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有许多美好的事物。
不对,或许要仅限于日本这个小小的岛国才能这么说吧。至少,我是如此认为。
无论是美莲葛,或者妮葛蕾莉亚……
都选上了这个国家,我想肯定是因为她们从这地方感受到冥界所没有的优点。
我们八成早就受了感染。
感染到名为「文化」的迷人疾病。
拉面要用酱油汤底才是最棒的。这个我不能让步。
结果,友纪的病情是在早上七点左右稳定下来。
听说有的人得了肠病毒只要两天就会好,也有人要花一个月,友纪则是一天就几乎完全康复。
我劝友纪要多休养一阵子,可是她再三表示想上学,所以我只好答应跟她上学了。
被友纪用速度飞快的脚踏车载送,还让在冬天仍旧热辣的阳光照在身上,从某方面来看,我到校时比原本生病的友纪还要萎靡不振。
上次从别人家出门上学应该是在妮妮小姐家吧。
可是,这造成了不该有的误解。
因为我平时在早上五点前就到校,比任何人都早,今天却是跟友纪一起上学。
就算被人说这样和情侣一样,也没什么好奇怪。
我一到座位,织户就立刻跑来——
「相川~」
他居然在飙泪。
「你哭什么啦?」
和关心友纪时不一样,我不带一丝笑容地问织户。男人的眼泪看了只会烦而已。
「爬上成人阶梯的你明明还是灰姑娘啊!」
「你讲的意思我连半点都听不懂。」
织户喊得连口水都喷出来了,我只好用手挡着脸。
「你不要丢下我自己往上爬啦!带我上去!上天堂!」
因为太恶心,还是搁着他别管好了。
即使织户叫我的口气和友纪类似,没想到感觉会差这么多。
「相川~!」
这时候,元气十足的友纪冲来了。
她大概是把东西放到自己座位以后就立刻过来了吧。
友纪已经完全恢复精神了。
「所以你做了什么,相川?」
有个脸色不爽的女生一边赏我下马威,一边走了过来。
是友纪的好友三原佳奈美。
「……友纪,你的身体……已经好了吗?」
在三原旁边,还能看见将头发绑成两束的温柔少女——平松的身影。
很好很好,这才是早上该有的光景。
「对啊!是相川帮我补充元气的!」
友纪这句发言,又招来了复杂的误解。
「到头来,你们果然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啊。」
织户一脸愕然地望着我。
「……你说补充元气……讲具体一点啦!」
面对三原的质疑——
「大概是相川的果冻生效了吧。」
友纪捧着肚子这么回答。
啪!
我挨了三原的耳光。
「你都做了什么好事!负起责任啦!负责任!」
「相川的……果冻。」
平松思索着那句话的意思。
于是,她似乎发现三原是怎么解读的了,整张脸顿时变得通红。
那是友纪讲的话!她才没有脑袋用那种隐喻啦!
「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三原紧紧揪住友纪的肩膀。
「有、有啦……呃,相川没对我乱来啊?」
「如果他有,我就开扁了。」
你不是已经甩我耳光了?
「要怎么形容呢,相川就像把我全身舔了一遍耶?很仔细喔。」
友纪用手势来表达我帮她擦了从头到脚的所有汗水。
可是友纪小姐,擦汗的这个动作你得讲出来才行——
「唔哇,你把人家全身舔了一遍啊……」
三原用了像在看待脏东西眼光看我。
「喂喂喂,等一下。舔全身算普通的调情方法吧?」
织户打的圆场根本没有帮到我。
「非常舒服喔~像是腋下和脖子他都有顾到。」
友纪频频点头称是。
「从脖子到腋下……你居然什么都要舔啊……」
三原一副不敢领教地望着我。
「他还抱我到厕所……」
「还转战厕所!有够狂野……」
三原把手凑在嘴边望着我。
「边移动边办事……那已经是专家行径了。」
织户的眼镜底下蕴含着尊敬之意。
「你们有些误解喔。」
因为事情越扯越离谱,我刚打算纠正——
「犯人闭嘴。反正你想找藉口对吧?」
三原小姐实在与我水火不容。
还有,叫我犯人是怎么样?
我什么罪也没犯啦。
「……我觉得……应该也要听相川的意见。」
平松说的话,让三原和织户都嘀咕:「的确……」
「不然你就说啊。」
哦,三原终于肯听我解释了。交朋友果然应该找像平松这样温柔的人。
「那可是傻瓜友纪的片面之词耶?」
要打破他们的妄想,用这一句就够了。
「……说得……也是。」
表情放松的平松理解了我的意思。
「就是啊。」
织户同样失去了起哄的兴致。
效用无穷的字眼——「傻瓜友纪」。
听了这个词就会明白,深思友纪话里的含意是件傻事。
因为那家伙根本不懂得比喻性修辞或黑色幽默。
「哎,相川内向没骨气又怕事,不可能会做那种事情吧。」
三原小姐最近变得像瑟拉了。
为什么我非得被她用这么辛辣的评语骂得狗血淋头啊?
「虽然你批评的都对,可是也讲得太过火了吧。」
织户出手弹了一下三原的额头。
对个大头啦。
「那些话当然是开玩笑的啊。虽然我觉得自己讲的都没错。」
在三原揉额头的时候,通知学生开班会的钟声在校内响起了。
「啊~钟声响了耶。相川~之后我再来找你喔。」
友纪一脸遗憾地嘀咕。
也不用露出那么惆怅的表情吧,你在每节下课时间八成都会来找我讲话。
「那么,等之后的下课时间再来问详情好了。反正相川肯定有对友纪做过什么。」
三原说完,便从背后推着友纪离开教室了。
「哎,像相川那样,大概会在照顾友纪时藉故脱她胸罩吧。」
……不愧是情色界第一的变态。分析能力无与伦比。
看来只能将我做过的事情轻描淡写地招出来了。
这种情况下,乱扯谎反而容易越描越黑,到最后应该就会传出莫名其妙的八卦。
好比病毒那样。
当众人鱼贯回到座位时,平松一个人留了下来对我细语。
「……虽然……佳奈美那样说你坏话……我想……那是因为她信任你。」
她留下来似乎是为了替三原的毒舌打圆场。
平松真的对任何人都好温荣。
「信任是吗?」
「……嗯……佳奈美顶多……只会对织户还有你用那种口气……我想……她肯定对你们怀着像家人一样的牵绊。」
「把我和织户排在同列啊。那才是最不愉快的。」
「呵呵……你想嘛……那跟你对织户的口气一样啊……所以……」
「没关系。虽然我也觉得三原讲话很辛辣,不过我并没有因为这样就跟她犯冲。」
「……我也感觉得到……那种像家人的牵绊喔。」
平松说着将手凑到了胸口。
「各位同学~回位子上坐好~唉呀,难得看到平松还没就座。要是你被相川性骚扰,记得来跟老师说。」
「……啊,好的……我明白了。」
说完,平松稍稍吐舌头。
像在承认自己犯了错。
她不小心和我讲话讲太久,忘记要回座位。
对于身为模范生的平松来说,那或许是头一次。
于是乎,学校的课上完,被追究怎么照顾友纪的我遭到疲劳轰炸,不过我们谈到的并不只那些。
追根究柢,我昨天为什么会去找友纪呢?
那是为了请她告诉我,美莲葛开的店在什么地方。
哎,虽然我昨天守在友纪身边时就问出来了,但是当时总不能离开,我就没有去见美莲葛。
其实我本来想带着友纪和平松等人,在放学后立刻去侦察顺便光顾就是了——
牵绊……吗?
