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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情势诡谲,发生过一两次争执的姬乃宫入学典礼后,又过了几天。
进入四月半,四周景色也逐渐增添春天色彩的某个早晨。
在墙壁不太牢密,外头的阳光纷纷从缝隙射入的厨房里,我跟日和两人正在享用早餐。
“哦,这个盐煮薤白很好吃呢。”
“啊……真……真的吗?”
“啊啊,咬劲香脆又新鲜,保留了蔬菜的原味。”
“哇……哇哇,我好高兴。这个……是我在秘密地点采来的。所以下次还可以采到……”
身穿制服的日和抬头直望这边,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般浮现笑容。
今天的配菜是自制的山菜料理全餐。
全都是日和昨天不辞辛劳,从附近的后山及铁轨沿线等秘密地点采集而来(顺带一提,这些地方似乎就连亲兄弟也不能透漏。又不是美味●挑战里面采香菇的隐密地点……),材料费零圆的百分之百有机蔬菜。
“这盘炒山东也不错。一样是采来的吗?”
“啊,是……是的。因为那些芹菜直接煮会有土味,所以花了点时间调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顺带一提,厨房里当然只有我跟日和两人。
其他几名樱乃日和庄的废人们,在这个时间就如同冬眠中的北极熊般熟睡着,即使天上降下刀枪或飞弹都无动于衷。真是的,尽是一群社会适应不良者……
“不过……今天天气真好。像这种日子,如果在巢鸭的拔刺地藏尊那边散步的话,应该会很舒服……”
“……拔刺地藏尊?”
“是的。就在巢鸭一间叫‘高岩寺’的寺庙……附近的巢鸭地藏通商店街,是个很令人放松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很棒的商店……”
“……”
补充一下,这个巢鸭地藏通商店街,有个著名的外号叫“欧巴桑的原宿”。
日和一边夹起凉拌蕺菜,说出这番不像女高中生会感兴趣的内容。对此……
“——对了日和,你交到朋友了吗?”
“咦?”
我不经意这么问道。
“就是同班的朋友之类的。新学期也过了一段时间,至少也该交到一个吧?”
日和成为姬乃宫的一分子在新班级上课,已经有一个礼拜的时间了。
以往的她,每当试图去交朋友并遭遇挫折后,身旁的空气就会像梅雨时节的乌云一般阴郁。但这次不一样了。为了进入姬乃宫,她做了许多努力,而现在也仍旧持续中。就连入学典礼时,也发出那短暂的金色气息,抓住了周遭那些大小姐们的心。因此,现在也该交到新班级的第一个朋友了吧……我抱着这样的想法。
“啊,是……是的。”
“哦,真的?”
居然听到了令人振奋的回答。
唔,尽管看上去那么不起眼,日和还是挺有一套的嘛。
我在心中为日和起立鼓掌,然后继续催促着下文。
“那……那个,她的名字叫绫濑……我们休息时间会一起聊天或吃便当。当两个人在一起,我的心情觉得非常平静。昨天送她的炸鸡块也吃得津津有味……”
“哦……”
感情已经好到一起吃便当了?
这个怕生等级255的日和,还真不容小看呢。经过这半年来的大小姐修行,在许多方面果然成长了不少吧。的确是件好事。
“对方的性格怎么样?我想应该是同班的大小姐……”
“啊……那个……不……不是同班的……”
“嗯。那么是其他班级的大小姐吗?最近的就是隔壁班吧?”
这是最合理的推论。
面对这个问题,日和显得忸忸怩怩,有点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那个,不是隔壁班……是外面。在鸟园隔壁的水槽大楼,里面饲养的食人鱼……”
“——喂,怎么又是非人类啊!”
我不禁这么哇槽道!(一秒)
不就是这样吗!
继那只金鱼桐乃之后,怎么老是被鱼类喜欢上啊……不对,现在不是佩服她几乎丧失哺乳类资格的时候了。(吐槽:桐乃和绫濑……)
“可……可是,我们感情非常好。当我想跟她一起玩,伸出手指的时候,她就会两眼血红,嘴巴一张一合,很高兴地游过来……”
“而且还被锁定了!”
已经完全被当作了食物。
不仅谈不上对等,还是日和屈居下位的单方面朋友关系(自称)。就许多意义上来说,真是感人热泪……
“…………总而言之,那个绫濑我知道了。那么……其他的朋友呢?活生生的人类……”
“……人……人类…………这……这个……”
听了我的问题,日和开始做出绕指运动。
像这种必须指定“人类”为最低条件,实在非常那个。不过撇开这点,她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显著的斩获。
“啊,可……可是唯香、日向还有皋月,我都会跟她们说话,一起到其他教室上课……”
“是这样吗?”
“是……是的……”
“……”
嗯,这样应该可以吧……?
那三人虽然和所谓“新交的朋友”有些不同,但来龙去脉暂且先不提。从以往的眼光来看,这位不起眼女孩存在着可称为朋友(人类)的对象,本身便是一种很不得了的状态。基于这点,姑且就接受她的说词吧。
“那么,学校有趣吗?跟之前不同的感觉……”
“咦……?”
“既然交到了可以聊天的朋友,应该过得很愉快不是吗?”
“…………”
“日和……?”
“咦,啊,是……是的!那……那个……很愉快……”
反应好像很不自然。
唔,总觉得非常在意呢。
每当日和态度忸忸怩怩,并做出绕指运动颠倒版的时候,大多都是在隐瞒些什么,或不愿一让别人操心。以前带回教学参观的通知书,以及在放学的路上捡回一只被丢弃的巴西龟时,也有着同样的反应。
话虽如此,日和的性格却跟大正时代出生的老爷爷一样顽固。既然她这么含糊其词,想必照平常那样询问,也无法得到正确的答案吧。
“……”
……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烦恼?
毕竟她所就读的,是原先与纯粹的普通平民(又不起眼)毫无瓜葛,比深海或圣母峰的山顶还要遥远的超级女子贵族学校。尽管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辛酸,但需要任何协助的时候,直接来找“佑介哥哥”不就好了吗?哥哥真是伤心啊……
“……”
……总而言之,我个人的感伤先放在一旁。
既然有烦恼,至少也该来找我商量一下。
难得进入了朝思暮想的姬乃宫,我希望她也能过着快乐的学校生活。
身为“日和团”的一员,看来我必须想烂办法……
1
——于是。
大约过了三天后,某个午体时间。
“……”
我一手拿着放在厨草图案布袋(不起眼)里面的直笛,独自站在私立姬乃宫女子学院堡垒般的校门前。
目的当然是潜入女子贵族学校的中心,享受着舔弄直笛的喜悦……不对,是为了调查日和的学校生活
态度有些可疑的日和。
仿佛有什么烦恼般,忸忸怩怩的样子。
这让我始终无法释怀。
想必她一定有什么心事。
不过就算再怎么拟定对策,若无法掌握日和在学校的状况,最后也是徒劳无功。既然如此,只有进行实地调查了……于是,我决定利用送东西(直笛)的名义进行突袭,亲眼去确认日和的日常住活……不,我绝不是想让自己尽情地沉浸在充斥着大小姐,女校中的女校里哦?
“…………”
唔,不过还真有点紧张……
墙壁的另一端,当然是只存在着女性,彼此间和乐相处的秘密花园。
尽管曾多次造访过姬乃宫,独自一人踏入校地却还是项一遭。有种在纯白的雪地上悄悄印上足迹的感觉……
话虽如此,在这里像只试图从水族馆逃出的食蚁兽一样,晃来晃去也不是办法。
我做了个深呼吸,走向位于大门旁类似警卫室的地方。
“啊——不好意思。”
“……什么事?”
然后出声呼唤里面的警卫(女性)。
“那个,家里有人忘记带东西,我帮她送来了……”
“……送东西?您是家长吗?”
“啊,是的。有点类似。”
“……请稍待。那么,麻烦在这里写下住址、姓名、户籍地、电话号码,还有该学生的学生编号。”
不仅在如同病历表的纸张上填写各种私人资料,而且还要查对前科、搜身,以及进行简单的心理测验等。这些或许是必要的,不过也太森严了吧……
“……已经确认完毕。您是晴崎佑介先生吧?辛苦了。那么,在进入学院之前,有几点注意事项必须提醒一下。首先,包包之类的行李原则上请寄放在这边。这是为了避免摄影及不必要的纠纷,敬请见谅。”
“啊,好的。”
“另外,请尽可能在短时间内将事情办完。这段期间请勿和学生任意交谈。由于在姬乃宫,男性基本上禁止入内。考虑到避免给予学生们过度的刺激,所以采取这样的措施——还有,可以请您戴上这个吗?”
