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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章 不是教师……

1

翌日,阴沉沉的乌云覆盖在学园的上空。

在没有授课的空闲时间里,睦月站在出入口的二层上,俯视着空无一人的校舍大厅。只要是心里有事,睦月总是会不自觉地走到这里来。

通过设置在出入口的大窗户,望着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睦月总觉得这覆盖着整个学园的淡墨色沉重气压仿佛压垮了学园平日里的活力。

回想起今天早班会的事,睦月又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早班会时,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气氛包围着整个教室。

赤口与千歳要做个了断,在上课前,这传言转瞬间就传遍了整个班。

这都是赤口自己到处宣扬的。

如此的紧张感让班里的空气变得越发凝重。

对于此事毫不知情的睦月显得有些困惑,还是强作笑容,站到讲台上,将自己感受到班级中的沉重气氛归结于天气的结果。

沉闷的来源并不只是班级而已,更主要是因为自己的沮丧————至少,不是阴郁的低气压的错,这点睦月还是很清楚的。

睦月又稍稍叹了口气。

“怎么了么?又有烦恼了?”

转过身来,睦月看到的是站在那里一如往常的弥生的微笑。

“三世院老师”

————睦月把至今和千歳之间的来龙去脉都和弥生说了。

“家庭访问时,顺便帮忙做了家务?”

“嗯。”

睦月有些脸红,回答道。

“果然很奇怪吧?虽、虽然那确实是我认真想过才”

“呒。真像是你会做的呢。”

弥生不由得微微笑了出来。

————突然闯进学生的家里,来帮忙做家事的老师,谁还敢说她没有个性呢?

平时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总是好像在担心什么似的,不过一旦认定了的事,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文字一样,绝对是一条道走到黑的那种类型,弥生还是很喜欢她这种性格的。

“一看到那孩子,好像就没法放着他不管总感觉必须要去照顾他。这绝对不是因为他家的事,或是至今的境遇而去同情他。不过,在千歳来看,我做的事可能只是在同情他呢。”

“那孩子走到今天应该,来自他人的偏见应该已经看到很多了吧,对于这种事有些过于敏感也是没办法的呢。”

“不过我就这样闯进家里要照顾她,可能也是太不知轻重了。”

“在我看来,他可是个相当好的孩子呢。”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我却快没有了作为教师的自信”

回想起千歳的样子,弥生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沉重。

————的确,从他的境遇来看要说是受到了眷顾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实上他有着极其容易被卷入事件之中的命运。

“我也是想为他做点什么”

弥生将双臂环抱在胸前,忽然说道。

“或许是作为教师的我们无法做到的呢?”

一直低着头的睦月听到了这句话突然抬起了头。

然后,并不是对任何人,只是望着远处自言自语。

“作为教师做不到。”

弥生无意间的一句话,如同上天的启示一般在睦月心中蔓延开来。

“作为教师做不到,那作为母亲”

弥生那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

“没错,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依附在他身上了。是教师之力所不能及的,某种东西”

睦月一下子握住了还在自言自语的弥生的手。

“怎、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弥生显得十分困惑,睦月则是高兴地看着她,说道。

“我明白了!谢谢您!”

“诶?明白了什么呀?”

睦月对着完全愣在那里的弥生鞠躬还礼。

“那,马上就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看着睦月小跑着离去的背影,被丢在那里的弥生显得十分不解。

“究竟明白什么了啊?总之,我已经看到属于我的使命了呢。”

弥生的眼神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仁歳千歳君,以砺波流第十七代后继者.三世院之名,一定会去拯救你的哦。”

那不是那个在学生中人气超高,总是微笑着的保健教师————三世院弥生的表情,而是她的另一面,身为阴阳师末裔的表情。

2

那天放学后。

果然还是下雨了。

望着打在教职员室窗上,不断向下流着的雨水,睦月做出了某种决断。

自己所要做的事,甚至不用再想都知道是极其缺乏常识的行为。

但是,不由得总是感觉,在他家打扫屋子、洗衣服的时候,包围在自己与他之间的气氛————那种气氛,对这位少年来说,是那样的重要,并且是难以替代的存在。

想要为他再次营造出那样的气氛。

而且,和弥生一样,在睦月自己来看,这次的行动正如赋予自己的使命一般。所谓的『使命』,或许只不过是给自己行为的辩解。超越身为教师的立场,超越身为女性的性别,去包容这个少年。

睦月所采取的行动,已经被绑定在一点上。

————不是作为教师。

正在她如此下定决心的时候,班长七転文月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教职员室。

“老师!一文字老师!仁歳君他!”

睦月催促着文月跑出了教职员室。

自己的班里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从这个女生的样子就看得出来。这样的事还是不太想让其他的同事听到的。

“决、决斗!?”

睦月不由用她原话又喊了出来。

“是是的。说是和赤口君做个了断,就他们两个不知道是在哪里”

睦月的心中不禁涌起黑色的不安情绪。

————为什么啊?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睦月那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里完全没能掩盖自己受到的打击,文月关心的问道。

“老师。那个”

听到文月的声音,睦月才突然回过神来,为了让面前的学生放心,努力地摆出了一个笑容。

“啊、抱歉。总、总之,之后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可是。就您一个人能行么?”

