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nage 899 6th revolution 12th day
沙蓝德无政府王国首都艾尔甸第四区
“——优安。”
“优安。”
“……优安。”
是谁。谁在叫我。
是我熟悉的声音。
很是怀念。
“优安。”
啊、想起来了。
父亲。
“没错,是我啊,优安。你怎么了。”
怎么了——
没怎么。又还能怎么样呢。父亲你才是,出什么事了吗。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身影。你在哪里?
“我就在这里呀。”
可是、这难道不奇怪吗。
父亲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从Morality时代便与丹尼斯·桑瑞斯志同道合的卡雷尔·施佩克纳,某一夜,中了当时与秩序守护者处于敌对关系的族“顿达德·海涅尔”的陷阱,与五名队员一起被三十多名恶徒包围,在带走二十三名敌人的性命后,惨遭杀害,并被分尸示众。
“是啊,优安。我已经死了。”
见过他的人都评价他为“火一般的男人”。我果真是他的儿子吗,幼时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
“因为你更像你妈妈。在你快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你不记得吧。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
您不也已经死了吗。
“是啊。”
那么,为什么?
“你指什么?”
本该已经死了的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
“没想到,你还挺笨。”卡雷尔·施佩克纳发出似曾相识的豪爽笑声,“——因为你也来了啊,优安。来到这一边。所以我们才能交谈。”
骗我。
“没有啊。”
你是谁。你不是父亲。但是、我认识你。你到底是谁。
“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
“是我啊,优安。啊,是不是应该叫你副长比较好。因为你又死板又爱唠叨。”
莫非是——焰?
“是呀,好久不见。”
为什么你会、
“不对,优安。不是我来见你,而是你来这里见我。”
这里……?
“是啊。释拿也在这里。出来吧,释拿。”
“优安!你过得怎么样?……这个问题很没意义呢。毕竟你都到这里来了。”
释拿……你……
“别一副难过的表情嘛。”焰微笑道,“说来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在这里过得还算开心。”
“是呀是呀。”释拿的声音明亮欢快,“在这里,没有任何危险!”
“我们还有了孩子。你看——”
听到了婴儿的声音。
“这是我的孩子……感觉有点害臊呀。”
“焰这家伙,也变成了个好爸爸呢!比起妈妈,他更喜欢小宝宝哟……”
“哪有这种事。你当然是最重要的啦,释拿。”
“真的吗?”
“当然啦!”
……别说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变得热闹起来了呢。优安,你到这里来——”
“是呀,你爸爸也在。啊,对于优安来说,可是有两个爸爸呢!两人都在所以——”
……拜托别说了。
“对了。来见见总长——这个称呼在这里不是很合适啊。”
……求你了。不要。
“优安。”
啊啊啊。
不行了。义父啊。唯有你。请不要。求你了。
“怎么了,优安。你太累了吗。已经结束了哦。”
没有结束。我下过决心。要活下去,不能死。这是我的战斗。
“已经足够了,优安。你的痛苦马上就会走到尽头。你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别安慰我。别装慈悲。别迷惑我。你有问题。你不是义父。绝对不是。
“你若这么认为倒也无妨。我并非不能理解你的心情。”
你不会理解的。你不可能理解。我也不会让你理解。
“你打算独自一人行走到什么时候,优安。你差不多应该注意到了,我们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你不管怎样也不是独自一人。”
闭嘴。给我闭嘴。别用那声音说话、别用那表情——啊、我看得见,你的面容。如太阳一般满含慈爱与威严、义父的面容。义父面露微笑伸出手来。若是握住那手,想必会无比愉快。够了,结束了。这场战斗没有胜利。必将在某一刻失败。我所做的仅仅是拖延。没有任何意义。如果那里有你们存在,那我便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我也去那里吧。我不再是一个人。终于可以不再是一个人。谁来抱住我。好冷。好冷啊。
我一直远远地看着。作为凰州难民的罗叉、焰、珐琉、释拿。他们总是在一起。罗叉一刻也不曾放开手中的剑。即便是在银之城寨中,也时常用他那不稳的眼睛探寻敌人。没事的,焰总是笑着这么说。珐琉则安慰释拿,庇护着她。我一直藏在阴影里窥视他们。那时的我,肯定是一副贪婪羡慕的表情吧。我想要与他们亲近,又讨厌自己这么没志气。从幼年开始便处于严峻的逃亡生活之中,被生存竞争逼迫着变强,终于来到艾尔甸的他们是可怜的。然而每当我看到义父对他们的疼爱,便会胸中不忿。你们所处的位置本来是属于我的。这么想的自己是如何的气量狭窄、令人反胃。
我太弱了。
怠惰而又懦弱。
必须要变得更加强大。
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曾有一个马戏团来访过艾尔甸。在铁锁休憩场。据说其中还有巨人族。太想去看,于是缠着父亲。“怎么了,优安,嗯?平常的你是不会这么任性的呀。爸爸我有工作要办。要去惩罚坏人呀。”“但是、我想看呐。那可是巨人族哦。错过了就没有下次了。”“爸爸我今天也有必须要对付的敌人呀。听话,优安。你是个乖孩子对吧?”
