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06妖×魔
红跟眼前的男子对峙了良久。
正确来说,是跟他手上所拿的刀对峙。
男子穿着白色的外套、白色的衬衫与白色的长裤,有着一头了无生气的白色头发,死人般的白色皮肤。男子身材修长,瘦得仿佛枯树枝一样,酝酿出一种妖异的气息。
手上握着一把上了白漆的太刀。
刀身看上去就像是裹在一层朦胧的苍白光芒之中。
他非常强悍。
是个功力非同小可的剑客。
男子的四周散落着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的尸块。
一弯眉月高挂空中。
紧张的神情从红的额头上闪过。这不是硬碰硬打得赢的对手。无可奈何之下,红下定决心打破封印——
1
「好,到此为止。」
道场长低沉地喊了一声。
往来交错在道场内的刺耳竹刀声响顿时停了下来,门徒们先互相鞠躬行礼,再转向正面以及神前,也就是面向道场长跟神坛鞠躬,最后走到道场外围,开始脱下面罩、护手跟躯干等各个部位的护具。
热闹了一阵子,换好衣服的门徒全都回去之后,道场内变得像墓地一般宁静。
这是正值阴历二月,位于千叶县的一道流总道场。
一道流在全国有着数家分号,门徒多达数百人,是现代最大的剑术流派之一。
这里就是这个门派的总道场。
在这个已经熄灯、一个人都没有的道场里,出现了一名穿着白色剑道裤,提着一把真剑,五十岁左右的男子。
「是眉月啊——」
男子隔着木制格窗,对着夜空中的眉月凝视了好一会儿,随后一路走到铺着木质地板的道场中央,将手上的打刀插到腰间。
他就是一道流的道场长志村。
静静地唰一声拔出了刀。
彷佛沾了水般光滑的刀身从刀鞘中出现。志村就在这没开灯的道场里,挥起了摆好架式的刀。里头唯一的光线,就是从窗户以及入口处洒进的月光。锐利的刀身一刀又一刀,劈开了道场中的黑暗。
「呼。」
就这样练了恐怕有一个多小时。
志村动作丝毫不乱,将刀身收入鞘中,像是要吐出紧张情绪似地呼了口气。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些微的汗水。
身体跟刀都热了起来。
就在这时。
「馆长……」
有人喊了他一声。
他吓了一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一名男子已经正坐在道场角落的黑暗之中。
男子身上穿着到处都是破洞,显得有些肮脏的衣服,一头全黑的头发也没修剪,就这么随意披在背后,皮肤则苍白得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似的。一把放在旁边的太刀,格外吸引志村的目光。
男子站起身来,以流畅的动作将太刀插到腰间,开始朝志村靠近。
不知道那是真刀,还是模拟刀。
男子异样的气息,让志村本能地起了戒心。
「什么人?」
志村手按刀柄,朝男子问道。
男子在志村的刀距外停下脚步,低声说道:
「好久不见了。」
志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男子像把弓一样高,又像用凿子削过般消瘦,全身酝酿出一种如鬼似魅,彷佛不属于这人世间似的妖异气息。
「……你是弓削?」
志村问了。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扬起嘴角笑了笑。
如果他真的是弓削,那他的改变可真大。志村所知道的弓削,身高固然跟现在相同,但却健壮得多。
「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这些日子你都在做什么?」
「我在山上闭关半年,斩杀猴子或山猪之类的动物。」
弓削以了无生气的嗓音这么回答。
简直像个死人似的。
「……斩杀猴子、山猪?这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磨练剑术,也就是所谓的武者修行。」
「……你说这叫武者修行?」
「当年被您逐出道场之后,我只带一把刀就上了山,在那里斩了野兽就磨刀,每天都吃杀掉的野兽跟山菜之类的糊口。哼哼,听说刀砍了活的动物就会沾上血油,使得刀变得不利,原来不是骗人的。这些日子里,我就只顾着不断斩杀野兽,磨练自己的剑术。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要怎么斩,怎么杀。结果有一天,我觉得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我受到那个声音的吸引而顺着山路跟过去,就看到一个腐朽的小祠堂,这把刀就沉睡在那小祠堂里。这把刀以前斩了太多人,所以被人供奉在祠堂里祭拜,封印在深山里。拿到这把刀的瞬间,我就知道了这一切。那是一种命运的安排,没错,刀一直在等我,而且这把刀斩杀越多动物,沾上越多血,就会变得更加锐利。这实在太美妙了,它完全尽到了刀的本分,可以说是一把最极致的刀。哼哼,之后我就更加努力地磨练自己,最后终于成熟到不管是大树还是熊,都可以一刀两断的地步。现在的我只要拿起刀来,就会觉得谁也打败不了我!馆长!当初你为什么要革除我!」
弓削说着说着,原本像是念经般淡然平板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激昂,到最后甚至语带恐吓之意。
志村凝视着眼前这名完全变了样的青年。
「……弓削啊,现在已经不是乱世了。剑道不只是一种用来磨练自己武艺的学问,更是一种磨练自己精神的武道。可是你握剑唯一的理由,只是想透过武力超越他人。我不能让这种心术不正的剑手留在一道流里,所以才将你革除。事到如今你还来这个道场做什么?」
「我是来答谢你的。」
这是弓削的回答。
志村反问:
「——你说什么?」
「剑道这门学问,本来就是为了斩人而存在。就凭不走这条正道而想穷极剑道的你,根本不可能打败我。我就斩了你来证明这一点。」
弓削拔出了太刀。
在昏暗的光线下,刀身仿佛裹上了一层苍白的磷光。
这种异样的气息,让志村吞了口口水。
「几天前我听说有登山客遭不明人士砍杀。弓削,那是你干的吧?」
「不对,馆长,那不是我做的。是这把『刀』做的。是这把刀在对我呢喃着说斩、斩、斩。现在也是一样,馆长,我想斩你想得不得了!」
弓削笑了笑。
他的肤色虽然苍白,嘴里却像吸了血似的红润。
「你这邪魔歪道……!」
志村拔了刀。
作中段姿势握刀,等弓削先行出招。他耐心等候。
弓削左手提着太刀动也不动地垂着,随意站在原地。尽管如此,志村的脑海中只浮现出,无论是从什么方向斩去,自己反而都会被砍倒的景象。志村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背脊直窜而过。一阵有如寒气般的烟雾从弓削拿着的刀上散发出来,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这股雾气降低了道场内的温度。
「不知如何进攻吗?那就由我先来——」
弓削在木质地板上以滑步接近。
志村朝着弓削的右肩挥出一刀。
锵。
发出一声钢铁互击的美妙声音,志村的刀被弓削往上挑起的太刀弹开。动作看起来不像是弓削挥刀弹开,反而比较像是被自动抬起的太刀弹回来。
弓削像条蛇似地顺势滑了过来,回刀一斩,就这么错身跑到志村的身后。
志村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垂着头,头发散乱。右胁渗出红色的鲜血,转眼就将白色的剑道裤染红。
幽灵般的弓削就站在他的身后。
志村无法看穿弓削的动作及刀路。看不穿他那显然已经不是人类该有的动作。
「……弓削,你这小子竟然被刀给迷住了……!」
志村就这么单膝跪在地板上,嘴角流着鲜血,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声穿刺声响起。
沾满鲜血的刀尖从他的喉头冒了出来。是弓削往下刺的太刀,从志村的后颈直接贯穿到喉头。
「嗄……!」
志村瞪大了眼睛,口中喷出血沬。
弓削拔出太刀,志村随即当场瘫倒,暗红色的鲜血在道场的地板上慢慢晕开。
「臭老猴。」
弓削低头看着志村的尸体,低声丢下这句话。
「……嗯?」
弓削注意到了某个东西。
仔细一看,一个神坛就座镇在正中央的墙上。
「…………」
弓削默默走到墙前,在神坛下停住脚步,抬头看着这设置在靠近天花板高度的神坛。
他轻轻一笑。
弓削像怪鸟般高高跳起,太刀由下往上一扫,简直就像切水似地将神坛一刀两断。
神坛应声崩毁。
眉月在夜空中洒落光芒。
2
「欸,你听过每逢眉月的夜晚,就会有斩人魔出现的传闻吗?」
「听说有个从长眠中觉醒的武士到处踢馆。」
人们口中开始出现了各式各样的传闻。
从隔壁县传出的传闻,已经传到东京来了。
「——眉月的夜晚会有斩人魔出现的传闻,不知道你听说了没?」
代理这么问道。
他坐在办公桌前,手上拿着文库本书籍,是个有钢铁般厚重气息,五十多岁的男子。
这里是位于千代田区某处的EME总部。
男子在这EME里担任的职务是代理总长。
说到八百万机关,大多数人应该心里都会有底。八百万机关就是一个负责暗中处理所有怪异现象的独立机关。从日本首都定在京都的时代,八百万机关就以阴阳寮的名号存在,而在世界大战后则更名为EME,持续发展至今。
代理办公桌对面,站着一对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女。
是红跟茜。
红跟茜都是这个EME所属的年轻特务。
「是,我有听说。」
红这么回答。
代理点点头说:
「这个传闻是说几个月前有一名男子忽然出现在千叶县,之后辗转来到东京,每逢眉月的夜晚就会犯下凶案。我要你们去追这名男子。」
「男的?这么说来,已经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
「嗯。听说是一个灰色头发,长得高高瘦瘦的男子。照目击者的说法,这个人身上散发出十分妖异的气息。他披着白外套,一只手上提着一把涂了黯淡白漆的太刀。最棘手的就是这把太刀。」
「这目击情报可真够具体。」
「你应该知道警方很重视柔道跟剑道吧?」
「毕竟大部分的警局部设有道场,不只是针对警员,还开放一般的民众来学习柔道跟剑道啊。」
「嗯。这家伙好死不死,偏偏跑到警局去踢馆——」
「西冈六段在吗?」
一名忽然出现在位于东京北区的滑川警局道场的男子这么说道。
这个人身穿白色外套,身材高瘦。他就是弓削。他的头发呈现一片了无生气的灰色。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这里的?」
一名站在道场出入口附近,手上拿刀的中年男子,带着狐疑的表情如此问道。
道场里有将近十名年纪各不相同的男子,拿着真剑遵循练武套路演练。
「要进来可容易了。」
说完弓削笑了笑。
他在进来这里之前,已经先斩杀了两名喝问他的人。
「在去年全国警察剑道大赛中夺得冠军的西冈六段,在这里面吗?」
弓削又问了一次同样的问题。
中年男子被他诡异的气息震慑住,朝道场内喊了一声:
「喂!西冈,有客人找你!」
结果一名拿刀演练的男子走到了出入口。
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筋骨发达,晒黑的肤色显得十分健康的男子。
「请问有什么事?」
西冈一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一边向中年男子问道。
「这人说有事要找你,你认识吗?」
中年男子这么回答西冈。
西冈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瘦削而苍白,跟自己完全相反的男子。
「不,我不认识。找我有什么事吗?」
西冈对弓削这么问起。
「我是来踢馆的,请你当我的对手。」
弓削从外套内侧拔出了太刀。
刀身散发出苍白的磷光。
西冈的反应十分迅速,也许他已经多少料到会发生什么事。他手按刀柄,准备拔出先前收回鞘中的刀。
但弓削的动作比他还快。
弓削用拔出的刀,从西冈的肩膀斜劈下去。西冈被这一刀从左肩直劈到右侧腹,喷着鲜血后仰倒下。
「什……?」
惊呼出声的是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
但男子的手还没有按上刀柄,弓削的刀已经往上回砍,刀尖斜斜斩断男子的颜面。
当他瘫倒在地,弓削已经跑到道场之中。站在最前面的一名男子才刚发现异状,已经被弓削一刀从头顶直劈至胯下,接着他又看穿这个人身旁的一名男子举刀的动作,于是溜进到他胸前,刀光在他的身上从右到左一闪而过。弓削彷佛成了一只在水上滑行的水黾,在道场内四处弹跳,穿梭在拿着真刀的人群中,就像砍瓜切菜一样,轻而易举地将他们逐一斩杀。
「——以上就是勉强保住性命的人所提供的证言。照他的说法,在场的人好歹都有很高的段数,却被他像切萝卜般随手斩杀。」
代理以严肃的表情这么说道。
红仔细一看,发现代理手上拿的文库本是『新撰组始末记』。
「这年头还搞这种一刀踢馆?」
「是啊。那是上个月发生的事。从这人最早在位于千叶县的一道流道场出现之后,每逢眉月的夜晚,就会去踢馆或是在路上砍人。由于酷似发端于世田谷美术馆的『魔剑』事件,我认为这应该是付丧目妖刀科的PC。」
「跟『那个事件』很像啊……」
说完,红抬头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验。
「请问……」
这时茜战战兢兢地插了嘴。
「有什么问题吗,小茜?」
「可是,用手枪不是应该比刀剑占优势吗?」
「嗯。他去踢馆的地方是警察局,当然也就有这样的状况——」
看到一名提着血刀的男子从独栋的道场走了出来,警察立刻从枪套中拔出手枪瞄准。
警察会赶来这里,并不是因为听到了道场的吵闹声,而是因为发现了男子侵入时所斩杀的尸体。
这时,男子停下了脚步,以不带感情的虚无眼神看了警察一眼。他手上的刀散发出一种不像是人世间会有的苍白磷光。
「把刀丢掉,两只手放到头上!不然我就要开枪了!」
警察拉起了左轮手枪的击锤。
他对自己的枪法很有自信。第一发是威吓射击,紧接着他打算射穿男子的脚。既然对手静止不动,以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来看,他有充分把握可以射中。就算这一枪没中,也只要在扭打之际朝腹部开枪就可以了。当然这样无法确保对方活命,但也是情非得已。
「丢下你的武器!」
警察又重复警告一次。
男子不理会警告,只微微笑了笑。
砰。
警察扣下扳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四周。这是一次威吓射击。
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看出这点,男子一动也不动,脸上始终笑着。
这次则是要击中。警察扣下了扳机。枪声再度响起。
等到枪声停止,男子已经来到了警察的身旁。他倏然探出头来,细细打量着警察。
「…………!」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警察赶忙把枪指向男子的腹部,准备扣下扳机,但他却做不到。因为食指扣在扳机上的右手,手腕已经被砍断。握着握把的右手吊在托住枪身的左手上,鲜血就像扭开的水龙头一样,从切断面不断涌出。
警察发出惨叫。
「这月亮好美。」
男子抬头仰望夜空中的眉月,将太刀收进外套里,离开了警察局。
「——报告显示这个人连子弹都能看穿。下一次眉月的夜晚,他一定又会为了斩人而出现。你们的任务就是回收或破坏他所拿的妖刀。OP课那边我已经讲好了,出动前记得过去一趟。」