看着不由得苦笑的睦月,文月才发现自己失言了。

“对、对不起!我、我太失礼了”

“没关系的。七転同学也是关心我才那么说的,那我先过去了。”

留下文月一个人,睦月跑了起来,长发飘动下很快就离开了那里。

一文字睦月虽然在平日里总让人感觉慢上半拍,但在需要行动的时候,她动作之敏捷简直让文月瞠目结舌。

————体育馆

————图书馆

————屋顶

睦月以她能马上想到的人烟稀少的地方为主,在校内搜寻着。

从校舍出口跑出正门玄关,望向校庭中,能看到许多放学回家的学生撑着伞的身影。

雨变得越来越大了。

————下这么大的雨,他们不会是到外面去了吧。

“到底会,在哪里”

有两个女生,从望着外面不知所措的睦月身旁走过。

“对呀,就是有三、四个男生在雨里对峙呢。”

“诶——?他们要做什么呀?”

听到这些的睦月突然抬起头,冲着正要撑起伞的女生,几乎是在喊一样问道。

“那个!打扰一下!!”

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大声搭话吓了一跳的两个女生转过身来。

“什、什么事?”

睦月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个显得十分困惑的女生,继续问道。

“刚、刚才你们谈到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在微暗的雨幕下————分外显眼的红色雨伞穿过了校庭。

撑着这红伞的睦月小跑着向学校的后院赶去。

被通称为后院的是校舍北侧的操场,由于下雨的缘故,这里当然是不应该会有人在的。

在那里有园艺部的花坛和一小块种植区,也有网球部经常使用的场地。以前,睦月看到这里,修剪得不是很好的花坛,还想过什么时候自己能去负责照看这个花坛。不知道对睦月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园艺部的顾问正是休产假中的三年B班的班主任,所以现在园艺部的顾问正好不在。

睦月就这样从这个对自己来说有着这小小心愿的花坛边跑了过去。

“没有家人,就那么有趣吗!”

熟悉的声音混在在雨声中传来。

睦月停下了脚步。

在视线的前方,发生的是。

————坐到地上的赤口和,另一个男生。

————紧握着拳头,矗立在他们面前的少年,仁歳千歳。

雨水打在睦月红色的伞上,不断有水滴落下来。

“仁歳同学为什么”

凝视着被雨水打湿的千歳的背影,睦月就这样唸着,呆立在那里。

瘫坐在千歳面前的赤口,仰着受伤的脸看着千歳。他的脸颊肿了起来,一只手好像很痛苦的捂着腹部。

另外一个男生突然又站了起来。

他原本是空手道部的学生,因品行不端而臭名昭著,是被赤口用钱雇来的。

至于平日里的两个跟班,虽然也跟来了,但只是在远处,关注着这边的状况。眼中透露出的是恐惧的神情。

“你这混蛋!”

那个男生毫不迟疑地一拳向千歳脸上打来。

“仁歳同学!”

睦月的身体,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不过,千歳只稍稍偏了下头,就闪开了这次的攻击。

拳头擦着脸颊而过,千歳丝毫畏惧都没有的抓住那个男生的手臂顺势拉过来,同时一记膝撞打在他的腹部。

男生捂着腹部痛苦的呻吟着,跪倒在积水中。

就算是睦月也能看得出来,那一瞬间的反应动作说明千歳已经很习惯这种场面了,

不由得感到一阵战栗。几秒后睦月才回过神来,向他们那边跑去。

虽然赤口依然很不甘心的抬头看着千歳,但也已经毫无办法了。这时,赤口的战意已经丝毫不剩了。

对于新来的转校生,赤口起初只是想让他好好地认识到自己的存在。对于千歳持续进行挑衅似的行为,也不过是让新来的认识到自己的存在的手段而已。

如果千歳只是个人畜无害的老实人的话,那应该只是个有些目中无人的招呼罢了。就算他会反抗,只要让亲身体验一下自己的存在就好了。

————可是,这个新来的,明显不是这样的。

丝毫没有屈服的意思,但也不生气,转校生仁歳千歳,只是一味的无视赤口。这可让自我意思过剩的赤口不可原谅,不久这就被对千歳的憎恶所取代。而且,千歳所住的街区正是那“屋敷镇”,这也让他很不爽。

这多种原因重叠在一起,彻底伤到了赤口的自尊,因此才使他将目的与手段颠倒了过来。

“你这货,要对谁做什么都随你的便。我说过无数次了!少来烦我!”

千歳这样说着,滂沱的大雨和脸颊上的伤口渗出的鲜血混杂在一起,染出一边通红。

由于养尊处优,赤口实际面对逆境的能力很差,认识到了自身败北的他,完全如同字面一般,连滚带爬的逃走了。来代打的原空手道部的家伙也跟他一样,而那两个手下看到他逃跑了,也慌慌张张地追在后面离开了。

“哼,开什么玩笑”

千歳也因为疲劳而坐到了地上。

擦拭了一下脸上的伤口,手背上沾的全是血红。看着自己的手背,千歳有些自嘲似的苦笑着。

“嘿”

在自己的注视下,落于手背的雨水————停了。

抬头看去,一把红色的伞遮挡在自己的上面。

在千歳面前的是显得有些悲伤的睦月,看样子是用尽全力跑来的,呼吸十分的急促。

“仁、仁歳同学”

千歳的惊讶只持续了一瞬的时间,之后就马上就将头偏向了另一边。

“又是停学处分吗?嘿,就算是退学也”

睦月丝毫没去关心千歳的态度,只是将手伸进了裙子的口袋中。

“是不是很痛啊?”

从口袋中拿出了手帕,睦月轻轻地擦拭着千歳脸颊上的伤口。

在睦月大大的瞳眸注视下,千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要是被训的话也到省心了,最初开始,就是在这样的觉悟下行动的。

可是,在那双瞳眸的深处————千歳看到了某些发光的东西。

————为什么,要哭泣啊?

