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顺利。
前天让卡塔力和露西搭档,结果冲得太猛让阵型出现了漏洞,蜂拥而来的异界生物被莎菲妮亚的爆雷索和由莉卡一扫而空,至此为止还算凑合。但因为由莉卡的位置变动,又在后方产生了缝隙,被敌人逼近过来,为了补救这边,皮巴涅鲁不得不退回来,前方又变得薄弱被趁虚而入,队伍只好后退到狭窄的通道里才想办法解决掉。反正也没有人受重伤,结果好一切都好——虽然这么想的确会比较好受,但是这种态度可是没法更进一步的。为什么大家就是不明白这一点呢……?
至于昨天,则出现了以前从未见过、像巨大的球体一样在地面上翻滚移动的异界生物。这种家伙恐怖到不管是莎菲妮亚用魔术烧、皮巴涅鲁用雌雄对剑砍、还是由莉卡用极限九手棍打,都无法对其造成任何影响。就算逃跑也会被追上,要是打游击战又容易吸引到其他异界生物,因此不得不正面对决。真的是幸好多玛德君也在。敌人一共有五只,一只被莎菲妮亚的白魔术彻底变成了两截,但魔术并不是能够毫无顾忌地使用的,在地下城中,声势浩大的大型魔术很容易成为双刃剑。如果引起塌方,所有人都得葬身于此。因此,足以称为是ZOO中攻击力最强的莎菲妮亚,在队伍的主要战场——地下城中相当受限。不过,对于攻击力第二的多玛德君来说,只要有能让他挥动大剑的空间,就能够发挥出全力,并且比起魔术,更适合连续作战。园长在与不在,对于队伍来说就是天差地别。如果没有多玛德君,剩下的四只恐怕就无法解决掉了。这么说来,既然以多玛德君的状态无法时常与队伍同行,继续探索D3岂不是相当危险。一般而言,是会这么想的吧,没错吧……?
这天晚上,大家在多玛德君家中聚餐,顺便开个会。
会议的论题便是是否要继续探索D3。
“呀,当然是要继续啦。”
“好不容易我才差不多习惯了……”
卡塔力和露西都无条件支持继续。
“但系,如果再发星今天这样的系,多玛德君又不在的话——”
由莉卡主张慎重行事。
莎菲妮亚也表示支持。
“……是啊……如果我能更加高效地使用魔术的话……不过,现实问题就是,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进步的……”
“那就靠气势,气势!靠气势挺过去!”
“这就是汉力吧!”
“……我又不是男人……”
“你错了,莎菲妮亚!与性别无关!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气势足,都能走上汉子的道路!”
“……我不想、走……”
“什么!”
“卡塔力!不要一边吃东西一边薛话!真系的,从刚才开洗就——”
由莉卡拿桌布开始擦桌子,卡塔力变得垂头丧气。“……真、真是抱歉。”
“我觉得——”
没有想到皮巴涅鲁会自己主动开口,稍微有些惊讶。
“多玛德君是必要的。我不希望任何人死。”
“咕。”
啾立即表示同意。
玛利亚罗斯摸着啾松软的毛发,注视着多玛德君。
“我也觉得必须得有多玛德在才行。”
在这之前多玛德君明明一直都是很困的样子,现在却突然睁大眼睛吊着眉毛。“我没问题,最近状态还不错。本来我就是打算要去的,只是你们不让我去,我才休息。”
“没有在……勉强自己……?”莎菲妮亚的表情看上去都快哭了。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看着太可怜了。被那种眼神注视着,他就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没有。”多玛德君像没事人似的,“我可不会把做不到的事说得能做到,这样没有意义。”
“园长都这么说啦。”
总觉得自己的态度也变得暧昧起来。大概是因为玛利亚罗斯的心中,也更愿意相信多玛德君没有问题,身体健康。实际上也不至于不相信,只是有些不安。也许是被看穿了心中所想,晚餐过后,多玛德君久违地提出要进行练习。玛利亚罗斯先是拒绝了,但兴高采烈的露西马上就从客厅中飞奔而出,因此不得已也来到庭院,以一对一、二对一、二对二、三对三的形式进行训练。莎菲妮亚准备了饮料,犒劳休息中的同伴。虽然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与露西进行一对一,经历了一番苦战,最后总算是拿下了一局。这也是因为只是训练罢了,如果是真刀真枪就会输。玛利亚罗斯在露西面前,没有任何优势可言,而露西又完全没有打倒玛利亚罗斯的意思。
让人心烦的是,露西完全没有自觉。他似乎还以为自己就算使出全力,也无法达到玛利亚罗斯的水平。
“我总有一天,一定会成为能够保护玛利亚桑的男子汉……!”