“咦?”
说着,对方递来一样看似项圈的物体。
外表是黑色皮革制,感觉就像散步中的狗狗,或正在进行不可告人游戏的大叔常会配戴的那种标准的环颈圈。这是……?
“……是项圈。里面装有GPS及个体识别的ID,在校园内的期间请切勿取下。”
“…………”
……还真的是项圈。
不,什么叫个体识别?简直把人当成野生动物……
“此外,这个项圈也兼具防范不法行为的功能,若不在时限内返回并输入解除密码的话,是无法自行取下的。项圈内的感应器设有可出入区域的范围,一旦脱离既定的区域就会发出警告。倘若继续滞留在禁止区域,就会释放电击,暂时剥夺配戴者的行动能力。”
这算是哪门子的大●杀啊?
完全把男人视为犯罪预备军嘛。
唔,这或许是校规当中规定的事项,再抱怨下去也无济于事吧。
就这样,历经有点小危险的过程后……
我终于获准进入姬乃宫的校地。
偷偷摸摸……偷偷摸摸……
“……”
进来归进来,问题还真不少。
偷偷摸摸……鬼鬼崇崇……
蹑手蹑脚……偷偷摸摸……
“…………”
果然,周遭的视线还是很令人在意。
如同在野生动物园看到三趾树懒(稀有动物)般的视线。
唔,在封闭的女性空间(而且是大小姐)之中,男性这种异物自然会被投以更苛刻的视线,不过……
“为……为什么会有男士出现在姬乃宫里……?”
“不……不晓得……或许是肚子饿了,无意中闯了进来……?”
“没……没问题吗……?看起来很凶恶的样子,会不会做出什么坏事……”
唔,关你屁事……
我又不是什么野狗。
“怎……怎么办……?什么时候才会离开呢……”
“可……可是,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坏不是吗……?”
“咦?”
“那……那位男士充满野性的气息,感觉有点酷酷的呢……”
哦,一面们的批评声浪中总算传来了福音!
“的……的确……”
“听你这么一说,换个角度看上去还挺壮硕的……哎呀,拿在他手上那根又粗又长的物体是什么……?”
“那是……莫……莫非是圣杯?一……一定是打算拿到礼拜堂里,像舔吮般不断用舌头舔!太……太可怕了!”
“咦……舔……舔吮……?”
“你这么说,的确好像有那种变态的嗜好……男……男人果然都是肮脏的……”
那是偏见!
应该说,我根本无意在光天化目的女子贵族学校中,玩这种羞耻的直笛游戏啊!
然而,由于无法直接向她们解释(基本上似乎禁止交谈),我只能单方面被视为变态,任凭玻璃般脆弱的内心深深受创……
“…………”
我尽量不去理会周遭的声音一路前进。女校真是可怕……
话说回来,姬乃宫女子学院的校地内,依旧是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大小姐乐园。
高贵、无忧无虑又豪奢(最后的意思有点不同)。
每位大小姐都身段柔软、举止优雅,交谈的对话(除了针对我的话题)是超现实的内容。在我这个正统的普通平民眼里看来,几乎就是奇幻世界的等级……
“各位决定参加什么社团活动了吗?”
“是的。我正想加入游艇社。最近对海洋运动相当感兴趣。”
“啊,您说的是……)”
“只要缴交五十万圆的社费,每人就能借得一艘游艇的社团?”
“哎呀,真是便宜~”
“……”
我看看,日和的教室在……
由于实在太离谱,我的思考似乎拒绝去承认现实世界。
不,从根本上来说,货币价值未免太奇怪了吧。你们的通货膨胀会不会太扯了。请不要歧视用三百圆过一天的樱乃日和庄住户,以及和现实的通货膨胀搏斗中的辛巴威。
日和每天都在这种地方上学吗?真是辛苦……
姬乃宫女子学院高中部的校舍,就位于校地内中心处的显目位置。
简直就是一座城堡的欧风建筑。
近看无法尽收眼底,必须距离本体(?)五十公尺左右才能目睹它的全貌。
“哦哦,好气派……”
不愧是专门用来让公主们勤奋向学的校舍。
一边赞叹着这里的豪华,我通过了入口处的巨大门扉(通称“少女之门”)。
然后走在西洋风格装潢的走廊上。唔,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刚才墙壁上随便挂着的,不就是那个很有名的雷诺瓦画作吗?居然像小学时的礼貌运动标语海报那样胡乱放。就许多方面来说,实在太厉害了……
日和的教室,就在这栋文艺复兴风格校舍的三楼。
高中部一年级翡翠班。
“…………”
话说回来,像这样好好打量高中部的教室,目前为止还是第一次呢。入学考试时基本上是使用中学部的校舍,而入学典礼则是在礼堂里。
我躲在入口旁摆放的大卫像后方,往教室里头望去。
大小约是一般教室的三倍大,完全西洋式的建筑风格,有种巴洛克或洛可可的感觉。天花板挂着巨大的豪华吊灯作为照明,窗户旁那些看来触感极佳的窗帘随风晃动着。由于是午餐时间,桌上铺着桌巾,上面一摆满了法国菜或义大利菜等名称是横式书写的各式料理——
“……”
这已经不像我高中的午餐光景了。嗯——有钱人果然非常有钱呢……?——对了,最要紧的是日和在哪里?
我从大卫像的双腿旁探出头来,张望着造价似乎可以支付樱乃日和庄五十年房租的教室。
然后……
“——哦,找到了。”
我立刻就发现不起眼女孩的身影。
在充斥着华丽大小姐们的教室一角。
微低着头,独自坐在座位上的……正是日和。
唔,只有她一个人吗……
身旁见不到入学典礼时感情融洽的其他大小姐朋友——唯香、日向及阜月等人。如同离群的小鸭子一般,她正孤零零地准备吃午餐。奇怪,不是一起吃饭的吗……?
我从教室外面窥探着,心中正颇感疑惑的时候,日和忽然开始留意起一旁正在交谈的大小姐们。
哦?我并不是很清楚,莫非她打算主动开口?
原来日和也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尝试着去增加人类的朋友呢。
不久,日和仿佛下定什么决心,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大小姐们的方向靠去。
“……那……那个……”
声音太小了!
那种音量就跟刚出生一周的吉娃娃差不多。
令我觉得刚才的深呼吸根本毫无意义。
但日和似乎也很卖力。她双手紧握,拚命挤出同等于出生两周的法国斗牛犬般的声音。
“……请……请问……!”
“咦?”
“请……请问……那个……我……”
“?”
“那……那个……请……请和我——”
哦,看来有希望——
“——和……和和和我一起……生●段长……!”
完全不行嘛!
你要跟大小姐们一起去当那种一女两男的仿美●成真系歌手吗?日和!
正如我所吐槽的,听完之后的大小姐——
“啊,这个……对不起,我们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
“啊,是……是这样吗……”
这个回答让日和一脸失望。
或许是生命力已经归零(好快!),她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返回自己的座位,然后默默打开阿米巴图案(头巾常会使用的那种)的便当盒裹巾。
唔……唔唔,真是有些凄凉……
就好像在公司里,无法和与自己女儿同年龄的女性员工顺利沟通,最后只能独自一人在窗边吃着午餐(超商便当)的中间管理职父亲……不,好歹她似乎也努力过了……
在日和周围,其他的大小姐们正优雅地交谈着。
“各位,方便的话,午餐结束后要不要一起到花草茶社参观一下呢?”
“哎呀,好主意呢。”
“我也一并同行如何?其实我早已决定要加入那里了。”
“是吗?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参加法式巧克力蛋糕研究会……”
唔,又是社团活动的话题呢。啊,说到这个,现在正值四月,是社团举行新社员欢迎会的时期。难怪来到这里的一路上,到处都看得见文雅的宣传海报,以及向一年级新生游说的光景。
我躲在大卫像后方,恍然大悟地想道。
“……”
……嗯,话说回来,日和好像从没提过社团活动的话题吧?
我查觉到了这一点。
如何去进行社团活动,应该是学校生活当中极其重要的要素才对。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根据说明手册记载,校规规定姬乃宫的学生必须隶属于一个以上的社团才行。这样一来就更重要了。然而,却连一丁点眼虫纤毛那样的迹象都没有……
“……”
一个想法卡在我的脑海里。
就像容易卡在喉咙里的三线矶鲈骨头一样,硬生生地卡住了。
说不定,这就是日和烦恼的主要原因——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小春原同学,你决定好要参加哪个社团活动了吗?”
“?”