千歳现在的感受,就好像想要挽回些什么无法碰触到的存在一般。

“少烦我——”

承受不住这种气氛的千歳,连同手帕一起,将睦月伸出的手挡开。

手帕从睦月的手中飞出,‘啪嚓’的一声掉落在积水中,地面的泥水慢慢地将其染上了褐色。

这突然间发生的情况让睦月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视线转向了掉落在地上的手帕那边。

千歳想着‘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啊?’,尴尬的移开了目光,好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似的,赌气道。

“我可是最讨厌被他人干涉了的。”

睦月则将撑开着的伞柄在腋下夹好,把系在衬衫衣领上的黑色缎带解开。

“!我说你啊,好好听人说话”

怒吼着的千歳探过身体来,睦月真好轻轻地将缎带贴在他伸过来的脸颊上。

这突然袭击让千歳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啊”

睦月温柔的微笑着,完全被这笑容定住的千歳,就算是她的面容接近到足以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内,依然是一脸茫然,任她擦拭着自己的脸颊。

忽然,睦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凝视着千歳。

“仁、仁歳同学”

注意到凝视着自己的,眼前这位女教师泛红的脸颊,千歳不知为何的紧张起来。

“什、什么啊”

“妈妈”

“诶?”

睦月微微的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般的说道。

“想不想要一个妈妈呢?”

“诶、啥!?”

完全没能明白睦月的话是什么意思,千歳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在空无一人后院,雨声将两人包容其中。

3

————翌日。

晴空万里,让人很难想象昨天的大雨是如此滂沱。

早上的教室也是,被与昨日完全不同的气氛包围着。

至于原因,自然是赤口与转校生昨天对决的事,全班同学都知道了。对于这事的始末,大家也都相当感兴趣,不过神经大条到直接去找当事人询问的家伙还是没有的。

在这一点上,连身为班长的文月也是如此。

一边从书包中拿出教科书、笔记本,文月一边不时的看看坐在旁边的千歳。

相当少见,今天千歳在开始上课前就来到了教室。

————昨晚完全睡不着。

结果,自己还是打破了和一文字老师的约定,和赤口打了一架。

在赤口逃跑之后,她出乎意料的出现在筋疲力尽的自己面前。

然后————没有任何责备的话,只是,只是她的表情是如此的悲伤。

回想起那时她的面容,千歳就感到胸口阵阵的绞痛。

自己引起的暴力事件这也不是第一回了。被老师骂个狗血淋头早在来这间学校之前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可是,被自我厌恶感弄得晚上都睡不着觉这样的情况,却是以前从未经历过的。

她替代了责备的是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话

————想不想要一个妈妈呢?

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千歳并没有再询问这句话的意思,就丢下睦月离开了那里。比起这贸然的发问,她那直率的视线更让千歳难以忍受。

————对不起!

在心中对睦月如此的叫着,千歳从她的视线中逃掉了。

————仁歳同学!

奔跑在雨中,身后传来的睦月的呼声,就这样贴在自己的背上,整整一晚都没有消失。

沉默的眺望着窗外的千歳的侧脸上,可以明显的看到淤青。

看见了的班上同学们虽然装作没看到,但实际上还是偷偷摸摸的看向千歳,悄悄地在说些什么。

文月也,不————正因为是文月,才更想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她怎样也不能去问这件事。

————既然是交给一文字老师去解决了,那就没有我一个班长出场的必要了。

虽然平日里一直认定她是个靠不住的班主任,但那时文月所看到的,的确是身为一名教师所应有的表情。正因为文月这样的想法,她才仅止于在一旁默默担心的程度。作为一名班长,文月偶尔会显现出远超出教师的行动力,但单单在这件事上,她决定完完全全的交给一文字老师来管。

这些想法都是真实的,不过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为己方便。

因为对千歳所抱有的特殊感情,会使自己的行动变得犹豫不决,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实了,但文月并不愿去承认,她在担心,当自己承认了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一直以来作为目标不断努力地,作为人生理想的『七転文月理想像』将会在转瞬间轰然崩塌。生来就不服输的性格自然也是原因之一。这种希望成为理想中的自己的至诚信念,正是形成文月毫不动摇的自我的根本原因。

“仁歳君”

文月小声唸道————当然这没有传到千歳的耳中。

突然,几个男生的身影横插进来,遮挡住了她的视线。那是赤口和他的两个跟班。

赤口他们低头看着遥望窗外的千歳。

不只是文月,整个班里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

“仁歳君昨天还真是受你照顾了啊。”

赤口他们的脸上比起千歳肿得更高。千歳那边则是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沉默的望着窗外。

马场稍微挪了挪眼镜,同身边的茶谷说道。

“刚转校过来,马上就又要离开了,真让人我们好寂寞哦。”

茶谷也接下了他的话,故意怂了怂肩。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暦学园的暴力事件也会大幅减少,只能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赤口冲着千歳笑了起来,这下子本已肿起来的脸变得更加扭曲了。

“这次我可是准备好了诊断书的,不会当做推一下就了事了哦。”

如此说着,赤口故意侧眼向坐在身后的文月看去。

事到如今,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再保持沉默了。

文月突然站了起来。

“你、你们这些家伙!仁歳君不是也受伤了么!不都是一样的吗!”

千歳转过身来,还是一脸嫌麻烦的说道。

“班长啊,别管了,随他们闹去吧。”

“怎么能不管啊!这本来就是他们几个的错,反过来被教训也是活该!”

赤口他们也苦笑着转过身来。

“喂、喂,班长。我都伤成这样了,这哪儿是什么教训啊?”

