头的男子从斗篷下面伸出右手臂……装备在手上的银爪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一晃眼,黑影如同疾风般横穿了视线。
“锵!”耳里响起刀剑的撞击声,库勒丝以两把短剑招架住瞬间侵入到厅堂中央的黑斗篷所击出的钩爪。
“唔……为什么你们会知道这里……”
在黑斗篷通过的地方后面,有一名侧腹被砍伤的同志倒地呻吟着。
“劝你们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踩着靴子发出响亮的脚步声,一名音调油腻的男子走进了室内。
尖尖的鼻子,银色的鬈发。
卡尔马一站定,先是轮流扫视了厅堂内所有人的脸。
“揪出莉米雅!其他的人以反叛皇帝的罪名逮捕!统统给我绑起来!”
入口附近的黑斗篷们一同化身成黑影在厅堂散开。
“咕呜!”
那些同志还来不及拔出武器,就被陆续扑到自己身上的黑斗篷给一个个制伏了。
我把手搭在符纹剑的握柄上。
“慢着,雷恩!快灌注Seed给我!”
柚叶大喊。只要我灌注Seed给她,她所身怀的公主力量就能获得解放。
“啊、啊啊,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了,柚叶!”
当我伸手准备碰触她的瞬间,背后猛然有一股刺人的寒意。
我抱起柚叶的身体跳向旁边回避。一个失足,我跌倒肩膀撞到地上。
一名黑斗篷男站在我前一秒所在的位置,钩爪笔直地刺向了前方。原本应该是瞄准我背部刺来的钩爪,如今刺进了墙壁里头。
“趁现在!柚叶,我要注入啰!”
我抓住黑斗篷忙着把钩爪从墙壁拔出的机会,用双手触碰柚叶的侧腹。身为棺木公主的她,身上的符纹的中心就在这里。
我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描绘柚叶战斗的英姿,将那想像力转化为Seed。
……就在那瞬间,一阵如火花迸裂般的剧痛袭击了我的双手。
一股排斥的能量环绕着柚叶的身体,导致我贴近她身体的双手被弹了开来。
“怎、怎么回事……?不能灌注Seed给你?”
我吃惊地望着柚叶。
这是……Seed传输失败吗?
柚叶同样以不可置信的表情回望我。
“太、太奇怪了,雷恩。本宫的身体不能接受你的Seed。”
不能接受……?
我又尝试把手伸向柚叶。
但结果还是一样,强烈的排斥力量把我的手推了回去,使Seed产生逆流。
为什么……这是什么原因?为何我没办法把Seed灌注给柚叶?
“可恶,这样的话我只好……”
就在我手握符纹剑的剑柄,准备起身的时候。
有一股寒意突然袭向我的后颈。
三根锐爪抵着我的脖子,稍稍刺进了肉里。
另一名黑斗篷降落在柚叶的身后,同样以钩爪抵住她的脖子。
如果敢轻举妄动……脖子就会被他们二话不说地刺穿。
在厅堂的中央,库勒丝正跟三名黑斗篷交手。
挥舞着两把金光闪耀的短剑,将攻势猛烈的钩爪攻击全数弹回。
居然有办法不让那迅如疾风的黑斗篷越雷池一步……真不愧是那个萨伊克斯的姐姐哪。
可是我的佩服持续不了多久,有一黑斗篷一如自天花板落下的黑影般无声无息地降落在她的背后。
该名黑斗篷举起手臂,爪尖瞄准了库勒丝的背部。
“快逃啊!库勒丝!”
虽然,她听到我的惊呼声而猛然回过身子,可是没有余力闪避攻击。
就在钩爪即将触及到库勒丝那一头摇曳发丝的瞬间……
一阵地鸣般的轰声响彻厅堂,打在地下室的墙上形成反响。
巨大的岩石手臂以穿墙而出之势从厅堂的墙壁伸出,以掌心击溃站在库勒丝背后的黑斗篷。
紧接着另一只手臂则猛力横向挥击,把库勒丝正面的三人给击飞了出去。被击飞的黑斗篷撞在对面的墙上,或许是失去了意识吧,他们一动也不动。
手拿符纹包的玛尔榭站在两条胳臂的中央,从符纹包拿出来的符纹描绘清扫机一边发出嗡嗡的低鸣,一边在四周跑来跑去。
“玛尔榭!干得好啊!”
墙壁上由清扫机所绘制,以硬质三角与四角符号组合而成的符纹正绽放着红色的光芒。粗壮得有如树干般的岩石手臂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那是玛尔榭的土灵。
“去吧,土灵!把那男的抓起来!”
玛尔榭一声令下,土灵的手臂张开了掌心试图抓住卡尔马。
卡尔马不耐烦地发出闷哼后,一声不响地纵身跃起,在她的正面站定。
“噫……”
玛尔榭浑身僵直,轻声地哀叫。
但卡尔马没有理会她,反倒跳到一旁把手放在画了符纹的墙上。
“呼唔唔唔——!”