教室中传出了一个高亢的声音。
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的样子。
一看之下,那里站着一位似曾相似的大小姐。
我想想,记得好像叫雀原什么的……
就是那个“鹰匠光琉LOVE!”的变态大小姐。她也跟日和同班吗?
“抱歉,打扰你一个人寂寞地用餐。不过,我听说还未参观社团活动的,就只剩小春原同学一个。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四月底前必须决定社团活动才行。啊,我当然已经决定好了,就是向光琉小姐所属的社交社——通称‘闪耀公主们齐聚的圣域’奉献出我的身心。想必你也有几个属意的社团吧?”
“啊,那……那个……我……”
“——话是这么说,不过姬乃宫的社团活动都是相当优雅而高格调的。当然,也要具备相符的财力才能加入……像你这种忤逆光琉小姐,微不足道的普通平民,大概没有这种本钱吧。”
“……呜……”
被高高在上的变态大小姐这么一说,日和顿时变得自卑起来。
“附带一提,我们学校的社费,半年至少要一次缴清十五万圆。你就认清自己的身分吧
——那么,告辞了。”
看到仿佛饱受打击的迷你腊肠狗般垂头的日和,雀原大小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离去。
补充一下,这位大小姐还发出夸张的“呵呵呵!”笑声,不过这种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看到这一幕,我有些理解日和样子怪怪的原因了。
必须参加的社团活动。
然而,她却从未提到过半句类似的话题。
还有来到这里的途中,那些大小姐们的通货膨胀对话,以及刚才雀原大小姐所透露出的惊人社费金额。
将这些综合在一起后……就能发现一点。
“……﹒”
——难怪她会烦恼了……
这对于樱乃日和庄的住户来说,也是最切身的问题。
既切身又至关紧要的一件事。
总归一句话就是——
“……钱根本不够啊……”
十五万圆,几乎就是樱乃日和庄整整六个月份的生活费。
2
偷偷确认(直接见面或许会令她更操心)日和的现状后,我暂时先踏上了归程。
在离开教室的路上。
我知道,现在该去思考如何解决日和目前所面临的经济问题(?)——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有个更迫切的问题存在。
那就是……
“找不到回去的路……”
就是这么回事。
不,一切都是因为这间学校实在是大得太离谱了。没错,好比说我打算抄近路时,走了一条与来时的道路完全不同的路线,最后却来到一块完全陌生的农田……应该说是菜园的中央比较恰当。
而且打从刚刚开始,位于下巴底部那条项圈所做出的烦人动作,就一直让我感到非常不安。伴随着警告声,项圈好像愈缩愈紧了。
“……”
总而言之,就算拜托同班的广崎帮我点名,可以解决等一下赶不上第五堂课的问题,但如今这边的问题显然是最致命的。对,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
因为……
“你已经脱离正规的路线。请即刻退出。否则将会给予相对的惩罚。重复一次。你已经脱离正规的路线。请即刻——”
耳边听到的是这样的警告声。
原因或许正如校门口警卫室所听到的,超出了可出入区域的范围吧……要是记得没错,这种状态再持续下去的话,不久就会遭到电击,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对吧?
“…………”
……是不是有点不妙?
即使想找人问路,四周却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毕竟这个时间,午休大概也结束了。再加上我又身处于绿意环绕的菜园以及温室的正中央,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警告声的间隔也变得愈来愈短。
“你已经脱离正规的路线。请即刻退出。否则基于安全上的问题,将会扑杀你以排除威胁。重复一次。你已经脱离正规的路线。请即刻……”
它刚才说什么?扑杀我?
不,岂止是暂时的,根本就打算让我永久失去行动能力吧!
总之必须快点返回可出入区域才行……
但我还是一样找不到路在哪里,放眼望去也完全看不到人影。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急得跳脚的时候……
“——啊!”
那里有人。
眼前那片种满了番茄及小黄瓜的的菜园一角。
或许是正在从事农作,有个头戴草帽,用毛巾盖住脸全身装备齐全的老婆婆。
得……得救了!
我的心情就有如欠债累累时找到了好心的菩萨脸律师一样,立刻冲到老婆婆身边。
“不……不好意思!”
“嗯?你是谁啊?”
“请问,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
正要问路时……
“——啊,你来得正好。可以帮我搬一下这个吗?”
“咦?”
却反被丢了这么一句。
不,我是要问路……
“嗯,没听清楚是吗?我说帮我把这颗南瓜搬到那边的小屋去。好了,快点快点。还是怎么样?你想让我这个来日不多的可怜老人搬这么重的东西吗?”
“咦,没……没有……”
我反倒觉得,我的寿命应该会先完蛋才对。
你听,脖子上传出的警告声正在进行杀人预告……
“你已经脱离正规的路线。请即刻退出。否则就要将你从这个世界上抹杀得一干二净。重复一次。你已经脱离正规的路线。请即刻……”
听到这个声音,老婆婆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吵死了。别人正在说话,就不能安静点吗?”
“咦?”
喀擦。
她看似做出一个将手伸向项圈的动作。
伴随轻微的作动声,项圈的警告声戛然而止。
“这样就行了吧?真是不解风情的机械。好了,赶快来帮忙。”
“啊,咦?”
咦,什么?刚刚那是什么魔术?
莫非是用肉眼无法捕捉的北●神拳,瞬间破坏了机械的内部……?
无法理解的我,感觉就像挨了一记北极狐的轮摆式位移一样。
“快点,你还在发什么呆!快跟着我走。”
“啊,好……好的。”
我急忙抱起南瓜(有我的三颗头那么大),跟在老婆婆的后方。
唔,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帮了这么多忙,真辛苦你了。我要谢谢你才是。”
就这样,我陆续完成了搬南瓜、给蔬菜浇水及耕田(糊里糊涂被使唤)的作业。
老婆婆将茶壶里的麦茶注入纸杯,一边对我这么说道。
“你的动作很熟练呢。一个年轻人,居然对蔬菜和农作这么清楚。是从哪里学来的?”
“啊——这个嘛。”
应该说,是生活过程中自动学会的知识吧。
住家附近的老爷爷之前打算开辟家庭菜园时,我跟日和曾经帮过一点忙。受这个影响,樱乃日和庄也有一段期间存在着家庭菜园。然而由于某个一看见食物就会吃个精光的白痴,使得菜园一瞬间就沦落成仿佛被大批蝗虫袭击过后的惨状。不过这都是题外话。
“话说回来,想不到姬乃宫里会有这种地方。真令人意外……”
我对此有些惊讶。
农田和菜园,是和这座少女的花园最扯不上关系的事物。就好比在高楼大厦林立的街道中央有间生鲜蔬菜的直销中心一样。
这时,老婆婆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啊,从前有很多人出入这里哦。”
“咦?”
她日光望向稍远处这么说道:
“大约十年前,姬乃宫同样曾致力于这种和大自然的接触,这里的农田和菜园也十分热闹。不过随着时代进步,方针也逐渐改变了。如今不再有学生来这里……这些农田原本就是专门提供给学生的哦。并非像我这种老人纯粹基于兴趣过来耕种,而是一处学生们能自由使用,共同享受玩土以及收获喜悦的场所……”
“……”
农作和大小姐,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最不相干的两大概念。
以前还无所谓,但现在或许有些跟不上时代了吧。
不过这么广大的农田和菜园几乎没人耕种,实在是很遗憾的一件事。刚才看了一下,锄头及铲子等必须的农具都成堆摆放在一旁,假如能善加利用的话,应该可以做很多事情吧。
“——啊,不好意思。我好像一直在发牢骚。”
“啊——不会。”
“你就当作是一个老人的胡言乱语,不用去理会——哦,对了。方便的话,要不要带几根白萝卜回去?今年长出了不少形状漂亮的……嗯?”
看着这边的老婆婆忽然打断自己的话。
“你……好像很面熟……?”
“?”
她就这样盯着我的脸看。
一种类似在打量的视线……啊,难道我具备了连自己也未察觉的师奶杀手属性……?
不过下一刻,老婆婆仿佛想起什么般,随即在胸前拍手:
“——啊,我明白了。还以为在哪看过。原来你就是……”
“?”