“表示同意。”

“没错,赤口氏才是被害者哦,班长。”

马场和茶谷也接着赤口说道。

“什么被害者啊!你们昨天肯定是两个人一起上的吧?就像是一个大人对付两个孩子的比赛,在千歳让着你们的情况下都伤成这个样子,一般来说作为一个男人难道不觉得丢人么?不过,我是个女生,所以也不太了解呢。不过你们居然能这么大摇大摆地来学校,还真是有胆量。啊,因为你们要是一个人的话就什么都做不了,是不可能有这种胆量的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们几个,从一开始脑袋里就没装着羞耻这一概念是吧,所以才敢没事人儿似的出现在大家面前呢。你们几个,名字是叫无耻三人组么?”

被文月一口气不停地数落着,赤口的脸是越来越红了。

“你这别仗着是女人,就敢看不起我!”

“班长,犯不着理会他们,算了吧。”

虽然已经决定对他们无视到底,这样的情况千歳还是不得不插手了。

————要是继续刺激这家伙,事情又要变得麻烦了。

赤口为人虽然谨慎,但只有自尊心异常的高。

单单这几日间,千歳已经很好的理解了赤口的性格。

在公众面前被女性痛骂,这种事对于赤口来说,是最难以忍受的。

因此————这样的情况如果继续下去,赤口这家伙会做出怎样的行为,早已习惯打架的千歳才正是,最容易猜到的。

完全没有理会千歳的不安,文月现在的怒火早就已经收敛不住了。

“别拦着我!对于这种人我是最看不惯的了。”

文月毫不畏惧地真面盯着对方。

“看不惯又怎么样啊?有种你打我们啊?”

已经是青筋直冒的赤口恐吓文月。

“就那么想我揍飞你们么?”

把手插在腰上,文月采取了不后退一步的态度。

————她这从容的态度,更是让赤口火冒三丈。

旁边的马场和茶谷故意大闹起来。

“班长这是肯定暴力行为了吗?”

“这发言可会引起很大的问题哦。”

赤口用全力推在文月的肩上。

“那你就给我做个试试!死女人!”

一点也没控制的力道造成的冲击,让文月连同身后的椅子一起坐到了地上。

“呀!”

“班长!”

千歳这样叫着,不由得站了起来,怒视着赤口低吼道。

“你这混蛋赤口,你居然对女人出手!”

无视千歳的怒目而视,赤口冲着两个跟班大笑了起来。

“只是推了一下,我可只是推了一下哦,是吧?”

“没错没错,只是稍稍的推了一下。”

一边迎合着赤口的话,一边看向文月的马场和茶谷,忽然高兴地叫了起来。

“喔喔。不愧是班长,果然是白色的。”

“清纯派的证明,是么?”

马场和茶谷看了看对方,浮现出令人讨厌的笑脸。

“啊!”

注意到裙子下面被他们看光了的文月,慌忙合拢双腿,两手用力压住裙子。

“啊哈哈哈!还敢说我们无耻,你都不注意自己的嘛。七転君?”

遭到赤口的嘲笑,愤怒、不甘与羞耻的感觉,让文月血液逆流。

“理想中的自己,什么的已经,都无所谓了。”

文月以带着颤抖的低声说道,眼中渗出不甘的泪水,站了起来。

“你、你们几个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饶不了?是要向老师打小报告么,那的确是你擅长哦。”

教室中的众人,正在紧张的关注着这一幕。

“有种上啊!你这软脚瞎,不知羞耻的女人!”

以赤口为目标,文月将倒在脚边的自己的椅子一脚踢飞过去。

“好痛!”

椅子击中了赤口的小腿,扭曲了的面部表情告诉众人他所感受到的巨大疼痛。

————不是吧!?在这样下去,班长真的会惹上麻烦的。

虽然在惊讶于文月的行动,但千歳还是调整姿势,做好了随时镇压住赤口的准备。

“你这只眼睛猪!”

赤口抓住了文月的肩膀,另一只手突然就挥起拳头朝文月面部打去。

教室中响起了悲鸣声。

“混蛋!”

千歳叫出声的同时,身体已经如弹射般跃了过去。

嗙!

沉重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下一个瞬间,赤口的身体从原来站的地方被吹飞出大约三米左右。

教室中的每一个人都说不出话来,而冲过来的千歳也定在了那里,完全无法理解当前的事态。

————文月一季类似于交叉反击的上勾拳,漂亮地将赤口轰飞出去。

“又没忍住”

沉默的教室中,只有文月后悔的低声自言自语微微回响着。

4

————今天班里也被诡异的气氛包围着。

早班会结束后,回到教职员室的睦月心中一直在唸着。

既有昨天发生的事,千歳和赤口之间的事也让她放心不下。虽然抱着沉重的心情,走进了教室,但班里德气氛变得比昨日更加诡异了。平时,教室里的吵闹声会一直持续到睦月站上讲台,而今天,在她走进教室前就有种不可思议的寂静充斥在教室中。

开始上课之前发生了什么————比如千歳和赤口又发生冲突了————是么?

睦月不由得这样想到,但那边赤口的座位是空的。

作为班长的七転文月喊出的“起立”声中也不复以往的霸气,这让睦月也感到十分困惑。

赤口的两个跟班————马场和茶谷来了学校,但这两个人一直在盯着七転文月。而且,并不单单只是盯着看,还浮现出仿佛充满绝顶的幸福感,很陶醉的笑容,总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关键的仁歳千歳呢?看来还是和平常一样完全没有干劲的样子,也没有特别会引起什么问题的迹象。

总之,看起来不像是发生了冲突之类的事,这让睦月稍稍有些安心了。

实际上,身为一个女生的班长七転文月将赤口击飞,这种前所未闻的冲突早就发生过了,不过睦月没可能连这事都知道就是了。

话虽如此,身为新任教师的一文字睦月,已经能够将教室的情况解读到这种地步,正是她身为教师可以从容面对的证明了。

睦月回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

————想不想要一个妈妈呢?

