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瞪口呆地盯着少女看,她的发型非常特别。「怪人」是我的第一印象。
她身材瘦小、鼻梁直挺,还有一双大眼睛,美得惊为天人……不是可爱,她真的很美。
不过我最在意的还是她的发型。不管是迷你裙下膝盖上的微红擦痕,还是脸颊上不知来由的脏污都不重要,她的奇特发型牢牢吸住了我的目光。
整体以短发为主,但是发鬓特别长。
「……」
她一直抬眼望着我,双颊越来越红,身体微颤起来。最后双肩紧张地扭动,眼神游移不止。
之后——
「……」
她突然直视着我,拘谨地点了个头。
「……」
接着一溜烟地爬回衣橱。
碰。
衣橱门再度关上,留下哑口无言的我。
啥?
刚才怎么啦?
就在这时。
「永远——————!给我出来——————!」
刚回到房里的老姐突然大吼,在衣橱前紧急煞车后扒开刚关上的门。
「还以为你不见了,竟然给我躲在这里!我不是说过不能老是逃避吗!?」
老姐抓猫似的将少女拎了出来,而且还真的是抓着脖子。
「!!!!」
少女泪眼汪汪地奋力甩头,极为不情愿的样子。
「~~~~~~!」
她蜷起身子,突然全力挣扎起来,但老姐态度依然强硬,毫不心软。
「永远!」
她将少女的脸拉到自己面前。
「看着我!」
老姐就像是在训斥一只刚闯祸的小猫般直盯着少女的眼睛大吼。少女可怜兮兮地将双手缩起,不停地发抖。
我张口结舌。
「唉。」
老姐突然丧气地叹了一声,接着用一副难过又抱歉的表情转头看着我说:
「对不起,总之这个女生就是永远,新岛永远。她以后就住在隔壁。」
「咦?」
正当我瞪大双眼(竟然不是大叔!)时,老姐使劲将少女推到我面前。
「!」
少女连忙甩手闪开了我,飞快地逃往房间角落,钻进书柜之间的狭窄空隙。
还能听见她七手八脚地想钻到最深处的声音。
你是猫啊!
「……看到了吧?」
老姐再次叹气。
「也许她真的有点难搞,不过在我回来之前要好好照顾人家哦?我会要小舞跟春香她们早点过来的。」
「先等一下啦!」
见老姐留完话就想开溜,我赶紧叫住她,并指着急欲避开我的视线而忐忑不安的新岛永远说:
「这、这个女生到底是谁啊!」
老姐停下脚步,摆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她啊?」
还甩了甩手。
「声优啊。」
「!」
老姐丢下呆在原地的我,轻轻挥了挥手离去。现在这里就只剩我跟这位名叫新岛永远的女孩了……
老实说,我有点困扰。
不过说到困扰,新岛永远似乎严重多了。唯一的熟人老姐离开后,她本来想追,却因为我站在动线上,害她追也不敢追,停在半路上直发抖。
结果老姐走人之后,永远的时光仿佛就此冻结,一直噙着泪细细颤抖。最后她终于摇了摇头。
「……!」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
「!!!!!!」
但是那表情只诉说着一句话——
你到底是谁啊!?!!!!
我只好深深地吸了口气,放声说道:
「我是——」
「不好意思!请问屋主在吗?有件事想麻烦一下。」
在我准备自我介绍时,玄关传来搬家工人的声音,于是我面向新岛永远。
「……人家要找这家的人,是在叫你耶?」
接着抬了抬下巴。
「喂!」
但我立刻顿悟到这样下去不行,这家伙动也不动,根本不想动,宛如雕像。
我叹了口气,小跑步赶往玄关。
「来了来了!马上过去!」
搬家公司正准备善后收队,最后似乎需要替某些事项进行形式上的确认。
由于老姐已签完必要文件,费用也付妥了,所以我只需要在门口目送工人们离去即可。
身穿卡其色工作服的壮丁们离开后,公寓忽然静了下来。嘈杂消失后,寂静的浓度恢复以往。
也让我先放松了绷紧的肩头。
「对了!」
这才想起了新岛永远,便回到刚才那间房。
「……」
她不见了。
你上哪儿去啦,喂!
「喂~!」
我大喊:
「新岛永远!我要这样叫你哦,新岛!永远!你在哪里!」
视线扫过房间一圈。
「在这儿吗!」
我打开永远躲过的衣橱,不过没人。
「你在那儿吗!」
也窥视了书柜后的死角。
「我知道了!你在那里面对不对!」
看到床上那一包鼓得像雪屋的物体后,我立刻跑上前去。
「新岛永远!我看穿你的拟态了!」
我将棉被猛然掀开。
「嘻嘻嘻!抓到你啦!」
永远愕然地抬头看着我,我也笑咪咪地看着她,大力吸了口气。
「我叫做花泽正午!是花泽真弓的——!」
当我打算一口气做完自我介绍时,永远却如脱兔般地跳下床,咻一声冲出房间,敏捷得惊人。
而我只是愣在原地看她逃走。
「哎呀呀。」
我咧嘴一笑。看来——这下有趣了!
「刚刚说过了,我叫做花泽正午!是花泽真弓的弟弟,住在隔壁!请多指教!」
我向躲在客厅窗帘后的永远大喊。
「这个嘛,我喜欢吃咖哩,今天刚好也自己煮了一点,要不要过来一起吃啊?」
接着找出蹲在纸箱里的永远,并提出邀请。
「目前就读七原高中二年级。那你呢?还在念国中吗?」
又对着缩在浴缸里紧张兮兮的永远问道。就这样不停地她躲我找,仿佛进行着一场不知道是捉迷藏还是自我介绍的仪式。
要玩就要玩到底,我的原则就是任何事都不能半途而废。
就算对方怕生到见人就跑,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我绝对要做完「自我介绍」!
躲到无处可躲之后,永远竟爬上了原来房间的衣橱顶,连我这个捉迷藏高手都有点错愕。我连床底下,甚至窗外都看过了,却从未考虑过「往上」这个选项。
再怎么说,那可是个能吊挂大量男性西装的大型衣橱啊。
娇小的永远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啊?