“——什么?巨人族?唔。那我带你去吧。”
公园中人山人海。男人把我抗在肩上,于是我便看见了巨人族。
“别怪卡雷尔,优安。他就是那么耿直的男人。同一时间脑子里只能装得下一件事。”
“我明白。爸爸是个好人。是个、很好的人——”
“别哭呀。”
他的大手抚上我的头。
“没有哭。我、才没有哭。”
“是吗。那就好。唔。看样子还有其他的杂耍,去看看吧。”
在你一言未留便离开之后,我偷偷地哭了一次。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并非独自一人。只是我自认为自己孤独罢了。不、其实我自己也早就明白。正因为我并非独自一人,所以才能活到现在。正因为我并非独自一人,才想要去保护别人、想要贯彻正义。正因为不是一个人,所以才能够变强。若我一直是孤单一人,恐怕早就崩溃了吧。
父亲。义父。焰。释拿。埋头向前冲锋牺牲自己性命的众多同志。死后也是无法与你们相见的。我不相信有什么死后的世界。我会沿着你们开辟的道路独自前行。到头来,大家、都变成了独自一人。但我并不感到寂寞。一想到这是你们一路走来却未能得偿的道路,我便获得了一步一步前进的力量。
还愿意听从我这愚痴之人的人们,若你们还留得性命,便竭力挥舞义之长剑吧。
罗叉。给我好好扛着。不要退缩。坚持住。
珐琉。我曾喜欢过你。我曾仅为你奉上我的恋心。愿某一日,能出现一个比谁都更加爱你的人,在这份爱之下,愿你成为世间最幸福的人。直到那一日为止,我都绝对不会死。这是我最后的一次任性。
多玛德君。梅隆君。不管是哪个名字,都只是个玩笑。我想提一个不合情理的要求。我一直都相信你,拜托了。尚未成熟的罗叉和珐琉,还有我那些无可替代的朋友们、同志们,拜托你引导他们吧。就算我不说,你也会这么做的吧。我相信你。你值得信任。啊——
差不多了吧。
好冷。非常冷。想要解脱。似乎马上就能够解脱了。很简单。
“你要放弃了吗?”
谁。这又是谁的声音。无所谓。是谁都无所谓。对啊。放弃。我想要解脱。
“不行。”
不要管我了。
“不,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休息。
“我不会放弃。”
我……?
“是的。我的战斗还没有结束。至少绝对不会因我自己放弃而结束。”
原来如此。
你其实是——
涌起了一阵笑意。因为不剩一丝力气,所以并笑不出来。但能感到横膈膜在震动。是这样吧。
你其实就是我。
就连我自己都被吓到了。这个一根筋、缠人、执念极深的我,真是无药可救。
“怎么了呀,优优优安安安安……?”
这是SIX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虽然我在渐渐衰弱,但还活着。
SIX就在近处,蹲着,抓着我的下巴,抬了起来。我的眼睛虽然睁着,却无法聚焦。什么都看不清。不管你如何辱骂我,不管你问我什么,我都无法回答。各种形式的羞辱,我都不会做出反应。疼的话便叫,无法忍耐的话便呻吟。仅此而已。
“真是无趣啊,优优优安安安安——你是想让本人这么说对吧?”
我不作答,不作想。只是活着。
毫无意义的战斗,即便如此也要继续下去。
这便是所谓的因果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