“啊——不,没什么。原来如此,这或许是种缘分吧——对了,有空的话再过来玩玩吧。这里十分欢迎你哦。”
“咦?啊——好的。谢谢您。”
接过一堆必须两手抱着的白萝卜(超粗),我一边点头回应。
虽然很莫名其妙,但久违的农作劳动不仅非常愉快,还得到对方的帮助,将我从死于电击的危机中解救出来。
既然还可以再过来,那么我也不客气了。
“好了,校门就在那边。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好的,谢谢。”
说着,我便离开了菜园。
就这样,我带着馈赠的白萝卜(超粗),总算能顺利踏上归途了。
至于将萝卜放在一并收下的布袋中扛着走,结果在入口的警卫室被怀疑,是否绑架了大小姐后装在袋子里正打算运出校外,甚至还惊动了全体警卫……这个……姑且算我的过失好了。
——当夜。
用白萝卜(超粗)做成的萝卜玉味噌解决掉晚餐后,我一个人独自在房间里思考着。
内容当然是如何解决日和的现状。
要加入哪个社团——正确来说,是如何筹措社费的问题。
晚餐时,日和也是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
或许是不想让大家担心,她极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很奇怪……看着她的样子,我就更急于想帮她解决问题:
“……唔唔……”
不过事情相当复杂,解决方案迟迟无法出炉。
毕竟金钱问题是樱乃日和庄最敏感的圣域,很难去触碰这个话题。
“……多接几个工作,设法从中挤出社费来吗……不,日和一定不喜欢这么做……不然去和姬乃宫商量,要求分期付款(大约六十期)……唔,这样一来日和的立场也很尴尬……”
各种方案陆续浮现,然后又消失。
从现实的方式到天马行空的点子都有。
但根本性的解决方法,终究还是没找到……
……总而言之,一个人像个小和尚一样嗯嗯啊啊想半天也无济于事。
既然姬乃宫的内部状况已成为主要问题,我一个人想破头是没用的。
只能求助于了解实情的其他人。
话虽如此,对姬乃宫知之甚详,又可以商量这种事情的,目前也只有一人了。
“……”
我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向入学典礼时交换而来的电话号码发送了讯息。
3
“哇~这里就是日和跟大哥哥居住的地方吗~”
隔天的放学后。
身穿制服的唯香,站在樱乃日和庄的玄关发出欢呼声。
“好有别趣的建筑物呢~屋顶腐朽不堪,整面墙爬满了常春藤。这种复古的昭和式风格,反而更有一番风味……啊,对了,本馆在什么地方呢?这应该是观赏用的烧炭小屋吧?”
“这就是本馆!”
我出声哇槽一脸天真笑容的唯香。
就像美国可卡猎犬面向西,黑鼻子也朝西一样,我很清楚她或许完全没有什么恶意。不过,这些出身良好的高贵大小姐实在是……
“啊,是……是这样吗?对……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具有历史价值,所以才特意保持着老旧的风格……就好比将废墟弃置不管,会变得更具浓厚风味一样……”
“……”
就某种意义来说,唯香愈描愈黑了。而在一旁——
“唯……唯香,你怎么会……?”
手拿勺子跟菜刀,身穿日式围裙的日和(应该在煮饭吧),眼睛很不起眼地眨了又眨。
“啊——唯香是我请她过来的。”
“咦……?”
“日和,最近你一直都很烦恼吧?所以我请她一起来商量一下。”
“啊……”
日和露出一副“哥……哥哥怎么会知道……?”的表情。
“不好意思,因为非常在意,我就擅自调查了一番。你在烦恼社团活动的事情对吧?姬乃宫规定学生每人至少必须参加一种以上的社团,而社费最低则是十五万圆起跳……”
“这……这个……”
她微微低下视线,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应该是猜对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才会找唯香过来。涉及到姬乃宫内部的事情,光靠我自己一个人是无能为力的。”
“请多指教啰~日和~”
唯香笑盈盈地挥了挥手。
“原……原来是这样……?可……可是……”
“嗯?”
“可……可是,为了我一个人,这么麻烦大家……”
她忸忸怩怩地说着,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唉,这位不起眼女孩真是的。打从以前开始,每当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基本上就像这样独自一人吞在肚子里。
我将手放在日和的头顶上。
“我说啊,日和。这一点也不麻烦哦。”
“咦……?”
“你设身处地思考一下。假如我有困难的话,你会怎么办呢?一定也想做点什么吧?”
“啊,是……是的!当……当然会!就……就算哥哥沉迷于‘赌博’或被‘坏女人’迷住而身败名裂,让短发戴眼镜的C●WCOW利贷业者逼得走投无路,我……我依然还是站在哥哥这一边。”
不,你也不必把我踢落到人生的最底层吧,日和。
算了,这并不重要。
“对吧?既然如此,我也是同样的想法。日和有困难时,我也想帮你解决。这是我发自内心想这么做的,所以根本谈不上任何一丁点的麻烦哦。”
“啊……”
“何况我还是‘日和团’的第001号荣誉团员,冲锋队长睛崎佑介。这时候必须拿出气魄来才行。”
“……哥……哥哥……”
听了这些话,日和就像雨后的蒲公英叶子一样湿了眼眶。
唔,好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最怕别人哭了,而且一只手还拿着菜刀。看在旁人的眼里,还以为我是个和比我年纪小的对象,乱搞男女关系的变态萝莉控……
“总……总之,大家一块思考,一定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况且唯香也答应要帮忙了。”
“……好……好的……”
日和点点头,保持抬头望向这边的姿势紧紧握住了衣袖。
就仿佛一只小狗对于信赖的对象呜呜叫的撒娇模样……
见到这样的举动……
“好羡慕哦﹒你们两人的感情这么好,我站在旁边看了都觉得温馨起来~啊~我也好想要一个和佑介先生一样的哥哥呢~”
“哦……”
“咦……”
“想必每天都能过得很~愉快吧~大哥哥既可靠又体贴,总是陪伴在身旁。然后偶尔两人单独进行不可告人的外出~”
唯香顽皮地笑着,说出上述这番话来。
“唔……”
“这……这个……(满脸通红)”
我跟日和两人顿时红透了脸。
唔……唔唔,我在害羞个什么啊……
“啊——总之站在这里讲话也不是办法,进去再说吧。日和也先去把勺子和菜刀放好。”
“好……好的!”
“打扰啰~”
日和与唯香分别回答道。
我们三人就这样进入了樱乃日和庄。
——然而……
厨房里却有个没必要在场的不速之客。
“……我说你啊,这些豆芽菜究竟怎么回事?不是吩咐过你好好调理吗?”
“哇,桃子。”
“……‘哇’什么东西?你这只连红色也变不了的无能猪,还以为自己是谁啊?小心我把你捏爆哦?”
如同一名女帝般伸直双脚,傲慢地坐在椅子的上座,然后说出这些话的人,当然是不用强调也知道的废人②:雾岭桃子。
总而言之,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先站起来吧。
“……我已经照你所说,把豆芽菜炒成和式口味了不是吗?还有什么问题……”
“……啊?你根本没把豆芽拿掉吧?多了这东西,咬劲和舌感都恶心得要命!”
“……豆芽很有营养,对身体非常好哦。况且要是在意这种小事,不如就自己动手吧!”
“你在说什么?莫非打算叫我去做拔豆芽这种麻烦作业?啧,一样还是那么没用。给我上Google去搜寻淫乱泰●熊吧,你这只金华猪。”
“…………”
这个性格恶劣的尼特族,嘴巴真是坏透了。
难道掌控理性言语的神经都断光光了吗?
话虽如此,由于很清楚再继续争辩也无济于事,所以我大大呼出一口气,甩了甩头——
“……对了,音色小姐和严岛大叔呢?还没起床吗?”
就起床时间来说,废人①和③大致上都是相同的。
“……啊,那两个人?那个慢吞吞的无能女人还在睡觉不是吗?至于另一个变态摄影师,说什么想去‘珠穆朗玛’拍照,就匆匆出门了。”
“咦?”
珠穆朗玛?
所谓珠穆朗玛,难道就是那个?
下一刻……
“补充一下,‘珠穆朗玛’就是车站前的黄金街某间酒家的名称。听他那一本正经的口吻,还说什么新来了一个很中意的摄影对象,必须赶快突击之类的……真是的,男人尽是这种蠢猪。统统给我抓去屠宰算了。”
“……”
这位大叔还是一样无可救药呢。
应该说,要是有时间和闲钱去那种地方,就拜托你赶快到职业介绍所吧。我决定等他回来后好好说教一番。
……不过,想说的话虽然堆得像真正的珠穆朗玛那么高,但有关于这些废人们的事情,如今再怎么思考也是枉然。
因此,暂且就将它搁置在厨房的腌菜石旁边吧。
“——那么唯香,不好意思,你可以先讲解一下姬乃宫的社团活动制度吗?若不了解这点,就无法拟定对策。”
“啊,嗯嗯。知道了,大哥哥~”
唯香很有活力地点点头。
“——其实,姬乃宫本身大约有一百到一百五十种左右的社团活动,此外,还存在着其他的研究会。”
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她开始针对社团活动进行说明。
“社团的种类囊括了各个领域,每一个社团都以提升社员们的能力以至专业性的实用等级作为号召。这一切,似乎都是培育将来能够在社交界,以及政经界等各个领域里,位居第一线的超一流女性‘现代公主’的过程之一。而大致的情况也正是如此。事实上,姬乃宫的所有社团活动,在全国几乎都是排在相当前头的位置。”
“……原来如此。总之就是这个世界有多少的配对数,就有多少人在加强这种社会的地位。这样你懂了吧,佑介?”