平时我老是在依赖那些家伙,但这次我希望尽量不要牵连到他们。
因此,我放弃了在放学后跟同学一起到拉面店探险的活动。
话虽如此,自己去见美莲葛又觉得过意不去。
所以,我找了瑟拉和优陪我。
毕竟要是我说不想牵连到她们,照这两个人的个性都会生气。
时刻已接近深夜。
假如这里是电玩游乐场,我们大概会被充满正义感的值勤热血员警抓去辅导。
会挑这种时间来,是基于优认为「在营业时间来应该会造成困扰」的贴心,但我不知道她是替身为店主的美莲葛着想,还是替光顾的客人着想。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我打开门,然后走进店里。
拉面店及饭馆就是要有这种会喀啦喀啦发出声音的门才棒。
店里的空间既别致又时尚。
然而,现在椅子已经叠到桌上,店内音乐也停了,灯光更是只留最低限度。
门帘被随便搁在吧台上,店旗也竖在门口旁边。
店看起来已经完全打烊了,进来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待在里头的是个少女。
她平时穿得像忍者,现在则是穿黑T恤。
开拉面店的都爱穿黑T恤耶。
T恤上写着「好劲道」的字样。
那边应该要印店名啦。
好劲道是怎样!在讲面吗!在讲面的硬度吗!
我才不会这样吐槽。
跟她扯这些是自讨没趣。
话说回来,没看过美莲葛穿便服耶。哎,那套像忍者的装扮大概在某方面来讲也算她的便服就是了。
总之目前乍看之下,她只像个可爱的看板娘。
冥界展开第七深渊猎杀行动时,我觉得美莲葛不会出事就没放在心上,看来她果真没事。
哎,能打倒美莲葛的顶多只有同属第七深渊的妮妮小姐吧。
「…………啊。」
美莲葛注意到我们的身影,微微地嘟哝一声。
「对不起,我们已经打烊了喔。」
有个头上裹毛巾的男性一脸抱歉地走过来。
他的黑T恤上面有「笑福亭」字样。
难道你以为叫某某亭的都是拉面店吗!笑福亭不是拉面店的名字啦!T恤上印的字样应该要统一嘛!
不行不行。T恤的事要撇到一边。
另外还有一两个人从厨房探头看过来。
可恶。看不清楚他们穿的T恤。
我有点好奇上面会写什么就是了——
哎,打烊后还有大批人上门,会好奇有什么状况也算正常反应才对。
他们肯定都把美莲葛当成普通的娇弱少女吧。穿笑福亭T恤的男性挺身挡到了我们几个和美莲葛之间。
在他眼里,我们肯定是来纠缠美莲葛的不良分子。
「……不用在意……他们是……熟人。」
美莲葛耸了耸肩解释。
「啊~原来你们和店长认识啊。」
店员大哥释怀了。
可是你不管怎么看都比较像店长耶。
「……你们……先下班吧。」
美莲葛低声交代。
「这样啊?那关店的工作就麻烦店长喽。辛苦了!」
几位大哥一边摘掉头上的毛巾,一边离开店里。
办公室大概设在其他地方吧。
美莲葛宁愿揽下所有工作,也希望其他人可以先回避。
那些店员大概都懂她的意思。
他们似乎不打算深究。
「……要不要来一碗?」
美莲葛说得像酒吧的妈妈桑一样,不过她指的应该是拉面而不是酒。(注:碗公和酒杯在日文中的量词一样是「杯」。)
可是我们吃过晚饭才来的耶。
「那就接受她的好意吧。」
瑟拉在我后面这么说。
哎,突然找上门来,什么都不吃就走也怪不好意思。
「假如跟春奈说我们出来吃了外食,我大概会被狂扁一顿就是了。」
春奈一个人在看家。
因为我们是出来跟人见面,春奈表示「太麻烦所以我不去」就没有跟来,不过如果说要出来吃饭,她一定会跟来吧。
哎,虽然我们早就用过晚餐,她会不会跟来倒也说不准。
「反正会挨揍的是你,没关系。」
「……你喔。」
尽管瑟拉说的没错,我也只能对她傻眼。
「我想尝尝美莲葛的口味」
美莲葛的口味——因为实际上就有名字叫「美莲葛」的食物,这样叙述容易混淆。不过优的意思是指她想吃美莲葛做的拉面吧。(注:美莲葛的名字发音与蛋白糖霜「meringue」相同。)
既然优说她想吃,我没有任何异议。
会被春奈踹?那就来吧,没问题。
「那……你们等一下。」
我们三个坐到吧台,一语不发地等了大约五分钟。
我试着在脑海模拟各种要怎么问出美迦洛制造装置地点的对话,可是一次都没有让美莲葛简简单单地就透露答案。
于是,从店里头回来的美莲葛将拉面碗放上吧台。
白浊的汤汁搭配鸡肉。
拉面加鸡肉?这是哪招?
「……这是我们店里特制的……奶油浓汤拉面。」
奶油浓汤!哪门子的拉面口味啊?
「这种拉面不是配白饭,而是配baguette呢。」
有三片大约切成两公分厚的baguette可以配拉面吃。
baguette是法国面包的一种,好比袋鼠有时候会被叫成wallaby。
…………咦?baguette?
「那不是念成baquette嘛?」
我一直以为中间是发成「q」而不是「g」的音耶——
「baguette是正确的念法喔……计较这些也嫌麻烦,你想怎么念都可以。」
我被瑟拉小姐砸舌了。
……所以说,是我搞错了?
毕竟两种发音听起来感觉都一样,要说无所谓就无所谓吧。
好啦,来挑战这碗赶时髦的拉面吧。
先尝汤头。
没什么稠度。乍看之下,倒也像超浓的猪骨汤头。
整碗汤烫得像盛夏的柏油路,因此我吹了几下才啜饮一小口。
………………呵,好喝耶。
奶油浓汤的味道十分札实。老少咸宜的口味。
不过,感觉这不是普通的奶油浓汤。
喝得出有加汤底。
话虽如此,感觉又不像鲤鱼或猪骨熬的汤底。
这是什么味道啊?
唏哩呼噜唏哩呼噜……
面也好吃。
偏硬的细面。
这种口感——就是好劲道吗!
这是以猪骨拉面为基础吧?
不对,喝不出猪骨味。
至少我想应该是从猪骨拉面得到启发。
我觉得这种汤头适合搭配粗面,美莲葛却刻意用了细面。
哎,也无不可啦。好吃好吃。
我第一次吃咖哩乌龙面时,曾惊叹发明这玩意的是天才。
不过,这碗拉面给我的感觉则是: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怎样?虽然这是试作的。」
美莲葛一直眯眼盯着我。
原来如此,这不是完成品啊。的确,口味有其冒险性。
「原来这是试作的啊。呃……很好吃喔。嗯,我完全可以接受。瑟拉小姐觉得呢?」
「我反而希望不加面条,不过还不错不是吗?」
虽然这碗面在刚才那一瞬间遭到全盘否定,不过确实有理,这样的汤太抢锋头了。
对喔,小学时最让我兴奋的营养午餐菜色就是奶油浓汤。我颇有感触地边想边吃面——结果不知不觉就整碗吃完了。
奇怪?我已经吃了这么多吗?
连三片baguette都一下子就扫光了。
而且在下个瞬间,我冒出这种想法:
——好想再来一碗。
不可思议的味道。
明明没有美味得让人大呼过瘾,我却还想再吃。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不也体现了拉面这种食物吗?