看起来就像把憋在胸口的给气吐出一般,卡尔马的手在施力。
他那是在……灌注Seed吗……?不对,只是样子很像,但似乎是两回事。
卡尔马所碰触到的符纹变色为混浊的紫色……并且垮落了。
当符纹的局部一消失,那两条岩石胳臂旋即失去了力量,垮成一座瓦砾的小山。
光只是触碰而已,符纹就被抹除了……?
面对脸上浮现冷笑的卡尔马,玛尔榭疲软无力地在地板瘫坐了下来。
火速靠上前来的黑斗篷压住她的背,将其制伏在地。
“混帐东西——!”
库勒丝大叫着,朝卡尔马展开冲锋。她跨出前脚,左手的短剑往侧边横劈,卡尔马的闪避动作也在她的预料之中,紧接着刺出另一把短剑。
当短剑即将命中卡尔马胸口时,他的身影忽然凭空消失。
卡尔马并没有消失不见,而是瞬间跳到了库勒丝的正上方。
库勒丝向上扬起脖子的刹那,卡尔马已经迅速地降落在背后,将她一脚踹飞。
库勒丝一瞬间飞起,然后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地板上。一群黑斗篷宛如贪婪的秃鹰般,争相扑向倒地不起的库勒丝身上,伸出钩爪抵住她。
——我们所有人全都被那些黑斗篷给制伏住了。
卡尔马环视厅堂,爬上通往回廊的楼梯后,走进了尽头的那扇门内。
半晌,双手遭锁链捆绑在背后的莉米雅女王被卡尔马带出了门外。
跟女王一起躲起来的乔诺裘也跟在后头。
“放开女王!”
卡尔马丝毫不把库勒丝的咆哮当一回事。
“把他们带走。”
我们在双手被黑斗篷固定住的情况下,被他们从地上拉起来强迫站定。接着双手被旋往背后,并且铐上上锁的锁链。
“柚叶……你还好吧?”
我转头看她,柚叶茫然地睁着眼睛垂低了头。
“这是何故……为什么……本宫的身体……会无法接受Seed……”
这意思是Seed之所以灌注不成,原因是出在柚叶身上吗?
我想跟她说话,可是黑斗篷拖着我的手硬是将我带走。
猛一看,有一个男子尾随在准备动身离开的卡尔马的身后。
只有他一人毫发无伤,而且没有遭到捆绑。
“为什……么……”
库勒丝朝着那名男子的背部开口说道。
“我们不是……同志吗……?”
于是那名男子……乔诺裘转头回答:
“抱歉哪——我的女儿被抓去当人质……我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出卖你们了。”
原先张贴在佣兵团本部墙上的诸多传单,如今就像纸屑一样,被人撕破飘落到了地上。
我们一行人在喝令下爬上就近的楼梯,被带出到了路面。外头的天气有些阴阴的。
这里是某个狭小的巷弄。在暗沉的黄土色墙壁包夹的巷子里,停了四辆马车。领头的是一辆黑色涂装马车,后面三辆则是装设了用来运送因犯的铁栏杆马车。
从左右两边宅邸的窗户里可以看见住户惶惶不安地探头,观看楼下的状况。
我们被引渡给罗古卢的士兵。莉米雅女王被带到第一辆马车,朝水晶塔出发了。佣兵团的同志则是被分散坐上两辆囚犯用的马车。
或许是被认定为中心人物的缘故,我、柚叶、玛尔榭还有库勒丝被分配到最后一辆马车。
我被带进马车的铁板上坐下的同时往外看,远远地坐落在阴暗的巷子后方的水晶塔映入了眼帘。
莉米雅女王会就这么被皇帝处死吗?
这时,水晶塔的上空突然有东西发光。本以为是打雷,结果却不是。
在两、三道的闪光乍现之后,罗古卢皇帝的身影浮现了。
那是利用水晶塔的装置投影出来的吧,竟然这么大肆铺张。
“喂,皇帝陛下的演讲要开始了!”
原本忙着准备护送的士兵们停下手边的工作,站得直挺挺的面向水晶塔。
投射在空中的皇帝幻影开口说话了。
‘……诸君……’
一个仿佛从肚子底部响起般,阴郁的嗓音从王都的上空越过。
‘朕甫与创世的公主订定永恒不灭之约,结下了友谊。朕身为创世公主的正统继承者的名分已获得了认定。’
……什么正统继承者啊!
皇帝持续进行演说,不久终于下达了那个宣言。
‘朕于此刻宣告,从今起菲亚娜王国将并为我罗古卢的领地。’
城中各处响起了民众沸沸扬扬的声音。
‘在此,揭示成朕的得意力量的公主之姿。’
语毕,皇帝的幻影消失了。
取而代之,水晶塔的顶端涌现了一道光波。那道光波就像受到推挤似地涌到上空,形成一面绽放着白光的帘幕。
范围广阔的光幕集结在中央形成块状……最后,变成一只巨大的鸟类。
鹫的凶猛羽翼和白鸟的细长脖子,下半身则是形状貌似龙的长脚和尾巴。
一只拥有龙的下半身的巨大光之鸟,在王都的上空飞舞。
“那是光明公主……露的姿态……”
柚叶以痛苦的声音呢喃道。
“但……她现在被扭曲成厄运的模样……”
难道说,封印公主的楔子被皇帝拔掉了吗?