“……”
我哪听得懂。
应该说,为什么这个性格恶劣的家伙要突然插嘴啊。跟她没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了。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日和想必遇到了困难吧?既然如此,我就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怎么能够只交给你这只●●●●的蠢猪呢。”
“●●●●?你也太——”
“而且别忘了,我也是‘日和团’的团员,拥有正式的立场去帮助日和。反过来说,你才是多余的吧?听懂的话就给我趴在地上,像猪一样吐着舌头说:‘知道了。我讲了很失礼的话……不,在崇高的桃子小姐跟前,像我这种肥嘟嘟的猪竟敢擅自呼吸,实在非常对不起’﹒然后转个三圈一边学猪叫。”
“谁要说啊!”
唔,性格还是一样腐到极点……(就很多意义来说。)
但更气人的是,内容本身说得挺有道理的。
“哼,真是没用。就跟被海洋守●协会盯上的挪●×冰●这对鲸组等级一样。”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哦!”
“啊?就是义●利的配对啊。这可是常识吧,你这弱智。”
“我从来没听过这种常识!”
“……啧……”
“唔……”
我们彼此争锋相对,同时瞪着对方。
这时,一旁的唯香笑盈盈地开口了:
“那个~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但是不是该继续讨论下去了呢~大哥哥、大姊姊?”
“一点也不好!”、“这哪叫感情好!”
就像初夏的京都可以吃到的某种细骨很多的鳗鲡目鱼类一样,我们不约而同地叫道。(注:日语的“海鳗”的发音兴“和声”的前两字相近)
不,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我们的感情很好啊!即便是看待事物的角度相当温馨的友善大小姐,还是建议她去检查一下视力或接受近视雷射手术比较好。
“咦~可是一般不是常说,吵得愈凶,感情就愈融洽吗~?而且你们两位并没有真正生气,反倒像在彼此嬉闹,旁人看了实在不禁莞尔呢~”
“……”
我必须说,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在真正动怒时才会跟人发生口角。
话虽如此,活了十六年,能让我气呼呼骂人的,这个喜欢同●恋的尼特族还是头一个。
至于对面的桃子,口中则是嘀咕着:“不……不可能的……这……这种不知道是草履虫还是水蚤的生物,居然被人看作和我同一类别……”之类的内容。
在这当中,唯独日和用很不起眼的动作劝道:“那……那个,佑介哥哥、桃子姊姊,不……不要吵架……”同时恰如那首老歌《停●吵架》一样,焦急地在我们之间来来去去。
“嘿嘿~总之我已经知道,大哥哥和大姊姊的感情很好了少我就继续说明下去吧——对了,这个是所有的介绍资料。”
“……介绍资料?”
“嗯。就是提及包括社团活动的详细内容,以及最低社费金额的介绍手册哦。是在学生会的集会上拿到的。”
“嗯。”
我接过来开始翻阅。
像米其林指南一样厚厚的一叠纸。
上面详尽刊载了,姬乃宫全部一百四十三个社团的介绍文及活动内容等讯息……
“……唔,为什么像这种法国料理同好会,社费要收六十五万圆啊?”
有一种,你们这些人是不是从料理的食材开始栽种饲养的感觉。
而且设备清单里为什么会有ip●d啊……
“啊,嗯。这个嘛,好像是用在教学课程的互动式介面上。”
“啊?”
“详情不太清楚,但是透过介面的影像功能,会有真正的三星级法国厨师进行即时指导哦?这是法国料理同好会今年的新噱头。”
“……”
那是什么?
的确,有了这种东西是不会造成困扰,但就一个普通的料理社团来说,未免也太高科技了。应该被列入民●党的事业精简名单才对……
“这个温布敦网球研究会也要八十万圆……?球拍上是镶了钻石还是白金?”
“啊,这个啊。因为按照惯例,会直接到英国去,实际观赏每年的温布敦锦标赛,所以好像包含了旅费的样子。例如包专机、租用车辆,以及包下饭店的整个楼层……”
“…………”
“嗯——大哥哥,我非常能体会你的心情,不过这些东西并不能一概否定哦。”
“咦?”
“以培育‘现代公主’的理念来进行活动的话,我想有时候还是需要相当的经费才行。例如游艇社,就必须维护游艇及停泊场所等设备。马术社也需要马匹和马厩,还有负责管理的人员。当然,一部分的用途可能过当了些……”
“或许吧,不过……”
以社会上对于普通高中生的基准来考量的话,当一人使用一艘游艇的游艇社成立的时候,就已经属于事业精简的对象了。
毕竟一般来说,大家共同使用一艘游艇不是比较正常?
总觉得愈看下去,自己的价值观就愈靠近崩溃的边缘……
带着以上的感想,我一边浏览资料。
“…………”
……大概没有希望了吧。
这就是我做出的结论。
……总之根据这些介绍资料来判断﹒实在无计可施。
上面记载的社团活动,每一项都需要为数惊人的社费,且内容本身又豪华至极,非常理可以解释。对于这位基本性能很不起眼,处处显露出普通平民作风的日和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匹配的要素……
“……”
嗯,该怎么办才好……
想不出什么好方法。
朝需筹集最低社费十五万园的方向去集思广益,难道就是当前最实际的方案了吗……
日和在一旁很不起眼地数着手指头道:“这……这个……十……十五万圆……是一千五百圆的百倍……”至于桃子则做出:“把佑介和变态摄影师卖给鲔鱼船的话,十五万圆应该轻轻松松……如此这般……”之类的耸动发言。
当我看着这样的光景,内心烦恼不已时……
“——那个,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哦。”
“咦?”
唯香抬起头来,望向这边说道。
有办法?
“其实,这些社费的最低金额并不是学校规定的。根据校规记载,原则上只要五百圆,而且视情况甚至可以免费,所以完全没问题。只不过现存的社团中,最低社费是十五万圆罢了。既然如此,若能有其他社费更低的社团……”
“——啊。”
我有点理解唯香要表达的意思了。
现存的社团中,没有任何一处的社费低于十五万圆。
然而,社费的最低金额并非由姬乃宫所决定。
只要有上述之外的地方,日和就能顺利参加了。
也就是说……
“——你是说新成立一个社团?”
听了这句话,唯香点点头,使了一个答案正确的眼色。
“嗯,没错。不愧是大哥哥,马上就想通了~”
既然目前的选项统统全灭,就只能另找新社团或者自创一个。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结论。
只不过……
“可是社团这种东西,能这么轻易就成立吗?是不是要经过很多手续或审核之类的……”
“这点不用担心哦。姬乃宫的校规虽严,基本上还是非常重视学生的自主性。所以只要满足条件的话,成立新社团并不是那么困难的哦~”
“真是这样吗?”
“嗯。因为社团的成立也是学生会负责的事务,所以我在这方面懂得较多一些哦~”
她挽起袖子,一边笑盈盈地说道。
说到这个,这位大小姐不就是那位鹰匠大小姐担任会长的“姬蔷薇会”,也就是所谓学生会的一分子吗?
由于性格过于率直,反倒不太像一名大小姐,所以有时差点就忘了这件事。
“那么,所谓的条件是什么?”
该不会附带什么无理的条件吧?
从之前目睹过的姬乃宫水准来看,就算要上缴五十万圆或需要三名以上的政治家推荐,我都不会觉得意外。
不过唯香随即摇摇头表示:
“没这回事!条件大致上有五项。就是社员、活动场所、代表者、顾问,以及具备作为社团活动的最低要素……大概就是这样吧。”
“原来如此……”
的确,这和一般成立社团的做法并没有两样。
成立一个新社团……或许真的行得通也说不定。
“怎么样,日和?要不要试试看?”
“咦……?”
“成立新社团。你愿意试试吗?”
“新社团……我……成立……?”
日和似乎对这句话感到不知所措。
这也难怪了。要成立任何新的事物绝非一件易事。不但必须负起相对的责任,还有许多事非得去处理不可。而且又是自创社团,日和必然将成为其中的代表者。会犹豫也是可以理解。
“——我……我愿意!”
