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在全国各校举办的随机问卷调查,题目是『校园生活最High的日子』。
据说调查的结果,第一名是第一学期结业式,第二是文化季早晨。
没有第三第四名(注29),第五名则是修学旅行最后一夜,似乎是这样。
(注29:日文惯用语,由来众说纷纭,常见原因是这样比较符合日文「五七调」的音韵,以及「一和二相去不远,二和五(应该是三)差距就很大」的意思。)
身为美少女观察者,泳池开放日和制服换季日等可以大饱眼福的事件竟然没上榜,真是感到遗憾啊。而且从『没有第三第四名』这一点来看,根本就算不上问卷调查了吧。不过呢,大致上可以同意。
所以说现在──也就是旅行第二天的夜晚。
情绪High到最高点的同学们,在大厅聊天的音量愈来愈大,也不能怪他们。
男生女生们不停东奔西跑,青春的热熵不断无限增幅,
「明天就要回去了呢!」「这张照片拍得好棒喔!」「等一下去堆雪人吧。」「听说阿修向元子告白了耶,真假?」「胡牌,七对子带宝二红二里带宝二。」「导游小姐拒接我的电话耶。」「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这些伴手礼呢?」「没和女生增进多少关系……」「嘿嘿,问到健太同学的信箱了」「晚饭后偷偷集合喔……」
有尽情享受分组行动的小组,不完全燃烧的小组,感情萌发的小组,开始吵架的小组,以及有气无力的小组。
每个小组的青春都夹得像包馅三明治,在大厅这个容器内混在一起。与奇妙的兴奋和焦躁感在集团中不断扩大。
高中二年级,最后一次修学旅行的最后一夜。
──是否不后悔,心满意足了?缔造将来能自豪的回忆了吗?
──少了某些东西。不应该是这样。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物才对。
在青春耳语的怂恿下,晚上偷溜进女生楼层结果被老师逮到然后在走廊跪坐到早上被喜欢的女生嘲笑却因此在女生心中留下印象圣诞节约会后开始正式交往,这可是黄金方程式呢!连恋爱博士小豆梓都一只手拿著漫画大力宣扬。
既然她都这么说,那我也只好招了。
我也想依照黄金方程式潜入女生的房间,对月子妹妹的滑嫩身躯任意微分,在夜晚的函数图表上从顶点开始描绘起伏程度啊,来,脱掉衣服吧──我曾经在晚上想过这些。
但现在真的没办法这样做。
「──在哪里……」
我聚精会神,在挤满学生的大厅寻找尾巴发束的少女。要是遗漏她的娇小身躯可就糟了,所以我连沙发底下和坐垫内都没放过。
但我还是找不到她。
从她溜出梅之间之后,走廊、三楼、四楼、五楼和浴场都不见她的踪影──她从我们面前消失无踪。
「一定只是在哪里迷路了吧……」
在充满喧嚣的大厅角落。
小豆梓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低声说著。
「……大概吧。」
副社长也沉默寡言地皱起眉头。
我们三人组成极机密筒隐搜索小组,同时我也将大致的原委告诉小豆梓。当然省略了和副社长交换身体的事情。
很明显,筒隐当著猫像的面,低声说了些甚么。
如果当时她是在许愿,光是寻找她可能还无法摆平这件事。
反过来说,如果筒隐没有许任何愿,那问题又更严重了。
因为现在这种情况,代表筒隐是自愿躲起来的。简单来说,就是她拒绝见到我们。
更糟的是,如果被认识的二年级同学或老师发现,问题就更麻烦了。
纵使我们的地区研究再怎么自己由,也只限于同学年。
如果筒隐擅自参加高年级的修学旅行这件事被抓包,我们肯定吃不完兜著走。而且连好心帮我们隐瞒的和气少女,以及同房的女生也会有麻烦。
「这下糟了……」
有太多可能性非考虑不可。
那个倔强的女孩,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隔著玻璃可以看到玄关前的马路,在路灯的昏暗灯光中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这种天气应该不太可能跑到外面去,但该不会──
「……哎呀,真是抱歉,现在没办法陪你玩哟。」
我偶然往下一望,只见花猫正在小豆梓的脚边不停转圈圈。
是副社长为了参加零嘴大会而带来的花猫。
从它黏人的模样来看,应该是别人的宠物吧。
从我们在梅之间相遇后,它就一直追著我们跑。但我们正忙著找筒隐,没时间陪它玩,因此它似乎改黏小豆梓了。
──喵。
花猫彷佛想说什么,喵了一声。
它舔自己的前脚,啪哒啪哒的动作像是泡在水里,又突然倒在地上。紧接著猫拳,开始和什么展开决斗。猫拳,猫拳,僵立不动,往后仰,然后倒下去,呈现大字,瘫软。最后以尾巴指了指自己。
喵,喵喵。
它抬头看著小豆梓,然后不断重复上述动作。
这些动作真的很复杂,让人觉得它好听明。可惜我们的文明还没有进步到能完全解读它的肢体语言。
「唔唔,好可爱喔!好想抱回家……好……好可……不行!现在不行啦!」
连网络上昵称都是『最喜爱动物!』小姐平常的表现来看,这真的很难凡啊。
「等找到筒隐同学后,再好好陪你玩吧。」
喵喵喵!