哲学性的拉面。
「……优克莉伍德……怎样?」
美莲葛最在意的,似乎还是优的反应。
「还满好吃的」
美莲葛满心欢喜地望着优写的便条。
这一幕温馨归温馨……我心里却不太舒坦。
啊!
「我记得你想让优生气不是吗?」
没错。第七深渊那些人,都有心让优取回情绪。而且美莲葛因为本身的特殊能力,变得没有人会对她「生气」,所以她才打算帮助优唤回生气的情绪。
就算美莲葛故意只把优那一碗调成超辣口味,也没有什么好奇怪才对——
「啊。」
依然眯着眼的美莲葛变得满脸通红了。
似乎是希望招待优的心意太强烈,才让她不小心端出了好吃的正常拉面。
「……我犯下了一辈子的大错。」
美莲葛双手扠腰,变得相当泄气。
也不用这么垂头丧气吧。
「啊哈哈,你这么想招待优啊。」
异于人类,而且让我搞不清楚在想什么的异世界人。那样子的她,展现了有人情味的部份。
感觉美莲葛一下子变得好可爱,我不禁笑意盎然。
「所以……你们有什么事?」
美莲葛有些不悦地问。
哎,毕竟最不想在优面前出丑的她,才刚暴露了自己铸下一辈子大错的瞬间。
因此,我变得不方便表明来意了。
当我感到难以殷齿时——
「希望你告诉我们美迦洛制造装置在哪里」
优帮忙导入正题了。
谢谢你,优。我实在不习惯应付美莲葛。
优严肃的表情,让美莲葛也换了一副脸色。
「我们认为是你的话,就会知道东西在哪里。」
吃完拉面的瑟拉也静静地望向美莲葛。
「……你们知道地点以后要做什么?」
美莲葛的眼神好恐怖。
可是,我不能转开目光。
被否定、被批评、被发脾气。
那些反应都让我相当害怕。
不过,我得抱着概括承受的觉悟往前进才行。
「韦莉耶的人把脑筋动到那上面了。我们希望守住那玩意。」
请把东西托给我们保管——我不会说到这种地步。
至少我希望在大师来袭时,可以和美莲葛联手保护装置。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们。」
美莲葛眯着眼这么回答。
哎,确实是如此,可是这关系到全世界的命运。
她帮个忙也不为过嘛。
「交换情报」
优提议。
她是指用有益的情报来交换有益的情报吧。
美莲葛对优的提议思索了一阵。
我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对美莲葛来说有益的情报。
但是,这次的事情重要到足以拯救世界免于被毁灭——无论有什么困难我都要克服。
「……既然如此……帮我想……新菜色。」
美莲葛露出了一丝笑容。
「………………啥?」
发出傻眼声音的并不是我,而是瑟拉。
足以左右世界的情报。
意思是要帮这家拉面店想新菜色,来当作交换的代价?
「……办不到吗?」
美莲葛眯着的眼睛变得挑衅了。
新菜色啊。好吧,既然这样就能让她满意——
「我明白了。那么,大家一起来想吧。这是件简单的差事。」
我后悔带瑟拉小姐一起来了。
我得赶在她出怪主意以前,先想出新菜色才行。
美莲葛追求的是像奶油浓汤拉面那样奇特又好吃的菜色吗?
有什么点子?
拉面的命脉在汤头。
汤头。
就没有什么点子吗?像这碗奶油浓汤一样跟拉面合得来的汤头。
可是,这碗奶油浓汤拉面里也加了够味的汤底。
它并不是原汁原味的奶油浓汤。
这当中应该有空间让我发挥。
简单说,无论是什么汤头,都可以用汤底来调和。
我该从汤品思考。
味噌汤——只会让整碗汤变成味噌口味吧。
清炖鸡汤——只会煮出鸡汁拉面才对。
麻婆豆腐如何呢?——不行,已经有担担面这种玩意了。
研发新菜色可真不容易。
尤其是要自创新口味。
「用玉米浓汤配拉面如何呢?」
瑟拉用「没人那样煮的啦」的眼神看待我出的点子。
我用「你才没资格那样看我啦」的眼神看了回去。
「我绝对不想跟自信满满地提出玉米浓汤拉面这种主意的男人结婚。真恶心。」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
「……我试试看。」
美莲葛露出像是受到晴天霹雳的眼神,显得跃跃欲试。
「咦?你这里有玉米浓汤吗?」
我刚说完,就回想起来了。
美莲葛的能力是「变化」。她恐怕连味道都变得出来。
美莲葛只是缺点子而已。我猜她应该无法光靠「美味」这种笼统的概念就把东西变好吃。
一度跑去后头的美莲葛又端了汤汁黄澄澄的拉面过来。
好快。她果然有用能力吧。
第二碗拉面的碗公被摆到了吧台上。
我来尝尝……
唏哩呼噜唏哩呼噜。
连美莲葛在内的四个人立刻一起试吃。
「……………………味道不错呢。」
首先开口的是瑟拉。
哦,没想到老实却不坦率的瑟拉会给予肯定。
「因为没有想像中那么甜。这应该是加了汤底的成效。」
品尝的门槛低,感觉更加美味。
「汤底很棒」
优讲出真理了。
这跟之前的奶油浓汤一样。
并没有美味到让人大呼过瘾,算是端得上台面的感觉。而且,那都是因为汤底够滋味。
普通的奶油浓汤或玉米浓汤大概就没这么好喝了。
寻常汤品会提升到有滋有味的等级,全要归功于汤底。
「也对。不是这碗拉面煮得好吃,而是汤底棒——用什么熬的啊?」
「……龙骨。」
………………听起来不太好吃耶。是我听错了吗?牛骨?
等等,原来那不是企业机密啊。没想到美莲葛会不当一回事地告诉我。
「龙骨熬的汤 好怀念」
从优的反应来看,那在冥界似乎是挺常见的汤底。
结果还真的是龙骨喔!所以这是龙熬出来的味道吗!
「冥界里有龙啊?」
我问的问题让美莲葛稍稍别开视线,扳起指头数了数——然后又把眼睛转回来。
「……还满多的。」
满多的是吗?我开始想去冥界看看了耶。
等等,她刚才在数什么?数龙吗?既然会抓来熬高汤,数量应该不算少吧。
「听你说是龙就觉得满像爬虫类耶,感觉不会多美味。」
我一嘀咕,瑟拉就傻眼似的叹了口气。
「鳄鱼肉和鸡肉类似,是富含蛋白质的低热量健康食物。很美味的喔?」
她的语气就像在责备:你连这也不知道吗?
为什么瑟拉有那些知识,却只煮得出奇奇怪怪的料理?对此我相当有疑问。
「既然和鸡肉类似,应该熬得出不错的汤头啰。」
「……因为我弄到了顶级的飞龙。」
哼哼——美莲葛说得洋洋得意。
飞龙……飞龙?
飞龙长什么样子?那是怎样的龙啊?虽然印象中就是会飞啦……
「抱歉,飞龙算爬虫类吗?还是鸟类?冥界的飞龙属于什么型态?……呃,算了。总之有这种魔法般的高汤,煮什么都会好吃吧。」
「……这比鲤鱼高汤优秀。」
身为日本人,听到那种发言就会想反驳耶。
拉面用鲤鱼高汤加酱油是最好吃的。
我不会说鲤鱼高汤比任何食材都优秀,可是能那么快就熬好的美味汤底应该不多才对。
「既然这样,我有想试的调味料。」
瑟拉小姐见机举手。
她举手的样子十分优美。因为手臂和指头都一样修长,美得像幅画。
我忍不住看得入迷。
「那你说来听听好了。」
我用了比较成熟的方式应对。
还没听瑟拉提出想法就打回票,是不应该的。
「我打算用双孔式喷嘴的蚊蝇杀手。」
「……一喷就倒,保证再也动不了的那个?」
「因为它有双孔式喷嘴。」
「……即刻见效又有残效性的那种?」
「因为它有双孔式喷嘴。」
「还可以先喷让虫自己来送死?」
「因为它有双孔式喷嘴。」
无药可救啦!还是应该在听她讲以前就打回票!