训练结束之后,被他这么说了这么一句的瞬间,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内心的外壳像是被砍了一刀一样。此时的回答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因此玛利亚罗斯露出笑容,轻轻地捅了一下露西的肩膀。
“你要是能早点变成那样就帮大忙了。如果你能变强,相应的我也就轻松了。”
“明、明白了……!”露西的双眼闪闪发亮,不住地点头。
好的。挺过来了。
——真的吗?
搞不清楚。心中虽然仍有隔阂,但的确有一种告一段落的感觉。
我在各种意义上,都小得不像话。不论是身体,还是心胸。心眼小,步幅也小,什么都小。这不是早就心知肚明的吗。甚至一点一点进步对我来说都很难。
既然如此,就能够止步不前吗?
明天比起今天,一定、必须得有所进步——不一定非得要这样吧。如果不想进步的话,那就保持现状也好。只是,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再往上爬一点。这是我的意志,我的愿望。就算全是白费力气,我也要挣扎一番。
大概,结果也只会不断重复罢了。强迫自己不断延长这一循环,每体会一次,便感到沮丧消沉。甚至也曾觉得心生厌倦,想要放弃。
如果我还是孤独一人,恐怕在停下脚步之前,就已经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正因为我不再是一个人,如今才能够想办法一点点向前迈进。
虽然心中仍有迷茫,但还是有明天仍抬起头来面对前方的觉悟。
明明如此,可又为什么如此不安?
关灯侧躺在床上,胸口像是被揪紧一样。
咬着嘴唇,把头埋在枕头里喃喃低语。
“……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的确发生了不少。体会到了许多、也思考了许多。虽然什么事情都没有搞定,甚至都没有能够顺利解决的预感。不过,与之相应地也有所收获,和大家交换了意见,还进行了充实的训练。要让我来说,应该是开心的。今天是不错的一天。
可这种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抱紧枕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到底是少了什么?
“……因为寂寞?”
嘟囔了一句,便抬起头来。
“哈……?寂寞——为什么要寂寞?谁寂寞了……?”
不知道。
完全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为什么?怎么会?
那家伙的脸浮现出来,消之不去。
“——看来相当谨慎呢……”
好几次发现了那个身影,正确来说总共有三次。
那家伙穿着如同将世间各类污浊集中起来结晶化形成的黑衣,看上去像是人类,至少能够确认他长着两条腿,不过看不清容貌。戴着像是夜视镜的大型护目镜,能够望见透镜的反光,因此推断应该无误。整体打扮就像是以艾尔甸下水道为巢穴的沟鼠族一样。
那家伙跟踪着那朵天下无双的蔷薇,从远处窥视。暂不清楚是否整日都是如此。不清楚理由,目前为止似乎仅仅是看着而已,也没有试图靠近。莫非,那家伙已经注意到他了?说不定就是因此才保持警戒,不去接近蔷薇。
他已经布下了网。
只要那家伙胆敢伸手试图折下那朵蔷薇,他便会立即行动。
真的好想待在蔷薇的身边,片刻不离左右。
他站在王立中央图书馆的楼顶上,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不,这样不行。”
那家伙大概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也明白自己已经被他盯上了。如果他出现在蔷薇的身边,也许那家伙会收手,但这肯定只是暂时之举。等有机会的时候,那家伙恐怕会再度现身骚扰蔷薇。只要有这个可能性,他应当选择的处理手段就已经注定。
将可能危害到蔷薇的毒物,彻底排除。
他与蔷薇之间的距离通常保持在一百美迪尔左右。在这个距离下,蔷薇和他的同伴们当然不会发现,而他的目标应该也难以察觉到他的位置。
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摩拳擦掌,静待那家伙现身之时。
“不过,不能与你见面实在是太难受了。”
奇怪的是,比起前一阵子要好受了一些。
大概是因为眼前有着明确的目标吧。
就算说是好受了一些,当然也只不过是相对的,痛苦依然折磨着他。
“好想见你一面。如此想念,却因爱之故,不得相见。哼、哼、哼……”
连自己都觉得这笑声是如此的空虚。
他咬紧牙关。
“——没错,这正是所谓……极限爱。”
“那个……玛利亚桑。”
早餐时,桌边的露西战战兢兢地向这边窥视。
玛利亚罗斯用筷子戳着露西做的煎鸡蛋的蛋黄部分。
因为他是新手,早就有会变成这样的预感了。
好硬。
太硬了。
蛋黄煎到胶状,刺破表面便会缓缓淌出——玛利亚罗斯喜欢的是这种火候。然后再滴上几滴酱油稍微搅拌一下,将切碎的蛋白浸在其中就着白米饭一起吃。这是最棒的了——应该说,除此之外的食用方法都是异端,不予认同。绝不,不论怎样都绝不认同。
“怎么?”