听到小豆梓的声音,花猫兴奋得叫个不停,还是头一次看到它这么激动。或许是小豆梓担心朋友的真心传达给它了吧。真是美丽的友谊啊!
不久,花猫就被寻找兴奋宣泄口的女生抓住,
「猫咪猫咪耶!好可爱喔!」「看招吧~」「是谁的宠物呢?」
然后被摸遍下巴腹部到两腿之间,全身抖个不停。
「──不过晚饭怎么这么慢啊。」
女生当中有人嘀咕。
肚子饿了就没办法青春。不论最后一夜要如何度过,当务之急是先填饱肚子。这是大家的统一见解,但旅馆却迟迟没有准备晚饭。
看了看大时钟,早就已经快七点了。
「欸欸,我听到不得了的大事啰。」
刚才和其他小组聊天的和气少女,在梅之间成员间甩著松垮垮的袖子。
「听说旅馆里出现了幽灵呢~」
「……幽灵?」
「那个幽灵不仅在走廊上满地打滚,还在楼梯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蹦跳,他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呢。怎么样呀~」
「问、问我们怎么样……」
「很~可怕对吧~?」
「……会不会只是看到的人太累了而已呢?根、根本没有什么幽灵嘛!」
小豆梓的表情微妙地抽动,同时勉强露出苦笑。和气少女见状,一脸不满地嘟起嘴来『噗~噗~』两声。
「──这我也有听说耶。」
刚才不断偷瞄我们的剑道社粗鲁男生,忍不住追加了一句。他的朋友在旁边吹著短促的口哨,只见他的脸微妙地变红。
不过他还是勉强面向和气少女与副社长,开口说道:
「听说老师们的生鱼片料理被吃掉了,所以晚饭才会拖这么久。」
「什么嘛,超好笑的啦~」
一心一意卷著头发的美化委员女孩,在一旁哼笑著。「什么幽灵,根本就只是普通的小偷吧?」
「听说以小偷而言,年纪太轻了。」
戴眼镜的手工艺社同班同学谨慎地举手。「根据目击者描述,体型大约小学高年级吧。」
「那果然是幽灵!幽灵啦,幽灵!」
小个小的旅行委员长兴奋地蹦蹦跳。「这足以召开旅行委员的紧急会议了吧!对不对!」
大家应该觉得很饥渴吧。
连平常没聊过两句的同学,都跨越小组之间的鸿沟,像接力传递一样散布谣言。
似乎到处都有目击情报。
还有人宣称亲眼目睹呢。
有人说,『她』说话方式很奇特。有人说,『她』能灵巧地在天花板乱窜。有人说,『她』只要看到食物就往嘴里塞。有人说,『她』以四只脚走路。有人说,没有人认识『她』。
大概是幽灵。不对啦,是小偷。应该是没礼貌的外国小孩吧。肚子太饿看到幻觉。从兔隐跑来的妖怪。受诅咒的旅馆客人。旅馆老板娘恶作剧。自杀的少女幽灵。旅行委员准备的惊喜。
大家都发表自己独特的见解。不确实的传言游戏与没有恶意的玩笑话混在一起,真实虚构化为浑然一体。所有在大厅徘徊的同学,都聊起了神秘少女的话题。
到头来,只要有趣什么都好。
只要能在修学旅行的最后一夜,点燃郁积的兴奋火种就行。
「──这个,这个,该不会……」
小豆梓当真脸色发青起来。
「嗯……可能是。」
我低声点了点头,连我的手也不禁颤抖。
当然我并不是害怕什么幽灵。
我没出声,以嘴型告诉歪著头的副社长『月子妹妹』几个字。
「……咦,这是什么意思。」
副社长瞪圆了眼睛。
「就是这个意思!不是说厨房的食材都被吃光了吗!一定是月子妹妹啦!」
「慢点慢点慢点,你在胡说什么。」
「我们得快点找到她,免得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传言!」
「等等。等一下啦。什么?她……学妹有这么贪吃吗?」
「她就是这么贪吃!」
「咦……」
「就算这些是开玩笑,也很有可能是她向旅馆讨太多东西吃,结果冒出了奇怪的传言。」
自暴自弃的月子妹妹食量有多大呢?连三千世界的沃野都会被她啃成寸草不生的荒地啊。
可恶,为什么刚才没有优先去厨房找人呢,她理所当然会去那里啊──正当我咬牙切齿时。
拍拍拍!