代理这么说了。
EME分成PC课、DH课、OP课等各式各样的部门分别进行活动,红与茜就是隶属于PC课的特务人员。所谓PC就是PhenomenonCreature的缩写,指的是现象生物,用以通称一般俗称妖怪、怪物或妖精之类的生物;相对于此,OP则是带有特殊能力的武器、工具或器物等的总称。
「是付丧神吗?可是回收或破坏,不是应该专由火野哥跟丁子姐负责吗?」
红这么说道。
「我从几个月前就已经派他们两个负责这个事件了。男子的行动分为两种,分别是踢馆或是专挑个人斩杀,所以我已经派火野他们去盯比较大的道场。至于你们,我要你们在眉月的期间,去巡视名单上的人物是否安全。」
「原来如此,人手不足是吧?」
红说得没错,EME有慢性人手不足的问题。
尤其OP课跟PP课,由于所属GA的人数较少,经常会调GA人数最多的PC课跟DH课人员过去支持。
「就是这么回事。你们要加油,我很期待你们有出色的表现。」
3
乾红太郎,十七岁。
眉毛挺拔有力,两眼充满热忱,五官轮廓深邃,嘴角流露出坚强的意志。不管是剪短到眉毛以上的头发,晒黑的皮肤,还是结实的身体,全身上下部极为健康。一七五公分的身材,穿着耐久且保暖的EME制服。白天是高中生,晚上则是EME的特务,这就是红。
红所驾驶的BMW在东京都内一栋豪宅四周巡逻时,坐在前座的茜说了:
「这月亮好像艾丽斯梦游仙境里的妙妙猫。」
她的手上握着要巡视的人物名单。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在剑道方面远近驰名的人物。在夜空中挂着眉月的期间,红跟茜就必须去一一确认这些人物是否安全。
「总觉得这月亮好像坏孩子的笑脸一样。」
红边开车边回答:
「但愿事件可以早点解决。真要说到妖刀,最有名的还是村正。」
「对啊,可是村正的传闻有很强的杜撰色彩。村正实际上是一群从室町时代到江户时代初期,在现在的三重县承袭了三代的刀匠名字,同时也是指他们所打造出来的刀剑。」
「啊,原来村正是实际存在过的刀啊?」
「只是在德川时代,从家康本人,到他的祖父、父亲跟儿子,都曾经因为村正或死或伤,后来就被德川家视为妖刀,下令废弃家中的村正。这样的事情在德川政权下的各诸侯跟民众间流传,妖刀村正的传闻也就传了开来。」
「俨然就是大江户版的都市传说嘛。」
茜说得一本正经。
红则觉得大江户版这个说法很妙,嘴边浮现出微笑说道:
「的确。只是听说村正刀的锋锐度确实已经达到妖刀的境界。实际上的妖刀或魔剑,都是一种付丧神,因为吸了太多人类的鲜血,历经长年的岁月而拥有了意志——妳知道付丧神跟经立的差别吗?」
「是。付丧神是通称所有因为历经长年岁月之类的原因而成了PC的器物,经立则是指所有同样变成PC的动物对吧?」
「没错。好,这里似乎没什么异状。我们到下个地方去吧。」
红踩下了油门。
「了解。接下来是港区的上山先生。」
茜看了看手上的名单。
桧绘马茜,十五岁。
温文的眉毛,配上一对温柔的大眼睛,以及小巧的鼻子与嘴巴,让她的脸孔显得十分温和。她的头发在后面绑成一束马尾,身材十分纤细,全身散发出柔和的气氛。160左右的身材,穿着女用的制服。乍看之下是个平凡的女高中生,但其实是EME的新进特务。这就是茜。
上山一个人走在夜晚的路上。
夜空中高挂着刀痕似的眉月。
道路的左侧是长了茂密的树木而有些阴暗的神社,右侧则是绵延不绝的墙壁。间距相等的路灯,在寂寥的道路上洒下了无机质的灯光。
上山是个戴着圆框眼镜,年纪四十岁左右,个子矮小的男子,但他一举手一投足,始终没有任何破绽,显然不是外行人。
背在肩上的刀袋中,装着开锋的太刀。上山在道场教完门徒后,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就在这时——
一张陌生的脸孔倏然从前方的电线杆后探了出来。先是刀柄,接着出现一名穿着白色外套的白发男子。他个子很高,脸颊瘦削,肤色苍白得像是死人一样,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阁下就是上山大师——?」
说话的声音没有丝毫抑扬顿挫。
上山瞇起眼镜下的眼睛说道:
「你就是传闻中的斩人魔?」
并且解开了刀袋的带子。
上山将露出来的太刀插上腰间,接着放低重心,右手按上刀柄。铿的一声轻响,以左手拇指将刀锷往上推开。
「不愧是上山大师,一点都不啰唆。」
说完,男子也拔出了刀。
刀身极为优美,让人光看就觉得彷佛灵魂都要被吸走似的。男子左手持刀,手臂下垂,架势显得极为随意。
「来吧,小伙子。」
上山这么说了。
男子以滑步急奔而来。
锵。
就在男子踏入刀距的瞬间,上山让刀身从鞘中飞驰而出。从他手中迸射而出的银光,将夜风一分为二。这必杀的一击,理应已将男子一刀两断.然而上山的手上却没有传回这样的手感。
男子以无视于先前奔跑速度的动作停住脚步,像虾子般蜷曲身体,闪过了这一刀。
「脚。」
男子迂回溜到上山的右侧,由下往上一刀斩断了上山的右脚。
上山脚步踉呛,膝盖下被斩断的断面碰到了地面。粗糙的柏油路碰上骨肉与神经,但是由于还在麻痹状态,他并不觉得疼痛。地狱般的剧痛稍后才会来临。
男子不知不觉已经绕过了背后,站在上山的左侧。但上山第一招的拔刀斩已经被闪过,再也没有手段可以抵御。
「手。」
男子的太刀往下一挥。
上山尽管右脚被斩断,双手仍然握着刀,然而,男子的这一刀漂亮地斩断了他的双手手腕。掉在地上的刀跟双手,碰出了血肉撞上地面的闷响。
「脖子。」
男子绕回了正面,笑得露出嘴里鲜红的颜色,将太刀横向一挥。
上山临死前,想起了在家里等着他的妻子跟女儿。
载着红跟茜的BMW,正从上山担任代理老师的道场,开往上山的住宅。
坐在前座的茜对红问道:
「红学长。」
「嗯?」
「请问,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好啊,什么问题?」
「是,我想问以前发生的『那起事件』究竟是什么样的——」
「啊——妳是说那个魔剑事件啊?」
红以一边回想的口吻,慢慢对她说明事件的概要。
那一天,为了美术展的需要,一把来历特殊的剑从海外送了进来。事件就在那把剑被人握住的时候发生了。拿起剑的女子,忽然开始斩杀四周的人们。而这把剑出了美术馆,继续吸取街上人们的鲜血。一个从来没有握过刀剑的女子,却展现出剑鬼似的力量。一阵苦战之后,成功抢回这把剑的,就是当时与OP课一起出任务的红。
红还记得当时,也就是握住剑柄的时候,窜进脑中的意识洪流。不,或者应该说是本能。那是一股光想都会令人不舒服的情绪。要是红的意志力稍微薄弱一点,或当时他的上司应对稍迟,红也许已经成了魔剑的奴隶。
「…………」
红一边开着车,一边注意着车后的行李箱。
车子开进了一条寂寥的巷子。
就在他弯过一个没有人烟的转角时,前方出现了人影。一个穿着白色外套,有着白色长发的人影,单手拿着刀,背对着车子站在原地不动。
男子的身前散落着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的尸块。
「糟了!」
红保持距离停下了BMW。
就算是开车,贸然闯进对方的攻击范围是非常不智的。在回车的空档,难保不会被对方连同挡风玻璃一起被砍成两段。只要对方有这个意思,管它是玻璃还是金属,肯定都能一刀斩断。
男子慢慢转过头,看了红一眼。
「小茜!车子就麻烦妳了!记得维持现场!还有记得跟OP课联络!」
「好的!」
还没听到茜的回答,红就打开行李箱,跳出了车外。
看样子自己跟妖刀魔剑这类东西实在很有缘。
一绕到车子后面,红便掀开行李箱。里头放了一个长度几乎撑满整个行李箱的木盒。盒子上施加了封印。不过所谓的封印,并不是贴着什么有求必应的符咒,而是贴着OP课的封条,让人不能自由开关而已。封条上明记着箱子封印的那天,也就是那起事件发生的日期。
「…………」
本来不想动用这玩意的——
踌躇扭曲了红的表情。
但这也只是短短一瞬间。红迅速拿起木盒,绕到了车子的前方。
男子面向他站着,就在车头灯所照的方向,像个幽灵似的站着不动。散落在他身旁的尸块,恐怕就是上山的尸体。
「该死!」
红凝视着男子。
男子朝红走近一步。
步伐简直像是死人在走路。
忽然间,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
男子举起了手中的太刀。
刀身就像产生共鸣似地格格作响。
「——原来如此。你这小子有带家伙?」
男子以猫头鹰看着老鼠般的眼神看了红一眼。
红抱在腋下的木盒也像产生共振般震动。
「…………」
红咬紧了牙关。
这男子的本事想必相当高超。怎么想都不觉得跟这个拿着刀的人硬碰硬,自己会有办法获胜。如果可以,红也不希望如此,但照这情形看来,他终究非得打开这个盒子不可。
「拔剑拔剑拔剑!赶快把剑拔出来跟我打!不然我一刀劈了你!」
男子说话的声音显得极为雀跃。
红下定决心,撕开了木盒上的封条。
盒子里装着一把剑。
4
那是一把没有多少装饰,有明显使用痕迹的双手用长剑。
这把剑在数年前被人从位于世田谷区的一间美术馆携出之际,曾经夺走了多条人命,也就是俗称的「魔剑」。红在剑术方面跟外行人没有两样,所以才从OP课借来作为对抗「妖刀」的手段。
红下定决心拔出剑来,立刻听到了一个直接在脑中对他呢喃的声音。
斩。
斩。
斩。
红双手拿起剑,立刻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有种像是看不见的蜘蛛丝似的东西,从剑上延伸过来,侵蚀红的神经,眼看就要缠住他的全身。
不知何时,红拿着剑摆出架势的表情已经变了样。眉毛跟眼角往上扬,浮现出一种满心只想斩杀对手的残忍笑容。不知不觉间,连红自己也打从心底想要杀了眼前的恶人。
「哼哼,我还是第一次跟同类交手。来吧!」
男子用听起来很高兴的语气出声邀战。
红沉默地开始奔跑,任由剑的意念驱使,将刀身朝男子猛力劈去。
几声剧烈的金属碰撞声,撼动了夜晚的空气。红所使出的剑击,接二连三地被男子的太刀挡回。若说出招的速度已经超越人类极限,回招的速度也同样不遑多让。红所使出的十三招剑击,全都被男子弹了回来。
嗤的一声轻响,男子姿势低得几乎要贴到地面,由下往上挥出一刀。
刀尖碰到了地面,但丝毫不受影响。刀身就像划过泥水似地穿过柏油路面,从地下朝着红袭击而来。
「!」
红跳了起来。
他踹向地面,就这样往后跳开,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跳得出来的距离,倒不如说是飞翔还比较贴切。是红发动了AA。红拥有俗称念动力的特殊能力,不用碰到物体就可以施力。红无法对有机物施加这种能力,但对自己的体内则是例外。透过这种运用方式,红可以展现出超乎常人的运动能力。EME的每一名特务人员,都拥有各个不同的AA。
「喝!」
男子朝红追了过来。
一刀扫向人还在空中的红。
红踢向后方的电线杆借力弹跳,接着落在一旁的墙上。
男子的太刀就像切豆腐似的,将电线杆一分为二。
红往墙头一踢,轻巧地着地,顺势朝着正面的神社奔去。
他的脚力极为惊人。假设男子所拿的妖刀,跟红所拿的魔剑力量大致相等,那么红的AA就是用来对抗男子剑术的胜算所在。
男子从红的身后追来。
周围的树木非常茂盛。
红沿着石梯往上跑。
男子则像是追捕猎物的蛇或猛禽般追了过来。
红跑完整段石梯,猛然转过身来握好了剑,要在男子出现在石梯上的那一瞬间,砍下他的首级。
但男子出现的方式却出乎红的意料之外。
「喝!」
简直像只怪鸟。
男子展现出超越人类极限的异常跳跃力,从红的头上朝他袭来。这是完全被刀迷住的人所具备的力量吗?男子双手握刀,朝着红当头直劈。
「!」
红将剑往头上一横,挡住了对方猛力挥下的太刀。
锵。沉重的声响撼动红的耳膜。握剑的双手在这阵冲击下颤动。
男子就这么维持刀剑互击的状态,整个人停在空中,简直像是没有体重似的。男子的身体已经将肉跟水分都削减到极限,真不知到底轻到什么地步。但他在空中也只停留了一瞬间,随后一脚踏上红的剑,轻巧地飞身在神社内着地。
红与男子在石板路上再度对峙。
一弯眉月高挂在空中。
没有任何人来碍事。
红拿着魔剑摆好了架式。
男子拿着妖刀摆起架式。
红所握的魔剑发出热浪般的气息,男子所握的妖刀则飘散出寒气般的气息。
就在两股鬼气互触的瞬间。
红整个人猛然往前飞奔。
男子也在同时飞奔而起。
双方的加速都猛烈得几乎要打破音速障壁。
尽管几乎要撞在一起,双方都没有减速,就这么错身而过。两人交错之际挥出的剑跟刀在空中咬合,发出惊人的巨响。错身而过之后,双方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停住。男子像陀螺似地回身,挥起太刀朝放低姿势的红背后砍去。
就在这时。
他的左胁下传来一阵微弱的冲击。
「?」
男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剑已经刺在上面。
男子的目光沿着剑身看去,发现剑是从红的左胁下延伸出来的。红没有转身,而是改为反手握剑,从左胁下往后刺出。转身与不转身,这剎那之间的差异分出了胜负。
当红拔出剑来,刀就从男子的左手中松脱,深深刺进了石板。男子宛如先前都是靠刀的力量支撑似的,整个人瘫倒在地。黑而浊的血液在石板路上扩散开来。
「……为什么你不用转身,就知道我的刀路……」
男子问了。
「因为月光。」
红抬头仰望着夜空回答:
「那弯眉月把你站在我背后的影子给照了出来,所以我知道你已经进了我的范围。」
男子扬起嘴角,就这么动也不动。他惯用手的手筋已经被切断,搞不好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握刀了。可是红并没有夺取他的性命,他应该只是没了气力,晕了过去而已。
杀了他。
红听到了声音。
他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杀。杀。杀。杀。杀。
声音回荡在脑中。
是剑的声音。
为什么不杀他。
杀。
杀。
给他个痛快。
红的心中涌起了还想继续砍人的冲动。
还不够,还想要更多恶人的鲜血。
红的脸再度转变成厉鬼的模样。
他朝着倒地的男子,举起了手中的剑。
「红学长!」
就在这时,石梯的方向传来了茜的叫声。
红转头一看,就看到抱着剑鞘的茜站在那儿。茜沿着石梯一路跑了上来。
斩。
「不要过来!」
红大声吼叫。
茜停下了脚步。
插图022
「帮我把剑鞘丢过来!」
茜点了点头,照红的吩咐把剑鞘扔了过去。
红在空中接住剑鞘。
继续砍、继续杀。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你给我闭嘴!」
红大声一吼,将剑用力插进鞘中。
他有一种全身神经都从右手被人强制拔走似的感觉,同时脑中的声音也立刻停歇。尽管如此,对人的杀意仍然明确地留在心中。以前在世田谷事件中封印这把剑时,他也曾经体验过。这是一种非常令人不快的情绪。他必须靠自己的意志力压抑住这种情绪,一旦输了,就会成为魔剑或妖刀的奴隶。
红大大地叹了口气。
「——我可以过去了吗?」
茜战战兢兢地问了。
红点了点头。
茜沿着石板路走了过来,担心地问道。
「……你还好吗?」
「嗯,还好。睡个一晚就没事了。」
红这么回答。
他的脸色相当差,简直就像大病初愈似的。
茜看了看红提着的剑,以及插在石板上的刀,以悲伤的语气这么说道。
「……好不容易有了意志,为什么会变得想要砍人呢……」
「因为它们是刀。」
「……因为是刀?」
「我想,当为了让人穿到身上而做出来的衣服有了意志,多半就会想让人穿到身上;而为了让人穿在脚上而做出来的鞋子有了意志,大概就会想让人穿到脚上。照这样推论,当为了砍人而打造出来的武器有了意志,妳觉得这武器会有什么念头?」