“啊、不……”露西低下头,“难、难道……生气了?”
“生气?你说我?”
玛利亚罗斯将蛋黄戳得乱七八糟。
硬。
好硬。
太硬了。
停下了手。
“没生气。完全没有。一丁点儿都没。”
“是、是……是吗。没、没生气就好……”
“我为什么要生气?就因为这么点事?”
只不过是有些没睡好。
没什么、完全没关系——
实际上,今天对D3的探索的确不能说是失败。因为没睡好,身体状况不佳,下意识地格外小心谨慎,结果反倒对工作产生了良好作用。大抵上,也的确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得意忘形就容易遭灾。
晚饭之后,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随后皮巴涅鲁也坐在了旁边。
“你没有精神。”
“……嗯?是么?啊哈……”
一不留神就打了个哈欠,慌忙捂住嘴。
“不知道为什么,昨晚没睡好。”
“晚上·还训练吗。”
“嗯……今天要不算了吧?。”
“这样也好。早点睡。”
“是呀。嗯。我知道。”
话虽这么说,在洗完澡之后,还是在客厅中徘徊。
多玛德君躺在沙发上开始打鼾,啾最近专心于编织,而皮巴涅鲁则在小口地喝着酒。露西对着皮巴涅鲁说着什么,虽然听得见,却完全没有听进脑子。
被皮巴涅鲁和露西好几次奉劝最好回房间去睡觉。
“是哦。嗯,马上就睡。”
不想变成一个人。
躺下来,蜷起身子,两手抱住双腿,虽然在发呆,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我不愿让这段时间结束。
与大家同处一室,感觉能够舒畅一点,可胸口依然发闷。
如果再变成一个人,肯定就只剩下苦闷了。
半夜十二点过后,皮巴涅鲁、露西和啾都离开了客厅,临走之前又叮嘱了自己一遍,回答了一句我也马上就睡,却也只是敷衍。
从自己的房间和多玛德君的房间中,各拿了一条毛毯。将多玛德君的毛毯披在他身上,随后自己也钻进了毛毯中。
躺在沙发上,就这样和多玛德君脚抵着脚睡吧。
仍是睡不着,辗转之中,还踢到了几次多玛德君的脚,不过这应该也不至于把他吵醒。
如果由莉卡和莎菲妮亚在的话……还有莉琪——不行。
必然还是无话可说。
因为连我自己都搞不懂我到底怎么了。
试着“呜哇”地轻轻喊了一声。
轻轻喊,难道不矛盾吗。
我这个人真是奇怪。
怪得让人感到困扰。
不过,不经意间似乎就睡得死死的了,因此早上的时候倒是意外地清爽。
今天没有去地下城的预定,而是约好了要去收容所。还要去奴·贝尔·阿迪菲特·维德买点心,先前也预约过了。
十一点从家出发,途径奴·贝尔买了蛋糕,继续向收容所走去。
一路上分外地在意周围的情况。
感觉好像被人盯着一样——怎么可能。
真的没有吗?
没有吗。
似乎是没有,
真的没有……
“——等等。”
这样不就好像是,我希望有谁盯着我一样吗?
“才不会呢。”
低下头不看四周。不行,这样会很危险的。那就只看前方,全力只顾奔走。
“怎么可能嘛。”
是的。集中注意走路。
“不会不会不会,绝对不可能的。”
尽可能快地前行,像风一样行走,干脆直接跑起来吧。跑什么呀,不嫌累得慌。那这么快地走就不累吗?就不能像平常一样慢慢走吗?