她仍抖个不停,几乎哭出来地低头看着我,而我也百思不解地抬头看着她。
突然间。
「你该不会……!」
我将双掌围成圈靠在嘴边问道:
「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去的吧?」
「……」
她也傻住了,接着老实地点点头。
「那么——」
我继续问:
「你也没办法自己下来吧?」
常有的事。
常听闻小猫胡乱街上树却下不了地,但万万想不到这种情况也会发生在人类女孩身上。
「!」
永远瞪大了双眼。
「~~~~」
她也注意到自己的窘境,开始发慌。
「~~~~!」
接着手忙脚乱起来。
手忙脚乱起来!
她在衣橱上陷入了恐慌状态。
「等、等一下啦!冷静一点!」
然而永远只是拼命地想爬下来,根本听不见我的制止。她转过身去,伸腿向下探寻任何够得到的突起,细瘦的小腿肚在我头上晃呀晃地。
这时我忍不住「噗!」了一声。
这也没办法啊。
谁叫她大剌剌地朝我弯下腰,一只脚还伸得那么长,我一抬头当然就……
该怎么说呢。
能看的都被我看光了。
她的小屁屁跟宝蓝色的小裤裤!
「哇!你等一下啦!」
我来帮你!
你先将身体稳住!
就在我即将喊出这两句话的瞬间——
「!」
永远发出了无声的悲鸣,重心直往下落。我下意识地动作了。
这时我脑中浮现的是美式足球中准备将球抓下的接球员。
尽可能地包覆。
尽可能地缓冲。
看我的!
「啊哈哈哈哈!」
我倒在地上,达阵成功。
「!」
我顺利抱住永远了。
「~~~~~~~~!」
她双眼圆睁,似乎还无法掌握自己的状况。然后——
「?」
看了我一眼。
「??」
再看看旁边。
「~~~~~~~~」
又慌乱了起来。这也难怪,刚才还死命躲着这个男人,现在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当然会慌。她忍不住跳开,在地上东转转、西转转之后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逃出房间。
「!」
突然间,她煞住脚步,似乎是凭意志力阻止自己继续逃下去。
她勉强按捺住自己摇摆不定的身体,一点一点地转过身来。
「……」
表情充满了担心与歉意。
「那个……你没事吧?」
这是她头一次主动发问。她的声音轻柔悦耳,跟她的人一样美。
我沉默了片刻。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弄懂了些什么。
「没事!完全没事!」
我笑咪咪地竖起大拇指。
永远见我这么笑便放心不少。
原本还以为我俩的心理距离能就此拉近,但果然是言之过早。她很快地露出惊觉过来的表情——
「……」
紧张地轻鞠两个躬后又逃离了我。
「喂!等等啦!」
还来不及出声,她早已冲出房间。
我有些气馁,但不至于灰心,至少我让她开口说话了。
这的确是一大跃进,还是很正面的一大步。
「好!」
我为自己加油打气,跟着跑出房间继续搜寻永远。
她就在客厅里。
躲在沙发后面,只偷偷露出半张脸。订正,她的小手也搭在椅背上。
她抬眼看着我,就像个高度警戒中的小动物一般。
我苦笑地说:
「哎哟,不要怕啦,我又不会吃了你!」
「……」
永远没答话,只是不安地看着我。她还真是木讷得过分、胆小得过头。
「……这人真怪。」
我继续安抚她:
「……要不要来我家喝个茶啊?也有茶点哦?」
「……」
但是永远仍是直瞪着我,没接受我的提案,也不表示否决。
「……」
她默默地慢慢将头缩下去。
过了一会儿仍没出来。
我能清楚想像一名娇小少女在沙发后屏息抱膝的样子。虽然她丝毫不想踏出自己的巢穴,但是只要我蓄意接近,她又会急忙逃走以保持距离。
我叹了口气。
「没办法~」
看来得先多搜集一些资料,否则根本攻不破她的心防。
我决定打道回府。至于资料该找谁讨,我心里也有个底。
撤退之前,我半开玩笑地说:
「喂~!我要先回去了,可是以前有人在这里遇过鬼哦!会怕就过来吧!」
说完,我便踏出了这个怪怪新邻居的家。
而永远也没再露过脸。
一回到家,我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拨出镰仓裕之助的号码。我记得他的手机铃声是帝国进行曲(注:星际大战中黑武士的主题曲)」,这时一定响彻了他的狭小房间。夜行性的他想必正在补眠,好替他的夜间活动(观看深夜动画或打网路游戏等等)储备精力。
果然没错。
『……有何贵干?』
好一会儿后,他终于接起电话,声音里满是起床气。我以「对不起!」作为开场白,向他道扰眠之歉。
「我有事想请教你啦。」
我单刀直入地问:
「你知道新岛永远这个声优吗?」
我想他能回答这个问题的机率只有五成左右。就算是镰仓裕之助,也记不住所有声优吧?
虽然我直觉性地这么想……但我还是觉得这家伙大概知道些什么,而且我猜对了。
「……」
他沉默了几秒钟。
『你说……新岛永远?』
他问得有些别扭、僵硬。
『等等,我先让脑袋清醒一下。』
电话另一端似乎有些沙沙声,还有喷气声与囫图吞咽声,他一定是刚喝下摆在枕边的罐装果汁吧。我四处张望,发现周围已昏暗下来,便将灯打开。随着室内大放光明,镰仓裕之助的声音也传进耳里:
『嗯~首先在解释新岛永远之前——』
他语带疑惑地说:
『该怎么跟你这个啥都不懂的人说呢……』
还有点犹豫。
『嗯~还是从秋宫凉子开始说起好了。你还记得秋宫凉子吗?』
我不禁歪头。
「啊,我想起来了!是不是你最爱的声优?」
『没错。』
感觉镰仓裕之助正满意地点着头。
『别名「完美无瑕的天使」。』
这别名还真夸张。
「她很受欢迎吗?」
镰仓裕之助以一声『唉~』回答了我的问题。
『你竟然问这种问题。』
他又拿我当傻瓜了。
『她在武道馆开的演唱会随便都能爆满耶,要动员五万人只是小事一桩。你有听过谁办得到吗?就连正职的歌手都不容易了耶?只要她发片,就一定会在公信榜拿到前几名。而且还不光是日本,搞不好在海外知名度也不低哩。』
我的确想不到。
然而,我还是不懂。
「那个,虽然我问过好多遍了,那个秋宫凉子只是声优吧?为什么还要开演唱会啊?而且还开在武道馆?」
『……』
镰仓裕之助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
『算了,这些有机会再解说。总之啊,你只要知道现在的声优会唱歌也会出CD就好了。』
「……知道了。」
尽管我仍不甚释怀,但还是点了个头。镰仓裕之助继续以授课般的口吻开心地说下去。
这家伙平时已经够多话了,一旦谈起自己拿手的领域,功力又更上一层。
『就声优的能力而言,大致上能分出几个评比要项。首先是演技。』
这我懂。
『嗓音,听起来是否舒服。』
这我也懂。
『人气。』
还算能懂。
『歌唱力。』
有点不懂。
『外观。』
这跟配音有关吗?