「…………」
茜没有回答。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砍人。
「不管是称为妖刀,还是称为魔剑,都是非常可怜的存在。就算是抱着某种目的而被创造出来,一旦完事之后就没办法再去达成目的,只能被人摆着当装饰。」
「不管妖刀还是魔剑,都是人类的欲望跟罪孽所创造出来的存在啊……」
茜低下头。
红重新打起精神说道:
「小茜,妳知道为什么不管是妖刀还是魔剑,只要入了鞘就会立刻变乖吗?」
「咦?」
茜把手放在下巴上,摆出思考的姿势。
「日本不是有个说法叫做『回到原来的鞘里』,用来形容破镜重圆吗?魔剑跟妖刀也是一样,不管在外面怎么乱来,唯一怕的终究还是自己的老婆。」
红露出牙齿,露出坏小孩般的笑容。
那是一种简直跟妙妙猫一模一样的笑容。
被红这么一逗,茜也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一弯眉月在夜空中勾出了笑容。
END
CASE07DIGDUGSEVEN
1
传闻之一「日本国内躲着七矮人,长年挖掘德川埋藏宝藏」
红跟乱走在昏暗的洞窟内。
沿着垂直坑道向下,在水平坑道前进一段,又从垂直坑道向下,在水平坑道中前进。垂直坑道设有木制的楼梯,可能是做给脚比较短的人用的,因此红跟乱爬起来总有些别扭。相较之下,水平坑道则非常宽敞,几乎足以让七、八个人并肩走在里头。为了能用台车运走挖出来的土壤跟石块,水平坑道中铺有老旧的铁轨,垂直坑道上则设有手动式的吊车。
洞窟中有灯泡提供照明,两人走过的地面上,散落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石块。
随着在洞窟中前进,红开始觉得愈走愈是异常闷热,但在他身旁的乱则始终一脸平静地走着。
EME。
说到八百万机关,应该有很多人知道。八百万机关就是一个负责暗中处理所有怪异现象的独立机关。从日本首都定在京都的时代,八百万机关就以阴阳寮的名号存在,而在世界大战后则更名为EME,持续发展至今。EME分成PC课、DH课、OP课等各式各样的部门分别进行活动。
红隶属于PC课,而乱则是DH课的特务。DH是DemiHuman的缩写,也就是吸血鬼或狼人等俗称亚人种的总称。
EME基本上都是以两人一组的方式出任务。今天是DH课的乱出任务,红则是担任她的搭档,也就是所谓支持任务。EME常常会考虑到特务的能力与彼此间的互补作用,将特务派去其它课支持。这次是红被派来支持,但平常则是乱跑去其它课支持的情形比较多。
两人在洞窟中走了一会儿,开始听见十字镐敲击岩石的声响。
声响越来越大,让人觉得耳朵都开始痛了。再前进一段距离,就在坑道的尽头看到了一个体形圆滚滚的男子挥着十字镐的背影。
男子身体的宽度几乎要长过身高,只见他以异常粗壮的手臂,不停挥动十字镐敲着眼前的岩盘。
「你好!状况怎么样啊!」
乱朝着男子喊道。
脸上挂着孩子般笑嘻嘻的笑容。
喊声在洞窟内回荡不已,但男子并没有发现乱的喊声,继续用十字镐敲碎岩盘。钢铁击碎岩石,产生了一阵几乎要劈开耳膜的破坏声响。
乱无计可施。
红则在她身后双手抱胸,站着不动。
乱深深吸一口气,接着忽然停住呼吸,下一瞬间,就听到她以连十字镐的声响都掩盖过去的大音量,朝男子喊了一声:
「请问一下——!你还好吗——!」
这是乱使尽全力的大喊。
但男子似乎仍然没有发现,继续背对着他们两人,用十字镐敲凿岩盘。
「…………」
「…………」
乱跟红默默对看一眼。
红耸了耸肩,乱露出了伤脑筋的表情。
「嗯——该怎么办才好呢?」
乱放眼看看四周,从表情看来似乎是想找些什么东西来用。
接着她在不远处捡起了一个大概有猿猴头部大小的石块,高兴地试试触感。洞窟里到处散落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岩石碎屑,此外还有无数支大概是在敲凿岩盘过程中损坏的十字镐。
才在想她到底想做什么,就看到她忽然高高抬起左脚,右脚跟左脚形成了一直线,脚尖拾得几乎快要碰到洞窟的天花板。下一瞬间,乱就将高高举在右手上的岩石,猛力朝男子扔了过去。
「啊?」
红当场震惊不已。
但想阻止也是为时已晚。
铿。
岩石猛力撞在男子的后脑勺,发出沉重的声响弹跳开来,滚落在坑道之中。
「…………」
男子这才总算停下挥动十字镐的手臂,转过身来面对乱跟红。
这名男子蓄有大把白色胡须,大大的鼻子上挂着老旧的圆框眼镜。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打扮,使得他尽管体格异常粗壮,却给人一种智慧的印象。
看上去年纪大概有七十岁左右,但其实很难正确判断出他的年纪。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似人而非人,也就是属于通称亚人类的种族。
矮人。
矮人指的是一种分布在北欧地区的亚人类种族,他们远比人类长寿,肉体构造也比人类健壮得多,生活态度严肃而认真。
「怎么,原来是你们啊——」
矮人以岩石般的嗓音说道。
他将十字镐立在地上,手掌放在柄上。
「你好。」
红打了声招呼。
由于来过这里好几次了,早已跟这位带着几分智慧容貌的矮人认识。
「晚安。我叫了好几次你都没有回答,害我担心起来,才忍不住用了强硬手段。」
乱是这么说的。
如果真是这样,拍拍肩膀不就好了?红想归想,却也没有说出口来。
幸好他是矮人,要是对一般人这么做,恐怕后脑勺早就被敲开,脑浆也跑出来打招呼了。矮人又称土的民族,拥有厚实的皮肤,强健的肌肉跟坚硬的骨头,就算用石斧敲也不会受伤。
「我可以抽吗?」
智慧矮人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坐下,从怀中拿出香烟,问两人是否介意他抽烟。
红跟乱点了点头,智慧矮人便用他粗壮的手指拿出一根烟,放到嘴上咬着,点烟用的不是打火石,而是便宜的百圆打火机。他先把烟吸得满肺都是,然后十分享受地吐了出来。
「这个国家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香烟的味道很棒。对了,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我们想知道您过得怎么样,所以跑来拜访。」
乱以平静的笑容这么回答。
EME的DH课一直掌握并监视着国内亚人类的行动。在亚人类之中,也有许多是像这些矮人与部分吸血种族一样,已经适应了人类社会。EME对这些亚人类提高安全保障,条件就是要登录在案。
对于这些矮人,EME也会定期派特务前来拜访,当中也包含了监视的意味。
「你们也真是辛苦。不过你们知道吗?这搞不好会是你们最后一次来找我了。」
「咦?」
乱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于是反问回去。
智能矮人接收到乱的视线,以岩石滚动般的嗓音缓缓说道。
「其实我觉得已经差不多该放弃了。放弃继续挖这个洞,就像其它几个人一样……」
智慧矮人带着几分落寞的表情这么说。
七矮人从北欧来到这个国家,已经是距今数十年前的事了。这群听到黄金国日邦格的传说而来到日本的矮人,尽管因现状而幻灭,却发挥了与生俱来的毅力跟号称可以嗅出黄金气味的嗅觉,盯上了这群马县的山区,一心一意地挖了又挖,直至今日。
他们的目标是传说小栗上野介埋藏在此的德川幕府宝藏。
七个矮人在群马线的山上持续挖了几十年,但黄金始终没有出现在他们眼前。其间矮人一个一个离开了洞窟,各自在城里找到了新的工作。
直到前几天,最后两名矮人之中的其中一名也跟着离开,智慧矮人便独自被留在这里。这名智慧矮人,正是七名矮人当中的领袖,当初就是他提议来到日本,想要一夜致富。
「怎么这样?这是为什么?亏你们这么努力挖到今天。」
「我已经累了……」
面对口气像在逼问的乱,智慧矮人则回答得宛如岩石般坚定不移。
恐怕是想起了离开这儿的伙伴吧。
「怎么这样,难得我们变成朋友了……」
乱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从乱开始负责这些矮人以来,已经过了很长的一段岁月。
「再一个礼拜。我打算再挖一个礼拜,若还是挖不出黄金,我就要回故乡去了。」
「那干脆在这个国家工作不就好了?就跟其它几位矮人一样。」
「不,要是没有找出黄金,我实在没有脸见他们。相信他们心里一定很恨我,怪我把他们带到这遥远的东方来。我还是决定一个人回去……」
「…………」
听到智慧矮人充满决心的这番话,乱无言地呆立了许久。
传闻之二「那家店里洗盘子的员工,不管是盘子还是石头都可以啃得津津有味」
这一天,红跟乱来到了一间巨大餐厅的后头。
这家餐厅位于一个地方都市的角落,是一栋历史悠久,水泥墙上出现了裂痕的建筑物。
红跟乱的眼前站着一名大概相当于人类七十岁上下,体形圆滚滚的的男子。他的身高只到红的胸口左右,一大把白胡子十分有特色。可是这个男的不是人类,而是矮人。
这位矮人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内向,只见他用手上的盘子遮住了下半部的脸,红着脸跟乱说话。
乱正在跟矮人说明事情原委。不同于昨天一身黑的制服打扮,现在她穿的是一身白的护士装。眼前的矮人也穿着厨房工作的白色围裙。红不知道乱为什么要作护士打扮,不过乱常常会扮装成不同的模样,红也就不太放在心上。
红在护士乱的身后双手抱胸,默默听着他们谈话。
「——事情就是这样,要是放着不管,再一个礼拜他就要回故乡去了。可以请你去说服他留下吗?」
乱将昨晚见到的智慧矮人再过七天就要回故乡的消息告诉对方。
脸红矮人显得十分害羞,一直拨弄着手上的盘子,过了一会儿,终于害羞地说了:
「可是,我一直到离开前都在说服他……但还是怎么也讲不通……已经没希望了啦,大概,嗯……」
这名矮人就是在那个挖掘现场留到最后的另一人。
就在几天前,脸红矮人离开了那个洞穴,使得还在继续寻找致富埋藏宝藏的人,只剩智慧矮人一个。
「——可以请你再去说服他看看吗?」
护士乱恳求脸红矮人。
脸红矮人扭扭捏捏了一会儿,最后害羞地说:
「……对不起!我会不好意思!」
说完便跑到餐厅的碗盘清洁区去了。
只留下乱跟红在店的后头。
插图029
乱看来显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但谁也不知道,她心中的怪兽何时会钻破平静的表皮探出头来。乱目前的愤怒指数应该是在五成左右,她落寞的背影多半只是伪装。
红对乱说道:
「连留到最后才走的都这样?我看剩下的人八成也很难说动啊。好了,我们继续去找下一个吧。」
传闻之三「那个警卫的皮肤厚得用刀都刺不穿」
这一天,红跟乱站在市区一栋建筑的入口。
这是一栋不大也不小的办公大楼。
红跟乱眼前站着一名大概相当于人类七十岁上下,体形圆滚滚的的男子。大大的鼻子配上一大把白胡子,不用说也知道是矮人。
这名矮人穿着警卫的制服,但却一脸困得不得了似的表情,始终以有些涣散的眼神听着乱说话。
换上粉领族打扮的乱,把昨天跟脸红矮人讲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眼前的爱困矮人又说明了一次。
「——事情就是这样,再过六天他就要回故乡去了。可以请你去帮忙挖掘工作吗?」
爱困矮人还是一副爱困的眼神听着乱说话。
离开洞穴的矮人都各自找了不同的职业谋生。这些登录在案的亚人类,只要保持在不至于引发问题或泄漏身分的范围内,就会获准就职。
「嗯……可是啊……都挖了那么久了……还是挖不到……我总觉得……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财宝……」
矮人以彻底死心的语气这么说。
乱还是不肯放弃,继续说服他。
「可是,只要再一次就好,可以请你重新考虑吗?」
「不行啦……嗯……不行不行……我熬夜值班困得很……我现在要回警卫室……去好好睡一觉了……」
爱困矮人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就这么走进大楼之中。
大楼前只留下了红跟乱。
乱的愤怒指数应该在六成左右。
红双手抱胸,站在一身粉领族打扮的乱身后喃喃说道。
「原来如此,终于到了矮人当起警卫的时代啦……」
传闻之四「在不是花粉季的季节染上花粉症的人,有可能不是人类」
这一天,红跟乱来到了一间闲静的小学。
这间小学遗留着木造的校舍,有着地方特有的风情。出入的孩子们也都十分健康活泼,在东京应该看不到这样的情形吧。
由于正好是放学时间,听得见孩子们和乐融融的欢声,而不知为何扮成女高中生的乱,正拚命对着一身工友打扮的矮人说明情形。
这名有着大鼻子跟白胡子,体形圆滚滚的矮人脸上戴着口罩,连连点头听着乱说话。
「——事情就是这样,只剩下五天了,可以请你回到那个洞窟去吗?」
矮人摘下了口罩准备说话。
口罩才刚摘下,他就打了一个几乎掀起四周尘土飞扬的大喷嚏。一次、两次、三次,他的喷嚏丝毫没有要停住的迹象。
亚人类当中也有许多个体由于无法完全适应人类引起的剧烈环境改变,而对各种东西过敏,像这名矮人的花粉症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哈啾!可是我们,哈啾!已经各自找了新的,哈啾!工作。事到如今,我们又怎么,哈啾!能够回去呢?」
花粉症矮人尽管不停打着喷嚏,但仍然勉强把想说的话告诉了乱。
乱仍然不放弃。
「可以请你妥协一下,勉为其难帮帮他吗?」
「对不起,哈啾!我办不到,哈啾!哈啾!」
「啊,戴口罩的工友伯伯,再见——」
「好,再见。」
花粉症矮人戴上口罩之后,转身面对跟他道别的孩子们。
红跟乱在热闹的放学情景中相当突兀,被孤伶伶地留在原地。
女高中生打扮的乱,已经被随着喷嚏飞来的鼻涕弄得黏答答的。
乱的愤怒指数,七成。
红忽然自言自语说道:
「难怪会有奇怪的都市传说开始流传了……」
传闻之五「有位清洁工一年到头从来不睡觉,一直在工作」
这一天,红跟乱来到了机场。
有着许许多多不同人种往来的机场,确实很方便亚人类工作。
一名作清洁工打扮,将一支大拖把竖在地板上的矮人,脸上浮现出称得上友善的笑容,仔细听着乱说话。圆滚滚的体形、大大的鼻子跟白色的胡须还是如出一辙。
一身空服员打扮的乱,站在双手抱胸的红身前,拚命解释事情原委。
「——事情就是这样,再过短短四天,你们过去的辛劳就全都要白费了。可以请你想点办法吗?」
在人潮熙攘的机场,乱这身空服员的制服已经完全与周围同化。
乱每次出现都穿着不一样的服装,就连待在EME总部时也不例外。红经常跟乱搭档出任务,但就连红也不知道乱到底是什么时候换的衣服,更不知道她的这些衣服平常是怎么带在身上的。
「嗯思,妳想说什么我也懂。可是啊,生活是需要开销的。现在这样的社会,光会追逐梦想是养不活自己的。」
开朗矮人始终带着笑容这么说了。
乱踏上一步说道:
「可是,搞不好有机会挖到金银财宝不是吗?可以请你想办法帮帮他吗?」
「我们矮人很喜欢工作没错,但是赚不了钱的工作就免谈了。好了,让开让开,要开始干活儿啰!」
开朗矮人唱着歌,用拖把拖着地板,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红跟乱被留在机场的熙攘与喧嚣之中。
根据红的估计,乱的愤怒指数应该在八成左右。
红对乱问道:
「我说乱啊,又不是要卧底,为什么妳每次都要换装?」
传闻之六「山丘上豪宅的佣人会说人类以外的语言」
这一天,红跟乱来到了一栋位于山丘上,可以将市区一览无遗的豪宅前。
这是一栋离市区有一段距离,看上去像是不太会有人来的巨大西式别墅。