那时,看到被雨水浸湿,还受了伤的千歳的眼睛的那一刻,睦月不由自主地说出的话。

大吃一惊的千歳只是瞪圆了眼睛,什么也没有回答。在那种场合下,问出那种事情,他应该连问题的意思都没能明白吧。完全没有条理,太过于唐突了。千歳的反应是极其自然的,而睦月的行动才是压倒性的不自然。

感觉千歳好像是在拿看着外星人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而且,他没有回答任何话,就这样离去了。

虽说睦月本人也是反射性的说出了那些话,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都能感到因为害羞,血气一下子就涌到了脸上。

“怎么了么?睦月,你的脸,好红啊。”

站在背后的卯月问道。

转过身来,站在卯月身旁的皐月相当有精神的敬了个礼。

“早上好呀!!”

“啊,早上好那个,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卯月和皐月相互看了看对方,露出了恶作剧似的笑脸。

“是有些事,想问问你的。”

“是什么事要问我?”

“嗯,其实啊,我们是想问一下,千歳君的家庭住址。”

“仁歳同学的家庭住址是么?那当然可以但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睦月又也不能理解的回答道,这两个人则只是在那里笑着搪塞道。

“喀哈哈!!有点事嘛。”

“对,只是有一点点事!”

“哈?”

————这两个人,又在策划什么了!

要是了解她们的人,一般都会这么想的。

不过,睦月那直率的思考方式,貌似只是认为她们一定是因为工作上的需要才问的。

她早就超越了直率的领域,踏入『天然呆』的范畴了。卯月、弥生她们之所以觉得一文字睦月这个人物非常的有趣————与此同时也认为她是应该受到宠爱的那一类人,睦月的这种天性起了很大的作用。

睦月迅速地抽出活页笔记本,打开了仁歳千歳的个人资料那页。

“嗯——,啊,在这里了。需要复印一份么?”

“那就不用了,我们用记的就好了。”

卯月拿出了一个封面由漂亮地图样装饰着的手册,抄下了千歳的住址。

“谢了啊,睦月。”

卯月开心的笑了起来,站在旁边心满意足的皐月打起了干劲。

“好耶!”

————这两个人和睦月所策划的事其实是完全一样的,不过在这一时间点上,她们是不可能知道。

————此外,在教职员室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

二之舞如月坐在笔记本电脑前面,正在打着邮件。

“征服世界我放弃了。

——如月”

极其简单的一句话。

不过,对如月来说,它的分量绝对不轻。这就等同于将至今以来,如月作为如月自己生存下去的仅有的同一性全部放弃的宣言。

如月却用了简单到无聊的一句话写完邮件送了出去。

从她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犹豫,或是感慨,让人无法窥探出任何东西。

送信的对象则与如月完全形成对照,性格上会将感情极端的表现出来,但尽管如此,可以说是生存感官的世界观、思想、兴趣的向量,完全指向了同一个方向。对如月来说,她是无法替代的,独一无二的女性。

这个决断,必定会使自己与这个长年共同生活过的,一起前进的搭档分道扬镳。不过对如月来说,这也仅只如此了。

————必定总会有反目成仇的一天。

如月预测道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是极高的。

“再见神无”

在无意中,如月念出了搭档的名字。

日常对话都只使用所必要的最低限语句完成的她,自言自语绝对可以算在破例的范畴里了。而她低声的话语中,究竟承载了怎样的情感呢?

那恐怕,连如月本人都是不知道的吧。

5

————保健室。

双腿交叠,坐在圆凳上的三世院弥生耳边是数珠在晃动。这串数珠是她手机的吊带。

“是的这也都是宿命。打扰了这么久,突然擅自提出要离开,我感到十分的抱歉,但。是,学校休息的时候,我会一次性的过去处理的,请您放心。行李打包我今天回去就会开始做的,请不要费心了。好的,那么晚些时候再见”

挂断手机,弥生深深地叹了口气。

“呼。真是的,太缠人了”

昨晚,弥生向寄宿的暦神社宫司提起了近一段时间将会搬出神社的打算。听到这个宫司一下就慌了,从几天早上开始直到现在,一直劝说弥生再考虑一下。

刚刚的电话也是一样。

作为让自己寄宿的答谢,弥生也在帮忙神社祭祀等仪式。可自从弥生来了以后,来神社参拜的客人直线上升。

虽然暦神社的宫司并不是什么坏人,但神职人员也同是俗世之人,他在作为神主的工作上实在是难以称之为勤勉,因此神社也越见萧条。

就在那时,退宿的弥生来到了神社,以她血脉中所寄宿的强大实力,让神社一下子重新振作了起来。

巫女————真确来说是作为神主的弥生,地镇祭、七五三、结婚式等例行神式之外,从退魔,净化依附之物,直到占卜失物都能做到完美无缺。再加上她本人又是绝世美女,希望为上班用的西服进行净化,希望占卜今天的午饭,总之是想看到弥生为自己咏唱祝词的样子等等,拿着这般无聊至极的委托的男性参拜者也杀到了神社,致使神社的预约长时间处于满额状态。简单来说吧,暦神社的状况就是暦学园保健室成人版的样子。

也就是说,甚至可以等同于暦神社救世主的弥生,要离开神社,这对于宫司来说出了头等大事还能是什么呢?不过,弥生的心意已决就是了。

现在的弥生已经得到了上天的启示。

————就算是付出我的一切,也要净化那个孩子的不幸!