声优又不用露脸,长什么样子又如何?
镰仓裕之助不理会我的疑问,继续说道:
『好,我刚才列出了五个吧?演技、嗓音、人气、歌唱力、外观。你知道吗?秋宫凉子的这五项都是全满。不,岂只是全满而已,秋宫凉子这天才已经在所有项目创下现今所有声优都达不到的新基准,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地平线啊!』
虽然觉得他真的很夸张,但我也几乎被他的热情感染。
而他也越讲越热烈:
『演技。超级大牌声优东启治和以挑剔出名的雾村导演都评她为「天才」。她不止活跃于动画界,年纪轻轻的她还曾经在全国性的名作里特例客串演出。无论是典型的女主角、黑心反派、性感美女还是天真的孩童她都演过,而且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哦~」
我随口答腔。镰仓裕之助又讲得更兴奋了,要是他就在我身边,我一定会被他的口水喷个满脸。
『嗓音。有机会自己听听看吧,你一定会爱上她的!她的声音能治愈人心!能让人萌到胸闷!既普遍又有特征,既可爱又有气质。人气!她拥有好几万粉丝!这可不是开玩笑,她真的有成为国民偶像的潜力。歌唱力是职业级的实力派,绝对不是一般偶像声优的特殊才艺而已!最后是外观!』
电话另一端的他听起来早已泪流满面。
『天使啊……她根本是天使下凡啊!』
这呢喃有点恶心。
「哦。」
我又随口回了一声。也罢,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总算知道秋宫凉子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那秋宫凉子跟新岛永远又有什么关系呢?」
『……』
镰仓裕之助似乎擦干了泪水继续说道:
『好啦,刚才那些只是先让你有点概念。现在声优界人气堪称最高的,就是这位「完美无瑕的天使」。』
「嗯,我知道了。所以?」
『别急嘛,照顺序来。听好啰,现在的声优甚至比以前的偶像还受欢迎。』
「好像是耶。」
『是啊。而开创先河的,就是别名「十年女王」的新野梓。』
又出现陌生的名字了,她是谁啊?
『基本上她是秋宫凉子的前辈。虽然她在四年前结婚退休,不过在那之前的十年间,实际上是由她支配着整个声优界。现在声优能这么有人气、还能出CD,应该都是她开的路。』
「……是哦。」
『我就长话短说吧。我以前也以为声优只是单纯的演员,但他们其实是一群实力深厚的专业人士,以千变万化的声音演活每一部影片。当然,现在的声优也是如此,至少大多数是。在这些人当中,将「人气」这一项评比带入声优界的就是「十年女王」新野梓,而「完美无缺的天使」秋宫凉子更是巩固了这个项目的重要性。』
「两个女王啊……」
『其实秋宫凉子也才十九岁而已。』
这真是令人意外。
「好年轻哦。」
镰仓裕之助笑了。
『就是啊,所以说秋宫凉子彻底颠覆了整个声优界。虽然她很年轻,跟我们差不多,可是如果从她六岁就开始替小孩子配音开始算起,资历已经超过十年了。』
我心头一阵感慨。
她还不到二十就有如此地位了,而且六岁就已经出道……
怎么会有这么天才的人?
『总之,这样子你应该知道从新野梓到秋宫凉子的大略时代背景了吧?接下来——』
镰仓裕之助清了清喉咙。
『我们回到主题上。现在有四个新人声优,正追赶在拥有压倒性人气与实力的秋宫凉子背后。』
「嗯。」
『其中两个是「七色」,也就是山川舞和神乐坂春香。』
「哦!」
终于出现我知道的名字了。
『你之前说过跟她们见过一面吧?小舞跟春香她们可是有机会成为秋宫凉子接班人的一线声优哦。』
「原来她们……这么厉害啊?」
真想不到,完全看不出来呢……
『在未满二十的声优之中,小舞的演技可是顶级的。就角色宽度而言,她是个足以与秋宫凉子匹敌的人材。』
「是哦?」
『神乐坂春香虽然走的是正统女主角路线,但是实力与人气都在攀升中,是个努力派。』
「感觉得出来……」
『另外还有一个叫做友坂千秋的女生。最后,就是我现在认为最有爆发力的——』
说到这儿,镰仓裕之助故意停了一拍。
『新岛永远。』
「!」
我倒抽了一口气。
『尽管在连续作品上,她只演出过「BLAZE」这部动画,也没上过几次杂志——』
「……」
『但是我却看到了她无可限量的潜力。』
「……」
我僵住了。
并瞠目结舌地看着客厅阳台。
『换我问你问题了。』
镰仓裕之助狐疑地反问:
『为什么对声优一无所知的你,会找我问这个资历极浅、只有内行人才知道的新岛永远呢?她到底怎么了?』
「嗯。」
我确认好几遍自己没看错后才开口:
「她现在就站在窗户外面!谢啦,裕之助!」
话筒里立刻传来『%$*!u*$&@!』的吼声。向裕之助道谢后,我挂上电话。
接着赶紧跑过客厅、打开落地窗。新岛永远脸色苍白地倒进屋来,并紧抓住我大喊:
「有、有鬼!」
我僵住了。新岛永远正紧抓着我的衬衫,踮着脚尖微微颤抖。
「~~~~!」
我的心突然跳得好快。
这个女生真的好娇小。
她的头只到我胸口,同时还能清楚感受到她的胸部正挤压着我的肚子。
软软的。
(软软的!)
她紧贴着我的每一寸身体,都像小猫一样软软的!
还传来微微的柳橙香气,是洗发精的味道吗?