我的脚遭到一阵猛烈的猫拳,硬生生打断了我的思考。
果然是那只熟悉的花猫,它似乎逃离了女生们的魔掌。
我和猫没办法以语言沟通,肢体语言也太复杂看不懂,所以想沟通也没办法。
但就在这一瞬间,神奇的是,我居然很了解它的心情。
或许是因为我平常被骂习惯了吧。
它像极了无表情女孩生气时的模样。充满吸引力的眼神直直盯著我看,同时不断拍打地面。
这样简直就和月子妹妹一样嘛──不对,怎么可能,不会吧,不对,不会吧。
我的背脊传来一股寒意。
就在同一时间,
「──你们几个,这样会造成其他客人的麻烦啊!通通先回房间去!」
光头胡子伴随粗重的脚步声来大厅赶人。大家见状立刻乌兽散,兴奋地移上楼梯去。
就这样,大厅里的骚动战场转移到各自的房间去。
根据后来打听的情报,老师们似乎也打算帮忙追踪神秘少女的踪迹。
『如果这和本校学生有关,无论如何都必须做出相对的处分。我可没有胡子老师那么好说话。』
学年主任老小姐的眼镜,闪光犀利的光芒呢──小个子的旅行委员长这么述说。
所以她才会没时间监督一般学生吧。
男生与女生之间的鸿沟,原本就因为共享「神秘幽灵出现」这个热门关键字,而缩小了不少。
我看到有网球社员潜入之前不断示好的女生房间中,还有受到男生邀请,内心似乎也挺雀跃的时髦女生们走上楼梯的身影。感觉整间旅馆即将盛开青春的花朵呢。
我们梅之间的成员也追加一人。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王子要来我们房间呢……」
横寺同学也企图若无其事地混进来,不过当然失败啦。
抱著花猫的我缩起脖子。我把猫棋子忘在梅之间了。
「有些事情我想确认一下。」
「真是拿你没办法!只能一下子而已喔!」「猫咪猫咪小猫咪~」「他大概以为抱著猫就能为所欲为了吧……」
不过大家放心!多亏副社长的努力,横寺同学已经和其他女生建立良好关系啦!这可是沟通技巧之一,在别人建立的信横赖之上搭便车吧。基本上只有废柴才这样做。
就这样,我们回到梅之间后,
「咦……?」
出乎意料的光景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月子妹妹竟然香甜地睡在铺好的棉被上。
枕头边还散落著从厨房大肆搜刮的生鱼片残骸。
※
包围筒隐后,立刻召开即席审判庭。
女生们组成陪审团,一脸困惑地面面相觑。
「刚才捣蛋的果然是筒隐妹妹吧?」「根本罪证确凿了嘛。」「但不是听说犯人是小学生吗?」「那一定是因为看到这样的体型……」「太凄惨了。」「怎么会这样呢……」
筒隐一边睡觉,同时嘴巴还不停嚼动。
像是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回窝里休息,简直和猫一样。应该说根本就是猫。
浴衣几乎半脱地披在她身上。在平坦的身体曲线中,只有鼓鼓的小腹特别明显。
现场证据已经让她像被小煤灰(注30)埋住一样黑到底了啊。女生们的心证正加速恶化中。
(注30:在宫崎骏的作品《龙猫》与《神隐少女》(按:即是《千与千寻》)中出现,有两只眼睛的煤灰球。)
「……这下糟了……」
我搔了搔脸颊,望向旁边。
从大厅硬抱回来的花猫。
各位想知道它现在在做什么吗?它将头钻进了房间角落的坐垫底下。
只见它以短小的前脚压著自己的耳朵,剩下尾巴微微颤抖。大概就像花猫版的『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吧。
竟然学会逃避现实,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概念,猫族文化已经足以匹敌现代日本高中生啦。
──不,不是这样子,它果然是。
我试著用力捏了一下它的尾巴。
结果它『呜喵──!』地伸直了四肢。
放开手之后,花猫的身体瘫软无力,趴在榻榻米上。
我再度用力捏它的尾巴,呜喵──!放开手,瘫软。用力捏,呜喵──!瘫软,呜喵──!瘫软,呜喵──!