出来倒垃圾的小个子男性看起来还是个孩子,他的耳朵很大,身材很矮,是七矮人当中的其中一人。
身穿女仆装的乱边说边比手划脚,向这名矮人说明事情原委。
「——事情就是这样,再过三天他就要回故乡去了。可以请你去帮帮他吗?」
天兵矮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一脸呆滞的表情。
这名矮人在跟随其它六名矮人来到日本的时候还是个婴儿。在日本待了几十年,以人类来说,应该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但对于长寿的矮人而言,却还只是个孩子。
「…………」
默默听着乱说明的天兵矮人,忽然间开始猛烈摇头。
摇得几乎连眼睛、鼻子跟嘴巴都要飞走似的。
乱继续试图说服他:
「可是要是连一个肯帮他的人都没有,可就伤脑筋了。可以请你帮忙一下挖掘工作吗?」
「…………」
天兵矮人激烈地摇了摇头,便一溜烟地朝豪宅跑了回去。
一跑进门内就大声上锁,像在逃命似地消失在豪宅之中。
只剩乱跟红被留在宁静的山丘上。
乱的愤怒指数,九成。
双手抱胸的红朝着乱这么问道:
「欸,我说啊,妳干嘛每次都要换衣服啊?」
传闻之七「这世上存在着不是人类的土木工人」
这一天,红跟乱来到了道路施工现场。
挖土机挖开柏油路面,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破坏声响,一身修女打扮的乱就在这阵噪音之中,拚命对一位脖子上挂着毛巾,身穿工作服的矮人说明事情原委。谁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要穿修女服,大概是她觉得这种打扮最适合说服对方吧。
站在红跟乱面前的矮人肩上扛着十字镐,长着大鼻子跟白胡须的脸上,板着极为严肃的表情。
而实际上红跟乱在刚见到这位矮人时,劈头就被他骂了一顿。
作修女打扮的乱,拚命说服摆着臭脸的震怒矮人:
「——事情就是这样,要是接下来的两天还是没有找到要寻找的财宝,他就会独自一人回故乡去了。可以请各位一起回到洞窟去帮帮他吗?现在正好挖到了岩盘,只有他一个人根本就应付不来……」
「办不到!」
震怒矮人突然发火。
当初就是这名矮人反对智慧矮人的想法,认为根本不可能找到什么金银财宝,于是率先离开了洞窟。他离开洞窟的时候带走了天兵矮人,之后找不到财宝的几年间,开朗矮人、花粉症矮人、爱困矮人等也都逐一离开洞穴。直到几天前,脸红矮人离开洞穴,终于只剩智慧矮人独自一人留在里头。
「我们矮人向来不靠机器!就凭他一个人想用十字镐凿开岩盘,那绝对办不到!他就尽管死心回故乡去吧!」
「可是都花了几十年找这些财宝,现在放弃真的好吗?」
「全都是他的责任!几十年前他说这个国家是黄金岛,结果跑来一看,这岛的所有金子早就都被挖光,什么都不剩!可是我们还是继续寻找金子,一挖再挖,挖了几十年,连一块金子都没看到!真要追究起来,当初来到这个国家本身就是错的!」
「怎么这么说……之前是没有挖到没错,可是财宝本来就不是这么容易找到的东西。只要坚持继续找下去,也许有一天就会找到。如果放弃了,就连原本可能找得到的财宝也找不到了,不是吗?」
乱拚命恳求。
但震怒矮人却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哼!说什么傻话!所以我才说你们人类都是胡涂蛋!老爱把这种想法当成美德,追逐不实际的梦想!你们应该多少学学我们矮人,脚踏实地地工作!」
「你这家伙。」
乱脸上的眉毛跟眼角原本部往下垂,表情显得十分伤脑筋,但现在不只是眉毛跟眼角,连嘴角也开始上扬,表情变得简直跟夜叉或修罗没有两样。
愤怒指数,十成。终于突破临界点了。
「乖乖听你讲几句,你就给我嚣张了起来!你们这些冒牌矮人!有空在那边发牢骚,还不如活得像个矮人点,给我边唱歌边挖洞去!」
乱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把电锯,拉动引擎,朝着震怒矮人直劈过去。
震怒矮人以手上的十字镐应战。
「臭丫头!」
「去死吧!」
修女跟工人拿着电锯跟十字镐对砍的模样,搞不好看在旁人眼里还挺有奇幻色彩的。
早就料到最后会这样了。
红叹了口气,拦在他们两人中间。没错,红之所以会被派来参加这个任务,为的就是看好有可能情绪失控的乱。
「好好好,你们两个,打到这里也差不多该收手啦……」
2
这一天,红跟乱把BMW停在休息站的停车场,吃着从商店买来的午餐。
这处休息站由于面向国道,占地相当宽广。停车场上到处都停着车,商店跟厕所也都挤满了人。
红坐在驾驶座上,默默地吃着买来的便当。乱当然也会开车,但是让乱握住方向盘,无疑是把刀交给渴望鲜血的剑客,所以这一整个礼拜都是红在开车,当事人乱则在副驾驶座上小口地吃着便当。
「……到头来还是说服不了他们啊。」
吃完便当的红提起了话题。
乱停下了吃便当的筷子,叹了口长气。乍看之下她只吃了红的十分之一不到,但其实这已经是第二个便当了。
「嗯……是我没有说服力……」
「…………」
红心想,问题不是出在这里吧,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就算是个性大而化之的乱,也是会有烦恼的,例如她的双胞胎姐妹岚,就是如此。
真要说起来,七矮人长年挖掘德川埋藏宝藏,这个事件结构本身就已经够奇怪了。
「不知道那位矮人先生是不是到头来终究得回故乡去……」
「要怎么办?好歹我们也已经确认过七个人的现况了,要回东京了吗?」
红对乱这么问道。
他们已经完成了定期巡视矮人状况的任务。
乱看着便当里的梅干好一会儿,之后抬起头来,看着红说了:
「剩下这一天,我要留在这里帮帮那位矮人先生。身为他们的负责人,我不想日后才又后悔。小红你先回去没关系,就麻烦你帮我跟总部报告了。」
「不了,我奉陪到底。」
红这么回答,便发动BMW的引擎,离开了休息站。
还有一天。
这天晚上,震怒矮人的住处聚集了剩下的五名矮人,也就是天兵矮人、开朗矮人、花粉症矮人、爱困矮人跟脸红矮人。
这栋组合屋公寓盖得像是长屋式宿舍,众人就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围成圆圈席地而坐。
点亮了灯泡的房间里,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茶几、冰箱之外,就只有一阵沉重的沉默。
第一个开口的,是花粉症矮人。
「哈啾!」
他只是在打喷嚏而已。
接着又是一阵有如铅块般沉重的沉默。
过没多久,脸红矮人害羞地开了口。
「……要怎么办?是不是回洞窟去比较好……」
「你在说什么傻话!哪里挖得出什么鬼财宝!错的人是他!我们根本没有理由要回那种地方去!」
震怒矮人以烈火般的气势大声否决。
脸红矮人垂头丧气地退了回去。
「的确不可能挖出金银财宝。可是他好歹也曾经是我们的领袖,要让他就这么孤伶伶地回去,总觉得不太忍心。」
开朗矮人始终笑着这么说道。
震怒矮人冷冷地瞪着他说:
「哼!是他自作自受!当然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我们,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了!我再也不想被他唬着玩了!我们有我们的工作!小不点!你也是这么想吧!」
震怒矮人瞪着坐在一旁的天兵矮人。
天兵矮人起初还一脸茫然的表情,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忽然间又像回过神来似地猛点头。
震怒矮人得到赞同,一脸满足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爱困矮人,却爱困地开了口。
「……其实最想回去的人,搞不好就是你吧?」
「你说什么!」
「……不然你干嘛在工地工作……我觉得你其实很想回到那里去……所以才会到现在都还在做这样的工作……」
「哪有这种可能!谁要回那种洞穴去!根本就没有必要回到那家伙的地方去……!」
震怒矮人双手抱胸,像是要说服自己似地这么说。
3
「晚安。」
乱在十分闷热的洞窟里走过多条水平与垂直的坑道,来到智慧矮人的身边,对他打了声招呼。
「怎么了,原来是你们啊。你们还没回东京去?」
智慧矮人停下手边的工作,用粗壮的手臂擦掉额头上冒出的汗水。
乱点点头回答:
「是。我打算今天一整天都来帮忙挖掘工作。」
说完,长着雀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智慧矮人愣了一会儿,随即浮现出豪迈的笑容说道:
「呵呵呵,你们还真爱没事找事做。」
「是啊。可是我总觉得寻宝这回事还挺有意思的。」
乱一脸天真烂漫的笑容。
智慧矮人点点头说:
「好,那我们就一口气挖过去吧。至少也要凿开这个岩盘,不然就算回到故乡去,我也不会有什么好梦。」
「好的。」
乱点了点头,拿起身旁的一支十字镐。
红也从几支十字镐当中挑了一支看起来还能用的。看样子坑道里的十字镐几乎都在开凿岩盘的过程中损坏,没剩几把能用的。
「那就开始上工吧。」
就在智慧矮人说出这句话,乱跟红挥起十字镐的同时——
「就凭这么点人手,我想一个晚上应该凿不开岩盘吧。」
背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红、乱以及智慧矮人回过头去。
只见五个圆滚滚的人影站在那儿。
是开朗、脸红、花粉症、爱困跟天兵矮人这五个人。
「你……你们几个!」
智慧矮人跑向他们五人。
脚步显得慌慌张张,但这也难怪。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是她开导了我们……矮人还是该活得像个矮人,努力挖洞比较自在……」
脸红矮人害羞地说道。
天兵矮人在他旁边连连点头。
智慧矮人转头看了乱。
乱也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这样啊……是这样啊……谢谢……谢谢你们……」
智慧矮人眼镜下的眼睛热泪盈眶,看了看五名同伴。
五个矮人也都满脸笑容。
「……他呢?」
智慧矮人发现只有震怒矮人没有出现,于是问起了他。
爱困矮人以显得很爱困的嗓音,难以启口地说了。
「嗯……很可惜……那家伙不肯来……」
「……是吗……」
智慧矮人低下头去。
当场飘散着阴郁的空气。
这时,花粉矮人鼻子发痒,下一瞬间就打了个几乎回荡在坑道内每个角落的大喷嚏。
「哈啾!」
突然的强风卷得四周尘土弥漫。
当这阵连阴沉的空气都一扫而空的灰尘慢慢散去,六名矮人大笑了起来。
「好了,我们赶快来解决这个岩盘吧!」
开朗矮人鼓舞现场气氛,众人大声赞同,准备开始进行开凿岩盘的作业。
然而,几名矮人正准备拿起十字镐而四处张望,却发现剩下的十字镐全都已经坏了。就算把红跟乱的份让出来,也只有三把还能用,在场的矮人将有一半都不能参加挖掘作业。
难得众人聚集起来,这样工作的效率将会减半。
出师不利让众人一筹莫展。
「……哼,真是够了,你们这些人少了我,还真的是什么事也做不成。」
有人不高兴地说出这句话,从坑道中走了过来。
众人朝洞窟前方看去,走近的人影果然是震怒矮人。
「拿去吧。我早就知道一定会这样,所以帮你们拿了新的十字镐来了。」
震怒矮人把扛在肩上的六把十字镐扔了过去。
智慧矮人以怀念的眼神看了震怒矮人。从他离开这个洞穴之后的这几年来,两人一直没有再见面。
「你来了……」
「哼!」
震怒矮人把脸撇向一边,大声喝叱众人。
「好了,我都帮你们拿十字镐来了!有空闲扯还不如赶快动手挖!」
红心想,其实这位震怒矮人大概很想第一个回到这里。
「好!挖吧!」
「喔!」
智慧矮人振臂一呼,七名矮人便拿起十字镐面向岩盘。
他们横向排成一直线,利落地挥下十字镐。七块钢铁削凿岩盘的轻快声响,开始在洞窟中回荡。真不知道这个洞窟里有多少年没有传出这样的声响了。
「真是太好了对吧,乱——」
红说着看了乱一眼。
结果乱眼神发亮,亢奋地用鼻子猛呼气。
「红,你在干嘛!赶快跟上他们火热的友情!」
乱拿起十字镐,排到几名矮人旁边开始敲起岩盘。
红也认命地拿起十字镐,开始猛力敲凿岩盘。
九个人就这么不眠不休,一心一意地挖掘岩盘。
「哼,以人类来说,还挺行的嘛。」
震怒矮人看着乱这么说道。
「别看我这样,我的本行可是矿工呢!」
乱脸上浮现出地道的矿工笑容,站稳了脚步持续挖掘岩盘。
岩石固然厚重,但众人的心意也非常火热,连洞穴里的温度都非常高。红尽管全身都是汗水跟沙土,心里却想着工作后泡个澡一定超棒的。
夜很快地越来越深,就在翌日早晨的脚步逐渐接近时——
喀一声闷响,智慧矮人的十字镐陷入岩石当中。
接着发出一阵巨响,十字镐跟岩石之间喷出了蒸气。
「唔?不、不妙!各位!我们赶快离开这个洞穴!」
智慧矮人连忙大喊。
随着崩裂声,十字镐周边的岩石上龟裂也越来越大。看到这个情形,矮人们脸色大变,拚命往洞窟外逃跑。红跟乱也一脸不可思议地跟在他们后头。
「怎么了?」
他们边跑边问。
跑在他们附近的震怒矮人回答:
「我们挖到热水水脉了!直接被热水喷到可是会烫死的!」
这一瞬间,他们背后的岩盘发出巨响崩塌了。
跟着猛烈的蒸气一起喷出的热水,就像水枪发射似地朝他们逼近。
「!」
红跟乱也死命地在洞窟中狂奔。
跑过一段水平坑道,沿着垂直坑道往上爬,又继续跑在水平坑道上。热水无孔不入,填满了洞窟里的每一寸空间,以惊人的气势朝背后逼近。就在七名矮人、乱跟红爬上最后一处垂直坑道,滚落到洞窟外的下一瞬间,热水就像喷泉般从洞窟中喷了出来。四周笼罩在一片遮蔽了视线的白色水气之中。
红跟乱,以及七名矮人,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幅景象。
「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是来找金银财宝……没想到却在最后关头挖到热水水脉……没办法,我们就死了这条心,回故乡去吧……」
智慧矮人震惊地两手拄地。
围在他身旁的六名矮人之间,气氛也变得阴郁。
「你在说什么傻话!」
乱突然大喊。
矮人们转头看着乱。
「我们可是挖到了温泉耶!只要做好商业推广,就可以变成大富翁了!你们挖到的是黄金矿脉啊!」
「!」
矮人们你看我,我看你。
就在从远方慢慢升起的朝阳照耀下,七名矮人跟乱始终围在一起大声欢呼。
红看着他们说道:
「也好,偶尔这样也挺不赖的——」
他那沾满了泥土跟汗水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红露出了笑容。
这种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是在工作之后泡在露天浴池里时所浮现出来的。
他的头上放着毛巾,身边则有七名泡在澡盆里的矮人。
「小茜,妳那边的温泉怎么样?」
红隔着隔板,对着隔壁的女用浴池问道。
在女用浴池里,有茜、乱以及各种山上的动物,一起泡在澡盆里。
插图041
「是,温度刚刚好。」
茜肩膀以下泡在浴盆里,脸上一样浮现出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看着身旁的乱这么回答。
乱的脸上也洋溢着喜悦。她们身边的动物们也是一样。
位于群马县深山当中的「HiHoo温泉」,已经成了EME人员爱用的温泉。这里的泉水拥有各种疗效,是在当地的温泉通之间也非常知名的名泉之一。过没多久,人们口中开始流传这样的传闻。
传闻之八「在群马县的深山里,有七个矮人低调地经营着温泉」
END
CASE08炸弹鸡!