「啊!」
我这才回过神。
「等等!」
我将手搭在她抖个不停的肩膀上,使劲推离。
「你到底怎么过来的啊?」
刚说完我才发现,她应该是从自家阳台跨过来的。这也太危险了吧?阳台之间可是设有铁栏杆,一个失足就会酿成悲剧耶,真服了她。
「喂喂!」
但她看似不以为意,只是泪眼汪汪地抬头看我,双手还为了抓住我而奋力挣扎。
「~~~~!」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嘛?」
永远这才回答我的问题:
「有鬼!」
她激动地说:
「我家有鬼!」
「啊?」
我不禁发出怪异的声音,而永远仍没命地哭喊:
「你不是、说我家、有鬼吗!」
她支支吾吾地说着,就像个大舌头的孩子。
「真的出来了啦!」
「啊啊。」
我终于想起来了。
「就是啊!其实,我们这里真的经常发生这种事耶!前一户人家好像也是因此搬走的。听说这栋公寓啊,以前是外国人公墓,还会有留恋阳世的西班牙船员幽灵跑出来跟人打招呼呢!好像会说什么『GOMEZGOMEZ!』的。」
但我仍忍不住拆穿自己的烂谎:
「最好是啦,哪有这种鬼啊!你家才没有鬼咧!」
只见永远大力摇摇头,并表情强烈地对我诉说。
(真的有啦!真的出来了!)
我叹口气:
「真是的,会不会是你看错啦?」
但永远坚决得很。
「!」
没办法,我向她微笑说: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帮你看清楚!」
说完,我随即掉头直往玄关去。
「~~~~~~~~!」
背后的永远似乎慌得乱了手脚,接着是啪嚏啪嚏的轻盈脚步声。
「!」
衬衫又被一把捏住,她似乎也要跟着过去。
我苦笑一番。
(看来……)
她似乎不想被独自留下。
(我没有鬼那么可怕啊……)
我心里这么想着。
我拿老姐的凉鞋给只穿着袜子的永远应急,接着踏上走廊绕到隔壁,慎重地转开门把。我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妖魔鬼怪,但搞不好会遇上贼儿光顾。
只是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机率很低。
然而这么想的我还是瞬间紧张了起来。
「嘘!」
我立刻将食指搭上唇边,另一只手拦住永远,使得她全身震了一下、双眼睁至极限,又不停颤抖起来。
抱歉。
我暗自向她陪罪。
(没错,那不是鬼。但是……)
有东西。
哦不,应该说那绝对是个人。
我先打开灯。玄关连接着一条笔直的走廊,走廊边有扇门敞开着,门后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一连串的低声嘟哝。
那是早先我第一次和永远碰面、有着大衣橱的房间,而现在里头有人。
男的?
我皱起眉头,要永远留在门外,并在踏进一步后竖耳聆听那人的动静。
我几乎下意识地将手探向裤子后边的口袋。若情况不妙,便有立刻报警的必要。糟了,手机留在客厅里……
「!」
在我暗自懊悔时,永远又从背后紧抓住我,使我不禁吞了口气,向后退去。
「咦~?」
一名陌生男子突然走出房间,手上抱着纸箱。
「啊!呀哈哈!你……是不是真弓的弟弟啊?抱歉抱歉,你在家啊?」
「!」
你是谁啊!
我用力憋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毕竟他问我「是不是真弓的弟弟」,即代表他很可能跟老姐有点关联。
我眉间顿时一沉,摆出一脸「我觉得你非常可疑!」的表情。
「请问……」
语气中带点警戒。
「……你是哪位?」
我感觉永远更使劲地紧靠着我。男子一派轻松地笑了笑,两手搭在后脑勺。这动作让我感到莫名的轻薄、滑稽。
「不好意思啦。我啊,是你姐姐的上司。」
他的口吻很奇特。
明明是个成人,发音却像个小孩,而且——
为什么呢?
他的声音似乎有种能渗入人心的魔力,能使人顺从。外观也很特别。身材纤细;留海梳得整整齐齐,掺有些白丝;具亲和力的眼神深处却似乎散发着点诡异的青白光芒。身体向前微倾,仿佛正抬眼瞪着我。
这一切让我想到鬼牌上的小丑,诡异的笑容如出一辙。
还真是个有点年纪的小丑啊。
看着他站在昏暗的走廊上,我感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虽摆着笑脸……但一定是个狠角色。
「您是……我姐的上司吗?」
听我这么问,他好像很开心地点点头说:
「对~不信的话,之后再问她也没关系哟。」
「不,那个……」
对于这点我并不存疑。
「那您怎么……会在这里呢?」
他举了举纸箱说:
「哈哈,是这个啦。我不小心放错了,所以来收回去。」
我在内心「啊」了一声。
那不就是……
装满了角色扮演服装跟成人玩具的纸箱嘛!
原来……都是这个人的啊?
男子咧嘴一笑。
「家具可以送人,这个可就不行啰!钥匙是跟真弓借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他能通过公寓大门的电子锁。
「家具?」
这字眼令我有些好奇。男子点点头回答:
「对~其实这里的家具本来都是放在我家的。不过反正我还另有三间房子,就干脆趁这个机会挑一间大放送啰。」
男子笑嘻嘻地说完,我却听得一愣一愣。
房子?
三间?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哎哟喂呀?」
就在这男子的底细令我百思不解时,他发出意想不到的怪声,并盯着我背后的新岛永远,眼睛眨呀眨地。
「你是新岛永远没错吧?」
男子走近。
「!」
但永远已早一步将脸埋进我背后,身子缩成一团。
「哎呀,怎么啦?我们不是见过面了吗?我是丰国啊,丰国如意!」
男子仿佛预料到永远的动向,从另一侧贴近她的脸。
永远连忙躲到另一边。
「原来你一直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跟着真弓去录音室呢。」
永远表情认真地像个做着假动作的篮球员般左闪右躲,而自称丰国的男子也笑咪咪地跟随永远的动作交互摆头。
丰国与永远就这样挟着我的身体你追我躲、你躲我追,活像个节拍器般剧烈晃动着。
老实说,这还蛮烦的。
「哦!」
丰国冷不妨地抬头,朝我看来。
「啊,这样啊!我知道了!」
啥?
他现在又怎么了?