我无法克制玩弄它下半身的冲动。真有趣……
我记得这种感觉。之前有个女孩钻进芭芭拉小姐内,双脚露在外面。玩弄她的脚就像这种感觉。
所以,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也能完全猜中。
被我折腾老半天的花猫转过身来。杏仁形状的瞳孔怒火中烧,龇牙咧嘴地怒咬我的手。我只好反省一下。
然后我指指躺在棉被上的筒隐身体,再指指花猫。交互指了指双方。
「──喵!喵喵!」
筒隐猫用力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的原因,连想都不用想。
钢铁小姐手工制的一对猫棋子,一眨无辜地倒在榻榻米上。
我看向副社长,小豆梓望向我,副社长看向猫棋子。然后我们三人,几乎同一时间视线相交。
这一瞬间,我们完全了解发生在筒隐身上的悲剧。
「──还是找老师商量一下吧?」「好好解释,老师一定会谅解~」「哪个老师会放我们一马呢?」
就在我努力和筒隐猫沟通的期间里,她们决定了如何解决这件事。
糟糕的是,她们似乎决定将神秘少女事件的重要关系人,也就是真犯人的筒隐身体交给老师处理。
相较于擅自将学妹偷藏在房间里,学妹偷吃老师的生鱼片料理这件事,要严重多了。与其包庇犯人导致自己跟著受罚,还不如一刀两断切割关系──她们应该这样判断吧。当然,表面上没有人会这么说,
「稍等一下,怎么能随便断定筒隐就是犯人呢?」
可靠的友军小豆梓,挺身与C-六组的女生们孤军奋战。
「但是这片狼藉,不就是从厨房拿来的生鱼片吗?」
「……那些真的能叫做生鱼片吗?」
「看起来像生鱼片呀。」
「如果那不是生鱼片的话呢?」
「仔细想想还是生鱼片吧。」
「更何况究竟要如何定义生鱼片呢?」
「不管生鱼片怎样,这些生鱼片就是生鱼片。」
「说不定也有不算生鱼片的生鱼片哟。」
「……不算生鱼片的生鱼片?」
「更吹起生鱼片这种说法也有问题。为海里游泳的角儿著想一下吧!在询问这是什么之前,先顾虑一下鱼儿的心情,一起想一个新的词汇吧!」
「…………」(按:我想吃生鱼片了…)
小豆梓拚命以我流拉长议论战线。如果敌人是钢铁小姐的话,应该可以撑三天夜吧。
不过,对方是一群普通的女生。
「妣 之找老师来就对了吧,真是的。」「生鱼片虽死自由不灭?」「那就这样吧,我去找老师……」
三人匆忙起身。
「等、等一下!筒隐同学不会无缘无故地做出这种事!」
「对啊!一定是被妖怪猫的灵魂附身了啦!」
「与其说妖怪猫,应该说是被普通的猫附身了啦!」
「与其说被猫附身,应该说是和猫交换身体了啦!」
「与其说是和猫交换身体,应该说是被迫交换身体了啦!」
我也支援急著找理由辩解的小豆梓。虽然有点像自己人打自己人,总之先努力解释再说。
若是要从头说明的话,她们绝对不会相信。但如果将这片狼藉全归咎于月子妹妹,那也未免太残酷了。
「这些事情也应该找老师来解决比较好吧?」
可是对方却露出暧昧的笑容四两拨千斤。沟通就这样失败了。
对她们而言,筒隐是这一两天才认识的。
我们所认识的筒隐,和她们认识的筒隐绝对不会一样。几乎是不同世界的居民了。
像是薄膜般的壁叠,顽强阻挡在我们之间。
「好了好了,又没有一口咬定她就是犯人呀。只要向老师好好说明就行了吧。」
但如果是和气少女的话。
如果是小组旅行时一直和我们行动的和气少女,或许──
「……王子,你不让开我们就过不去啰。」
「不,这该怎么说呢,呃,如果老豺来的话,事情会很棘手耶。先向本人问清楚原委再说吧!」
「王子有任何确实的根据吗?」
「这很难解释,但筒隐是无辜的!拜托!请你们相信我!」
「嗯……」
和气少女的著我,稍微犹豫了一会儿。
但还是摇摇头,笑了笑。
「要相信王子有点困难……毕竟王子不太可靠呢。抱歉啰。」
这是她平肖慵懒和气,面对横寺同学的笑容。
和面对副社长的身体时,那种困扰又受伤的笑容完全不一样。
不管是好是坏,她对我的态度都不动如山。从我们组成一队的瞬间起,她就一直维持一贯的立场。
看著和气少女走出房间的背影,我呆呆站在原地。
……就是这样啦,其实不意外。
然后我愣了愣,苦笑了一番。
这就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透过围墙缝隙足足累积了两年的天国体验,成为今日恶有恶报的元凶。
结果,光靠耍嘴皮根本无法取得他人的信任。只不过短短两星期又多一点的交流,还有借用他人的身体行动,就以为共有了某些事物,真是大错特错。
没有人能完全了解彼此。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合而为一。
就这样,房间里只剩下我们几个。
※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会发生什么后果呢!」
小豆梓在房间中央拚命守圈圈。
房间正中央是还在悠哉睡大觉得筒隐身体,身旁依然是不停转圈圈的花猫。
「谁晓得。或许是,停学。」
副社长满不在乎地说。她坐在壁龛上,等量齐观我们的模样。
我不知道她为何没和女生们一起去找老师。
或许是因为骑虎难下,也可能是对筒隐感到歉疚,不然就单纯感到有趣而留下来。我并不清楚副社长的想法。
「停、停学……?」
小豆梓重复副社长的声音,忍不住发抖。
「姑且不论一起旅行这件事,吃光老师的料理就是不应该。这不是推说恶作剧就能了事的。」
「但、但是,但是,如果向老师说明,是因为被迫和猫交换身体的关系呢!」
「大家都不相信了,你觉得老师会相信吗?」
「唔……」
小豆梓语塞,然后开始一一翻找自己带来的大量行李。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有什么派得上用场的吗!」
帐篷、睡袋、旅游手册、钓竿、登山绳、冰爪、泳装、花饰、各种漫画与杯面,以及矿泉水空罐、猫罐头和紧急食粮。
没有任何东西派得上用场。现实可没有像未来的猫型机器人一样方便好用的道具。四面楚歌就是在形容现在状况。
等一下女生们会向老师报告。然后老师赶来,将筒隐带走,不顾事实真相惩罚筒隐。真是可喜可贺。这就是我们的修学旅行吗?