“咦?”
“就……就是新社团!那……那个……虽然有点不安……可……可是,难得哥哥和唯香帮我想出了办法,我不想就这样白白浪费掉……!”
“哦,这样啊!”
想不到这位不起眼女孩会这么果决地答应。
这样一来,问题就是要成立什么样的社团了!
首先,最低的条件就是不用花太多的社费。毕竟若不能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成立新社团就没意义了。
另外,最好是适合日和的种类。选择符合她喜好的组合,较能激发出本人的干劲。
再苛求一点的话,经费的开销尽量愈少愈好。这样一来我就没话说了。
能满足这些条件的是——
“……”
“……(怦通怦通)……”
“……”
就是——
“……(怦通怦通怦通怦通)……”
“…………”
……是什么啊?
不,不用花太多钱的东西,我可以列举出好几个哦?
毕竟对象是平常生活中就很不起眼,像个银发族的日和。我完全无法想像她以一副华丽之姿去做某件事情的样子(太失礼了)。
“啊——日和想进行什么样的社团活动呢?”
于是我试着直接询问本人。
“咦,我……我吗……?”
“啊。”
“这……这个……”
“……”
“……那……那个,我想要一个大家可以一起悠闲地喝茶、聊天的社团。晒着温暖的太阳,一边闲话家常……”
她带着和煦的表情说道。
“…………”
话说回来,最近好像有某个以流行的轻音乐社为主轴,然而却几乎没有演奏场面的动画节目吧?
不,我很了解她的心情,但这也太笼统了。
“……日和,不是这样的。我希望你能说得更具体一点。”
“具体一点……我……我想想……啊,我喜欢做菜,如果有这种社团的话该有多好……大家一起种种番茄,腌制酸梅,外出采山菜……”
“料理吗……不过唯香,我记得已经有料理类的社团了吧?”
“啊,嗯嗯。我想几乎都包含在内了。所以可能有点困难吧~”
“说得也是。”
成立新社团虽然没有太大的限制,但同一类别的活动若是重复申请,似乎无法获得认可。
尽管这点本身就是一大限制了……话虽如此,这方面的活动确实很适合日和呢。
要说这位不起眼女孩平时会开开心心去做的事情,广义上的料理就占了绝大部分。
每到合适的季节就勤于腌酸梅,用糠床制作糠溃等等。就连今天早上也自行采集当季的山菜来料理一番。而前一阵子和我一起耕种家庭菜园时也十分热心,特别喜欢那种不知从哪里学到,类似老婆婆智慧锦囊的不起眼作业——
“……嗯?”
这个瞬间,我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采山菜,积极帮忙家庭菜园。
购买毛豆栽培器具自己种毛豆,利用朽木和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菌种培养香菇。
这些概念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的样子——
“…………”
我重新思考一遍。
日和的特性。
有关料理系,却又不属于既有的类别。
符合这些条件的提示……我昨天确实在姬乃宫亲眼见到了。
“……有了……!”
脑中浮现出一个方案。
这个方法……说不定可行。
我迅速翻阅手中的介绍手册逐一确认。
包括社费的问题,以及活动内容与日和的匹配性问题,说不定都能就此一口气解决!
“哥哥……?”
“怎么了?肚子痛吗?”
“……干嘛突然发出怪声啊。脑袋里终于长出郁金香了吗?你这只猪。”
一脸不解地看着这边的日和。
这时,我整个人猛然站起……
“——就成立‘菜园社’吧!”
然后如此宣布道。
4
那么,在此针对“菜园社”稍作说明一下。
所谓“菜国社”只是个暂定的名称,主要是在家庭菜园或温室里栽培无农业蔬菜及有机水果等作物,再将采收而来的作物自行做各种加工的社团。
简单来说,就类似结合了农作与自给自足的活动。
基本上是日和最喜欢的类别,而活动内容虽然也包含了调理,但是那只不过是次要的。这样一来就不会与料理系的社团活动发生重叠了。
……况旦采收的蔬菜和水果带一部分回樱乃日和庄的话,似乎也能省下不少伙食费。
“‘菜园社’……哇……哇哇,好棒……~”
“原来如此~这样的确不会和料理系的社团产生冲突,听起来似乎很有趣的样子~真不愧是大哥哥~”
“哼,不会飞的猪,挺会善用你那一茶匙大小的脑容量呢。”
日和等人纷纷这么说道。
既然如此。
“那么——就这样决定?”
“是……是的。拜……拜托了!”
“嗯,我想应该没问题哦~”
“也罢,我就认可了。”
厨房里响起唯香她们的赞同声。
于是,为了成立社团,“日和团”的活动就此展开了。
第一件事情,先把唯香刚才所说的社团成立要件详细写出来。
必要的条件如下:
1:社员(至少五人以上)。
2:活动场所(具备符合社团目的的场所}。
3:顾问(姬乃宫教师,或经教师推荐者一名以上}。
4:代表者(从社员中选出}。
5:作为社团活动的最低要素(有实质的活动内容)。
就是这五项。
日和若要成立社团——暂定“菜园社”的话,就必须满足这些要件才行。
首先是第一点,五名以上的社员……
“——嗯,第二个人当然就是我啰,日和~”
“唯……唯香……”
“‘菜园社’好像很有趣呢~虽然还有学生会那边的事情,可能无法每天都参加……不过,我会尽可能抽空过去的,请多指教啰~”
“唯香——嗯……嗯嗯!”
面对笑脸迎人的唯香,日和高兴地大大点着头。
嗯,一个人似乎就这样解决了。
这么一来,还剩下三个人……
这时,日和抬头望向这边——
“那……那个……关于其他人,我……我想去拜托日向和皋月她们。因为她们两人好像还没决定社团的样子……”
“是这样吗?”
“是……是的……”
她点头说道。
日向和毕月。入学典礼上认识的“基友”大小姐和“第三只眼”大小姐两人。
只不过,有一点我倒是非常在意。
“那两人真的没问题吗?毕竟……”
吃午饭的时候,你们不是没在一起吗?
日和嘴巴上这么说,但事实上彼此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好……不会吧?
对于我的疑惑——
“那个,大哥哥,日向和皋月她们其实都很忙哦~”
“咦?”
“日向和靠月,分别是在制药领域和重化学工业领域,相当出名的高千穗家和久我山家,所以各个派阀都会不断前来打招呼,下课或午休时间总是非常受欢迎。她们平时会和我跟日和一起吃午饭以及聊天,不过最近这一个礼拜恰好完全没空……”
“……”
……是这样吗?
……唔——真令人意外。
不过仔细思考一下,撇开日向和皋月她们两人的性格不管,两人的基本设定就是足以转入姬乃宫的高档配备大小姐了。尽管同样是在入学典礼时落单的一组,但就这方面来说,也无法否定她们跟日和是不同世界的人。
“所以,我想日向和辜月她们应该没有问题哦~只要日和开口拜托的话,一定会愿意加入‘菜园社’的~”
“是……是的!日向和皋月是……那……那个……朋友……”
“……”
就连这个害羞怕生的达人(大师等级)日和,也亲口说出了“朋友”二字,看来她们彼此间或许真的有着十足的信赖关系。
既然如此,就先当作没问题吧。
“这样也才四个人不是吗?必须再找一个才行……”
“是……是的……可……可是……只……只要努力,就有办法的。我……我一定会找到最后一位愿意加入社团的人。”
紧握着双手,向我这么诉说的日和。
看她一副罕见的焦急模样,而且关于募集社员的事情,我这个局外人也无法做些什么,只能交给日和来处理。
所以……
“我知道了。那就交给你了,日和。”
“好……好的!”
日和很不起眼地大动作点着头。
就这样,有关第一点的社员部分,大致上都有眉目了。
接下来是第二点,活动场所的问题……
“——对了日和,活动场所能不能让我来找?”
“咦……?”
“我这边其实有个想法。打算先去碰碰看运气。”
“想法……?”
“啊。”
可以开辟家庭菜园或温室的合适场所。
我唯一想得到的地点——应该说,正是存在着这么一个地方,我才会冒出成立“菜园社”的念头来。
“所以活动场所就交由我负责寻找,日和你们就努力完成其他的要件。”
“这……这个……好……好的!我……我相信哥哥!”
“嗯,包在我身上!”
我大大地点头回应日和。
于是,寻找活动场所就成了我的任务。
隔天的放学后。
继前天的中午……我再次独自一人站在姬乃宫的校门前。
“……”
今天手上没有直笛。
我出现在此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直接去验证脑中浮现的想法。
“啊——不好意思。”
我稍微清清喉咙,出声呼唤警卫室的人。
“……是,有何贵干——啊,是你!”