1
一个风和日丽,晴朗无云,而且悠闲无事的午后。
红在位于EME总部的休息室里,享受着悠闲的时光。
这个位于总部一楼的休息室,宽敞得足以容纳一整课的人还绰绰有余。而这间空荡荡的休息室里,现在也待着十个人左右,每一个都是这EME的特务人员。
EME。
说到八百万机关,应该有很多人知道。八百万机关就是一个负责暗中处理所有怪异现象的独立机关。从日本首都定在京都的时代,八百万机关就以阴阳寮的名号存在,而在世界大战后则更名为EME,持续发展至今。
EME分成PC课、DH课、OP课等各式各样的部门分别进行活动,红就是隶属于PC课的特务人员,不分昼夜地全力执行扑杀或捕获PC的任务。所谓PC就是PhenomenonCreature的缩写,指的是现象生物,用以通称一般俗称妖怪、怪物或妖精之类的生物。
红刚结束一件工作,来到了这间休息室,从自动贩卖机买了纸杯装的咖啡,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下来喝。他一口一口将黑色的液体喝进体内,消散累积的疲劳感。
红闭着眼睛,一边把休息室里人来人往的声音当成远方传来的海浪声倾听,一边感受咖啡在体内扩散开来的感觉。
咯咯咯。一只戴着项圈的鸡慢慢横越过走廊。EME的总部里栖息着各式各样的PC,相信刚刚那只鸡应该也是鸡型PC当中的其中一只吧。
偶尔像这样悠闲一下也不错。红喝着咖啡这么想着。
但红立刻觉得不对。从往常的情形来判断,这种幸福的时间都不会持续太久。十七年来的人生经验,让红知道现实就是这么回事。
「呼。」
传来一声疲惫不堪的叹息声,良子来到了休息室。
良子是个戴着眼镜的知性派少女,在EME制服上披着白袍,两手插在白袍口袋里。
「啊,红。」
良子从贩卖机里拿出纸杯装的咖啡,穿过聚集在休息室中的人群,走到了红坐的地方。
她从长桌下拉出折叠椅,坐在红的正对面。
「哟——又在熬夜搞『新发明』啦?」
红带着几分苦笑这么问道。
良子点点头说:
「嗯。而且我的十三台个人计算机里面,有七台都一直出状况,所以熬夜在修复。」
「老关在房间里对身体可不好啊,偶尔到外头去呼吸点新鲜空气吧。」
「我死也不要到外面去。」
「……要搞新发明还是弄弄计算机都没关系,不过偶尔看看外面的景色,还真的可以想出一些新点子啊。」
「哼,管你怎么说,我不要就是不要。」
良子噘起了嘴。
简直像个小孩子。
铁御纳户良子。
目前是OP课所属的特务,但由于几乎整天都泡在研究室里,实质上已经等于不属于任何一课。良子是被人戏称为总部「神主」的几个人物之一,不但几乎从不踏出总部一步,有时还接连好几天都没有离开自己的研究室。
从小就因为是个天才少女而成为EME成员的良子,跟红是认识了好几年的朋友。
「说到这个,红你也一脸累翻的样子,是刚出完任务吗?」
良子从眼镜底下看着红问起。
红脸上浮现出不知道是苦笑还是微笑的表情,左右摇了摇眼前的纸杯。
「没错,为了微薄的薪水折腰啊。不过嘛,连这种廉价的咖啡喝起来都觉得好喝,倒也是刚出完任务才有的福气啦。」
「唔……」
良子点点头,啜了一口廉价的咖啡。
时间在他们两人之间悠闲地流动——
「——那,最近情形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怪事啊?」
红这么问起。
只是他也不是真的想知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怪事,就只是闲话家常罢了。
「没有,没什么特别的。」
良子则这么回答。
她边喝边说,也像在闲聊一样随意。
「我想也是啦。像妳这样不踏出这栋建筑物一步,也出不了什么怪事。你已经有几天没出去啦?」
「半年以上。」
「…………」
「干嘛?」
看到红哑口无言,良子的嘴从纸杯上移开这么问了。
红大大叹了口气。
「没有,没什么……」
「唔,是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事啦,不过硬要说的话,嗯,大概就是我昨天碰巧开发出一种叫做『蛇尾鸡1号』的鸡,里面装着核弹,叫了一百声就会引爆,结果今天早上一个不小心就让牠给跑了出去,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事了。」
平和的日常应声出现裂痕。
乒乒乓乓几声响起。
在场的所有人一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去找那边!
那我们找那边!
众人一边急急忙忙地分配区域,一边从建筑物里跑了出去。从所有人起身到离开,大概花不到二十秒。虽然室内没有什么沙土,不过气势就是猛得让人觉得几乎要掀起了沙尘。
「嗯?大家为什么急急忙忙跑出去?」
良子这么问道。
良子从小就待在EME当中,几乎没有踏出总部一步,所以有着不谙世事的一面。
「够了,妳这天灾少女!」
「啊,你做什么?放开我。」
良子还在做无谓的挣扎,红干脆拎着她的领子,一路拖到总部正面玄关。
外头的太阳散发出万丈光芒。
「啊啊,太阳好刺眼。」
良子用双手遮住阳光。
红一脸斯巴达式的表情说道:
「我们马上去找出那只鸡!妳知不知道牠会去哪些地方?」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怎么会知道鸡在想什么?」
「妳还跩!我们走了!」
「不要,我才不要到外面去。」
「啰唆。」
红就像抱起卷好的地毯似的,将良子抱在胁下,冲出了EME的建筑物。
当然就算红比外表上看来更有力,正常人终究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力气。是红用了AA。EME的特务都拥有称为AgentAbility的特殊能力,红拥有的是力场干涉能力,只要对象是无机物,不用碰触到物体,就可以隔空施力。另外他还可以透过对自己体内施力的方式,发挥出相当于平常两倍左右的肌力。
「啊啊,我会晕,我会晕。」
良子被红抱在胁下,一边乱挥手脚一边抱怨。
问题就在于良子的AA。
偶然发明能力。
这是一种未知的能力。良子会突发性地创造出破天荒结构的东西。具体来说就是会像被天神或恶魔上身似的,无意识地动起双手。等到良子恢复神智,东西就已经完成在眼前。这种没有蓝图的发明物往往有复杂的结构,一旦解体之后就没办法重新组装回去,所以每一件发明都是全球独一无二,说穿了就是OP课负责管制的OOParts(OutOfPlaceArtifacts,指具备超常能力的器物)。因此,就连良子自己也不可能控制这种能力。
不对。
也许良子的脑袋才是真正的OOParts。
「红,放开我。」
「良子,妳闭嘴。」
抱着良子的红,以及被红抱着的良子,就这么冲进了市区,去寻找那只叫一百声就会爆炸的核弹鸡「蛇尾鸡1号」。
2
一只鸡脖子前后摆动,走在千代田区的一条巷子里。
这只鸡看起来很普通,但比一般的鸡大了一圈。
牠咯咯地叫,沿着围墙在巷子里前进。
「咯咯?」
这时有两个小朋友从道路远方走了过来。
看起来应该还在读小学一、二年级。一名少年有点胖,另一人则戴着棒球帽。
「哦!小辰你看!」
胖胖的少年看到这只鸡,就对走在身后的少年喊了一声。
戴着棒球帽走在后头的少年听到他这么一喊,跟着往道路前方看去。
「嗯?什么东西?」
「那边竟然有鸡!」
「啊!真的耶!」
戴着棒球帽的少年小辰,跟着胖胖的少年一起围住了鸡。
被前后包夹的鸡轮流看着两名少年。
「咯咯?咯咯?」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鸡出现?」
胖胖的少年仔细盯着鸡说道。
小辰也看了看鸡说:
「搞不好是从哪间餐厅跑出来的耶。」
「啊,牠脖子上有挂东西。」
胖胖的少年指了指鸡的脖子。
鸡的脖子上戴着红色的项圈,上面装了一个像是电子表的东西。这个以数字方式显示数字的电子表,看起来像是某种测量数值的仪表,上面显示着『44』的数字。
「咯咯!」
鸡被少年手指吓到,发出了尖锐的啼声。
结果项圈上仪表的数字就从『44』变成『45』。
这个现象引起了小朋友们的好奇心。
「啊!数字往上跳了!」
「一定是只要牠叫,数字就会往上跳。」
「好,那我们来比赛,谁先让数字跳到一百就算赢家!」
说完,胖胖的少年就伸手想要抓住鸡的脖子。
也不知道这赢家是赢了什么。
「咯咯!」
鸡发出啼声,猛挥翅膀,慌忙从少年逼近的手下逃窜。
在出声啼叫的同时,项圈上的数字也从『45』变成『46』。
「啊!牠想跑!等等。」
胖胖的少年把鸡赶到巷子的角落,比划拳打脚踢的动作吓牠。
鸡猛烈挥动翅膀。
「咯咯!咯咯!咯咯!」
『47』『48』『49』。
鸡每叫一声,仪表上的数字就往上跳一次。
「啊,莲藕,你在搞什么啦?」
小辰制止了胖胖的少年。
被小辰以莲藕称呼的少年看了他一眼。
「哪有搞什么,我去参加了魔具南无(与左轮手枪用的加强装药弹Magnum的日文发音同音)道场的千代田分部,所以想试试看练习的成果怎么样啊。」
「什么嘛。你这样不行啦。」
小辰摇了摇头。
鸡从当场的气氛察觉到了变化,为自己得救而放下心来。
但这并没有维持太久。
「看,要做就要做得彻底,用这个吧!」
说着小辰就拿出了球棒。
那是一支看起来很坚硬的木制球棒。
「啊!原来有这玩意啊!」
莲藕发出了欢呼。
小孩有时对其他生物会变得很残忍。人就是透过这样的过程,逐步认识到生命的可贵。
「咯咯——!」
鸡的惨叫声在巷子里回荡,项圈上的计数器数字也增加到了『50』。
红跟良子在这千代田区的外堀大道上散步。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鸡要是在这种地方爆炸,真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灾情,他们无论如何都得在这种情形发生之前找到那只鸡不可。红拚命在行人步伐的缝隙间寻找鸡的踪影。
他手上有的线索就只有两个,首先,这只鸡是母鸡,再来就是脖子上挂着会计算啼叫次数的计数器。
「——喂,还有没有其它可以当线索的消息?」
红转身望向良子。
却没看到人影。
「什么?」
红赶忙寻找良子的身影。本来应该要找鸡的,为何会搞到非得先从良子找起不可呢?
结果他马上就找到了。
一个身高不到160公分,穿着白袍的少女,就站在路上一间书店的店面,一脸认真地看着杂志。
「喂!妳在搞什么?」
「嗯?我在看书啊。你看,这本叫做『月刊龙杂志』的书上有连载很多好看的小说耶。」
插图049
「别管什么龙杂志跟运动鞋了!赶快来帮我找出那只鸡啦!」(富士见与角川书店推出的小说连载杂志『DRAGONMAGAZINE』与『theSneaker』)
「啊!」
良子不甘愿地想继续免费看杂志,红便强行把她拉走,去追寻「蛇尾鸡l号」的踪影。
途中偶尔遇到同样找红了眼的EME队员,还互相交换情报,继续搜寻鸡型核弹的下落。但他们的努力没有得到回报,别说踪影了,就连鸡粪也没看到。
「——没办法,就去那边看看吧。」
红动了动脑筋。
这个方向有活路。
「喂,良子,走啰。」
「不要,我已经走不动了。」
良子当场蹲了下来。
看样子她似乎以为只要这么做,就可以不用被拖着走。
「妳在胡扯什么?妳以为是谁害大家得这样拚命到处找那只鸡的?」
「管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不要。我好累,我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到处走了,我一步也走不动了。」
她噘着嘴这么说。
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
红想起了良子的父亲。良子会这么幼稚,会这么讨厌外面,原因全都出在她父亲身上。
「真拿妳没办法啊……」
「哇?」
红就像扛起火箭炮似的,将良子扛在右肩上。
接着就这样扛着她跑向人来人往的大路上。往来的行人看到红肩上扛着一名白袍少女飞奔而过的模样,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简直像是扛着空纸箱一样啊。良子,妳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你很啰唆耶,当然有吃啊。啊啊啊,大家都在看,多不好意思啊。」
「……那妳就自己走。」
「不要。」
「喝啊!」
「喝!」
「咯咯——!」
在小辰的全力挥棒攻击与莲藕的魔具南无拳法追赶下,鸡不断大声惨叫,在巷子里四处逃窜。
两个天真无邪的恶魔却毫不容情,穷追不舍。
鸡每叫一声,装在脖子上的计数器数值都会往上跳。
拳头发出怒吼,球棒斩过空中,鸡的惨叫声回荡在巷子里。
就在这时,一名男子出现了。
「?」
这名男子有着状似肉包的脸,以及跟脸一样臃肿的体型,身材非常巨大。
男子身穿白色的厨师服,一副大厨的架势。
「喂!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男子发现孩子们在虐待那只鸡,便发出尖锐的喊声喝叱。
小朋友在大人的喝骂之下,自觉到了自己所做的行为有多么残忍。
「啊!是厨师!」
「惨了啦!他一定是这只鸡的主人!快跑!」
小孩们立刻作鸟兽散。
两个人影转眼之间就从巷子里消失了。
「受不了,最近的小孩还真会给人找麻烦。」
男子口中念念有词,一路走到先前两个小孩大闹的地方去。
接着就在那儿发现了一只鸡缩起身体发抖的样子。
「哦?这种地方竟然有只鸡。好可怜啊,看你吓得抖成这样。来,过来这边,不用再担心受怕了。」
「…………」
这只鸡因为摆脱了小恶魔而感到放心,于是就在男子的笑容诱使下,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靠了过去。
忽然间男子粗壮的手抓起了鸡的后颈。
「这下可让我抓到了吧!你这只肥肥嫩嫩的笨鸡!看我在店里把你做成一流的好菜!」
「咯咯!」
脖子被勒住的鸡,项圈上的计数器已经显示着『69』。
红肩上扛着良子,一路来到了靖国神社。
神社内只有零星的人影,细数下来,鸽子应该还比人多。这群鸽子丝毫不理会红迫切的心情,自顾自地在巨大的鸟居跟铜像上发出平和的叫声,红则始终有种背上的皮肤被火烤般的焦躁感。
「红,你搞什么?要来求神拜佛?这怎么想都不像是EME队员该有的行动啊。」
「…………」
红慢慢将在他肩膀上说话挑衅的良子放到地面上。
良子拍了拍白袍。
「你就是这样才会交不到女朋友。」
「……那妳又比我好到哪去了?」
「我没关系,因为对我来说研究才重要。」
「…………」
红没怎么理会良子,开始找起了他要找的人物。
神社占地相当宽广,红散步似地来回走在神社内外寻找。
不过对方的行头十分豪华,在的话一定很显眼。
在他身后一步步跟来的良子说道:
「红,你以为这种地方找得到『蛇尾鸡l号』吗?这里鸽子太多了你知道吗?」
「没关系,我要找的不是鸡。啊,找到了找到了。」
这名男子就站在神社外面。
他穿着一件很挺的和服裤裙,拥有茂密的灰色头发跟胡须,个子高大,年纪大约在五十岁上下。
仔细看看他在做什么,便发现他捡起了被人丢在石阶上的甜面包,大口吃了起来。
「你好,玄哥。」
红喊了男子一声。
对方转身看了红,脸上露出笑容说道:
「哦,这不是小红吗?」嘴里一边咀嚼着。
「你好。又在捡东西吃啦?」
「哈哈哈,小红你要不要也试试看?」
说着玄就将吃到一半的甜面包递了过来。
红举起双手说道:
「不,多谢你的好意,我不用了……」
「红?这个一脸假豪爽的人是谁?」
良子说得毫不客气。
她有些欠缺社会常识,所以尽管没有恶意,但总是口无遮拦。
「良子,妳说话客气点。」
「哈哈哈,不要紧不要紧。」
玄张大嘴豪迈一笑。
露出了整排坚硬而洁白的牙齿。
「这位人称『捡东西吃的玄』,是经常帮忙我们EME的情报贩子。」
红对良子介绍玄。
捡东西吃的玄。
对东京都都心的饭田桥一带大小事再清楚不过的顶尖情报贩子,这就是玄的身分。要是住在千代田区这一带却不知道玄的名号,消息可就太不灵通了。他的绰号是来自不管吃了什么东西都不会拉肚子的体质,但红心中却暗自猜测他可能具备某种特殊的能力。
「何必靠这种人帮忙,想要情报的话,去网络上的非法情报网站找最新消息不就好了?」
良子是这么说的。
红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
「就是这样我才受不了妳们这种闭门造车的天才。良子,妳听好了,情报这种东西啊,就是要请对地头够熟的人直接去收集,才能对事情的解决有直接的帮助。当然像妳这样老是关在房间里不出来的人,可能也没办法体会啦。」
「唔。」
良子噘起了嘴。