「哎呀呀。」
丰国又挤出小丑般的笑容,用肩膀轻轻推挤我的肩膀。
「真弓这步棋还下得真绝呢。原来,你就是这孩子的信心来源啊?」
接着朝紧抓着我衣摆的永远瞥了一眼,在我耳边呢喃了一些不知所谓的话:
「要加油哦……我啊,很不想对真弓跟这孩子失望呢。嘿咻!」
他灵巧地以单手托起纸箱,另一只手从中掏出了扭来扭去的玩具(我绝不会讲明那是什么)。
「Love&Peace~」
接着笑咪咪地对我挤挤一只眼睛,并将玩具塞给我。
「我先走啦,有机会再见!」
丰国就这样穿好鞋、敲敲鞋尖,走出屋外,脚步声与愉悦的哼歌声在走廊的另一端逐渐远去,终至消失不见……
而我仍傻在原地。
那个成人玩具还在我手上。
新岛永远一脸狐疑地盯着它看,好像还不知道它是作何用处。那玩意儿不停扭啊扭地,生龙活虎地强调着自己的存在。
永远交互看着它跟我,而我自然地也回看了永远。
「……」
惊惶的神色渐渐爬上永远的脸。
她哑口无言。
我想我知道她心里正想些什么。
她现在紧靠着曾经拼命躲开的我,指尖捏着我的衣摆。
还能深深地感受到我的体温、我的气息,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无可置信地近!
新岛永远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处境。
「!」
她猛然举起双手扣住嘴巴,硬是将惨叫吞下。
「~~~~~~~~!」
接着蹒跚地转头就跑。
「啊、喂!」
这和我的预测出入不大。其实,我虽然内心确实感到抱歉担心,但也早就不怀好意地满心期待,想看看这家伙发现自己跟我贴得这么紧时,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她两手乱甩、拔腿就跑。
这还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问题在于——
「喂!小心脚!」
「!」
她一脚踩在搬完家后乱堆在地上的纸箱堆里,失去重心滑了一跤。
「~~~~~~~~!」
碰!
看得我都不禁绷紧身体。
她向前飞了一小段,整个背摔在地上,幸好那些纸箱替她缓冲了不少。
「……」
但看起来还是相当疼。
永远看着天花板,眼睛睁得老大,眼眶开始湿润。于是我靠近她说:
「……你没事吧?」
我担心地问,脸也变红了。
这家伙!
摔得狼狈的她,裙子高高卷起,露出一整双细弱的脚,内裤也几乎走光。
「喂喂喂~」
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先蹲下。
「振作一点啦……」
我尽量不看她的下半身,双手托住她肩膀想扶她起来,这时——
「啊,真是吓我一跳……没想到丰国大哥会来这里呢。」
「就是啊……害我好紧张。」
两位少女出现在敞开的玄关。
我立刻转头,正好对上她们的视线。
「……」
「……」
「……」
哎呀,我了解的。
这也难怪嘛,嗯,我了解。
一名裙子高高卷起的柔弱少女横躺在地,惊惶地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身旁还蹲着一名手上拿着成人玩具的男子。
嗡嗡嗡。
嗯。
这种情况——
会让人想尖叫吧?
而神乐坂春香和山川舞也很捧场地来了段尖叫二重奏……
这真是最惨烈的重逢。
所幸……真的还算幸运吧?这场误会意外地很快就化解了。尽管她们俩都尖叫不已,但也肯好好听我手忙脚乱地辩解(也许只是因为警戒而全身僵硬),最后——
「原来如此~」
「这、这样啊……」
两人都用力点点头,安心地拍拍胸脯。太好了,看来这两个女生似乎比新岛永远好沟通多了。
这次也终于看清她们的长相。
真的超可爱的!
当我的说明告一段落时,新岛永远也一扭一扭地爬起来,看着山川舞和神乐坂春香。
「……」
我还蛮好奇新岛永远究竟会如何与这两人对处,但她只是张嘴呈「啊」字形后,稍稍退出点空间低头问好。
看来永远并没有害怕她们到会积极地逃开,但也不会因此特别亲昵,这从永远含蓄暧昧的表情即可略知一二。
「呀呵~永远,我们来陪你玩啰!」
山川舞大方地提起便利商店的塑胶袋,而神乐坂春香则是对永远问候性地微笑之余,仍对我有点在意。
「新岛,好久不见。」
永远也跟着频频鞠躬。
「……」
那大概就是她问候人的方式吧。
原来她对女性也是这样(木讷)啊……
真是难以形容的状况。
由于永远搬家后还没好好整理,于是我请她们来我家坐坐,让我也得独自面对这三位个性截然不同的女孩。
气氛实在有些尴尬。
首先是新岛永远。她轻轻地跪在坐垫上,不时抬眼瞄向我和其他两位女孩,脸上写着紧张两字。
她弓背俯首,一双白嫩小手紧抓着裙摆,强烈传达出有任何风吹草动便会立刻逃离现场的讯息。看来,即便有两位女性在此稍稍缓和我和她之间的紧张,但是她对人的戒心似乎并不因此松懈。
这算啥?敏感的小动物吗?
接着是像个正常人般感到抱歉的神乐坂春香。头一次见面时,我就觉得她是个乖巧的女孩。懂得照顾人、替他人着想,也敢扛下麻烦事。她正试着以温柔的微笑安抚那只「敏感的小动物」,同时也对我送出「真的很不好意思」的眼神。
用不着这么在意嘛。我不禁这么想。
她的外貌乍看之下朴素,但五官相当端正,慧黠的黑眼睛与温柔表情充满魅力。
我想她是这三人之中最懂得察言观色的。
相比之下,最少根筋的就是山川舞了。
「巧、巧、巧克力~」
她唱着奇怪的歌,从塑胶袋里掏出各式零嘴。
「糖、糖糖糖糖果果~」
接着喜孜孜地拿出装满糖球的袋子并且撕开,挤开开口摆在桌子中央想请大家吃,脸上堆满了怕大家不够吃的笑容。
这倒是跟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完全一样,她的确是个怪人。
这位声优有着一头褐色大波浪卷发,身材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曼妙到说她是个平面模特儿也不会有人怀疑。现在穿的已不是早上那套女仆装,而是剪裁奇特的制服,腰间的蝴蝶结大得亮眼,到底是哪所学校的呢?
如果神乐坂春香是个清纯美少女,那么山川舞可说是充满肉感魅力。
新岛永远则有着某种能就近观察,便足以令人开心的野生动物之美……
「咳咳!」
我不喜欢这种郁闷的气氛,便咳了几声。
接着——
「来来来!第一届自我介绍大会正式开始~~~~!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啊?进前奏!叭叭叭叭~」
我煞有其事地自说自话,还摆出吹奏号角的手势。唉,神乐坂春香果然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也许是被我突然大声说话吓到了。算了,这也难怪。另一方面,新岛永远只是不停地发抖。
这家伙……「自我介绍」曾经让她有心理创伤吗?