「那。」
副社长看著我。
「该怎么办?」
她的问题既冷淡,又单刀直入,而且准确无比。
我到底想怎么做?
当然是想解救筒隐啊。
我希望大家都能获得幸福,不希望有任何人不幸。
但是──说真的,我有资格拯救大家吗?
回忆迟早会消失的我有资格吗?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中让某人不幸的我有资格吗?
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不得不攸好的觉悟,膨胀成我无法完全背负的质量,沉重地压在我身上。
我凝视自己的手掌,不知如何回答。
「──看这个。笨蛋。」
「好痛?!」
有个锐利的东西砸中我的头。是笔记本的角。
将笔记本丢过来的副社长,以下巴示意。
是怀旧设计的绿色笔记本,似乎是从手提袋掉出来的。
我对它有印象,一想到它我就毛骨悚然。
没错──这是暗黑魔王的生死簿。
「……这是?解决方法的提示吗?!」
溺水的小豆梓像抓住求生的稻草般,捡起笔记本。
「等一下!不可以看下去啊!」
在围城战开打前,房间里就要上演血腥的内部抗争啦!
我还来不及制止,小豆梓就打开了笔记本,
「……嗯嗯……嗯……哎呀……」
但她立刻紧闭眼睛,直接将笔记本塞给我。
「对不起!这是横寺你的日记吧!这和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咦?」
我也低头看向笔记本。
写在笔记本上的,当然是用来参照第一审视基准表的我的行动记录。
到这里为止我还知道。
但我并不晓得筒隐是怎么记录的。
某月某日,对小豆梓学姐说了什么什么话并摸摸头。某月某日,一边和姊姊玩桌上游戏,同时教姊姊到参考书第几页。某月某日,和爱美聊起魔法少女的话题。某月某日,我与某人做了些什么。我和别人做了些什么。我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我与某人。我和别人。我在哪里。
写得落落长,没有区别对象,没有区分轻重,将我的所有行动详细记录下来,
──简直就像代替我,将我的回忆刻划下来一样。
『因为我实在无能为力。』
我想起筒隐曾经说过的话。
当时没能继续说下去的话,大概是──
「她在忍者屋里问了我问题,问了不少事情,然后全部记录下来。说是至少要做到这样。」
──因为什么都做不到,至少设法代替我。
帮我将未来的回忆一一累积下来。
副社长再度与我四目相接,说了句「你这笨蛋」。
「你的人生很恐怖。不过你可以稍稍自豪,然后认真地去面对,就像你告诉我的一样。」
我彷佛被狠狠甩了两个大耳光。
麻痹的惑觉在脑袋里慢慢扩散。
只有心脏,噗通噗通猛烈狂跳。
「这个……你、你没事吧?怎么了吗?!」
听小豆梓一问,我才发现自己正拚命用力抓头。
就算我无法留下回忆也无妨,因为有个女孩会帮我记录下来。虽然她说自己什么事都办不到,但她却代替我记住了一切。
我们无法了解彼此,所以总是拐弯抹角。因为我陷入低潮,所以才让她付出这么多。
虽然我们终究无法合而为一。
但我们无论身在何方,都不是孤单一人。
「……对不起。」
我抚摸花猫。虽然花猫从刚才就一直低著头。
好,我下定了决心。
「欸,欸!为什么横寺你这么冷静啊!筒隐她现在有大麻烦呢……!」
小豆梓真的急到快哭出来。虽然她对惊吓超没抵抗力,但这代表她非常担心筒隐,甚至为她担心受怕呢。
「好乖好乖,别担心啦,别担心。」
「呜呜呜……!」
我摸摸小豆梓的头,她才稍微平复情绪。
「这个,这个,还是要和舞牧同学一起向老师解释吗……?」
副社长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如果你们要我去我就去。」
副社长的确有可能办得到。
她是深受信赖又朕实绩的旅行委员,也能够和女生们沟通。
不过这终究是属于她的作风,只不过是借来的东西。我必须用我自己的方式,以我自己的身体达成沟通才行。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确有解决事情的方法。
「不用阻止她们没关系。反而要尽量热闹点,除了老师以外,也尽量找大家来。」
「……找大家来?」
「嗯,发邮件也好什么都好。帮我通知所有人,说梅之间即将发生精彩的大事,那个变态又要做出奇怪的事情了。」
「为何要自己将事情搞大。」
「卓别林在电影里说过啊。杀一个人是越蛋,但是杀百万人就是英雄。同样的逻辑。」
「谁晓得你在想什么。我无论如何就是无法理解你的想法。」
副社长皱起眉头,随后又微微笑了笑。