一看见我的脸,警卫(女性)的表情就像在埼京线发现变态狂一样充满了戒心。
唔,虽然从头到尾都是误会,但毕竟前天确实引发了一场小骚动(绑架嫌疑),有这种反应也可以理解的。
“啊——那个……‘今天也是好天气,菜园正是采收的好时机’。”
“?”
听到这句话,警卫们“刷!”地换上了一副惊讶万分的表情。
“……你……你哪里听来的?”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真……真不敢相信……?”
我所说的,是前天离开学校时,菜园的老婆婆告诉我的一句话。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似乎只要搬出这句话,就可以省下繁杂的手续及检查,直接通过入口。尽管我当时还有些半信半疑,应该说根本摸不着头绪吧。
“失……失礼了!那……那个,晴崎佑介先生,您请进!”
效果显而易见。
之前像只发情期的白老虎般张牙舞爪的警卫,立刻就变成借来的美国短毛猫那样,一脸恭恭敬敬的样子。
“请问,上次那个项圈……?”
“那……那种东西不需要!啊,如……如果是为了压制性癖好,我们非常乐意出借……”
“……”
我根本没有那种癖好好吗?
无论如何,既然用不着戴上那个大●杀项圈,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我郑重拒绝了对方递出的项圈(束缚带样式,上面写了个“犬”字),然后走进校门。
算一算,这是我第六次踏进姬乃宫女子学院内。
由于四十八小时前才刚来过,我很快就抵达了菜园。
依旧辽阔的农田和菜园中,到处都覆盖着蔬菜及水果所构成的鲜绿布帘。温室里的番茄,那鲜艳欲滴的红色也深深烙印在眼中。
“——哦,你来啦。”
“啊。”
我循声望去,正是戴着和前天一样的草帽,挂上一条毛巾的老婆婆。
她走了过来,然后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看到你这么快又过来,真是令人高兴呢。怎么样,前天的白萝卜不错吧?这边的蔬菜都是完全无农药的有机蔬菜。不光是形状大小,滋味也和其他地方的不同。”
“谢谢。我带回去后马上就做成萝卜玉味噌……”
“哦,萝卜玉味噌吗?你懂的还真不少呢。”
她笑得十分愉快。
唔,这个人乍看之下,感觉就像个喜欢跟人聊天,随处可见的普通老婆婆呢。
就这样,我们接着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最后我决定切入正题:
“——那个,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
“啊——是的,就是……”
“?”
我站直身子,委婉地说明一连串的经过。
一个类似自己亲妹妹的女孩正在姬乃宫读书。
这个妹妹因为缴不起社费,可能无法加入社团。
为此,她正尝试成立新的社团。
最后则希望,当“菜园社”成立时……能让我们使用这边的农田、温室及农具等设备。
老婆婆一直默默听着。
抱着双手沉默不语,仿佛一边在思考着什么。
待我终于全部说完后,她看着我的脸问道:
“……原来如此。就因为这个理由,所以想使用这里吗?”
“是……是的。”
“嗯——这里的农田和菜园都是提供给学生们的,能善加利用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咦,那么……”
我就像告知十二点整的鸽子钟那样,下意识探出了身子。
“……别高兴得太早哦。我还没说过我同意——况且既然想使用这个地方,不是应该由本人亲自过来拜托吗?那位叫日和的女孩怎么了?”
“这……”
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
“那个,这次是我擅作主张的。我告诉她,我要自己一个人……所以日和并不晓得这件事。”
“……不晓得?这可是攸关她自身的事情呢。嗯,我并不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但这样未免太溺爱了点吧——也罢,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不过还没结束哦。你们苦衷我已经了解。话虽如此,光是‘没其他地方可用’这种不充分的决心,还是不能让你们使用这里。”
“咦?”
这话怎么说……
“别担心——很简单的。这些田……如果想使用姬乃宫创校之初所传承下来的土地,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相对的觉悟吧——比如说……”
这时,老婆婆停顿了一下——
“——你就用一个晚上,在这里开一块田吧。”
“咦?”
然后直视着我的眼睛这么说道。
“我是说,你有没有本事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整地,在这片土地上开出一块田来。当然,只有你一个人。”
“这里……”
老婆婆手指的方向。
那是一片斗周杂草丛生,遍布大小不同的石子以及岩块,像极了霍●移动城堡中那位魔女所居住的荒地。
“怎么样?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哦。我不清楚那个叫日和的女孩如何类似你妹妹,不过毕竟还是个外人吧?你并没有义务要为她做什么不是吗?”
她不怀好意地笑着。
“——不,我愿意做。”
“哦?”
“我会做到的!只要在明天前把这里开垦出田地来就行了吧?”
然而,我只能这么回答。
日和一直都在拚命努力着。
从入学典礼到现在为止,总算交到了唯香、日向和皋月这三个朋友,如今想必也在用她那不起眼的方式拚命寻找第五位社员。
我头一次见到她这么奋不顾身的模样。
既然如此……身为“哥哥”,身为“日和团”一号成员的我,也必须发愤图强才行。
“呵,挺有骨气的嘛。不过说的总比做的容易。要是太过小看一块田地,当心到时候会跌得很惨哦。”
“我知道。”
我也曾帮住家附近的老爷爷老婆婆耕田过,知道像这样一片荒地,要用一个晚上整地松土,并开垦出一块可供耕种的田地来,是多么辛苦的事情。
我非常清楚。
但即便这样……我还是愿意去做。
“原来如此,我了解你的决心了。那么就试试看吧,让我瞧瞧你究竟多有骨气。啊,这里的农具全都随你使用。算是一点优待吧。”
“!谢谢您!”
“呵,你就尽量加油吧。”
说着,老婆婆露出自信的笑容,一边点着头。
然后便离开了现场。
……那么。
……接下来就是和时间赛跑了。
这片荒地的大小,乍看就跟一间教室差不多。
就算像只眼前吊着胡萝卜的马儿一样上让我的劳动力全速运转,也无法确定明天之前是否能完成。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好。”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
然后开始作业。
借用摆在附近的锄头,往眼前的荒地用力砸下。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
唔,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过还真是难受。
作业本身并不困难。
只要移开视野中的石子和岩块,拔除多余的杂草,然后从头到尾把土翻松就行了。
如此简单的流程,就连稍微聪明一点的玛尔济斯也能理解。
但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单调的作业实在难以忍受。
毕竟我所做过的兼差中,最痛苦的就是在面包工厂的输送带上进行包装作业了。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除去地面上多余的杂物,然后挥动锄头。
挥完锄头后,再拔除杂草。
“…………”
唔唔,好无聊……
现在的樱乃日和庄,想必已经是晚餐时间了吧。今天负责做饭的应该是日和才对。如果能够顺利完成是再好不过,但我猜很可能又会发挥那不幸属性,被用来代替腌菜石的狮身人面像摆饰直接砸中脸部之类的吧。毕竟她可是受到不幸之神眷顾的十五岁女孩啊……
我脑中浮现的尽是这些内容。
几乎都是为了人不在身边的日和而操心不已。
……真是的,不知该怎么说我自己才好。
我不禁露出苦笑。
这样一来,说不定会被指责太宠对方了。
不过……我还是不自觉会去在意。
总是畏畏缩缩,像个小动物般的日和
这一点始终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就在这么胡思乱想的期间,作业持续进行着。
——耕作开始,过了大约八小时后……
“……呼,终于来到这一步了……”
我将锄头放在脚边,擦拭额头的汗水。
眼前豁然开朗的光景。
其中有八成的部分,杂草和石子已被除去,成为松软的泥土。
接下来只剩中间的一小部分。
照这样子看来,或许可以在时限之前轻松完成吧……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意料之外的事态发生了。
那就是……
“……唔,我可没听说有这东西……”
眼前突出的石块。
一块看似石碑的东西,刺入了地面的正中央。
露出地表的时候,上端看来就像个小石头一般,事实上却是一块深深陷入土中,形状细长的石塔状物体。
“……”
我实在不愿去想像,但要是不设法解决这东西的话,作业就无法结束了。
“…………只有动手了吗……”
我仿佛在说服着自己,独自一人喃喃自语起来。
然后毅然决然开始挖掘。
沙沙……沙沙……
全神贯注地挖掘。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挖了好久,还是看不到底部呢……
唔——意识似乎逐渐模糊起来了……
总觉得,脑中浮现出一幅,●弹里面的敌军量产机Ms大部队行进的画面……而且整个脑袋变得轻飘飘,舒畅无比。孩童时代的快乐回忆陆续闪过……
“…………啊!”