「它没添加香料啦!蚊蝇杀手根本不适合当调味料!」
「可是它有双孔式喷嘴耶?」
我才想摆「你在讲什么鬼话?」的脸啦。
虽然我满努力地问了细节,不过该说瑟拉是本性难移或宝刀未老呢?我看应该不用把她算成战力了。
「端出那种鬼玩意,就算佛祖也会翻脸啦。驳回。」
我边摇头边说。
「我立刻……来试试看。」
美莲葛双眼发亮。
「停!」
我都忘了。美莲葛想惹优生气。
端出连佛祖都能激怒的料理,不就让她如愿以偿了吗?
我才不会让优吃那种东西!
那是杀虫的耶!有「杀」字在里面耶!
「刚才那一连串都是玩笑话啦。」
我一笑置之地告诉美莲葛,就怕她发觉瑟拉是认真的。
但我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瑟拉脸上这么写着,不过她似乎也懂得看场合,就没有把话说出来。
瑟拉这种特质,我并不讨厌。
「……什么嘛。」
失望的美莲葛幽怨地望着我。
「优有没有什么点子?」
为了躲避美莲葛的视线,我把话题抛给优。
「马铃薯炖肉」
优一边回答,一边将筷子张张阖阖。
对了,晚餐端出马铃薯炖肉时,优曾经故意把马铃薯搅碎。
那种让马铃薯溶到汤汁里的吃法看起来不太干净,不过像鱼肝酱油般香醇浓稠的滋味同样好吃得令人惊艳。
……嗯。这点子在试以前就知道行得通了。
「把马铃薯炖肉作成沾面来吃怎么样?」
「那样好棒。水分可以稍微多一点。」
由于原案是优想的,瑟拉也带着笑容表示赞成。
虽然我提议时就被她骂恶心。
「……我试试看。」
美莲葛又跑去后头,然后又走了出来。
这次她多花了一点时间就是了——
碗公以及装在竹篓里的面差不多隔了二十分钟才端来。
「挺久的耶。」
「……因为……我重新做了沾面用的面条。」
原来如此。的确,那种细面不适合作成沾面。我希望至少跟荞麦面一样粗。
碗公里装的是马铃薯炖肉。为了让面体吸附汤汁,煮的时候有勾芡。
好啦,来试吃,不过优马上就把马铃薯搅碎了。
她大概从一开始就把马铃薯炖肉当成沾酱吧。
我也效法优,动手搅碎马铃薯。
将面条沾上酱汁以后,就唏哩呼噜唏哩呼噜吃将起来。
喔,里面有加少许麻油提味。
因为要配拉面,才稍微调整口味吗。
美莲葛很有一手嘛。
这次押对宝了。
「嗯。这样搭配有够好吃的耶。」
或许是因为我超爱马铃薯炖肉的关系,筷子都停不下来。
明明都已经吃了快两碗拉面,胃口依旧大开。
「说的是呢。日本的口味果然最棒了。」
瑟拉也芳心大悦。
因为这家伙也对日本食物爱得不得了。我记得瑟拉说过她在来我们家以前,只吃过日本的食物而已。
优也点头附和。
「……那么,就把这定为新菜色。」
由于大家的反应都比吃到奶油浓汤拉面时更好,美莲葛似乎也开心了。
尽管前所未见的新拉面就此诞生——
「哎,虽然这几种拉面早就问世了。」
瑟拉小姐却语出惊人,我不禁吓了一跳。
「你是说,奶油浓汤拉面、玉米浓汤拉面、马铃薯炖肉风味的沾面都已经发明出来了?」
我一一指着排在吧台上的拉面碗公确认。
「是的。全都有了。请不要小看拉面界。」
………………居然都有啊。
拉面界还真厉害。
表示说,光是一朝一夕想出来的点子,终究不管用吗?
「双孔式喷嘴蚊蝇杀手拉面倒还没有就是了。」
瑟拉瞟了我一眼。
「蚊蝇杀手拉面已经奇葩到会有跑马灯提醒『请观众千万不要在家里尝试』的等级了,假如有才让人困扰。」
「并没有要直接加在里面啊?和平常一样,我会调制成吃了也不至于死的配方——」
「原来你有将料理调整得吃不死人啊。可是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死过五次——」
「……不要紧。龙骨高汤的拉面……只有这里吃得到。」
对喔。还有那项卖点。只有能在异世界来来去去的人才做得出的口味。
有那种配方时就已经算独创的拉面了。
很好很好。
马铃薯炖肉拉面配龙骨高汤。
那样就够了。
「所以,最要紧的美迦洛制造装置在哪里?」
任务完成,我便和美莲葛确认她开出的条件。
「来。」
美莲葛拿了一个球状的玩意给我。
「咦?」
「你可以……拿走了喔。」
美莲葛一脸不以为意地说。我们可以拿走?
咦?呃……咦?就是这个吗?
和棒球差不多的小球体。
用来占卜的水晶还比较有神秘感吧。
看起来只像手一滑掉在地上就会打破的玻璃球。
「这就是美迦洛制造装置?」
结果,点头回答我的人是优。
装置——或许因为这样称呼的关系,擅自把东西想像成庞然大物是我自己要负责,可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小。
「这么简单就给我们好吗?」
瑟拉同样对美莲葛的干脆态度感到困惑。
「……因为东西给你们,似乎会比我自己带着更有趣啊。」
美莲葛露出自负笑容。
有趣是吗?的确,我把这个带在身上似乎会导致让优困扰的结果。
「这个要是打破了,会变成怎么样?」
我将东西摆在手掌心,当成沙包轻轻地把玩。
「魔力的漩涡会笼罩这个世界」
后果好像乱恐怖的,可是总觉得不太具体耶。
因为优依然面无表情,感觉不出有多恐怖。
「……我想知道后果是什么,假如用这个世界的词汇来形容呢?」
「……如果套用这个世界的说法……就是所谓的黑洞吧?」
「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一切都会被吞没并且化为虚无?」
听瑟拉一说,我吓得差点失手将球掉到地上。
如果出现黑洞,地球不是会消失吗?
表示美迦洛制造装置同时也是黑洞制造装置?这样更不能把东西交给大师了。
「我越来越不懂了。为什么要把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我保管?」
想惹优生气也不是这样吧。
连这家店和这颗星球都有可能消失耶。
「……其实她来过了。」
「谁来过了?」
「传说级的……魔法少女。」
………………不会吧。难不成……不会吧?
「对、对方是什么样子?」
我一面咽口水,一面追问详情。
传说级的魔装少女,顶多只有克莉丝或大师而已。
难道说,大师已经来过这里了?
「头发像这样……」
美莲葛比手画脚地形容对方的长相——
双马尾。长长的双马尾,发梢卷卷又软软!
是大师。
大师已经发现美迦洛制造装置的所在处了!
「那么,她来做什么?」
瑟拉同样脸色紧绷。
「……和你一样,她是来问这个放在哪里。」
大师是怎么知道美莲葛这个人的?
难不成……
难不成是我害的?