「……不过。你一定会有什么惊人之举吧。明明就是变态。」
「『变态』是多余的!」
「我也不太对劲。说粗定感染了变态菌,我要索取治疗费,塞在袜子里给我。」
「我看你根本盲是天生的,而且早就没救啦!」
「好啦根啦。再见。」
副社长轻松地挥了挥手,然后离开房间。
「…………?」
小豆梓虽然稍微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和副社长,但随即慌慌张张跟著她离开。
「接下来。」
我先将房暗反锁。
在和最终魔王决战前,有些重要的事情必须先搞定。
我摇了摇筒隐的身体,她翻了个身。我再度摇了摇,她又翻了个身。直到我第三次摇晃,她才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
只见猫月子妹妹拍了拍自己的小腹,然后黏在我身边打滚。
「──喵……」
好毫无防备地朝我摩擦脸颊的模样真的好可爱。而且她的浴衣还大大敞开,身体正面完全裸露在外。柔软的部分摩擦我全身让我快涷未条……
我真的很想忘记一切推倒她,用无法写给大家看的方式完成男生的梦想,从此建立幸福美满的家庭。不过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我硬将筒隐身体上的浴耳穿好,她又心不甘情不愿晃了晃身体。她似乎不喜欢肌肤包裹在衣服里的感觉。花猫则拚命蹦跳,泪眼汪汪地不断努力遮住光溜溜身体上的重要部位。
帮她穿上,她脱掉。帮她穿上,她又脱。帮她穿上,她挣扎。帮她穿上,又挣扎。
简直就像帮不听话的幼儿穿衣服,反覆持续无止境的战争后,筒隐身体从喉咙处发出不悦的咕哝声。
「既然这么不喜欢穿衣服,就赶快变回猫的模样吧。」
我指了指花猫,筒隐身体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轻松解决啦。
筒隐再度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猫与人类交换精神的过程,运用了魔术的精髓。老实说,过程中穿插了大量宛如魔法少女变身场景般的裸体养眼镜头,不过现在实在没时间描写这些,只好割爱了。面对步步进逼的时间限制,有时候必须牺牲珍贵的杀必死画面啊。
「……真的很对不起。」
筒隐无精打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走进上传来吵闹的声音,而且愈来愈近。
是刽子手的脚步声。
她依然不愿意正面看著我,垂头丧气地走向门口。
「我每次都强加自己的心情在学长身上,根本无法帮上学长的任何忙,每次都为学长添麻烦。仔细想想总是这样,每次都这样,三番两次这样。像我这种人。我这种人真是。」
「没那回事啦。」
「就是有这么回事。偶尔我也必须负起责任才行。」
筒隐的声音小得和蚊子一样。她娇小的身躯更紧紧地瑟缩著,简直就像绞刑台上的犯人。
「不过啊,我还是喜欢这样的月子。」
「──哎?」
筒隐猛然转过头来。
就像呼吸困难的金鱼一样,嘴巴一张一合,转过头来看我。
「我没办法弃小豆梓不顾,要人照顾的钢铁小姐也很可爱。我也很想摸遍爱美,至于副社长……就算了。不过总而言之,我喜欢筒隐你。」
「咦、咦、咦──」
「你对我造成麻烦,我反而感到高兴,因为这样才有活著的感觉。希望你继续为了累积感情,尽量来麻烦我吧。」
「………………」
筒隐没有回答。
我这番话也不是为了听她的回答。
不久门上传来一阵重重的敲打声。
「将门打开!快点打开!」
我拍了拍瑟缩在原地的筒隐粉嫩的肩膀,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然后走过她的身边。
就这样,我前去回应刽子手的呼唤。
久等啦,青春,票我拿在手上啰。身为清新正直青年淑女的一分子,让我也上车吧。
跑啊跑啊,快点快点,为了不让未来留下懊悔。为了缔造人生中永难磨灭的回忆。
让修学旅行的最后一夜,掀起最后的高潮吧。
(按:王子你这真男人……FFF团之火会为你一直护航的(泪))
※
以学年主任为中心的老师群,和摆明跑来凑热闹的同学们都围在房间外面。
现在已经顾不得男生女生,大家的眼神都充满期待,希望我大显身手,总结修学旅行的最后一夜。
我反手将房门锁上,以一片门板隔绝外面和里面,然后开口。
「有人叫我吗?怎么这么热闹啊?」
「……又是你。」
学年主任老小姐压著太阳穴。
她的表情充满了对我的厌恶。
「竟然理所当然地待在女生房间里,等一下给我来写悔过书。总之你先让开。」
像是要躲开脏东西一般,她动了动下巴示意我闪边。