看到她这样,玄笑了笑说:
「哈哈哈,那小红,今天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是,其实我们现在正在找一只鸡……」
「找鸡?你说要找的鸡,就是那只鸡吗?」
「就是那只鸡。」
「为什么会突然要找鸡?算了算了,像你们这样的组织,一定有很多内情不方便透露,详细情形我就不问了。」
「谢谢你。」
红露出了笑容。
接着玄问起了鸡的特征,红就将从良子口中问出的特征转述了一遍。
玄边听边点头,接着说道:
「好,你等一下,这事应该用不到一小时就查得出来了。」
说完,玄穿着木屐的脚步踩得喀啦作响,走去了别的地方。
红跟良子两人被留在原地。
「呼……」
红叹了口气,找了一处高度合适的石阶坐了下来。
他真的累了。
「嗯?妳在干嘛?坐下吧。」
看到眼镜少女双手插在白袍口袋里,在原地站着不动,红建议她坐下来歇歇腿。
良子朝石阶一瞥后,说道:
「不用了,我不想坐在那么脏的地方。」
红苦笑着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铺在石阶上说道:
「好了,公主殿下,请坐。」
良子低头看着这条手帕好一会儿。
「…………」
之后便乖乖在手帕上坐了下来。
黑衣少年与白袍少女并肩坐在石阶上。
时间缓缓流过。
「——红。」
「嗯?」
「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啥?妳、妳怎么突然问起这种事情啊!」
红慌得满脸通红,但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名少女的身影。
一名笼罩在柔和气氛当中的少女——
「才、才没有咧,我才没有,这种对象。」
脸红得像是煮熟的章鱼一样,但红还是没说真话。
良子从旁盯着红的侧脸打量了好一会儿。
「是吗?」
说完这句话便转头面向前方。
时间再度静静流动。
人潮熙熙攘攘。
车辆来往喧嚣。
过了一会儿,玄在他们面前现身。
「啊,玄哥,情形怎么样?」
「哟,小红,我掌握到线索了,就是你要找的那只胖嘟嘟的,戴着项圈的母鸡。」
「漂亮!那,牠在哪里?」
红从石阶上跳了起来。
玄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
「这条靖国路上有间中华料理店叫做『唉呀』,有几个人看到这家店的老板捉着那只鸡往店里走去。这情报靠得住。」
「原来在那里!那是我们EME常去的料理店!好!良子我们走!谢谢你,玄哥!我会找时间答谢你的!」
「唔,加油吧。」
红跟良子沿着靖国路,朝武道馆的方向跑去。
这时红看到良子手上的东西,就伸了一只手过去,说道:
「嗯?啊啊,手帕啊?我差点忘了。还我吧。」
「不,我洗过再还你……」
「?这可稀奇了。那就麻烦妳啦。」
「…………」
店老板拎着啼叫不休的鸡,一路从后门走进厨房,拿出了一把大概连人头都能轻易砍断的切肉刀。
与其说是菜刀,还不如说是青龙刀来得贴切。
「咯咯!」
鸡发出惨叫。
挂在牠脖子上的计数器,显示的数值已经来到了『77』。
店老板将鸡按在砧板上,举起了巨大的切肉刀。
「不要挣扎,我马上让你脱胎换骨,变成让万人回味无穷的好菜。」
「咯咯!咯咯!咯咯!」
鸡不断挣扎,脖子上计数器的数值一路从『78』、『79』,到达了『80』大关。
店老板用力按住牠的身体。
「够了!你这只鸡也太不认命了!难怪外国人要骂胆小的人是鸡!给我乖乖受死吧!」
「咯咯!」
就在这时,红跟良子以几乎要踹破门的气势冲了进来。
「慢着!」
「唔,你是那群常来我们店里的黑衣团体里头的年轻人。」
「这只鸡我要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这只鸡是我的。」
「不是,这只鸡是我们组织的。」
「哼,你又没有证据,这只是一只野鸡。」
「牠挂的项圈就是最好的证据!来,乖乖交出来吧!」
「唔……这、这么肥美的鸡,我怎么可能拱手让人!我以体内高贵的中国人血统发誓,我一定要料理这只鸡!」
「什么高贵的中国人,你根本就是普通的日本人好不好?」
红立刻反驳。
他说得没错,这个老板以为自己是中国人,其实是个纯正的日籍厨师。他的绰号叫做冒牌中国人阿龙,要是住在千代田区这一带却没听过这个名号,消息就未免太不灵通了。
「唔!多说无益!质实刚健!四川万岁!」
店老板喊着一连串牛头不对马嘴的四字成语,将高高举起的切肉刀朝着鸡脖子挥下。
切肉刀势挟劲风砍下,几乎整个鸡脖子连同底下的砧板都能一刀两断。
「该死!」
红对这把菜刀施加了AA。
切肉刀被红以力场干涉能力减速,终于在快要切断鸡头的前一刻停住了。
「咯咯!」
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过一劫的鸡,从砧板上逃了开去。
牠一边咯咯直叫,一边拍着翅膀在厨房里窜来窜去。
「啊!喂!给我站住!」
店老板胡乱挥舞切肉刀,追赶着到处乱跳的鸡。
鸡发出一声高亢的叫声,从全开的厨房窗口跳了出去。
「良子!我们追!」
红跟良子追着鸡,同样冲出了店外。
红目光一瞥,看到鸡脖子上的计数器已经显示了『88』——
「咯咯!」
逃跑的一方也非常拚命。
鸡死命从红跟良子面前逃开。这已经超出了鸡该有的步行速度,简直就像传闻中的蛇尾鸡一样。
牠所向之处,有着一排密密麻麻的人墙。而在人墙的另一边,则有一栋巨大的建筑物,屋顶还有闪闪发光的黄金洋葱。
是武道馆。
「咦?那是什么?是鸡吗?」
「喂喂喂,牠是不是正往我们这边冲来啊?」
「呀——!」
「咯咯!」
鸡冲进了人群之中,在人群里咯咯直叫,并且像蛇行般乱窜。
人们就像脚边放了鞭炮一样,吓得又喊又跳。
红跟良子也追着鸡来到了武道馆。
「这人潮是怎么回事?」
「记得在网络新闻上看过,今天有『KillKillPussycats』的演唱会。」
「什么!」
KillKillPussycats是当今爆红的女性偶像团体,上综艺节目也很有一套,不单受到男性欢迎,连女性观众也非常支持,已经成了全民偶像。其实红也多少算是她们的迷。
「要是在这种地方爆炸,灾情可就惨重了……」
看着排队等候进场的人群,红不由得背上汗毛直竖。
就在这时,队伍前方开始骚动起来。
「找到了!在那边!没时间拖延了!马上逮住牠!」
「大概了解。」
红跟良子兵分二路,用跑的前后包抄骚动的范围。
结果就在骚动的人群脚下,看到鸡的影子若隐若现。
「找到啦——」
红无声地飞奔在人群之中。
鸡忙碌地转着脖子,眼尖地发现了红的身影。
「咯咯!」
大叫一声张开了翅膀。
脖子上计数器的数字跳到了『94』。
鸡转身背对红,开始快速逃跑。
「唔!」
红拚命从后头追了过去。
人群为鸡跟红让出了一条路。
鸡能在人群的两脚之间穿梭逃窜,多少比较有利,而红也拚命追赶以免跟丢。
「啊,鸡在这边。」
良子已经先包抄到鸡的前面。
牠赶忙改变轨道。
「咯咯!」
「良子!快追!」
「知、知道了。」
良子跑了起来,准备去追已经来到捕捉范围内的鸡。
结果才刚举步,脚下立刻绊到东西,当场摔了一跤。
「啊啊,摔倒了。」
还一一说明自己的行动。
良子是个极度严重的运动白痴。
「咯咯!」
鸡跳了起来,拿良子的头当跳板,往更上方高高跳起。
不停拍动着翅膀,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飞翔。
而红就等在牠跳跃的直线上。
「鸡小妹,我看穿你的动向啦。」
红两眼发亮,对鸡的项圈施加了AA。
鸡感受到一种被隐形的手指抓起项圈的感觉。
「咕咯?」
『97』
红就这么将鸡从空中拎到了自己身边。
鸡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拉着项圈,拍着翅膀飞过了十几公尺的距离。这种景象看在旁人眼里,怎么都像是鸡自己在飞。
「哦哦,鸡飞起来了!」
人们看到鸡飞翔的动作,发出了欢呼。
鸡漂亮地被红接在怀里。
「咯咯?」
『98』。
「不好意思啊,要请你睡一下了。」
说完,红就以手刀往鸡的后脑勺劈下去。
啪。
「咯!」
『99』。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鸡终于晕了过去,睡得十分香甜。
呼。
红大大叹了口气。
总算结束了。
红穿过了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跟鸡的人群,一路走到良子身边去。
「呜呜……反正我这个女人就是没有半点运动神经,连鸡都会踹我……」
良子抱着膝盖,在地面上画着圈圈,以阴惨无比的声音这么自言自语。
动不动就闹别扭,动不动就沮丧,这就是EME引以为傲的天灾,不,是天才少女铁御纳户良子。
「喂,良子。」
「?」
听到红喊了一声,良子拾起头望向他。
她的脸上跟白袍上,都沾满了跌倒时沾到的泥土。
「怎么样?偶尔出个门尽情跑跑跳跳,弄得全身都是泥巴,也挺不赖的吧?」
说完,红就像个孩子似地笑了笑。
良子刚开始还满脸不高兴,但想起今天一整天所发生的事,脸上自然露出了笑容。
「……也对,偶尔来一次好像也还不错。」
同样像个孩子般开心地笑了。
插图058
3
红跟良子在EME的研究室里,看着捉回来的「蛇尾鸡1号」的X光照片。
目光落在照片上许久的良子喃喃说道。
「好、好奇怪……」
「嗯?什么事情奇怪?」
「配备在蛇尾鸡1号上面的核弹,跟引爆装置一起不见了……」
「什么?那、那核弹到底跑哪去了?」
「谁知道呢……搞不好我不知不觉间还加上了自动排出功能……」
「哇啊啊!」
「唔?」
玄在路旁发现了「那个」。
他捡了起来,打量了好一会儿,接着露出满脸笑容。
玄将它收进衣服内侧,哼着歌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座城堡有着雄伟的城门与护城河,状似本丸的建筑物上,可以看到弓起身子的黄金鱿。这就是玄的居所。
玄踩着堂堂的脚步走进了城内。城里不单有各式各样的家具,还摆着招牌、邮筒、摆饰品、轮胎、交通标志等许多到处捡来的东西,酝酿出一种豪华到了极点的气氛。
但是城内除了玄以外,一个人影都没有,也没有电跟瓦斯可以用。这位捡东西吃的玄,就是透过这种不花一分钱的终极节约法,从身无分文累积到了现在的财富。由于当时的习惯一直没改,他到现在还是不花钱吃饭,全靠捡东西吃来解决。
玄哼着歌,开了卡式瓦斯炉的火,放上平底锅,从怀里取出了捡来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颗蛋。
体积比一般的蛋略大一些。
「呵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
确认平底锅的温度之后,玄便拿起蛋往平底锅的边缘敲了敲。
咚。
END
CASE09荒山之夜
1
少女跟美女走在荒凉的原野上。
少女看上去大约十五岁左右。她有着温文的五官,头发在后头绑成一束马尾。身材十分纤细,全身散发出柔和的气氛。160左右的身材,穿着一件黑色的制服。
美女看上去大约二十二、三岁。
坚毅的五官,一头乌黑亮丽的中分长发披了下来。体型秾纤合度,每一个部位都完美得像是模特儿一样。一七五公分的身材,一样裹着一件黑色制服。
「我……我总觉得这地方挺吓人的耶……」
少女放眼看看四周,这么说道。
从她有气无力而有些没精神的声调,可以听出少女正感受到强烈的恐惧。
「是啊,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很有『阎罗王的盆栽』的感觉?」
看了看四周,美女这么回答。
从她堂堂而且冷静的声调,可以听出她完全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恐惧。
在两人视野中层开的景色,充满了阴暗而沉重的异国情调,甚至会让人怀疑这里其实不是日本。
黑色的杂草就像在海底漂摇的海藻一样随风摇曳。
树木则一片叶子也没有,长得歪歪扭扭,行将枯朽。
地面干燥得出现裂痕。
岩石表面冰得透心凉。
空气异样地暖呼呼,但脚边却十分冰凉。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阵简直像是有人被刺了一刀般的刺耳叫声。少女吓了一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群不知道是乌鸦还是其它种类的鸟张开翅膀,在远方盘旋飞舞。仔细一看,云移动的路线越来越诡异。天空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下雨。
「唉呀,那不是秃鹫吗?为什么日本会有这种鸟?」
美女看着停在远方树枝上的黑影说道。
少女跟着望去,吓得身体更是僵硬。
「呜呜……」
好可怕……
如果是在平常,哪怕出现的是秃鹫还是生剥鬼,她都不会被吓到,但飘散在这一带的气息实在太阴森,更加深了少女的恐惧。
少女的名字叫做桧绘马茜。
美女的名字叫做巽苍乃丞。
两人都是独立机关EME所属的特务人员。
EME。
说到八百万机关,应该有很多人知道。八百万机关就是一个负责暗中处理所有怪异现象的独立机关。从日本首都定在京都的时代,八百万机关就以阴阳寮的名号存在,而在世界大战后则更名为EME,持续发展至今。
两人被指派了支持任务,负责去援助红跟三木也等其它特务。而因为任务已经结束,所以决定让红、三木也跟其它一般队员留下,她们两人先回去。
但她们却迷了路。
在山路上走着走着,渐渐地抓不到位置所在。她们以为自己已经掉头了,但看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迷了路。
前不久天空还染上一整片火红的晚霞,但不知何时太阳已经下山,天空转变成深灰色。
茜在前方发现了几个人影。
「啊,苍姐请看,那边有人影耶。」
「唉呀,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两人走在昏暗的夜路上,朝人影慢慢走去。
走到近处一看,便发现那不是人影。
而是无数的雕像。
仔细一数,雕像一共有十三尊,乍看之下是一幅和乐融融的团圆景象。但奇妙的是,其中十一尊雕像都没有头部,不知道是被切断,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些雕像暴露在荒郊野外,饱受风吹雨打,身上到处都是脏污。
知道人影不是真人,让茜十分沮丧,而无头雕像绵延不绝地排列着,这种奇妙的景象更让她不寒而栗。
看到在十一尊无头雕像两端的两尊正常雕像,苍忽然说道。
「桧绘马,看看这雕像,妳不觉得很像我跟妳吗?」
「才、才不像!一点都不像!只是普通的雕像!请妳不要胡说!」
茜看了看这两尊雕像,用力否认苍的说法。
绝对不能有这种事。
就在这时,一阵强光照亮了茜跟苍,以及十三尊雕像。
接着,一阵几乎要劈开天空似的声响回荡在四周。
两人抬头看看天空,就看到乌云铺天盖地似地席卷而来。那有如野兽鼓动喉咙般的低沉雷声,就是从这些云层之中传来的。
「看来快下雨了。」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雨……」
「看,那边好像有像是建筑物的影子吧?要去看看吗?」
顺着苍的视线望去,就看到有栋巨大的建筑物,在昏暗中化为一阵浓密的黑暗,耸立在树木之间。
根本不需要犹豫,在随时都有可能会下起大雨的情况之下,两人立刻朝着那栋建筑物跑了过去。
茜一边奔跑,一边想着苍的种种。
茜第一次遇见苍,是在一起促成茜加入EME的事件当中,而茜一直到现在,对苍还是有种隔阂感。
好比称呼就是很好的例子。
只有苍一个人会称茜为「桧绘马」。茜很希望她能叫得亲近一点,但由于个性怯懦,一直不敢主动提起这件事。
建筑物出现在茜跟苍的眼前。
那是一栋洋房。
长了青苔的砖墙,镶嵌的彩色玻璃,屋顶上还有着十字架。
整栋建筑物的外观,简直就像是从黑白恐怖电影底片里剪下来似的。
不过也许是个提供住宿的地方,只见一旁还歪歪斜斜地插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螳螂馆三个字。
叩叩。
「对不起,请问有人在吗?」
由于找不到门铃之类的东西,茜直接敲了敲建筑物的门。
那是一扇感觉历史悠久的木门,门上装着以铁环制成的把手——从这样子看来,门的另一边可能还上了木闩来代替门锁。
但是不管怎么敲门,就是没有任何回应,建筑物内一盏灯也没亮,搞不好已经几十年都没有住人了。一阵感受不到半点人烟的寂静,笼罩住茜的全身。