光之鸟昂首发出有如闪电般的刺耳鸣叫,大力地拍击了一下翅膀。
从羽翼流出的细长光束,像鞭子一样歪曲了起来,飞越王都的上空。光束的前端一路伸长到包围王都的山脉……
“咻咚嗡嗡嗡嗡嗡!”局部的山脉发出让王都全城陷入天摇地晃的地鸣坍塌了。
滚滚浓烟一如火山喷发般窜上了高空,岩石滚落的轰然巨响不停撼动着空气。
包括罗古卢军士兵的所有人,都面露恐惧的表情注视着那个景象。
就在此刻,罗古卢皇帝终于得到公主的力量了。
铁栅栏的牢门关上后,载着我们四人的马车启程了。
光之鸟一如睥睨着王都般,在水晶塔的上头盘旋。
或许是巨鸟散发强光的缘故,周围感觉格外昏暗。
蔽空的浮云在强光的照射下,光亮得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柚叶、玛尔榭、库勒丝被迫坐在铁板上,头垂得低低的,一语不发。坐在对头的罗古卢兵则盘起粗壮的双臂,像是在监视我们一样,目露令人战栗的凶光。
(插图)
……忽然,我的手边有某个东西在动。
我扭过身子回头看,原来是芙纽正在尝试用牙齿咬断绑住我双手的锁链。
它应该是从一同被抛进车的玛尔榭的旅行袋偷偷爬出来的。
“芙纽,别强迫自己了。谢谢你啊。”
“呜咪——”
芙纽从后头绕到我的膝盖,用不安的眼睛抬头看我,接着转头轮流看了低头不语的柚叶和玛尔榭以及库勒丝三人。
“嘿,芙纽,你自己一个人逃走吧。”
“呜咪!呜咪!”
芙纽就像万般不愿似地用力左右摇头。
“不要耍任性了,继续跟我们在一起……最后只会被人杀死而已。”
“呜咪!”
“好了,跟大家道别吧。”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吧,柚叶等人全都看着芙纽。
“呜,本宫原先一直当你是个狂妄的宠物……不过一想到要就此与你诀别,还是挺感伤的哪。本来还想一定要找个机会跟你比赛谁才是真正的美食家说,唉……”
“呜、呜咪!”
芙纽跑到柚叶的膝上,不停跳来跳去。
“等你回到雷恩那间又小又脏的家,要尽情地午睡,连本宫的份也一起睡饱喔。”
“抱歉,我家就是又小又脏啦。”
说完,我们俩有气无力地发出苦笑。
芙纽无力地垂下耳朵,头也垂得低低的。
“人家也想再多磨蹭芙纽几下……”
“我也一样……真想不要拧你脸皮,而是好好摸你的头……”
玛尔榭和库勒丝也分别向芙纽道别。
“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过得很愉快……希望来日我们还能在其他地方相见了。”
最后由我向芙纽说道。多希望这时至少能摸摸它的头啊。
“呜咪、呜咪——!”
芙纽叫得比刚才更为大声了。
“你们一直吵得没完没了!给我安静点!”
士兵一如不耐烦似地站起身,从背部一把将芙纽给拎了起来。
“请、请等一下。我有一个请求。能拜托你在这里放一条生路给那只芙纽吗?它只是我捡回家饲养的宠物而已,所以拜托你放它回归自然吧。”
“谁管你那么多!”
士兵破口大骂,想要把芙纽砸在我身上。
“呜喵!呜喵喵!”
被士兵一把拎住的芙纽激烈地扭动着四肢挣扎。
“……啧,它吵到我都快头痛死了,只要放生它你就满意了是吧?”
士兵走到后面的牢门,从铁栏杆的隙缝将手伸出外面……然后把头部朝下的芙纽丢到了地上。
“呜喵!”
芙纽娇小的身躯在石块地面上弹跳。
“你做什么啊!混帐!”
“我只是照你说的放它走啊!”
我的下巴被士兵灌了一拳。我满嘴的血味,背部撞到了马车的墙上。
士兵随后在原位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从铁栅栏的窗户往外一瞧,发现芙纽正拼了命地追赶马车。
“芙纽……”
但无论它再怎么拼命奔跑,凭那副短短的四肢是不可能追上马车的。
渐渐地,芙纽的脚步开始摇晃不稳,不久便筋疲力尽地停了下来。
“呜咪——!呜咪——!”
芙纽那一路渐行渐远的悲啼声,一直在我的耳畔缭绕回荡久久不曾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