但看到我站在门前不动如山,她的火气愈来愈大。
「……你这是干什么?如果你想包庇谁,我们也有方法治你喔。」
「我才想问老师在这里干什么呢。」
「嗄?」
「修学旅行还没结束,请不要打扰我的地区研究。」
「现在你还胡扯这些做什么?!鬼扯也要有个限度!」
「我才没鬼扯。难道老师不知道我这组的主题吗?」
「那种事现在根本扯不上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非常有关系。我这组的主题是──『中部地方的少子化问题对策手段实行调查(♥)』,老师不知道吗?」
围观臬 生有人屏息以待,有人忍住笑意,有人兴冲冲地私下耳语。
大家都期待『变态王子』的发言,期待我的现场表现。
我舔了舔嘴唇,回祇大家的期望。
之前已经有具体的实例了。
我想起副社长模仿我的模样,模仿她当初模仿我的动作。
就像大家期盼的那样。
为了扮演符合大家期待的横寺同学。
「咯咯咯──这就是我的地区研究啦!和女孩子酒池肉林,然后增产报国!我现在正在对抗少子化,老师别来打扰我们行不行!」
「你、你、你──你再继续胡说下去,老师就要立刻处分你喔……!」
「为了正确地增产报国必须滋养补身!吃饱后嘿咻,嘿咻完再吃!让女孩子去拿生鱼片,放在女孩子的身体上,再连同女孩子一起享用,真是太好吃啦!咯咯咯!」
「变、变态……!」
「是变态啊!变态有什么错!」
在短暂寂静诏后──全场欢声雷动。
听到应该是众所期盼的宣言,大家都同时骚动起来。
「真是变态。」「变态出没。」「果然是变态。」「我就知道他会上。」「因为修学旅行啊。」「大家赶快过来看。」「又是他吗?」「好棒喔。」「我才不想变成那种变态。」「脑袋有洞。」「因为是变态。」「变态天王。」「变态。」「变态。」「变态。」
所有人都在呼唤我,责备我,轻蔑我,祟拜我。
因为他们在我身上看到自己欠缺的部分。看到自己无意识中追求的某些在遥远彼端的事物,却又不能期望的事物。
超越了一切理性判断,横寺同学轻而易举地达成大家的期望。
这就是大家世界里的变态王子吧?
「──不对。」
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传来意想不到的声音。
我和学年主任几乎同时往旁边看。
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是──
「拜托等一等,大家能不能也先冷静一下。」
「戳太……?」
「我很了解横寺。他的确已进入了另一个领域,但他不会这么饥不择食。会掀起这么大的风波,会不会反而有什么苦衷呢。」
是我熟悉到快看腻的长相,还有熟悉到快听腻的声音。眯眯眼加下意志坚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以独特的方式说话。
我的童年死党,介入我和老师之间的战争。
「不相干的人闭嘴……!」
听到学年主任冷淡的声音,戳太搔了搔自己的脸颊。
「哎呀,老师别这么说嘛。」
他既没有大声反抗,也没有刻意奉承巴结。
他的音质飘飘然而坚定不移。
「好歹我也是旅行委员。『本校的地区研究,就是为了培养学生自立自强的精神』──这些我听得耳朵都长茧了。委员的职权神圣不可侵犯,旅行中的大小事应该交给我们处理才对吧。」
「交给你们又能搞出什么名堂!」
「至少比不分青红皂白劈头就骂,更有助于查明真相吧。」
戳太直直盯著我的眼睛看。
「欸,我们不会对你不利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别再硬撑啦。
赶快从实招来吧,戳太以冷静的眼神告诉我。
和我交情最久的童年死党,没有人比他更挺我。
他跨越看不见的壁叠,试著了解我的心情,没有人能像他这样。
不过──
「……和那些女孩子增产报国,需要情欲以外的理由吗?」
我摇了摇头。
不对啦,戳太,这样不行啊。
不论事情多么微不足道,都不能让筒隐当众曝光。
现在的她无法承受。所有伤痛可能都会累积在她娇小的身躯内,最后啪的一声迸裂。
「拜托,别这样好吗……我们好歹也是死党吧?」
戳太愁眉苦脸。
没关系。
就算你无法理解,也没关系。
我们不必勉强彼此合而为一。
为了别人而做的努力,不见得能得到每个人的理解。我并非为让别人理解,才会对某人做某些事。
幸福王子的善行,纯粹只是为了完成某止事而付诸行动。
「拜托,横仔啊──」
「──对变态浪费唇舌也是白搭。」
一蹶冷淡的声音从天而降,打断了戳太的哀求。
「这家伙是变态。无藻可救的变态。必须尽量从集团隔离。」
副社长站在学年主任身后,撇过头去叉著手。
她没有看著我,没有看戳太,没有看学年主任。