「啊,哦哦!太好了!那我们开始吧!赶快开始吧!」
到最后,肯顺着我一起同乐的还是只有山川舞。我挤出笑容说:
「那我要开始啰?」
我环顾三位少女后,自顾自地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花泽正午,就读七原高中二年级。」
「啊,这样算是学长呢……」
神乐坂春香小声地说,我跟着点点头。
「花泽真弓是我姐姐。因为某些缘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就是我爸妈被调去纽约工作,我又刚好考上这里的高中,所以我就搬到老姐的公寓来当米虫啦。我是天蝎座O型,只要是辣的都喜欢吃,喜欢的电影是『黑色追缉令』。」
完,我作势交棒给离我最近的神乐坂春香。
「咦?我、我吗?」
她犹豫了一下下,又立刻微笑起来。
「那个,今天早上我们打过招呼了,我是神乐坂春香。」
我有些诧异。怎么说呢……这绝不是普通女孩会有的反应,但我实在说不上来。
看得出来她十分惯于与人对谈。
一般而言,若突然被像我这样的人掌握对话的节奏,多少会有些失措、腼腆。但是神乐坂春香却能顺利承接,毫不做作、一派自然。
难道「声优」这种特殊职业都有这种能耐?
抑或是她就是这种人?
「我是金牛座A型,就读佐久间高中一年级,喜欢吃草莓。座右铭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接下来这句话讲得有点害臊。
「工作是声优。」
我故意「哦~」了一声。
「平时很受真弓姐的照顾——」
说到这儿,她微微鞠躬,接着继续:
「我想我们日后见面机会应该不少,还请多多指教哦。」
她抬起头甜甜地微笑,不过我还不太明白那有何言下之意。
「啊,也请你多多指教。」
我跟着低头回礼。
「换我换我~!」
山川舞兴致勃勃地举手加入对话。
「山川舞!处女座B型,高中二年级!兴趣是做蛋糕、玩网路游戏跟看动画!我也是声优,平时受真弓姐很多很多照顾,她真是个好姐姐呢!」
「是吗?」
知道她跟我同年后,说话也大剌剌地随便起来。
「是喔~」
山川舞笑着回答,并毫不犹豫地将语气调整至我的水准。
「啊,那我以后可以直接叫你正午吗?」
「请随意。」
我笑着回答。此外,我仍有些好奇……
「咦?你们是怎么认识我姐的啊?都是在动画公司认识的?」
我不知道声优的工作如何运作,也不知道制片是个怎么样的工作。
虽然一开始以为她们只是在工作场合上混熟的,不过她们都说自己很受老姐照顾,那老姐跟她们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呢?
神乐坂春香稍微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嘛,我和舞学姐都是隶属于蒂塔妮亚配音公司,跟真弓姐任职的奥伯龙算是……」
她看向山川舞,而山川舞也认同地点点头。
「……姐妹公司吧?」
「嗯。」
神乐坂春香向山川舞回应之后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也不知该如何具体说明两间公司的业务关联,但关系的确很亲密。」
原来如此。
奥伯龙蒂塔妮亚
「妖精仙王」与「妖精仙后」啊?
这两个名字都出自于莎士比亚名着《仲夏夜之梦》,老姐也的确说过她的公司叫奥伯龙。
「那,丰国先生也是吗?」
我一端出这位刚见过面的大哥的名号,神乐坂春香立刻略带苦笑地说:
「啊,你刚才也碰见丰国大哥了吗?」
山川舞嫌恶地缩起起脖子。
「我真的好怕他哦~」
「嗯。」
这时神乐坂春香观察着我的状况,反问:
「请问你不太常看动画片吗?」
虽然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还是毫不掩饰地道歉:
「对不起,可以说是完全不看!」
神乐坂春香的苦笑更浓了,接着她谨慎其词地问:
「那么……你是否听过『高轨道E』、『CRAZYBLAST』,或是最近被拍成真人电影的『终极学园』等片名呢?」
「啊!这么有名的片子好歹知道!」
我拉高声音。
「高轨道E」。
这就连我都知道。那是部大约在十年前曾经引发一股社会现象的动画片。除了电视版之外还有电影版,我记得曾经在新闻画面中见过电影院被大排长龙的观众层层包围,在当时真的非常轰动。
角色周边产品和DVD热卖到一个夸张的境界,还有以它为主题的柏青哥机台,电视广告也播个不停,甚至连现在都还看得到。镰仓裕之助应该还在用印有故事中三名女主角的垫板。
「CRAZYBLAST」我也听说过,记得曾在某个新闻网站上看到好莱坞打算将其改编成电影。
「终极学园」这部真人电影是个将功夫、三国、流氓学生等要素大锅炒的搞笑片。常听朋友说这部电影蠢得很好笑,还为了无厘头的CG效果不惜砸下重金。(插花:笑而不语)
我自己也的确很想见识见识,但是碍于最近观众太多,想等人少了点再去。
就国片而言,那部电影的票房相当亮眼。
「那个——」
神乐坂春香暧昧地笑着说:
「那几部片都是出自丰国大哥之手,他可是当代最强的电影监制呢。」
「说穿了呢。」
山川舞接着说:
「现在奥伯龙虽然接近业界最大,不过,要说那全是丰国大哥的功劳也不为过。奥伯龙公司在顶级地段的建社资金,也几乎是他一手赚来的呢。」
「真厉害。」
我诧异不已。
「他名下还有好多好多大作,根本就是这个业界的龙头老大。」
山川舞竖着食指说明,神乐坂春香也沉沉地点头说:
「所以他才能四十岁就坐上奥伯龙总经理的位子。不只是公司,他的影响力也涵盖整个业界。」
果然没错,我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我不禁回想,老姐好像常跟一些不得了的人物共事呢。
「……」
神乐坂春香瞥了我一眼后露出微笑。
「所以身为奥伯龙制片之一的真弓姐,有事情就会照应我们这些蒂塔妮亚的声优。总之不算是单纯一部动画的制片与声优的关系。」
「还有~」
山川舞笑咪咪地转头对我说:
「虽然我们有个叫做名古地的男经纪人,不过隶属于蒂塔妮亚的名古地先生和奥伯龙的真弓姐就像是一组的,由两人一起照顾我们。虽然蒂塔妮亚跟名古地先生当然要负责我们的培育方针,但因为奥伯龙跟蒂塔妮亚有合作关系,所以真弓姐跟她上头的丰国大哥的意见也会被纳入考量。」
「这样啊。」
我终于懂了。
(她们跟我的确活在不同世界啊。)
我直觉性地这么认为。
光凭看到的印象和谈吐之间的感觉,就连我这个门外汉也可以知道一些事情。这两个人对于自己从事的职业拥有明确的主观认知和情报,虽然在问答的应对风格上有所不同,但两个人都是很认真的人。
尽管年轻……尽管这两个人真的相当年轻,但我觉得她们确实是「职业级」的。
不过呢。
「……」
问题在这家伙上。
从刚才就一直低头不语,现在被我一凝视——
(什么?怎么了吗?)