假如大师和美莲葛之间有接点——就是在韦莉耶来这个世界办教育旅行的时候。
大师肯定是在那时候得知美莲葛在这个世界。
她得知美莲葛是第七深渊之一,负责制造、管理美迦洛。
在猎杀第七深渊行动时无论有多少冒牌美迦洛杀过来,都不需要替美莲葛担心。
可是,如果换成大师来袭——
「她对你做了什么吗?」
美莲葛从吧台挺出上半身,把手朝着发问的我伸过来。
于是乎,我的两颊被她捏了一把。
我还来不及问「你搞什么啊」——
「你的表情……好恐怖。」
哎呀,我的脸色不小心变得太认真了吗。
「好意外」
我们互动的光景,让优吃了一惊。她眨了眨眼睛。
「意外是什么意思?」
我不懂优想表达什么。
「……意外?」
美莲葛也微微偏头。
「以前的你 会乐意看别人摆出恐怖的表情」
……这样啊。毕竟美莲葛之前就一直吵着想让人生气。
她又脸红了。
「……这是为什么呢?」
美莲葛似乎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举动。
「呼嗯,依我看来。」
瑟拉小姐最擅长洞察真理。她发表的高见务必要恭听。
「哦。」
「你是希望步能有笑容。」
瑟拉的论点让我体会到全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她怎么会讲出那种像情歌歌词的话?
「……换句话说,这就是恋爱?」
美莲葛开玩笑地说出那种话。
于是乎,优的两边腮帮子都变得鼓鼓的了。
你在嫉妒什么啊?那肯定是玩笑话吧。
「哇啊~~」
美莲葛看到优的模样,原本眯着的眼睛完全睁开了。
「你怎么了啦?忽然变成这样。」
那种眼神,简直像个少女。因为美莲葛总是摆着一副爱困的眼神,像这样看她把眼睛睁得圆圆的还是头一次。
「……原来如此。想让优克莉伍德生气……只要恋爱就行了。」
闪闪发亮的眼神。
恋爱中的少女应该就像那样吧。
「等一下。有哪个要素会让你喜欢上我啊?这段恋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优克莉伍德说话的魔力……害的。」
美莲葛仿佛就等我问,得意地说了答案。
优说话——啊!
对喔,韦莉耶办教育旅行那时候,吃了海苔的优精神错乱,曾经不自觉地讲出许多奇奇怪怪的话。
美莲葛表示是因为那样,她才会喜欢上我。
虽然我以为那次风波结束以后,美莲葛就会对我失去兴趣——
优听到原因出在她身上,似乎变得有点沮丧。
我懂了,这就是美莲葛眼睛发亮的原因。
她迷上我是优的责任。
害别人的命运变得一团糟,会让优感到伤心、怨恨还有自责才对。
美莲葛应该也是那么想。
「呃,既然如此,那份感情不就是假的吗?优,麻烦你让她恢复原样。」
「我做不到 对不起」
……这样啊。也对。
说出来的话收不回去。
优说的话,效力是以听者的主观解读为准,并不是她能随心所欲的。
就算优开口要求美莲葛变回原样,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效用。
说不定,情况反而会比现在更糟糕。
所以优才封印了自己的话语。
美莲葛主动招惹我。
优只是对那一点气得鼓起腮帮子,可是一旦责任出在优身上,她应该会充满内疚吧。
「喜欢上一个人……又不是坏事。」
「哦,美莲葛说得好耶。」
没想到她会帮忙缓颊。即使现象发生的原因出在优身上,应该也不会全都是坏事。
「话题岔远了,来找你的魔装少女做了些什么?」
瑟拉似乎是为优着想,又将话题带回正题。
哎,既然无法让美莲葛的感情恢复原样,再谈那些也解决不了什么。
「……因为我没说出地点……她就死心离开了。」
这么爽快?
大师明明打算拿命拚的,却爽快地退让了?
我最不懂的是就是那个人的想法。
「我并不认为她是会轻易死心的人。」
瑟拉似乎也和我抱持同样的意见。
「……所以,这个给你保管。」
「『所以』是什么意思?」
「坦白讲……我不想再见到她。」
真够坦白的耶。
原来如此,美莲葛也持相同意见。
大师没有道理会轻易死心。
所以,她还有可能再来这里。
记得以前联谊时,安德森见到大师就怕了。
大师对冥界人来说应该就像厉鬼一样,这我倒不是不能理解。
「换句话说,大师有可能再来,所以你才把这个托付给我啰?」
「……你终于……理解了。」
美莲葛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她是平时眯着眼的那副模样。
「美莲葛信任步」
原来如此。表示她觉得我应该不会滥用这玩意吗?
「我想问一件事,假如我打算靠这个来制作魔力永动机,你能接受吗?」
「……如果有可以信任的人来管理就可以。」
……也对。
美莲葛说得有理。
只要有魔力永动机,战争就会消失。
可是,前提在于要有心怀善意的人长久管理永动机。
万一那被滥用,变成了威胁或外交的道具。
别说要带来和平,结果反而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线。
应该由不执着于金钱、又没有野心的人来管理。
像第七深渊那样。
不对,即使是第七深渊,也出了像夜之王那样的货色。
难道不应该由人类来管理吗?
美莲葛愿意把那样的东西托付给我们。
「谢谢你」
美莲葛看了优的便条,变得有些脸红。
「……有多少年……没听你说那句话了。」
对喔。
美莲葛一直想惹优生气。
所以,过去她大概都没有做会让优道谢的事情。
虽然美莲葛一再表示她想被人发脾气——
谢谢。
那句话,却让她感到高兴。
回到家的我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抱臂,嘴里「唔~」地咕哝着。
我把美迦洛制造装置摆到枕头上,烦恼着要怎么处置这东西。
由我带着真的好吗?
假设说,我摧毁了这个玩意。
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美迦洛就此消失,使得魔装少女支配冥界?
还是说会产生黑洞,让地球瓦解?
………………被塞到我手上的果然是个不得了的玩意。
若要举出一项好处,就是大师还不知道这东西的下落。
平时总是处于被动的我,从大师那里赢得优势(advantage)、赢得主动权(initiative)了。
我试着秀了英文,不过实际上我完全不懂这些词的用法。
「步~」
就在这时候,有人出声叫我。
让我有负面预感的呼唤声。
我立刻把球体藏到枕头底下。
于是,有个少女敲都不敲门就进来房间了。
明明是冬天,她却只穿贴身背心和短裤。讲得更深入点,背心里大概没胸罩。
「怎么啦?」
我十指交握,并且用有威严的语气问春奈。
「你们去外面吃了东西对吧?」
春奈手扠在腰际,一脸气闷地瞪着我。
「哎,发生了一些状况啦。」
她是跟瑟拉问的吧?毕竟那家伙排斥说谎。
只要春奈问一声:「你们出门做了什么?」瑟拉肯定就会回答是去吃拉面。
虽然我不知道瑟拉有没有连美迦洛制造装置的事情都讲出来——
「伴手礼呢?」
春奈的问题让我忍不住微微吞了一口气。
因为我只从美莲葛的店里带了一项东西回来。
美迦洛制造装置。假如春奈知道有那玩意,事情肯定会变得麻烦。
「哪有可能带什么伴手礼回来啊。我们是去拉面店耶。去寿司店的话倒还可以理解。」
所以我唬弄了她一句。
「啥?看是炸鸡块或煎饺都好,你带个东西回来就对了嘛!现在马上!」
不会吧。
叫我再去一次吗?
这家伙提出的要求太麻烦了吧。
果然还是该替春奈设想才对。
我不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抱怨吗?