这是走马灯!
分明就是死亡的前兆!
我就像个坏掉的摆垂,不断摇晃自己的脑袋以保持清醒,然后重新开始作业。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
好想睡……
话说回来,今天除了早餐之外,就没吃过任何东西了……
空腹所导致的血糖不足,更是让强烈的睡意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在已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的状态下,我依然持续挥动锄头。
耶——好像变得愈来愈轻松了……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
接下来,我就置身于一种莫名其妙的情境中,只是一味不断挖掘着地面。
然后……
“…………”
——结……结束了……
在朝阳微微照亮四周,仍显昏暗的清晨五点。
眼前是勉强整地完毕的田地,以及花了三个小时左右,终于挖掘出来的石碑状物体。
表面刻着类似文字的东西。
由于疲劳加上环境昏暗,所以看不太清楚,但上面似乎写着“初代姬乃宫菜园社设立纪念”之类的字样……
“……”
总之现在都跟我无关了。
我全身就像一团泥巴,仿佛电池耗尽的跳舞花一般,脑中只有一个想睡觉的念头……
……哥……哥哥……
由于是清晨,气温稍有寒意,不过像这样的季节稍微小睡一下的话,应该不至于被冻死吧。尽管之前因为某种原因,我曾也在高中的校园里呼呼大睡……结果却被当成已经死掉,还有人跑去报警。
……哥……哥哥!哥……哥哥!不……不好了……哥……哥哥他……佑……佑介哥哥……死……死掉了……
不,我又还没死……
话说回来,我好像听到了日和的声音呢。
那熟悉的不起眼声音。
唔——到了这个地步还听得见日和的声音,看来我真的非常在意她呢。
……不仅如此,我还隐约看到了日和的幻影哦?
和往常一样不起眼到不行的模样,泪眼汪汪地抱住我的身体——
“哥……哥哥……佑介哥哥……!”
“冷静点。他又不是死了,只是劳累过度睡着罢了。”
“可……可是……”
“……”
……等等,是真正的日和?
我的意识虽然模糊,但总不会看错这个不起眼的轮廓才对。
见到我像僵尸一样硬生生爬起,日和惊讶得眼睛眨个不停。
“哥……哥哥……?”
“啊,就是哥哥哦。”
“哥……哥……”
日和稍微愣了一下。
但随即仿佛冰块融化般,就这样像只小山猪一样冲撞过来,紧紧抱住了我。
“哥……哥哥……呜……哥哥……!”
“日……日和?”
“那……那个……我……我听说……呜呜……哥哥非常辛苦……所……所以我就……呜……呜呜……”
她一边哭着,同时紧抱住我。
唔,虽然不太清楚……她是因为担心我才过来的吗?
我将日和抱在怀中,满脑子都是问号。这时,一旁的老婆婆……
“——嗯,算你们及格了。”
“咦?”
“看到这块田就知道,你的确把我交待的事情做得非常漂亮。而且那个女孩也没有辜负我
的期待。”
“咦……?”
“我刚才打电话告诉她,你最喜欢的哥哥正为了你而奋不顾身拚命着。倘若她听了之后无动于衷的话,很抱歉,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因为我无法相信这种人。”
“……”
这位老婆婆,居然还做出这样的试探……
“但她听完后,立刻就答应赶来。这女孩一个小时内就来到这里。在这种时间,电车都还没行驶呢。你们之间的感情的确相当坚定。若是这种人,我就可以放心了——按照约定,这里就随你们的意思去使用吧。换成是你们的话,我相信一定能妥善利用的。”
“咦……”
“啊……”
听了这句话,我们两人面面相觑。
“太好了,日和!”
“是……是的!”
然后握住对方的手,彼此点着头。
到了此刻——我才终于发现。
眼前发出天真欢呼的日和,她的模样。
仔细一看,正是平时就寝时换上的那件和式外套。
想必一定是匆匆忙忙出门的缘故吧。
“日和……”
这位不起跟女孩真是的……
偶尔会做出不符合她这种性格的惊人之举呢。
我半带着苦笑,内心半带喜悦地看着这位不起眼女孩。这个时候,日和紧紧握住了我那沾满泥土的手。
“不……不过,真的太好了……哥哥平安无事……”
“你太大惊小怪了。我只是在田里睡着而已。”
“不……不是大惊小怪……全……全身都是脏兮兮的……而……而且,哥哥总是像这样默默帮助我……就好像故事中出现的英雄一样……”
“哈哈,因为我是‘哥哥’嘛。”
“……不,不是的。不是哥哥的关系……”
“?。”
她微微摇头。
“……是……是因为佑介哥哥。哥哥不是普通的哥哥,而是佑介哥哥……所以才会这么……特……特别……”
然后红着脸颊,说出了这番话来。
真是令人振奋的一句话呢。
面对拚命抬起头注视着我的日和,我轻轻抚摸她的头顶——
“咦。……咦?”
“说得也是,就因为我是‘佑介哥哥’,所以更要努力才行呢。”
然后对不断眨着眼睛的日和这么笑道。
就这样,第二点关于活动场所的问题也解决了。
悬而未决的事项,就只剩寻觅第五位社员。
“啊,是……是的。第五个人……我已经找到了!”
“咦?”
怎么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
“那……那个,名字叫星森真白,跟我们是同班同学……”
似乎是入学典礼时最后加入日和这一组的大小姐。
今天在教室招募社员时,对方便主动前来,怯生生地中请加入。啊,就是当时看似怯懦的大小姐吗?说到这个,她倒是曾被日和的演说(?)深深打动过呢。
于是,最低人数五人终于凑齐了。
——看吧。
只要肯努力,必定就会有收获哦。
这样的成果,同样也是日和在入学典礼上努力的结果——更进一步来说,就是为了真正成为姬乃宫的一员,日和所努力的这半年,以及现在仍持续努力的回报。
……嗯,话说回来,这难道是鹰匠光琉当初所计划好的?毕竟在入学典礼时,她也曾隐讳地提倡过超越派阀的自由关系等……
“。﹒﹒……﹒”
算了……想得太多也没用。
那个金色大小姐在想什么,不是我可以知道的。
顺带一提,听闻这件事的雀原大小姐据说很不甘心,气得直跺脚。不过这已经是比较无所谓的题外话了。
然后……
“那么,我们恭喜日和成立‘菜园社’,干杯~”
“干……干杯!”
“干杯~”
“……哼,干杯。”
“……干……干杯……”
位于菜园一角的小屋中,传出了这样的声音。
这里是今天开始运作的“菜园社”临时社办。
历经前述的一连串波折后,“菜园社”的成立总算顺利获得了认可。
第一要件的社员和第二要件的活动场所已经决定。
第四要件的代表者也确定是日和。第五要件只要满足其他要件后几乎不成问题。
至于第三要件的顾问……
“——啊,由你来担任不就行了吗?”
“咦?”
老婆婆看着这边说道。
“当然,我也会尽可能协助。你就在形式上接下顾问一职吧。不过我这边也有很多事要忙,无法一直都待在这里哦。所以,为了有备无患——”
“?”
说着,老婆婆随意递来一块看似臂章的东西。
上面写着“特别入廷许可证”。
“这是……?”
“这是我透过一点管道弄来的东西哦。有了这个,你就可以直接进来这片菜园了。说穿了,就是相当于临时讲师的地位。你要加油啊。”
“啊,咦……”
——就这样。
我莫名其妙地成为特别顾问,第四要件也顺利达成了。
“那……那个,各位……因……因为有了各位的帮忙,‘菜园社’才能顺利成立……虽……虽然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今后也请多……多多指教……呜……(似乎咬到了舌头)”
“嗯,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彼此彼此,请多指教哦~”
“哼,我就认同我们机关的下属组织‘菜园社’活动一事吧。”
“……请……请多……指……指教……”
日和她们互相这么说道。
那副模样显得无比欢乐,仿佛在暗示着“菜园社”的未来……
“……”
……嗯,不过仔细一想,每天午休或放学后,我都必须来到这间社办不是吗?
虽是临时的,担任顾问就是这么回事。
总之可以料想得到,以后会有点……应该说是非常麻烦吧。
“咦……嘿嘿……不过,哥哥是顾问的话——在学校,也能一直在一起了……”
一种仿佛就要这么融化掉,安心无比的笑容。
“……”
看着看着……应该怎么说?每天在姬乃宫和我的高中之间往返(电车及徒步约四十分钟),似乎也变成无关紧要的问题了。
因为……我是日和的“佑介哥哥”啊。
尽管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菜园社”总算是顺利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