“那样的话,就会心神不宁。”
抵达收容所的时候刚好是午餐时间。
午餐时间。
心口猛地一抽搐。“——烂透了。”
与午休中的莫莉和佩尔多莉琪一起用完午饭,一边吃蛋糕一边喝茶,一个小时便转眼即逝。那两人和往常一样,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因此玛利亚罗斯的表现应该也和往常一样吧,有这个自信。
回家的路上也得聚精会神以免分心。
回到家中,发现只有啾在家。
“……大家去哪儿了?”
啾歪着头,伸手指向某处。“啾。”
“啊,多玛德在房间里?”
“咕。”
“其他人呢?”
啾又向另一处示意。“啾。”
“出门了啊。”
“咕。”
“唔。搞什么嘛,都没告诉我。有什么事的话,跟我说一声也好呀。明明都告诉他们我的事马上就能办完了。这是不是在欺负人啊。”
“啾。”
“不管了,真是的!我要睡午觉了!”
玛利亚罗斯倒在客厅的地板上。啾靠了过来,便伸手抱住他,将脸埋在松软的毛发中。贪求着这种幸福感,暂且闭上眼睛,一定马上就能入睡——虽然心中如此乐观,事实却并非这样。
“睡——不——着——”
手脚乱蹬了一通,然后被啾摸了摸头。
玛利亚罗斯跳起来直跺脚。
“你当我是小孩儿吗。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去保养装备吧。没错,就这么办。
“啾呢?继续织东西?”
“咕。”
“那么到我房间来织怎么样?”
“咕。”
在房间中拆开小型强弩,将各部分零件清洗干净又重新组装起来,又检查了一遍剑和连身衣的状况,顺便确认了一遍哈蕾慕·戈登的储量。
啾一直坐在床上低头编织。偶尔将那身影纳入视野,表情便不禁缓和起来。
玛利亚罗斯点了一下头。“——嗯,这个休息日过得还算不错。”
傍晚,皮巴涅鲁和露西带着卡塔力回来,由莉卡和莎菲妮亚也来了,叫醒多玛德君,大家一起吃了顿饭。由莉卡和莎菲妮亚原本似乎打算回去,试着邀请她们今晚留宿,她们立即答应了。
三人一直聊到深夜。
多亏如此,寂寞感稍微减轻了一些,也没有心思去想多余的事了。
话说,原本就不该寂寞才对,独自一人的时间根本就没多久。
“……真是搞不懂。”
睡前这样嘟哝了一句,被莎菲妮亚询问:“……怎么了?”
“哎?啊……嘛,说不清。”
“……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嗯……所以都说了,说不清嘛?”
莎菲妮亚轻笑了一阵,没有再多问。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再度开始对D3的探索。只不过休息了一天,异界生物们的势力分布就彻底改变。恰好碰见了神圣帝国同好会的人,便彼此交换情报。据说昨天在异界生物之间发生了大战,被卷入其中的翠玉血盟有二十三人丧生,虽然已经从D3撤退,但接踵而至的是整个族面临解散的危机。哪怕是生还者中一大半都转投了铁心脏协会,人称“女杰”的翠玉血盟盟主菈菈·帕帕拉齐仍口气强硬:“——不管怎么样,看来这里都会清净一阵子了,虽然我们还打算再坚持一下。”
顺便一提,D3中的异界生物之间的战斗被称作“激震”,仅为人所知的就发生过七次,所以并非多么稀奇。话是这么说,这对于入侵者来说依然是重大事件,相当使人受挫。毕竟这么一来,至今为止积累下来的经验与成果就算是全部白费了。不过另一方面,弱小的异界生物被淘汰,存活下来的异界生物也大多在战斗中被削弱,反过来这也是趁虚而入获得大量收获的好机会。
这一天ZOO仍是慎重地进行探索,发现了众多新种类的异界生物,并缴获了不少珍奇的战利品,收获颇丰。
晚上由皮巴涅鲁陪伴进行训练,再加上露西,啾也过来帮忙。至于多玛德君,刚吃完晚饭就立马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看着皮巴涅鲁的剑招,突然,有一种抓住了什么要点的感觉。这并不是错觉,之后与露西的一对一战斗,三战全胜。其中一次稍微有些辛苦,剩下两次都是压倒性的胜利。看来是领悟了二刀流的窍门。不要将左手右手当作两个分离的个体,而要将左右融为一体,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之前总是心想要让两手都能熟练使剑,想得太多,便太过勉强自己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如自己所愿,总认为这实在是太难了。做不到,做不到,一旦这么想了,本来能做到的事便也做不到了。虽然过于自信当然不好,但至少还是应该对自己有一点信心的。就算这样,这对于我来说,也绝非易事。
这股疲劳感让人感到充实,看来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很困哦?我可是相当的困哦……?”