可恶,只要带个伴手礼回来,就能回避这次危机了。
办事这么不牢靠,我大概永远也无法企及大师的能耐吧。
你快回房间啦——我话还没有说出来。
「有什么状况吗?」
春奈就表情纳闷地小声问了我。
有什么状况吗——我听不懂她这么问的用意。
春奈应该不会关怀别人,更何况是我。
「干嘛忽然问这个?你担心我在学校的状况吗?」
「不是——虽然我觉得不会有什么状况,可是从你的房间好像测出了份量惊人的魔力。」
呆毛正翘来翘去。
难道呆毛感应器嗅到了美迦洛制造装置的存在?
用「嗅」来形容也挺怪的就是了。
「是你的心理作用吧?」
我对自己的紧绷脸色有自知之明。
「……我看你带了什么东西,对不对?」
哎,这样当然会露馅。
真受不了,我想请优教我克制表情的诀窍。
「我是可以带什么啦?」
慌归慌,我仍抱有装傻到底的决心。
「感觉满重要的东西。会分类在道具栏的『重要物品』那一栏。」
瞒不过她啦!天才美少女恶什么来着的春奈肯定已经将状况差不多摸透了。
我会赶着藏起来的东西——
我不希望交给春奈的东西——
目前春奈电脑八成已经像这样把我的行动条列出来,正在进行排列组合吧。
「就算你用RPG式的形容,我也听不懂啦。」
伤脑筋——我搔了搔脑袋。
「把棉被掀起来给我看。」
「咦?为什么?」
「因为笨蛋步要是赶着藏东西,顶多只会藏在被窝或枕头底下。」
糟了个大糕————!
未免太敏锐了。
我有那么容易摸透吗?
已经万事皆休了吗?没什么法子了吗?
比如我们家的女英雄瑟拉小姐在这时候潇洒登场,并且靠着优雅又机灵的应对方式,一刀两断地帮我处理掉眼前的危机——看来是不可能啦!
快步走来的春奈掀开棉被。
当然,东西不在那里——可是她已经把下一个目标放到枕头了。
没办法。
反正东西应该马上就会被找到吧。
「咦~这里塞了东西耶。」
完美的演技。
仿佛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却在枕头底下「发现了」美迦洛制造装置。
将东西交给春奈的我脸上挨了一下。
结果她是用腿直接扫过来。
「笨蛋步!笨步!笨步虎式上勾拳!」
「干嘛忽然这样啦?」
「为什么你藏着这么棒的东西不告诉我!一发现就要交给我嘛!」
春奈一下又一下地用脚跺在我身上,还抢走美迦洛制造装置。
那种眼神就好像在圣诞节收到自己想要礼物的小学生。
「多精美的平城京啊。」
春奈一脸陶醉地将玻璃球举在灯光底下看着。
「还都平城京是七一〇年,背年代要记成『弃衣领』的平城京吧。」
当我傻眼地望着春奈,她就随手将玻璃球扔了过来。
喂,很危险耶。这个要是摔坏了,世界就大事不妙了。
虽然世界会大事不妙纯属我个人的见解啦。
「你看。」
春奈坐到床铺,我们两个就像在看毕业纪念册似的,肩并肩凝望着玻璃球。
「这个是平城京,然后这边有万里长城。」
她边指边为我说明——
「可是我只看到像盐粒的东西。」
当中没有春奈说的那些形影。
「这里面啊,藏着全世界——全宇宙。而且,目前还持续在扩张。」
我听不太懂,可是春奈扯得相当浩大。
「……这东西的外表是可以形容成宇宙啦,但我听不懂你说的意思。」
我静静地盯着球体看,却觉得只像里面混了空气或尘埃的玻璃球。
要把那形容成宇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意思是这等于无限大的仓库。这点事你要懂嘛。」
「无限大的仓库——像哆啦A梦的口袋那样?」
「它亮晶晶的对不对?这些全是魔力的聚合物。用聚集的魔力描绘出来的平城京——多么精美啊!」
我的疑问大概已经全部被忽略了吧。
「换句话说,这里面有画东西?我还以为有真正的平城京在里面。」
因此,我试着表现出兴趣。
「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也会将星座看成一幅幅的画吧!真受不了,不懂浪漫的人就是这么难沟通。」
虽然春奈无奈地对我摇头,不过太好了,我不用被忽略了。
原来如此,在我看来只是几个点,但是将那些点连起来,就会像星座一样构成平城京啊。
毕竟我也不会看星座。我觉得星座用来呈现意象的线条实在不够。
春奈肯定也是随便拉几条线,然后就吹嘘那是平城京吧。
我猜她讲的万里长城,肯定只是把两个点连在一起。
「总之你知道这玩意很厉害了吧?差不多该还我了啦。」
因为这家伙也有可能想都没想就忽然把东西往地上砸个粉碎。而且嘴里还会一边念:「不知道砸碎会变成怎样?」
「啥?可是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啊?」
「好啦好啦。即使像你说的那样,东西也还是我的。」
主张这是我的听起来嫌嚣张,不过我现在必须和春奈一样嚣张才行。
「真任性!」
「你没资格说啦。」
我们俩反覆推推拉拉,结果春奈对我使了一计头槌。
接着又踹我肚子。
胃液顿时涌上口腔,但我设法忍住了。
你这家伙。
我一心不想搞脏房间,又把吐出来会比较轻松的胃液吞了回去。你要不要也来试试这种滋味有多恶心?
像这种时候,魔装少女都会来硬的。
身为僵尸的我好歹也算是魔装少女。
我不服输地想把春奈抓起来摔,却失足摔下床。
春奈扑了上来。
她追打都不手软的啊。
转瞬间,以前经历过几次的状况发生了。
跌倒的春奈吻了我。
看来她是在乘胜追击时滑了一跤。
发生这么多次,会让人觉得我是故意的耶。
「唔咪~~~~!」
春奈睁圆眼睛,呆毛直竖,一下子就离开我身边。
………………我第一次被这样吻呢。
即使我有扑到别人身上的经验,倒几乎没被人扑到身上过。
「春奈好色。」
我梨花带雨地擦了嘴边。
怎么样?很不好意思吧?很困扰对不对?连话都说下出来吧?
忽然被吻,原来会让心跳得这么快。
换成女生就更不用讲了。更别说初次见面。如果是吸血忍者刺激尤甚——
感慨万千呢。
我重新体认到,自己对她做了十分不好意思又恐怖的事。
改天找机会再向友纪道歉好了。
被我逗弄的春奈来了一招搭配助跑的双腿飞踢。
「你这超时空变态要塞马克色斯——!」
这次我换成和脚跟接吻了。
好似能贯穿广大天空的双腿飞踢。
春奈像表演杂耍的猴子一样,翻了跟斗着地——却在地毯上滑了一跤,摔得四脚朝天。
「啊哈哈哈哈哈。你搞什么啊?受不了。」
我捧腹大笑。
平常的春奈应该会轻松着地吧。
她八成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地毯滑一跤。
活该。
………………奇怪?
「喂,春奈。」
春奈不起来。
我还以为她会讲出一连串遮羞的藉口,并且进一步对我发动攻击。
之前春奈一直抢着要的美迦洛制造装置,也滚在地板上。
难道她撞到不该撞的地方了?