茜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苍。越下越大的雨打在茜跟苍的身上。
「苍姐,怎么办——」
「真没办法。可是没有人在,对我们来说反而方便。我们就破门而入,进去躲雨吧。来,就用妳的终极必杀技——桧绘马电击踢把这扇门给踢破吧。」
「我才没有这种必杀技。而且今天我们只是出支持任务,所以我没有带瓦特来。」
瓦特就是茜养的雷兽。
茜跟雷兽过去是在一起事件中相遇,在那之后便一起生活。
「真没办法,那就由我使出终极必杀技——苍乃丞无后座力拳来彻底破坏这扇门吧。」
就在苍站到门前的时候,建筑物里亮起了灯光,眼前的门静静地打了开来。
唧唧唧唧唧。
一阵连骨头都要跟着震动的摩擦声响。
这时雷声大作,闪电的强光照亮了站在门后的男子。
这是个看不出年龄多大,背上有个大肉瘤,打扮有些肮脏,个子矮小的男性。
他以显得异常饥渴的眼神,轮流看着苍跟茜,目光从脚尖直扫到头顶,对于她们两人的面相更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茜觉得这人的视线特别在自己的脖子上绕了绕。
「请问……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们进去躲雨……」
茜对男子这么问起。
对方以饥渴的眼神看了茜一眼。
「好的,我知道,我知道。来,请进。」
请两人人内之后,男子仿佛全身痉挛似的。
「嘻嘻。」
并且诡异地笑了。
2
茜跟苍换上拖鞋,跟着男子走在一条走廊上。
每踏出一步,地板就发出令人不快的唧唧声。
铺在走廊上的地毯有着皱折,让人觉得随时都可能会绊上一跤。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抛出昏暗的灯光,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坏了,像眨眼似地闪个不停。茜抬头一看,就看到天花板的角落结满了蜘蛛网。
「…………」
男子表示自己姓樫本,是这栋洋房的管理员。
洋房里似乎没有其它人在,听得见的就只有雨声,走廊地板的唧哪声,以及老鼠在天花板上及地板下发出的叫声。
绵延不绝的走廊底端,存在着一座不知道还有没有在动的巨大柱钟。
「那就请妳们其中一位住这间……」
樫本指了指一个房间。
上面写着「青之间」。
「咦?我们两个要住不同房?」
茜慌张地问道。
结果苍说了:
「唉呀,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请他开个收据,就可以报公帐了。」
「可是……」
「那我就睡这一间了。」
说着苍就打开了「青之间」的房门走了进去。
樫本领着茜继续前进,来到一个房间前面。
「那就请您住这个房间——」
插图065
这个跟苍的房间隔了一大段距离的房间前面,写着「赤之间」三个字。
茜心不甘情不愿地独自走进了这个房间。
里面是个洋式的房间,设有古董风格的桌椅跟床。
还有个架子放著书跟一些人偶等等,墙上则挂着油画。
「稍后我会为您拿毛巾跟饮料来。」
樫本说着便缩起身体。
「嘻嘻。」
笑了两声,关上门慢慢走远。
茜一个人呆站在房间里。
「…………」
雨声回荡在耳朵深处。
不时还闪过强烈的雷电,照亮了玻璃窗外的景色。
窗外看起来是个中庭,树木在强风吹袭下剧烈摇摆。
受到雨点泼打的玻璃窗上爬着两只蛞蝓。
茜坐到椅子上,六神无主地环视房间内部。
她的目光停在了墙上挂着的画上。
这幅画看起来像是抽象画,刚开始还看不出画了些什么,但多看一会儿,就觉得越看越像是画着一名男子拿着斧头之类的东西,正在攻击一名女子。
「…………」
茜摇了摇头,挥开脑中的想法。
她决定不要看画,接着摆在架上的人偶就映入了眼帘。那是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人偶,平常她应该会觉得这样的人偶很可爱,但在这种气氛下,人偶可爱的外型反而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房间里的空气也很闷,简直像是好几年没有换气似的。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出在被雨淋湿,但茜总觉得有点冷。
「…………」
茜打算去苍的房间,手放上了门把。
喀嚓。
结果,茜还没转动门把,门就从另一边被人打了开来。
昏暗的走廊上,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呀?」
茜吓得惊呼出声。
仔细一看,原来是樫本。
「我为您送饮料跟毛巾来了。」
樫本走进了房间。
茜赶忙问了声好,请樫本走进房里。
接着拿起樫本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淋湿的头发跟衣服。
这毛巾总让人觉得有点潮湿。
樫本把作为茶点用的点心放到桌子上,开始将端来的红茶倒入杯中。
随着一阵热气上扬,房间里开始飘散着红茶的香气。
「……请问一下……」
樫本做所有事情都不发一语,让茜有些尴尬,于是喊了他一声。
接着樫本就以异常饥渴的眼神看了茜一眼。
「有什么吩咐吗?」
「请问这里大概是哪里?」
「您所谓大概是哪里,指的是?」
「我是想问这附近有没有找得到人的地方?像是乡镇或派出所之类的——」
「没有没有。这里可是远离人烟的深山。不过以前这附近倒也有个村子,只是现在已经成了废村。」
「废村?」
「是的。您来这儿的路上,有没有看到一些没有头的雕像呢?」
「啊,有的。」
「其实呢,以前那一带有过一个小村子。可是大概是在九年前左右吧,那个村子里发生了一起惨不忍睹的凶杀案。」
「凶杀案……?」
茜有一种彷佛房间里的温度迅速下降似的错觉。
樫本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事情是在九年前的一个深夜发生的。一名拿着斧头的男子,在村子里接二连三地杀人。这个人因为长得比较丑,村子里的人都不把他当自己人看待。他对这件事怀恨在心,有天晚上就拿起了斧头,接连砍下了村民的头。」
「原来发生过这么可怕的事情……」
「那个雕像就是在祭祀当时被杀的村民。可是男子真正最想砍下头的人,也就是先前最看不起他的两个美女,那天晚上却正好不在村子里,这才逃过了他的毒手。接下来的事情只是传闻,不过有人说这个男的到现在还躲在这附近,等着那两个女子出现。」
「…………」
茜想象惨剧发生当晚的模样,立刻觉得全身不寒而栗。
有流言说那个杀人魔到现在都还躲在这附近,也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那么等晚餐准备好了,我就会来叫您。浴室随时都可以用,请您自便。」
说着樫本又发出了那种奇怪的笑声:
「嘻嘻。」
之后就从房里走了出去。
茜想喝个红茶,藉此让心情平静下来,于是拿起了茶点。
那是一块包在老旧纸张里的蜂蜜蛋糕。
茜正打算剥开包装纸,手却突然间停住了。因为上面所记载的保存期限,是好几年前的日期。
「…………」
茜决定红茶也别喝了,就这么躺到床上。
唧唧。
床的弹簧发出了像是痛苦哀号的声响。
恐惧慢慢渗透到全身。
茜开始后悔来到这栋洋房了。
苍看到蜂蜜蛋糕包装纸上记载的保存期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仔细一算,发现这块蜂蜜蛋糕已经是九年前的东西了。
「…………」
苍默默站了起来,走到房间的角落,将蜂蜜蛋糕丢进了垃圾桶。
接着拿起茶杯,一路走到窗边,打开没有上锁的窗子,将杯中的液体洒了出去。
最后再度坐回到椅子上,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那幅画有拿着斧头的男子攻击女子的油画,说道:
「这画真没品味。」
茜跟苍在异常宽广的西式房里,用着迟了许久的晚餐。
一大群栩栩如生,手执长枪的铠甲,围绕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灯与室内的墙壁站着。
茜之所以没有食欲,并不只是因为觉得这群铠甲骑士在瞪着自己,更是因为排在餐桌上的料理,都是青蛙眼球或嵘螈卵之类,所谓的试胆料理,菜色阵容简直可以媲美巫婆熬煮的膏药。
坐在茜正对面的苍显得并不在意,一口接着一口,大口吃着餐桌上的菜。
两人用完餐后,走在日光灯闪个不停的走廊上,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桧绘马。」
「啊,是,有什么事吗?」
「妳洗过澡了吗?」
「还没有。我是很想洗,可是我决定今天还是忍一忍……」
「这样啊。我可要去洗。」
「……苍姐。」
「什么事呀?」
「天亮以后,我们要不要等雨一停就赶快离开这里?我总觉得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会吗?不过说得也是,虽然任务已经结束,不过我们总不能一直悠哉地耗在这里,而且这栋洋房里似乎连手机也打不通。那就先这样,晚安。」
说完,苍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茜后悔着刚刚应该一起进苍的房间找她玩才对,于是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在走廊上。
苍说得没错,手机在这栋洋房里收不到讯号。EME的手机除非受到干扰,否则还兼具可以帮使用者定位的无线电功能。而这样的手机会收不到讯号,可以想到的原因有几种,例如有人铺设了结界,或是磁场不利于通讯等等。
茜在走廊前方找到了一具老式的电话,拿起话筒准备拨出,但却连嘟嘟声都听不见。循着电话线一看,就看到墙边的线已经被拔断。
就在这时。
一阵让人觉得心脏被拍打似的巨响四处回荡,震得茜全身僵硬。
别说是耳膜,甚至连全身皮肤都为之抖动的巨大音量,不停地在走廊上回荡。这有如巨人脚步声的声响,原来是走廊底端的柱钟钟声。
看样子这钟还有在动。
茜做了几次深呼吸,让吓得变快的脉搏慢慢地回归平稳,并且延着昏暗的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间。
柱钟已经指向深夜零时。
3
茜坐到了床上,心想是应该盖上棉被赶快睡觉,还是应该整夜不睡比较好。
虽然觉得干脆睡着就可以眼不见为净,但同时又觉得真的睡着似乎不太妙。
天花板里传来了老鼠的叫声。真不知道这些老鼠正在商量些什么。
朝天花板一看,上面的一污渍越看越觉得简直像是血渍。
「?」
茜忽然注意到床底下似乎放了些东西。
仔细一看,发现一本老旧的笔记本,在床底下露出了一角。
茜拿起笔记本,发现这应该是一本房客随兴书写的房客留言本。
第一页是在九年前写的,而每翻过一页,日期就越来越新。
茜不经意地看着留言本的内容,视线忽然在其中一行上停了下来。
『救命啊!杀人吶!』
上头以一种因恐惧而歪斜的笔迹这么写着。
还不只这一行。
『要是没来这种地方就好了……』
『九年前的惨剧还没有结束。』
『是人头!』
留言本上四处都写满了这类的话。
茜觉得背上汗毛直竖。
「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声音在发抖。
接着她在某一页上,发现了这一行字。
『小心樫本。』
樫本。也就是那个男的。
茜忽然间觉得有股视线在看着自己。
朝着摆在架上的人偶一看,发现人偶脸上原先朝着正面的眼睛,就像爬在玻璃窗上的蛞蝓一样慢慢滑动,望向坐在床上的茜。
「!」
茜赶忙从人偶身上移开视线。
好可怕。
从EME的数据上看过几次的活人偶,是属于器物历经长年岁月而拥有意志的付丧神类的东西。然而几乎所有付丧神的目击报告案例,都是因为湿气与气压的变化,使得以不同材质制成的人偶眼睛有所移动,或是因为不同的光线而造成目击者的错觉。可是现在这个人偶的眼睛却实实在在地转动了。
茜从人偶身上撇开的视线,落到了那幅画上。
「咦?」
看到那幅画,茜顿时有种彷佛心脏被冰冷的死人用手抓住似的感觉。
因为她觉得那幅画的内容不一样了。
只看一眼不会发现到这种改变,就跟先前看到的时候一样,是幅抽象画。然而仔细一看,便觉得画中拿着斧头砍人的男子,脸孔越看越像樫本。茜在脑海中描绘出油画颜料缓缓流动,画中内容逐渐改变的景象。
茜努力地想说服自己,那只是错觉;想告诉自己,是因为看了奇怪的留言本,才会这么觉得。然而,当茜看清楚画中拚命想从男子斧头下逃开的女子脸孔时,她心中的恐惧便超越了极限。
因为女子的脸已经变得跟自己一模一样。
「…………!」
苍正在准备要去位于洋房角落的浴室洗澡的东西。
说是准备,其实也就只是把借来的毛巾跟浴袍折好而已,很遗憾的是没有可以换洗的内衣裤。
这时苍察觉到了一道视线。
顺着视线看去,就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人偶坐在架上。
人偶的眼睛就在苍的注视下,彷佛太阳西下似地缓缓移动,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视着苍。
「…………」
苍跟这个人偶对望了好一会儿,接着便慢慢地走到人偶面前。
噗。
接着用她的右手食指跟中指,对这个人偶使出了插眼招式。
挨了这一记插眼,人偶的两只眼睛立刻凹陷,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转不转动这回事了。
「好了,就去洗个澡吧。」
苍拿起毛巾跟浴袍,走出房间前往浴室。
苍在脱衣间脱下制服,露出了完美的身材。她的身材完美匀称,没有一处可以挑剔。要是摄影师看过苍的身体,恐怕再也不会想去拍其它模特儿了。
苍用毛巾裹住了身体,走进这个以室内规模来说,显得异常宽广的岩石浴室。浴室里到处都存在着外露的岩石表面,相当有气氛。
大概是因为跟室外通风,空气新鲜得多,但就是有种刺骨的寒意。然而浴盆里相当温暖,冒出了几乎遮住视野的朦胧水气。
苍泡进了浴盆里。
「呼——好舒服。」
自言自语地说着这句像是中老年人会说的话。
就在这浓密的水气当中——
浴室里无数的岩石后面,有一个蠢动的人影。
这个小个子的人影屏气凝神,放轻脚步,悄悄逼近到泡在浴盆里的苍背后,一脚踏上突出的岩石,举起了手上的东西。
「?」
当苍察觉到有其它人在的迹象,转身朝背后一看,就看到了樫本满脸煞气,挥下了手中的斧头。
红手上撑着塑料伞,走在人烟罕至的荒野夜路上。
乾红太郎,十七岁,跟茜与苍同样是EME所属的特务人员。
由于结束支持任务的茜跟苍下落不明,也失去了联络,刚完成任务的红就跑来搜索她们的行踪。
跟红搭档参加任务的另一名特务三木也则表示:
「我为什么非得去做这种麻烦事不可?」
便跟其它一般队员一起回到总部去了。
红也觉得如果茜是一个人就姑且不论,但既然苍也跟她一起,应该就不需要担心。只是他这个人就是放心不下,所以才跑来查个清楚。
「这里就是最后确认到的定位地点了……」
红在蒙蒙烟雨之中环顾周围。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闪电随着雷声出现,照亮了四周。
「哦。」
红在道路前方发现了两个人影。
一定就是茜跟苍。
红在雨中跑向这两个人影。但是这两个人影并不是茜跟苍,而是一对二十岁左右,看起来像是学生的女性。
在这种深夜走在这种荒郊野外,情形也很不寻常。红喊了她们一声。
「晚安。」
「啊,你好,晚安。请问你是当地人吗?」
「不是。其实我是有朋友疑似在这附近迷了路。请问两位有没有看到一对像妳们这样的女生?」
「没有,其实我们也迷了路……」
根据她们的说法,她们是从东京来的女大学生。由于在大学里参加了都市传说研究社之类的社团,正在追踪这一带的恐怖传闻,而她们就是在前往一栋房子的途中迷了路。
「这一带有恐怖传闻?」
红从她们两人口中听到恐怖传闻的内容,当场惊愕不已。
不行了。
再也受不了了。
茜的恐惧超越了极限。
「?」
就在前往苍的房间途中,茜在窗外看到有人影在动。
茜走到玻璃窗前,停下脚步往外观察,结果看到洋房的中庭里,有个背上长着肉瘤的男子举起了斧头。是樫本。樫本将举起的斧头往下挥,切断了一个放在树墩上的细长物体。看来八成是要拿来烧的柴火吧。
「为什么要在下大雨的时候劈柴……?」
茜对此产生了疑问。
如果他是在劈柴,这样反而会让木柴沾上湿气而烧不起来。
樫本又从茜看不到的死角处,拿起一个细长的东西放到树墩上,用斧头砍成两段。
他到底在劈什么东西?