在床上翻来覆去。
“呃啊……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真是……唔……哇……”
蜷着身体、让被子盖住头,但这样只不过是让自己更加难以呼吸而已。
露出头,盯着天花板。
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难受。”
到底为什么这么难受啊。
“都怪你。”
本想说出名字,还是放弃了。
又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不行,我才不要想这些东西。”
明明是这么棒的一天。
没有任何让人不满的事。
实在是睡不着,半夜去了一趟客厅。多玛德君不在,估计是回自己房间去了吧。虽然明白这样很不讲理,但还是感到火大。
“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
话是这么说,但总不能冲到他房间里去。喝了一杯水,回到自己房间。结果一直到早晨为止都闷闷不乐,真是烂透了。
第二天对D3的探索则有些草率。原因与其说是没睡好,更多的是昨天通过训练学到的窍门使得玛利亚罗斯想要好好表现一番。万幸没有招致失败,但还是需要反省。对我来说,只要在计算个人战斗力的时候把自己也算进去,就等于是大意自满。应该在把自己当作零的前提下考虑战术、尽量避免出现连我这种人也得顶上前线的状况。确立战略战术,这才是我的工作,应该将精力全部集中于此才对。
不管告诫多少次都还是不明白,总是不长记性的自己真是丢人。不过,还是得打起精神,毕竟总不能自己丢下自己不管吧。
“——难道说,我稍微变强了一点?”
姑且算是没有消沉,甚至还打算明天再加一把劲——直到洗澡为止都还这么精神。可刚一躺在床上,便有些想哭。
“……啧,才不会哭呢。”
最近尽量避免每天都训练,D3的探索也很劳累,还是隔上一两天训练一次、好好体会每次训练的成果之后再进行下一次比较好。不过,如果今天也训练过就好了,累得筋疲力尽的话,也许就不至于这么郁闷了。
“不过,昨天不就很累吗……?”
就算是现在,身体也相当疲劳。
“……看来不是累不累的问题啊……”
不禁皱起眉。
“那么,又到底是什么问题……?”
胸口发紧。
不仅如此。
头部还感到眩晕。
“……为什么?”
用两手捂住嘴。停,到此为止。
最好不要再想了。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的状况怎么都无所谓,就这样放着不管吧。但是——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
就像上次一样——那个人——库拉尼那次一样,因为我的缘故,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实在是太奇怪了。再怎么说,也不该这么久都不露一次脸。这段时间,甚至都感觉不到他藏在某处偷看自己。这也太奇怪了吧。呀,一般而言,也许完全算不上是奇怪,但是这毕竟、你看、对你而言就完全不同了。反正你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不是正经人?
我又了解你什么了?
什么都不了解。
比如,午餐时间里面是怎样的状况、之类的。虽然能看出来同伴们都很喜欢你,不如说是都爱着你,但毕竟没有直接的了解。
就连你每一天是怎么生活的,我都不知道。
在哪里、怎么睡的?
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吗?
就连这些事都不知道。
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
也许你也在某处看着这片星光稀少的夜空。
实在是难以想象那个情景,摇了摇头。
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难道我的肺缩小了吗,光是这样就感觉被撑满了。
“——啊……”
咬紧牙关忍耐下来。
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左手手腕在闭着的眼睛周围擦拭。
右手抓紧了床单。
还是没能忍住。
“好想见你啊。”
没错。
想见你。
想要与你面对面。
必须、与你再会。
如果不能与你见面,我又是为什么。
为了什么,我才。
到了这种地步。
哪怕是变成了这副身躯,还要苟活于世?