我探头看向春奈的脸,抓着她晃了晃。
「……啊唔……」
春奈的脸红了。
而且呼气时显得急促又痛苦。
跟我去探望友纪时一样。
春奈似乎发烧了。
春奈的体温超过四十度。
看到体温计量出「四十」这种数字时,我心里都发毛了。
果然倍具冲击性呢。和三十九度就是不一样。
哎,因为我目睹过友纪烧到四十二度,多少冲淡了冲击,但我还是会担心。
我把发高烧动弹不得的春奈带回她房间,让她躺上床,然后找了应该肯帮忙照顾的瑟拉,请她比照友纪生病的时候处理。
春奈已经虚弱得连呼吸都断断续续,不过能为她做的我们都做了。
接下来顶多只能守着她,看病情有没有恶化。
我和瑟拉抱臂站着,并且低头看向正痛苦地喘息的春奈。
「症状居然一下子恶化到这种地步,她得的会是什么感冒?」
实在太突然了。
感冒大多是在刚起床时自己发现的,不过如果是在醒着的时候发病,应该会有头痛欲裂或头晕目眩之类的症状吧?
哎,假如春奈生病,应该会拚命掩饰那些症状,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虚弱的一面,可是她刚才明明那么有精神——
「不是因为你对她做了什么吗?」
瑟拉鄙视地望着我。
这个人在发生坏事时绝对都会怪我耶。
「要说我做过什么——啊,是因为有那种接触的关系吗?」
也对。我跟春奈并不是什么也没做。
我微微偏头,说得一副「难不成是因为~」的调调。
「你做了猥亵的事情吗?」
瑟拉将脸稍微贴近。
这种威迫感,简直像妈妈在发脾气一样。
「没有,呃……那个……」
有股寒意游走于我的身体。
这时候的我,和在便利商店遇到娑罗窒时一样——
是的,我心里满是亏心感。
「真烦人。反正你说了什么或不说,我都会鄙视你,所以请老实讲出来。拖拖拉拉的。」
无论讲什么内容都一样?那就不是听完内容才鄙视我,而是本来就鄙视我了吧?
我很不可思议地松了一口气。
…………并不是因为我有被虐狂,应该说我看开了。
也可能是因为……娑罗室那时候没有发飙。
或者,难道是因为我对瑟拉怀有绝对的信赖吗?
不管怎样,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就算我坦承自己做了亏心事,瑟拉也不会和我断绝往来,或者降低对我的感情。
我莫名有这种感觉。
「虽然我想这不是直接的原因——春奈在病倒前曾经因为意外不小心亲到我。」
「……意外……是吗?」
瑟拉的眼睛蓦地眯得像刀一般锐利,整个人也朝我逼近一步。
「那完全是意外。」
……方才我提到的信任感那些已经通通不见了。
「你和梅儿·舒特珑也发生过类似的状况对不对?」
瑟拉又一步逼近。
「对啊,那次也是意外。」
我退了一步。
「记得没错的话,以前还发生过其他各式各样的『意外』对不对?」
她又继续逼近。
「对啊,回想起来几乎数不清。」
「……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瑟拉用眯成凤眼的目光扎在我身上。感觉她那一根一根长长的睫毛,都扎到我心里头了。
「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啦。我从来………………没有故意那样。」
嗯,虽然刚才我脑海里像机动神脑的片头一样闪过好几个少女,可是我应该没有故意才对。
「你回答时怎么会停顿?看来你自己心里有数。」
糟糕,瑟拉察觉我心慌了。
「我一次也没有抱着下流想法做出那种事。」
我再度断言。
「哎呀,你改变用词了呢。这是不是代表你对『故意』有印象?」
唔,的确,比如掀大师裙子那一次,我就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故意惹出意外。
因为我想起那件事,才忍不住改变说法。
瑟拉个性耿直不说谎。
大概正因为如此,她才对改变用词以避免说谎的做法很敏感。
再谈下去,我似乎替自己挖出一座前方后圆坟规模的坟墓。
「总、总之,后来春奈用双腿飞踢踹了我,然后就倒地变成这样了。」
「……哎,毕竟你从刚认识时就是恶心的超时空变态要塞了,事到如今我也不会讶异。」
为什么超时空变态要塞会成为公认的用词!春奈八成背地里都那样叫我吧。
「那么,最近春奈有出现什么生病的征兆吗?」
「我从早上就在观察她的模样,不过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原因果然在于被恶心的你亲吻,不是吗?」
哪有可能因为接吻就生病——等一下。
我将手凑在下巴,嘟哝着思索起来。
肠病毒。
会带来发高烧的症状,感染力又强的病毒。
就算病毒跑来陪了友纪一夜的我身上也不奇怪。
换句话说,春奈这种症状,会不会就是肠病毒造成的?
「啊,不过我心里倒不是没有底。」
虽然无法确定,但病毒有可能是我带回家的。
可是,症状会出现得这么快吗?
病毒应该有所谓的潜伏期吧。
「你心里有底吗?」
原本逼近我的瑟拉迅速抽身了。
「你为什么要后退一步?」
「没事。我担心会不会光待在你旁边就感染到某种步细菌。」
瑟拉边说边捏住自己鼻子。
「呃,细菌没有味道吧。」
「……不是会臭吗?」
「才不臭啦!你在问我『不是会臭吗?』的时候就等于承认没问题了!假如会臭一闻就知道啦!」
「既然原因是出在感觉会臭又不臭,但还是有点臭的步细菌上面——」
「你不要讲得像辣油品牌一样啦。结果你还不是在嫌我臭!」
瑟拉忽然戴上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防毒面具。
不愧是忍者。也有准备因应细菌的对策。
「好了,现在有必要将你隔离。」
呃,要是感染力那么强,细菌应该早就在我们学校传染开来,为时已晚了吧。
「我已经死掉了,我想那种病毒不会在我身上生效就是了。」
「这是什么话,你以前有得过感冒耶。」
「咦?有吗?」
「你想嘛,我记得春奈曾经说要照顾你,就准备了类似流水面线的道具。」
「……对喔,有耶……不过麻烦你等一下。那次不是因为吃了你煮的菜吗?」
「……不会有那种事。因为我煮的菜完美无缺。」
「是我记错了吗?」
「毕竟能记清楚一切的人并不多。」
「那么记错的也有可能是你,不是吗?」
「……也对。」
「肯接受歪理是你的优点耶。」
「你在夸奖我吗?这样很恶心喔?」
瑟拉边说边笑得有些羞涩。
她戴着防毒面具时表情比较丰富。
每次看她露出笑容,我就觉得这家伙的表情比刚认识时丰富了不少。
再说我也习惯被瑟拉骂恶心了。
「啊唔唔……」
喔,春奈睁开眼睛了。
我猜她大概想喝水,就倒了一杯麦茶问:
「你没事吧?」
「步,你已经确认过她发高烧了吧?怎么可能没事呢。」
呃,话是那么说没错啦,不过「没事吧?」是在全身骨折住院时也会问的词,应该说那象征对病人的关心吧。
春奈稍微仰起上半身,并且在灌完我给她的麦茶以后把杯子还给我说——
「我被步传染到东西了。我好像得了布鲁斯威利病毒。」
「连你都说我是带原者喔?假如有得了会变成布鲁斯威利的病毒,那我也想感染啦。」
真不知道春奈讲的正不正确。
我总是不懂她说的话。
简直像春奈自己将手伸进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内容物的箱子,我却只能听她叙述感想。