那个孩子————仁歳千歳的面容浮现在眼前,这让弥生再次下定了决心。

不过,要是说到为什么这个学生会如此的走进自己内心的深处,这个答案是连弥生自己都无法窥视到的。

————在与二之舞老师的对话中,还是存在着答案的一部分的。

弥生至今也是这么认为的,在自己身体中灵感的波动,与他的存在产生了共鸣。那是以母性为名的一种原始的波动。

在弥生身旁靠着的是以前给睦月看过的甲骨,在这甲骨之上,和那个时候一样是横纵交叠的龟裂————五条裂痕合流在一条线上。

6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一文字睦月的班级平稳的日常这在延续着。

与赤口决斗的始末————以意外的形式分出了胜负。

决斗的转天,被班长文月一击轰飞,简简单单地就倒了下去,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意识,但这过于沉重的打击,让他没等到早班会开始就逃跑般的早退回家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踏进这暦学园一步。

在全班面前被女生揍了,就算是一瞬间,自己昏过去的事实,足以将赤口的自尊心也轰杀至渣。

之后————他就这样转到国外的学校了。他身为议员的父亲亲自来向校长询问,自己的儿子为什么想去海外留学,并且强行办理了相关的手续。

也是因为太过突然了,完全不知道事件原委的班主任睦月是相当的惊慌。

作为班主任的责任,她是很想知道其中的缘由的,但因为对千歳的执着而被七転文月揍了,才是造成赤口留学的真正原因,这样的事实自然远非睦月所能想象得到的。

赤口父子的事,因为牵扯到千歳的暴力事件,所以睦月也被教导主任问过了好几遍,筋疲力尽个的睦月也只能将其解释为父亲答应了儿子一时的任性罢了。

对睦月来说,极其重大的计划实行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因此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进一步深入这件事也是原因之一。

至于那个极其重大的计划————即是自己将要成为千歳的母亲!

这已经是睦月不可动摇的决意了。

黑如锅底的天空中落下的雨滴,浸湿了从出入口走出来的千歳的脸颊,他有些怨恨的抬头望向天空。

“嘁,还是下了”

在千歳的背后,文月将折叠伞撑了起来。

“今天早上的天气预报,不是说过午后会有降雨的吗。”

“我才没那闲工夫去看天气预报呢。”

瞥了一眼文月,千歳冷淡的回答道。

“是根本腾不出时间去看吧?因为睡过了头。”

“烦死人了。”

千歳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抄起了手上的书包代替伞挡在头上。

“啊、那个,仁歳君。如、如果不介意的话。一起走一段路还是”

文月低下了头,脸上泛起红潮,小声的对正要跑出去的千歳提议道。

————一起打伞好不好?

虽然像如此接着说,但却没办法好好的说出来。

自己偏偏要和男生说这样的话,这让文月自身都无法相信。

在轰飞赤口的时候,仿佛连同束缚着自己的某种东西也一起吹飞了。

虽然一如既往的顶着『移动校规』这外号,班长七転文月在班中,顽固烦人的女生这一认知也没有改变,但还是有了多少能认同自己的心情的从容。

但是,将其坦率的表现出来,依然还是文月顽固的自尊心做不允许的。

正当文月打算继续说下去而抬起头的时候,千歳早已在雨中跑出去很远了。

“真是的”

这需要相当的勇气与实行力的一句话,结果只成了枚哑弹。文月不自觉了咬住了嘴唇。

突然从她的背后,有人过来搭话了。

“相合伞那便是年轻男女之间梦想的一页。”

转过身来,赤口原来的两个跟班正不怀好意地笑着站在那里。

“我们两个如果可以的话,任何时候都能为您作陪的,班长。”

这两个人————马场与茶谷也与文月一样发生了变化。

班长的赤口扑杀事件————事后,班里开始如此称呼的上课前的那个事件发生之后,马场与茶谷好像是要更换老大的人选而缠上了文月。对他们来说,其理由是领悟到了班长的魅力————虽然说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但相比于当赤口跟班的时候他们确实明显的活分了许多。

不过————言语和行动等的异常性也大幅增加就是了。

虽然不清楚过去,这两个人与赤口之间到底有何经由,但只从时而作出的如跟班一样的行动来看,就知道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家伙。

当然,在文月看来他们的存在以及行动等,除了麻烦以外什么都不是。

“随你们便把!!”

咚哐轰咔哇呀!

伴随着文月的大喊,一连串复杂的破坏声在出入口响起。

在那之后,一脸若无其事的文月撑起伞走向了玄关,在她身后的是,破破烂烂的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被伞罩在下面,一副微笑的样子昏了过去。

对文月来说,他们也已经成为了引起自己头痛的新来源了。

不过,这和以前不同,面对作为令人不愉快的集合体的他们,可以完全不需要顾及或是犹豫得挥出愤怒的铁拳。

因为多亏了与赤口的那件事,自己一直以来极力隐瞒的心理阴影————小学生时代,为了粉饰在少年少女拳击协会.业余组男女混合淘汰赛中连续三年获得全国优胜的她,以『拥有奇迹般的交叉反击拳的少女』为标题被刊载在新闻上,这完全不是文月的理想,身为一位娴淑的女性应有的一页人生篇章————如今已经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7

被雨浸透的坡道变得有些湿滑。

散射着路灯光线的沥青路上,映照出了一文字睦月红色的伞。

一步、一步,踏在沥青路上,睦月登上坡道。

脚下用力虽是为了避免在雨中的道路上滑到,但这样的行动也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睦月心情的影响,无意识中让自己鼓起了干劲。想到自己将要做的事,对于总是容易意志消沉的睦月,这场雨说不定倒是一种幸运了。

————睦月,为了成为千歳的母亲,正向千歳的家走去。

想要带给他,如同那时,包容着她们两人的气氛。

不是作为教师————作为母亲。

从常识来看,睦月将要做的事,一定会遭到拒绝————不,何止如此,一般来说必定会让对方不知所措的。

不过,天生爱钻牛角尖的性格,使得现在的睦月相当缺乏猜测到这样的反应所需的想象力。不,就算是预料到了对方会是那样的反应,睦月也会像现在这样,虽然犹豫,但终究必定会采取行动的。

因为,想要成为千歳的母亲,只有这突然爆发的思绪,对于睦月来说,是已经毋庸置疑的了。

登上了坡道,走到了挂着『仁歳』门牌的大门前。

睦月随着伞一同抬起了头,视野中映入的是三层建筑的民家。

只有一楼的起居室点着灯。

千歳以打扫太麻烦了为由,所以基本上都生活在起居室,这睦月是知道的。

————好!