都是你。
都是因为你。
仅仅是因为你。
我从你的奸计中逃生。你将我母亲的六十七岁大寿“欢喜之日”化作了悲剧之日。你在我招待客人的酒中下毒,我没有预料到你竟会做出这种事。因为你的心是那么柔软,怎么会去杀人呢。难道你就被逼到了如此地步吗。那是你招致的破灭,你赠予我的礼物。绝望、憎恶、我怀着这些情绪逃跑了。我只求带上你,其他东西都可以舍弃,但这并不现实。除你之外,还有四名仆人跟着我,乘着马车,我逃跑了。
那是世间至美的逃亡。
我所追求的正是那样的美。
若是可能的话,我宁愿被对你的爱与憎恨无数次地切碎内心,同时永远持续奔逃。
然而这愿望也被断绝了。
卑鄙、凶暴、如同野兽的山贼,袭击了我的马车。
仆人们瞬间便被沾满铁锈的剑刺杀,我和你被带到马车外,然后,我是怎么做的?
我跪在地上,拼命哀求:所有的钱都可以给你们,只求你们千万不要碰这个人,求求你们了。
我像疯了一般试图庇护你,然而就算我那样做,山贼们也不会听。即便如此,我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恳求那帮野兽。
野兽们嗤笑着用剑刺穿我的肩膀、腹部。即便如此我仍抓着试图杀死我的野兽哀求慈悲。野兽们发出尖锐的大笑。伴随着疼痛,我亦感受到了喜悦,因为我那时已经心中有数。
我是做出滑稽的行为,从而惹那些野兽们发笑。
我并未对你发出信号,但我能够确信。你并不仅仅是温柔,还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你愿意,足以和任何人斗智斗勇。
果然,你趁机逃跑了。
几只野兽立即去追你,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功逃脱。
在那之后就是我一个人的故事了。
野兽们被你的逃跑扰乱了计划,因此而出现的空隙对我来说是至为贵重的良机。虽然我身受数道重伤,仍是驱使着我的炼金术产物,想办法成功离开了那个地方。
我活了下来。
没有死。
说实话,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和尸体之间还有什么不同,即便是肉体变得像是被真正的野兽啃食过一样,我为何还留得一条命在。我就算早就死在路上也不奇怪,反倒是能够活下来才显得不正常。我失去了数个维持生命所必须的脏器,各种体液也流失了大半。真的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我还活着。
唯有一条能够想到的线索,那便是我的炼金术。
每一个炼金士都一定挑战过的梦想——不老不死,我也有过一段时期沉迷于此。我们炼金士被世人看作是半途而废的魔术士,这句话倒有一半可以说是事实。我自幼便按照自己的愿望接受魔术士的训练,然而却被判定完全没有资质。机术是魔术的变形,至于医术式我又完全没兴趣,因此我便只剩炼金术一条路。
我学习炼金术,将知识作为我与这个世界战斗的武器。动员起头脑中所有的知识,投入家财收集珍品,每一天都在生成、生成、生成。最开始有个老师,可他总是啰啰嗦嗦说世界的构造是禁忌,这种没有一点野心的老师立即便被我甩在身后。我独自一人学习,特别热衷于炼造出使人不老不死的万能药。实验对象则基本都是自己。当时的我无所畏惧,对自己亲手炼就的产物抱有自信,甚至确信它一定会有效果。也说过失败是成功之母这种不服输的话。
到头来,我的万能药还是没能完成。
我品尝到了挫折的味道,过于苦楚,因而断绝了念头。
理应失败了,然而也许,那无数次的药物试验,使我的肉体产生了某种变化。
我没有死。虽然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但伤还是得到了痊愈。只是,无法再变回原来的模样了。
的确,我过了一段如同野人一般的生活,但原因不在于此。
我的外貌完全改变了。
为此我不得不避开人们的视线。
清楚地讲,我变成了绝对不会被认为是人类、谁都不想看第二眼的相貌。
当然,我也会哀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这样又怎么活得下去——这种想法也不是没有过。
然而,我还是选择活下去。
因为我想起来。
我还有希望。
如今的我残留下来的,唯一的希望。
那就是你。
我在找你。
一直、一直、都在寻找你的踪迹。
终于发现了你。
自那以后历经几度星霜,你也改变了——不,可是,你果然还是没有变。
一眼就能看明白。
你那么特别,你是完美无瑕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改变。
我想要与你相见。
但是,要如何才能如愿?
我如今还是难以决断。
而且,身边还有头烦人的苍蝇。
我时而能够感到那冰冷的视线。流浪的生活赋予了我不输给野兽的直觉。我能察觉到危险,那是非常、极度、不合常理的危险。因此我逃跑了,我不得不逃。即便如此,我也仍未放弃。
唯有你,我绝对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