「在这里继续五四三也无济于事。」
好的作风有如朝高耸的壁叠丢石头,或是朝遥远的星星丢石头般,一方面承认壁叠和星星的存在,同时只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所以──身为旅行委员。我要求召开紧急会议。」
就这样,以生硬粗鲁的方式让这出闹剧下台一鞠躬。
「紧急会议……」
臬 生们都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像波浪一样往外扩散。
家传宝刀因为从未用过才叫宝刀。实际上,大家也是第一次看到家传宝刀出鞘。
「我想借用其他房间。让全体旅行委员一起骂他。」
「噢,好啊。因为很多事情没办法在这里讲,比方说沾了女孩子美味的生鱼片吃法。」
我点了点头,跨出一步。
「不过,老师当然也会一同参加会议吧?」
「……为什么?如果套用你们的无聊藉口,老师不需要参加紧急会议吧。」
学年主任说得很不屑。
「…………」
同学之间弥漫著略为扫兴的气氛。
青春非常排外。对于没搭上车的人毫不留情。
学年主任老小姐傲然耸立在众人无言的视线之前,看著我身后,梅之间的房门。
看来药下得还不够猛。
既然大家在意这点小骚动,那就乾脆拿出火焰喷射器,放火烧个精光吧。反正我的评价本来就像野火燎原,火再旺一点也无所谓。
我刻意地舔了舔嘴唇。
「咯咯咯──老师自己有兴趣还装蒜。」
「……咦?」
「我早就知道啦,主任你和光头胡子你侬我侬吧!其实主任希望我告诉你,自己爽的方式和学生爽的方式有什么不同吧?」
听到这种莫须有的揶揄,学年主任老小姐的脸瞬间铁青,随即一片通红。
「你这人啊!怎、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好死不死扯到我──不对,不是这样──」
主任气到哑口无言,浑身发抖。
充满痛苦与憎恶的眼神狠狠瞪著我。
「胡子老师也骂他两句啊!」
「噢、噢,好──」
躲在后面的光头胡子翻了翻白眼。「不过呢,其实我啊,如果是主任的话……」
「喂──?!」
这一声究竟是谁喊的呢。
真的假的,我都不知道!他们有一腿?!什么时候啊?!对耶,我之前就觉得奇怪。太扯啦~不会吧,我觉得光头胡子还不错说。是吗?好像老师与野兽喔。根本就是吧。已经增产报国了吗~
紧绷的热气再度爆发。
青春非常排外,还会企图同化他人。而且强硬到会抓住没搭上车的人,让对方免费搭乘。
有人大喊太唬烂,有人赞扬太了不起,有人嫉妒又羡慕,朕人害羞地喊好色。还有嚷著我们也要我们也要,逐渐变小的声音。
今年最爆炸性的配对诞生,已经陷入无法收拾的局面。光头胡子和学年主任在青春的跑道上,带领大家往前冲。
不论多么无聊,青春都是绝对的,而且应该受到肯定。
大家一个劲地鼓噪,学年主任也只能呆呆地旁观。
不过比较冷静的女生们──比方说没那个心情和大家一趋鼓噪青春的C-六组女生──露出退避三舍的模样。
只见她们表情抽搐,刻意不看向我这边,与伙伴一起摇了摇头。大概在说「差劲」「好恶心」「哪有人这样讲话的啦」之类的吧。
难得关系好到可以交谈的女生们,看来又告吹了。玫瑰色的亮丽日子再会,寒冬校园生活你好!
不过我才不管。
这样我就很满足,心满意足啦!
「」以地区研究为名的实验调查资料很丰富喔!要不要我当场向各位发表啊?不过对初学者而言有点重口味吧!
「够、够了──!」
大概是承受不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众多声音,学年主任打著哆嗦,拉住我的手。
「看来有必要让你彻彻底底、完完整整、仔仔细细反省才行呢……」
当初的目的早已烟消云散,世纪大罪犯要被拖走啦。
不知道在教师休息室会遭受多少说教攻击,被迫面临多少反省,受到多少处分呢。真让人手痒啊。
「对、对啊。好好地,好好地……嗯……」
光头胡子兴冲冲地揪住我的另一只手,四周又响起一片笑声。
已经没有人去注意上锁的梅之间了。
在情绪沸腾的学生当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戳太囿著一张脸看著我。小豆梓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看著我。不知道月子妹妹在房间里是什么表情呢。
副社长一副冷淡的态度看著我。
你‧这‧变‧态。
她的嘴型秀出这几个字,狐狸般的眼神笑了笑。
就像平常一样,她用一如往常的态度讥笑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