就露出这般慌张表情猛眨眼的这个木讷家伙!
新岛永远。
这家伙真的是声优吗?
「我是,新岛永远!」
不知她是如何解读我的视线,总之她无预警地开始自我介绍。
「……」
但是一说完就呆住了。
「……」
「……」
「……」
我、神乐坂春香和山川舞三个人都静静地看着永远。
「新岛永远!」
她复颂了自己的名字,并睁大眼频频点头。
(这样可以了吗?可以吧?)
「……」
屋内又是一片死寂。
大家见新岛永远的自我介绍似乎不再继续,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好!既然自我介绍结束了,我就来泡个茶吧!」
我急欲改变这恼人的凝重气氛,率先打破沉默,笑着站起来。
「啊,我来帮忙!」
神乐坂春香也跟上。尽管我不需要协助,但见她眼中有话,也就点头答应。
「好吧,那就麻烦你啰。」
于是我们一起来到厨房。
这里……跟永远家虽然格局相同,却有个开放式厨房。透过吧台,能够看到客厅中的山川舞正对着永远微笑。
「今天啊……是因为……所以真弓姐……然后啊——」
我将苹果造型的热水壶摆上瓦斯炉点火,同时听见客厅传来的只字片语。
「……」
永远一脸莫名地点头如捣蒜的样子也尽收眼底,她似乎不知该如何应对热情攀谈的山川舞。
但永远没有逃走。因为对象是同性吗?还是因为她算熟人呢?
「……正午学长,跟新岛相处会不会很累?」
不出所料,神乐坂春香低声发问了。我微微点头,笑着回答:
「有点。不过还蛮好玩的啦,跟接触野生小动物差不多。」
我真的这么觉得。神乐坂春香困惑地看着我,仿佛想采出一点真心话。当我意识到如此温柔清纯的女孩靠得这么近,近得几乎能感到她的体温,心跳不禁加快。
她的确不是普通的女孩。
怎么说呢,看起来虽然很普通,但想必不是平凡的女孩子。
「问你哦。」
其实有件事我憋了很久,想找这位看来最通情达理的神乐坂春香问清楚。
「那个,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瞄了瞄新岛永远。
「这个嘛……」
神乐坂春香苦笑着回答:
「她的确是声优。」
「真的假的啊……」
我嘟哝着。
纵然我不清楚声优这职业的内容,但是我只知道一点。
那就是……非得说话不可!
这是个要在麦克风前说话录音的工作吧?可是她根本不说话啊!
神乐坂春香见我疑惑加剧,轻轻笑道:
「……不过啊,一站到麦克风前,她可是很惊人的哦。」
我眯起眼看向新岛永远,但是她正像个小动物般被山川舞的连珠炮打得喘不过气,实在看不出哪里符合神乐坂春香所说的「惊人」感觉。
「让我甚至有点嫉妒……」
神乐坂春香接着感叹地细细呢喃。我有些讶异。
「咦?」
她连忙抬头。
「啊,没什么。总之新岛她真的是声优就是了。」
「……」
我假装没听见,继续问道:
「……那她也是那个什么……蒂塔妮亚的人吗?」
神乐坂春香表情复杂地垂下眼。
「那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她又往上看来。
「……正午学长,请问真弓姐跟你说过多少新岛的事?」
我耸耸肩。
「一个字都没有!」
「这样啊。」
神乐坂春香面带无奈地笑了笑。
「……真弓姐真是个很特别的人呢。也不知道她是太乐观,还是真的信赖正午学长你,她昨天明明找大家来讨论,却没对最重要的你提起。」
「什么意思?」
「这个嘛……」
神乐坂春香开始犹豫地含糊其词,接着抬头对我说:
「我真的可以说吗?」
「当然,我准你说!」
我故意双手抱胸摆谱。
但神乐坂春香窃笑后摇摇头说:
「还是算了,真弓姐一定会正式对你解释的。」
「……」
我不打算追问,因为我觉得她会坚守她的决定。
尽管她看起来极为乖巧、柔顺,但她绝对不会说。
「好吧,那我再问最后一个。」
我将皱起眉头的脸逼近神乐坂春香,并且用大拇指向后指了指永远。
「她对每个人都那样吗?那个……就是像动物一样怕人的反应。」
神乐坂春香点点头。
「对,而且那已经算是对我们这些同性比较敞开心胸了……」
她略表同情地看着我,选择着措辞方式:
「她对男性反应更加剧烈……也就是有重度的男性恐惧症。就已经天性怕生跟木讷了,再加上这个严重的问题……」
这时她神色突然忧虑起来。
「我们刚来的时候,还很担心你会不会出事呢……呃~这个……」
最后她语气略为尴尬地问道:
「你有没有被新岛『劈哩劈哩』呀?」
「劈哩劈哩?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事就好!」
神乐坂春香慌张地摇头,接着若有所思地说:
「这样啊。看来她真的乖乖听真弓姐的话,没有带过来……」
「咦?」
「啊,抱歉……只是『那个』新岛永远竟然能跟男人独处这么久,现在也不打算逃走,让我有点惊讶罢了。」
「她平常……真的……很严重吗?」
我别扭地问。
「对!」
神乐坂春香用力点头回答。
「一般男性根本接近不了新岛周围三公尺以内!要是越界了她就会逃走,甚至攻击!」
什么跟什么啊……这有如野生动物画下警戒防卫线般的行为模式是怎样?