在心里又一次给自己鼓劲后,睦月按下了门铃————。

一文字睦月、二之舞如月、三世院弥生、四天王卯月、五箇条皐月————这五个人,有着各自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同次元的程度的个性,而一旦认定了某件事的时候所展现出的实行力,具备了足以超越一切因素影响的坚韧,在这个意面上来说则是完全共同的。

正好在同一时刻,从道路的另一边,从千歳家的后门,从千歳家的上空,怀着同一个目的的数位女性,都在向着这个家前进,不过这是睦月在数分钟后才知道的事了。

尾声

被五位妈妈,有些喧嚣又很热闹的送出家门的千歳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坡道,朝着公车站走去。

那一晚————突然间增加了五个同居人的那晚,至今超不多过了一个月了。

那时发生的事直到现在,千歳依然记忆犹新。

那天晚上,千歳正在一边看足球转播,一边拿出当做晚饭的杯面,正打算往里倒热水的时候。

突然,门铃响了。

“?搞什么啊,这种时间来。”

千歳以为是最近每天晚上都要来的,极其烦人的报纸推销员。

因为家里没装门厅对讲机,千歳只好不情愿的拿着杯面走到了玄关。

这所以要手拿杯面来开门,目的是为了速速拒绝掉推销,回到屋里。这样也是为了告诉对方自己正在忙,以便明确的表达出拒绝的意思。

千歳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打开了玄关的门————将手上的伞收起来放下的女性,浮现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老、老师?”

看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文字睦月,千歳很是吃惊。

“干、干什么啊?这种时间来。”

“那、那个我是。”

睦月的话虽然有些支支吾吾的,但最终下定决心似的抬起了头————如此说道。

“我我要当仁歳君的妈妈!”

“什!?”

千歳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不,意思虽然很好理解,但如此言行的意图却根本无法理解,只能呆在那里。

无意间,杯面从手中脱落。

从身旁突然伸出一只脚,以脚背接住了杯面。

“哟!”

不用多想,那不可能是千歳的脚,当然也不是睦月的。

追寻着这只脚伸出的方向,有一个展现出男孩子般笑容的短发女性站在那里。

“看来有人也想到同样的事了啊,我也是来当你妈妈的。多指教喽!”

皐月向千歳眨了下眼。

“五箇条老师!?”

在同样正惊讶于现状的睦月面前,吓得合不拢嘴的千歳唸道。

“来当妈妈搞什么啊?”

好像是藏在了皐月身后的四天王卯月也蹦了出来。

“真的是真的哦!要叫卯月妈妈呢。呀☆”

皐月轻轻挑起顶在脚上杯面致使其浮空。

一道白光闪过,飘在空中的杯面盖子就被切了下来。

白色的光芒,‘嚓’的一声被身着巫女服饰的女性收进了腰间。

白刃未现,这既是三世院弥生的拔刀斩。

“哎,真是呢,被睦月抢先了。”

“三世院老师!?”

被切下盖子的杯面越过了千歳的头顶,由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接住。千歳回过头来,单手托着杯面的二之舞如月正站在千歳的背后。

“哇啊啊!”

现在的千歳甚至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吓着一跳直接突破大气层了,而如月则一直盯着手中的秒表。

“”

千歳战战兢兢的向如月问道。

“那、那个。二之舞老师也?”

如月静静地向千歳递出手上的杯面。

“三分钟整”

在茫然地接过杯面的千歳面前,五位女性站到了一起。

这些人都是千歳熟知的面孔————暦学园的女教师。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种状况?还是说是我脑子坏掉了,才看到这诡异的幻觉?”

“一切本就是真实的。”

如月如此说道,其她的教师————送到千歳面前的妈妈们————也都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是围绕在千歳身边,五位教师.母亲诞生的瞬间。

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千歳回过身来,抬头望向坡道上自己刚刚离开的家。

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给千歳,五位教师,不,妈妈们就住进了那个家中。如同在最初一切都已经决定好了似的,连房间的分配都定下来了。

四个空房间和屋子的顶棚分别被妈妈们占领了,千歳还是在起居室里生活。在这件事上千歳虽然进行了抗议,不过也因为从以前开始他就没用过起居室以外的地方,所以这抗议最终也是徒劳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最近,千歳每天都会在心里唸道的一句话。

这虽说也是对导致如此状况的理由的疑问,但更是对于无法拒绝的自己的疑问。虽然零零散散地也发了不少牢骚,也相当的火大。可是,给我统统滚出去!这样一句话,想要说时却不知为何让千歳犹豫了。

要是再回到家里,自己百分之百会像在早饭时那样吵吵闹闹的一幕中被玩个够。不接受班主任的干涉,一个人生活下去,这是千歳所希望的生活方式,而他突然陷入的境况却和其完全相反,所以说提出拒绝是很自然的事。

可是,虽说她们的行动确实是有够离谱的,但也是她们以自己的方式用尽全力地去与千歳接触。

母亲这一词所代表的,并不只是要听话,表面上的娇惯或是徒有其形的威严等,而是另外的一些————千歳以本能所感知到的东西。虽然这正是意识所不能达到的,但连千歳自身,或许都在某处寻求着它。也正因如此,千歳也预感到这样的生活,对自己来说仿佛有着某种意义。

对于自己与她们存在的意义,千歳现在尚且无法给出任何答案。只是对于突然出现的五位妈妈所带来的骚动不断的每一天,陷入持续感觉郁闷的状态了。

距离千歳找寻到那个答案的时候,也并不需要很长的时间,因为一切才刚刚开始。

送完千歳出门的妈妈们,换上了工作装走出了玄关。

“嗯~!真是好天气啊!今天也要努力喽!”