然而,每当箱子里的谜底揭晓,事情往往跟她讲的差不了多少。
套入这次的状况来讲——关键词就是「传染」。
纵使我完全没有接触到关于布鲁斯威利病毒的讯息,既然春奈说她被传染了,那就大有可能是原因。
这个「天才」拥有足以令人信服的说服力。
要是换成早期的春奈,我会用一句「这家伙是在鬼扯什么啊……」就将事情带过,可是有鉴于她发明魔力永动机跟以往的功劳,我就不能像那样将事情带过,应该要好好地去理解她的想法才对。
「啊,真的有够难受。这是韦莉耶没有的混烂。大概是这个世界的混烂在把东西摸走时受到魔力感化才会从半熟状态产生缪——」
这家伙鬼扯什么啊……
我一点也听不懂春奈讲的意思。
「啊~好啦好啦。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我没有意思把话听完了。感觉像还不会加法就在听人说明因数分解。
「所以,步,你说你里有底是指??」
瑟拉从春奈的证词掌握不到大致情况,只好仰赖我。
「啊~你想嘛,之前友纪似乎得到肠病毒,我就去照顾她一整天,那种病毒的感染力不是很强吗?」
「虽然你在语尾用反问的口气让人相当火大,但我听说肠病毒很少因为亲吻这种程度的接触就传染。除非碰了呕吐物或排泄物——啊,因为你就是大便嘛。」
「不要用动听的嗓音讲那些肮脏字眼啦。其实在意外亲到春奈以前,我肚子还被她用力踹了一脚,当时我差点吐出来。」
「……好恶心。」
春奈皱了眉头,然后捂住嘴巴。
「是啊,差点吐出来的步实在很恶心。真令人同情——」
春奈吻到了差点吐出来的我。大概是因为那一点,才让她觉得恶心的吧。而且,瑟拉似乎也跟着想像了那个情境,防毒面具底下露出了惆怅的表情。
「……不是那样……我快吐了。」
「步!」
「包在我身上。」
我在瑟拉慌忙吩咐下,将春奈整个人抱了起来。
要是在这种地方吐,之后可不好打扫。得赶紧抱她去厕所。
春奈比友纪还轻。
哎,毕竟春奈的身高和体格都比较像小朋友,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
哒哒哒哒哒——我离开房间,一口气冲下楼梯。
友纪的房间离厕所很近,遗憾的是从春奈房间到厕所非得下楼梯。
下楼的振动将她逼得更加难受。
「啊唔唔……」
春奈的脸色变得更险恶了。跟无仁义之战中的松方弘树一样险恶。
我打开厕所的门,让春奈坐下来,然后轻抚她的背。
虽然勉强赶到厕所了,不过这过程要重覆好几遍可真辛苦。
果然是肠病毒害的吗?
这病毒也太有即效性了吧。
慢着。难道春奈刚才提到那些有的没的,是在表达这并非普通肠病毒吗?
「步,我们在客厅铺一床棉被吧。春奈恐怕只要吃任何一点东西就会吐出来。
瑟拉也跟着追下楼。
「也对。那样比较好。」
总之病好以前,就让春奈在一楼静养吧。
「春奈,睡一楼好吗?」
「开什么玩笑。不是软绵绵的床我怎么睡得好。不吐就行了吧?这才难不倒以娇柔为卖点的我——」
你这爱睡床铺的家伙。春奈气势不比平时,眼神却没有失去光彩。
我从来都不觉得你娇柔,虽然也不是娇柔就不会呕吐,不过春奈大概是不讲冷笑话就不爽快吧。(注:日文中「娇柔」和「不吐」同音。)
「那样你就吃不了正餐或任何东西了耶。」
要不吐就等于什么东西都不能吃。
摄取不了营养也是个大问题,然而对春奈来说,「吃」这项最大的乐趣被剥夺这点才是最痛苦的吧。
春奈像川平慈英一样地发出「唔唔唔……」的咕哝声,结果烦恼到最后——
「……要帮我在地板铺好几层棉被喔。」
如我所料,她似乎妥协了。
铺满棉被当床铺。假如那样就能解决,要铺多少我都乐意——可是春奈的睡相差到连头和脚都会颠倒。
就算把棉被叠起来,也只会被她躺得整床垮掉吧。
「好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刚才光看着我和春奈互动的瑟拉小姐有问题要提出。
「嗯?」
「肠病毒透过飞沫感染的距离,是在呕吐物十公尺以内。万一春奈已经感染——」
「表示也有可能传染给所有进厕所的人啰?」
肠病毒现在有可能已经从厕所飞散到走廊上,而且我们也已经吸入体内了。
「虽然我有戴面具——也不知道有多大效果。」
「哎,毕竟是我把细菌带来的,你有可能已经染上了,要不然就是肠病毒对你无效。」
啊,印象中细菌和病毒是不一样的耶。也罢。
「不能一概而论喔。」
「春奈?」
她拚命想起身,不过好像还是使不出力气。
「我刚才也说过,这是韦莉耶没有的病毒类型。」
对喔,即使听不懂之前的说明,那一点我也有隐约理解到。
「然后呢?」
「因为病毒在我体内突变,所以已经可以想成和原本不一样了。」
不愧是天才。就算不用试管或显微镜观察,光是感染就可以理解病情和导致生病的病毒是怎么一回事。
………………有那样的天才吗!
「原来如此,所以才几乎没有潜伏期啊。就算当成肠病毒,之前我也觉得从感染到发病的时间不太对劲。」
「那不就表示已经变成完全不同的病了?」
那样也有那样的困扰。
哎,虽然当病因出在病毒上时,要痊愈大概就只能等时间经过了。
等一下喔。
这不就代表,连是不是透过飞沫感染都不确定吗?
万一它突变成会透过空气感染的病毒呢?
感觉好像会非常棘手。
「啊~好难过。没有可以抵抗病毒的药剂吗?」
春奈一边捂着额头,一边大发牢骚。
「理应刚诞生的病毒根本不会有抗生素可以用吧?退烧药倒可能有。」
「连有没有效都不能确定吧。」
既然不清楚病毒的底细,那倒无法否认——
「不然,要不要去医院?」
病这种玩意,请教专家最妥当。
不过这说得准吗?
会有专治魔装少女的医生吗?
不对,春奈也是人类。就算在这个世界投医,应该也不成问题。
简单说,只要跟医生讲她感冒了,再拿个适当的处方就行。
「请等一下,你打算让突变后的不明病毒散播到街上吗?」
瑟拉的意见也有道理。
这种病毒是只会传染给魔装少女,或者早就受感染的我们只是还没发病呢?
我们什么也不清楚。
正因为什么都不清楚,就无法采取行动。
「……看来还是只能静养吧。」
「不过,要是将棉被铺在客厅——」
「啊,有可能会传染给优。」
「若是和肠病毒一样,共处一室并不至于构成问题——但如果产生突变,也无法否认感染力有可能变得更强。」
「你是说,也有可能透过空气感染?」
「嗯。」
瑟拉果然也和我持相同意见。
假如会空气感染,就要赶快封锁才行,否则要爆发天大的疫情了。
「唔~」
关于这部分,春奈也只能默不作声。
「总之,只好把她和优隔离开来吗。从二楼到厕所来回挺麻烦就是了。」
我和瑟拉也就罢了,我不希望连优都染病。
别让春奈睡在一楼应该比较好。
「无所谓」
优在这时候出现了。
虽然我不知道优是什么时候就在了,不过她正帮待在厕所的春奈轻抚背部。
「共患难」
「优,你——」
她不想一个人躲在安全范围内。
既然大家都有危险,自己也要投身当中。
很像是优会有的举动。
毕竟大家都已经进入到有病毒的区域范围了,事到如今再隔离也没用——优似乎是在主张这一点。
春奈似乎对优的举动感到高兴,整个人霍地起身——
「好,那就来准备吧。在开口前动起来。」
春奈拍了拍手。然后,她又腿软瘫倒了。没办法站就不要逞强啦。
——话说为什么是病人在指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