「……」
「啊,水滚了!」
在我傻眼时,神乐坂春香竖起手指提醒我,并径自提起热水壶准备泡茶。
「啊,谢谢……」
「不客气~」
听见我道谢,神乐坂春香不知怎地面露喜色,并将滚水迅速注入小茶壶。在我无事可做时,不经意地听见客厅里的山川舞向新岛永远问道:
「永远,我问你哦。你跟正午说过话了没呀?」
厨房中的对话结束后,尽管她们压低了音量,仍不难听见。
「……」
见新岛永远点头,山川舞继续笑咪咪地问:
「那你觉得正午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新岛永远沉默片刻。
「……他好像……」
她边瞄厨房边回答:
「是个怪人。」
喂!
你才怪吧!
我暗自苦笑地回嘴,但山川舞已笑弯了腰。
神乐坂春香在各自的小茶杯或马克杯中注入绿茶后,将茶壶置于托盘端进客厅中央。
大家围成圈,吃着山川舞带来的零嘴继续聊天。也许是对各自有了基本认识,再加上能缓和人心的热茶跟甜点,气氛轻松多了。
「我跟春香念同一间学校哟~」
「不过舞学姐高我一个年级呢。」
山川和神乐坂这对搭档有说有笑。虽然永远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啃着零嘴频频点头,但至少她没打算逃走。
这时我突然有个疑问。
奇怪?山川舞和神乐坂春香念同一间学校……为何她们的制服不同?
当我想发问时,山川舞说话了:
「话说回来,永远啊,你好厉害哦~」
「?」
见永远听得不知所以,她继续补充:
「你跟正午靠这么近都还没对他劈哩劈哩啊?」
嗯?这令人好奇的词又出现了。
劈哩劈哩到底是什么?
神乐坂春香苦笑地说:
「她这次好像没有带来呢,太好了。」
喂喂喂。
劈哩劈哩到底是什么嘛?别净说些只有你们听得懂的话啊!
「……」
永远好像犯了什么错似的往墙边的某一点瞄去——那里有个较大的旅行袋。
咦?那是什么时候摆在那儿的?
我立刻发觉,那里头恐怕都是永远的临时生活用品,是她自己刚刚拿进来的吧。
「……」
「……」
不知怎地神乐坂春香和山川舞突然沉默下来。
怎么啦?
一丝紧张正在她们之间流窜着。突然间,她们四目相视,下了某种决定。
「嗯!」
「OK!」
一个点头后,同时往旅行袋跑去。
新岛永远也慌了手脚,急忙想追上那两人,然而为时已晚。她们已经冲到袋边、解开拉链、翻出内容物。
里头果真都是些女性个人用品,被扔出的衣物中还有些看似内衣的布团。
就连可能对那些物品有所遮掩的神乐坂春香都毫不犹豫、压根不手软地东翻西找,那更别提山川舞了,当然是老实不客气地挖着新岛永远的行李。
重点是她们的表情都很严肃。
「~~~~~~~~!」
新岛永远拼命地想阻止,但她们只是灵巧地挪动位置,以背部阻挡永远的反击。最后,她们终于挖到宝了。
「找到了!」
神乐坂春香将宝物高举过头说道。
「果然带了~!」
山川舞也大叫。
那个是……
我愕然地看着神乐坂春香手中的物体。
「~~~~~~~~!」
新岛永远迅速抢走了它,并宝贝地紧抱在怀里。
那是……新岛永远死命地抱在怀里的那个是……
电击棒!
「啊?电、电击棒?」
我愣住了。
「那就是劈哩劈哩吗!?就是那个吗?」
当山川舞与神乐坂春香尴尬对视时,门铃响起。
「嗯?」
都几点了,会是谁啊?
尽管电击棒令人挂心,但门铃仍叮咚叮咚地催促着,我只好前去应门。我同时对神乐坂春香和山川舞使了个眼色,要她们尽快抢下那骇人的东西。
她们严肃地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踏出玄关,开门后吃了一惊。
「唷!」
门外有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你这个人啊!」
镰仓裕之助将手搭上我的肩膀。
「真的是哦——」
他大叹一声,弯下腰来。
「怎么可以在最重要的地方挂电话啊!啊?这样让我很在意耶!」
我肩上的手劲越来越强。
「我一直打你手机,可是你都不接,所以我就跑来了。嗯?懂吗?」
「啊。」
我搔搔头。手机留在家里,出门到现在都没检查过,忘得一干二净。
镰仓裕之助止住喘息后说:
「算了,别提了。所以?」
他声音颤抖地问,表情充满期待与欢欣。
「所以?」
他又这么问了一次。
「啊?」
「我是说——」
他急躁地直跺脚。
「现在她在这里吗!?真的在这里吗?新岛永远真的在你家?」
我坦然点头。
「对啊,她在这儿,不过那才是问题——」
「啊!正午学长,她跑过去了!」
「永远,等一下啦!」
背后突然传来神乐坂春香和山川舞的叫喊。刹那间,新岛永远已窜至门边。
然后,发生了不幸……
「哦!」
镰仓裕之助听得张大了嘴。
他怎么那么傻,早点躲开不就没事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她真的在这里!哇!竟然真的能见到她!哇!」
镰仓裕之助见到自己的偶像正直冲过来,神采飞扬地一个箭步跑到永远面前,脸上满是喜悦,而我已无力阻止。
若要比喻,这行为就像是想拦住一头亢奋的野兽般不智。
「~~~~~~~~~~~~!」
永远见状,也陷入恐慌状态。
陌生男子。
男人男人男人男人!
她吓得瞠目结舌,语不成声。下一秒,她已闭上眼睛,下意识地向前伸手。
那支被她双手紧握的电击棒啪滋一响,一道光随之迸裂,镰仓裕之助应声倒地……
但是笑容依然灿烂。(插花:悲剧帝,你被作者算计了……)
「啊……」
傻住之余,我走近新岛永远。
唉,也难怪,这并不难预料……
要笑我笨我也认了,谁叫我毫无防备地突然走近已经错乱了的新岛永远呢。
啪滋。
我最后看到的是……
直袭而来的电击棒,以及「不要~」似的用力将脸撇向一侧的新岛永远。
「咕呃!」
我倒地时表情一定很怪。
呃……其实昏倒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得而知……
在朦胧的意识中,我只觉得她是个可怕的人物。
我对她的第一印象真的差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