好像感觉很舒服的伸起双手的皐月身旁,卯月一边拍打着贴在背后的羽翼一边笑道。

“真是的,这根本就是夏天了嘛。”

虽然应该与四月下了很久的雨没什么关系,但今年的梅雨期基本上就没有下过多少雨,即便还是六月上旬,室外的光照强度完全已是初夏的样子了。

走在前面的弥生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

“呐,下回大家要不要一起去家族旅行呢?”

睦月真高兴的拍了一下手。

“啊,真是个好主意。那去海边怎么样?”

“喔!!大海啊!!不错嘛,家族旅行。”

“卯月也赞成!家族旅行家族旅行!”

皐月和卯月也非常高兴地表示同意。

如月还是一言不发地打开小型笔记本电脑,开始检索起住宿的地方。

家族旅行这个单词触动了睦月的心弦。

那一日,尽管睦月本来是预定要一个人找上门来的,然而为了成为千歳的妈妈,还有同样意志的前辈教师也同时出现了,这让她相当吃惊。

对睦月来说,那是想了许多,烦恼了许多之后的行动,但其她妈妈们的登场却好像削减了她的气势。

不过,在与别的妈妈们一起生活的过程中,形成的或许正是对千歳来说所必要的,并不只是母亲,而是『家族』或是『家庭』这一环境————不知何时开始,睦月便这样想到了。

先一步离开的千歳,还走在坡道下面。

为了避免没必要的关心和误解,这种同居生活要作为家族间的秘密。

在这附近并没有和暦学园有关联的人或是学生,因为身处屋敷镇这一区域的原因,和邻居间的交流也基本为零,这也算是很幸运了,不过,姑且还是将千歳和妈妈们的来校时间错开了。

俯视着坡下无精打采地将书包挂在肩上,晃晃悠悠地在走着的『儿子』,睦月不禁皱起了眉头。

“真是的,太不像样子了,明明告诉过他不要把书包挂在肩上的。”

“我倒是觉得那个样子蛮像个男人的,也不错嘛。”

皐月侧着头苦笑道。

“跟以前一样,态度、语气什么的还是那么反抗有时我在想我们的到来,对那孩子果然还是不好么”

看着显得有些严肃的睦月,卯月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

“睦月在说什么啊,和大家一起生活之前的千歳君不也是那个样子的吗。”

“哈啊,那倒是没有错。”

走在睦月旁边的弥生也不由得微笑道。

“呒,没有变化呀,我倒是认为,那正是他认同了我们的存在的证据哦,以他的风格。你不觉得么?”

“没错,对自己要有自信!!自信是不需要根据的!!”

皐月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爽朗的大笑着说道。

非常少见的,如月也加入了对话。

“我认为只要有作为千歳妈妈的自信就可以了。理由是不需要的。一定是”

————和这些人在一起的话,总是能相互感受到某种温暖的东西。而且,和她们一起的话,我也一定可以更加努力的。

面对鼓励着自己的前辈们,睦月回以了微笑。

“是!”

虽然睦月对于自己所采取的行动,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自信,但只有对千歳的感情,毋庸置疑,是和她们四个人完全相同的。

“现在的千歳一定是最开心的呢,因为卯月就是这么想的。”

“这和你这家伙的想法,完全无关吧?”

“还是像皐月那种毫无根据的自信比较让人担忧呢,就像是没装制动器的大卡车一样。”

“说、说谁是卡车啊!”

在卯月和皐月一如往常的吵闹中,睦月俯视着千歳越来越小的背影。

————如果是我们的话,一定会给千歳,更多、更多的幸福

心中重新立下誓言的睦月,看了看手表,也慌慌张张地小步跑下坡道去了。

“啊,要赶不上乘公车了!”

结果另外四个人也慌忙跑了起来。

“喂、千歳!!怎么还慢慢悠悠的啊!!我们可要超过你了哟!!”

听到皐月的大声喊叫,在坡下的千歳回过头来。

“笨蛋!干什么跑过来啊!岔开时间出门不是完全没意义了嘛!”

结果,千歳也慌忙跑了起来。

脚程最慢的睦月虽然是第一个跑起来的,但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是跑在所有妈妈中最后的一个了。

————选择了如此平凡人生的自己,想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身处如此精彩而又有个性的环境之中。

总觉得到今天还有些无法相信的感觉。

睦月忽然停下了脚步,俯视着在坡道上向下跑去的自己的『家人』。

正在奔跑着的四位妈妈,还有,跑在最前面的是————作为自己的感情所寄托之处的————那个少年的身影。

————今后又会怎样呢,自己好像完全无法想象,但坚信着在心中,现在也不断涌现出的这份感情,继续努力前进吧!

睦月用力地点了下头,向着大家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坡道下跑去。

作为教师,作为母亲,将由这五个人所编织而成的『Happy★Lesson』,这才是刚刚开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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