茜充满了疑问,定睛想看个清楚。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雷光照亮了树墩上的物体。要说那是木柴,未免也太白了点。看在茜的眼里,总觉得那似乎不是柴火,而是人的手或脚。樫本的脚边则有一个像是长了长发的人头状物体,不对,那不是什么人头状的物体,那就是人头没错!
这时樫本的头转了过来。
茜赶忙躲到墙后。
心脏就像一阵急鼓似地跳个不停。
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看到?要是被他看到,事情就糟糕了。
两脚不停地发抖,呼吸也变得急促。
茜悄悄地,悄悄地从墙后探出身体,想要窥探窗外的情形。
结果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樫本。
樫本就站在窗外,还像蛞蝓似地整个人贴在玻璃上。
这时响起了一阵比先前都还要强烈的雷声,闪电更照亮了樫本的脸。樫本瞪大的双眼,有一只眼睛已经肿胀溃烂歪斜,模样相当丑陋。看到这张脸时,茜立刻想起九年前攻击那个村庄的男子,长的就是这张脸!
随着一声撼动大地的轰然巨响响起,房内灯光忽然暗去。是停电。樫本推开没有上锁的窗户,连同风雨一起进入了房内,手上还拿着一把滴着红色液体的斧头。
「呀啊啊啊啊!」
茜大声尖叫,冲出了房间。
她朝着苍的房间跑去。
茜边跑边想,不知道苍是不是还平安。樫本先前用斧头劈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搞不好就是……
唧唧。
背后的门打了开来,樫本出现在走廊上。
茜的眼角已经浮现出害怕的泪水。
「苍姐!」
茜打开苍的房门,喊了她的名字。
但并没有人回答。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空中又闪过了一道闪电,让她看到举起斧头的樫本,就站在走廊前方的黑暗中。
「!」
茜在走廊上拚命奔跑。
得快逃才行。
不然会被杀。
茜拚命鼓舞已经抖个不停的膝盖,朝着洋房的出口跑去,樫本则高举着斧头从后头追来。就在快要抵达出口时,茜所寄托的一线希望变成了绝望。因为她的去路被无数的人影挡住了。那彷佛一堵铜墙铁壁般的障碍,是一群手执长枪的铠甲。
嚓。
站在正中央的一具铠甲,踩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来。
茜就在走廊上遭到前后包夹。
已经,不行了……
过度的恐惧让茜无力地瘫软在地。人会发出惨叫声,就表示还有余力大声叫喊,而茜已经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
闪电照亮了樫本跟铠甲。
嚓。
嚓。
铠甲发出一种简直像是走在阴曹地府路上似的声响,一步步向茜走来。
就在这时。
只听到「啊」的一声。
慢慢走近的铠甲被地毯的皱折绊了一下,当场摔倒。
咚锵。
铠甲摔倒的声音实在太大,茜也吓得全身一颤,缩起了身子。
铠甲这一摔让头盔掉了下来,在地板上滚了滚。
这时又是一道闪电。
铠甲武士跌倒导致头盔脱落后,露出来的脸不是别人,正是苍。
「…………」
茜跟苍之间流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
昏暗的光线下,铠甲武士,也就是苍站了起来,捡起滚在地上的头盔重新戴好。穿着这么重的镗甲还站得起来,全是因为苍能以她那号称向量归零的能力来消除重力。
「把—头—给—我—」
铠甲武士,也就是苍以尽量压低的嗓音,朝着茜说出了这句话。
看样子她似乎以为还没被拆穿。
茜走到铠甲身前,踮起了脚尖,摘下了铠甲武士的头盔。苍那在夜晚仍然看得出极为美丽的脸孔露了出来。
「……苍姐,妳这是在做什么?」
「唉呀,已经拆穿啦?」
苍这么说着。
就在这时,走廊上的灯亮了起来。
「不行啦,苍乃丞小姐,已经没搞头了,再装下去也吓不到她了。」
一只手按在电灯开关上的樫本对苍这么说。
茜看了看樫本跟苍。
「咦?咦?咦?」
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
就在这时,位于铠甲人墙另一边的洋房出入口打了开来,从门后出现了带着两名女大学生的红。
「啊!小茜!嗯?这是苍姐?」
「咦?连红学长也来了?为、为什么?」
茜已经完全搞不清楚到底什么是什么了——
雨停了。
天亮了。
茜问了。
「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樫本先生安排出来吓房客用的整人游戏?」
「是。」
「九年前那件事也是?」
「是,那是捏造出来的。」
「那些雕像呢?」
「是我准备的。我会配合来住宿的房客人数,调整有头雕像的数目。」
「手机打不通是因为?」
「磁场影响。」
「那本房客留言本呢?」
「全都是我写的。」
「人偶的眼睛会动呢?」
「只是机关而已。」
「油画为什么会变?」
「是我趁用餐时间掉包的。」
「你用斧头劈的人手人脚呢?」
「是好莱坞也很常用的乳胶制假人。」
「樫本先生你的脸为什么会肿得歪成这样?」
「我本来想先吓苍乃丞小姐,所以跑去浴场挥起斧头,假装要袭击她。结果苍乃丞小姐一点都不怕,还往我的脸上赏了一记正拳。她说那招叫做苍乃丞无后座力拳。」
「那为什么苍姐也一起吓我?」
「是。当时苍乃丞小姐逼我说出了所有真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苍乃丞小姐听了却相当兴奋,还说自己也要参加,一起来吓茜小姐。」
「苍姐!」
「唉呀。」
苍这么回应。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间螳螂馆是一栋采完全预约制的旅馆,全国各地都有想要体验恐怖夜晚的人们听到传闻后跑来住宿。
这次就是那两位来自东京的女大学生订了房,但是却在途中迷了路,这时正好茜跟苍来到了这里。
之后就像茜与樫本的问答一样。
「还请再度光临——」
樫本笑着送走了茜、苍跟红。
茜心想,谁会再来光临啊。
「苍姐,妳真的好过分。既然已经知道是这么回事,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我真的吓得要死耶。」
「别那么生气,妳害怕的样子真的很完美呢。」
「真是的,有够过分。」
「呵呵。好了,天气也放晴了,我们赶快回到总部去,喝热热的红茶,吃些好吃的蜂蜜蛋糕吧,『小茜』。」
苍说着露出了笑容。
插图077
听到苍这么叫自己,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茜觉得自己跟苍之间的隔阂感已经消失无踪。
「好的,苍姐!」
茜也露出了笑容。
雨过天晴的空中,挂着光芒万丈的太阳。
「哈呼啊……」
跟着走在她们两人身后的红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CASE10红跟Ω的冒险
沙沙,沙沙沙。
嘎嘎,嘎嘎嘎。
咻——
电波的声音。
一台几乎有一公升装鲜奶瓶大小的巨大无线电,捕捉到了这段讯号。
「是,这里是α,请讲。」
一名少女将她小小的耳朵,贴在用右手一把抓住的巨大无线电上。
而她的左手则像是刚洗完澡直接拿起整瓶牛奶猛灌时一样地叉在腰间。
少女看起来年纪在十四岁左右,但前提是,少女确实是人类的话,这种估计才有意义。尽管少女从身材到身上穿的衣服,都跟一般的女国中生没什么两样,但却有着一种超乎尘世的独特气息。
少女微微挺胸,用无线电进行通话。她的胸部尽管十分平坦,态度却散发出一种威严。
结束通讯之后,少女从上面将无线电的天线往下一拍,伸缩式的天线就发出喀喀喀的声音,缩进无线电之中。
「啊哈。」
少女轻轻一笑,轻巧地转过身来。
少女的脸上戴着一副不知道是眼镜还是护目镜的东西,她就用这神秘眼镜下的眼睛,环视房间内的情形。
这个房间位于一架已经远离地面,在空中移动的交通工具之中——
被金属墙壁包围着的房间里,有无数的男子在一旁待命。每个人都将帽子压得很低,穿着一模一样的军用大衣。
「总算找到了。这次绝对绝对要给我捉回来。你们有听到吧?」
少女撂下这么一句话,众人便一齐点了点头。
飞在空中的神秘飞行物体,开始慢慢地下降。
逮捕令就此发动。
1
这一天。
啪。
红悠哉地走在街上,但球鞋的鞋带却断了,使得他停下了脚步。
「…………」
他低头看看鞋带。
鞋带已经断了。
就在红准备重新绑好鞋带而蹲下时,一只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乌鸦停在附近的墙上。
嘎——嘎——
乌鸦发出了像是被人勒住脖子似的叫声后,随即飞得不知去向。
「…………」
红在鞋带断掉处稍微下面一点的地方重新绑好,然后打起精神站了起来。
结果,从道路的左边出现了一只黑猫,牠看着红叫了一声,接着就这么横越过道路,消失无踪。
「…………」
红确定今天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红平常是个平凡的高中生,放学后则以独立机关EME特务的身分活动。
但由于今天是假日,学校放假,EME也没有指派任务,所以今天是他已经许久没有享受到的完全休假日。
悠闲的午后时光,红一身上下都穿着便于活动的运动服,前往附近的超市买东西,途中就遇上了鞋带断掉、乌鸦叫跟黑猫这不祥预兆三连发。红心想干脆也别去买东西了,相信现在房间里的碗一定也在没有人碰到的情形下,自己裂开了。
就在红准备从人影稀疏的商店街掉头时,发现前方有个熟悉的面孔跑了过来。
这个人一身吊带裤配上领结的打扮。
他的脸孔何止是认识,他就是绫小路Ω。
Ω像是被人追赶般,不时回头留意身后的情形。
错不了,不祥的预感就是在暗示这件事。红轻巧地转过身去,想要快步离开。相信Ω还没有看到他,要是被他发现,保证会被牵连到麻烦事里,得趁这之前赶快跑掉才行。
「啊!」
背后传来了Ω的声音。
惨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发现了。红试图不予理会,直接离开。
但这也只是一下子。下一瞬间,Ω已经开始喊着红的名字。
「红!红!红!咯咯!红!红!红!咯咯!红!红!红!」
这是在大白天的商店街上。
周遭的行人全都一起转头看着……
Ω全力跑到红身边,使得红身上也汇集了众人的目光。真是令人感到害羞。
「红!」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人!你就是大爷我绫小路Ω独一无二的知己!是我的青梅竹马!乾红太郎!这种时候你可不要睡昏头了!睡着了可是会死的!」
「……Ω,算我求你,不要像染上狂鸡病一样大声喊别人的名字……」(红的日文发音为koh,近似学鸡叫的声音。)
「你在鬼扯什么东西!快逃!有追兵!」
「啥?」
红露出了搞不懂的表情。
就在这时,朝着刚刚过来的方向回头看去的Ω,脸部因恐惧而痉挛。
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名少女率领一群身穿军用大衣的男子。少女戴着一副让红觉得似曾相识的奇怪眼镜,身穿大衣的男子则是将帽子戴得很低,真不知道这些人是何方神圣。少女一行人手上拿着大得像是可以跟外层空间联络似的巨大无线电,朝这边跑了过来。
「糟了!红,快跑!有话晚点再说!」
「咦?」
红还搞不清楚状况,就在Ω的催促下开始奔跑。
正当红一边奔跑,一边想着自己为什么要跑时,Ω已经展开了下一步的行动。
「红,上车!」
「咦?」
红转头一看,Ω已经坐上了一部停在商店街外围的车。
车门没上锁,就是这部车的不幸了。
「快点上车!不然会被他们追上啊!」
「咦?」
红还搞不清楚状况,就在Ω的催促下上了车。
就在他们即将被少女及大衣男子集团追上之际,Ω猛力踩下油门,偷来的车猛然起步。
回头一看,就看到少女气得以华丽而激烈的动作踱步,同时还可以看到她用手上的巨大无线电跟人联络。
红心想——
现在到底是怎样?
绫小路Ω是个跟红住在同一栋公寓,而且就住在他对面的怪邻居。
他的姓跟在日本的绫小路或伊集院等,许多财团的名字一样非常知名,但他的名字却不平常。
他的名字叫做Ω。
怎么想都觉得这一定是他的父母一边互相挖着鼻孔,一边想出来的名字。
红往右看就会看到他在那儿笑,往左看又会看到他在那儿哭,往上看就会看到他在那儿跳舞,往下看就会看到他在那儿呕吐,神出鬼没而且很会找麻烦的邻居。这就是绫小路Ω。
然而根据以往的经验,跟这个。扯上关系就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红早已决定要尽量装作不认识他,但Ω总是忽然出现在红面前。
像现在也是一样。
红对驾驶座上的Ω问道。
「喂。」
「咦?」
「那群夸张的家伙为什么在追我?」
「啥?你在鬼扯什么?你这个超呆的大笨蛋。」
「小心我用拳头揍你。」
「我不要被拳头揍。」
「那就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那群人在追我?」
「红,你搞什么?原来有人在追杀你?哦哦,好可怕。」
「……明明就是你说那群人在追我的好不好?」
红盯着开着车的Ω。
Ω一边开车,一边连连点头。
「啊啊,搞什么,你是问这个啊?受不了,在讲什么蠢话啊!」
「你说谁蠢?」
「就-是-你。」
「小心我秒杀你。」
「我不要被秒杀,可是更不想被瞬杀。真要说起来,根本就没有人说你被人追杀吧。」
「…………啥?」
「你给我听清楚了。那群人在追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爷我啊。」
Ω嚣张地撂下这句话。
红冷静地说了:
「司机先生,麻烦请在下个转角停车。」
「等一下,请你先听我说。不,还是请你别问吧。不要问不要问。」
「……不要问什么?」
「你想知道?」
「不,无所谓。」
「别这么说,你就先听我说嘛。其实那群人好像是在追杀我!」
「你还自己说喔?这我已经知道了,那群人为什么要追你?」
「呜哈。劈头就问最核心的问题喔?」
「想说就快点说吧,不说我就要回家了。停车。」
「你先等一下啦。红,你有听说过前阵子有个神秘飞行物体降落到这附近的传闻吗?」
「我们没在处理这类业务。如果你一定要说的话,就去找UL课吧。我想应该会有人出来打发你。」
「咦?UL吗?」
「没有,没事。你别管这些,继续说吧。」
「唔。其实啊,红,大爷我一直有事瞒着你。」
「你还是别说了。」
「你要洗耳恭听。」
「喂,你有在听别人说话吗?」
「其实我是外星人,而且还是王子殿下。」
「十秒内给我停车,不然我就要学香港电影,从车上跳下去。」
「你先等一下红你先听我说红以前我一直瞒着你其实大爷我是从外层空间来的外星人在大爷我住的行星上王位继承出了问题大爷我因为讨厌这种争端才跑到地球来可是他们却想带我回去一路追到这里要是被他们抓到大爷我就会被强制遣返红你要救救大爷我啊。」
「……你还故意一口气说完,不让我有机会插嘴啊。你这种假到不能再假的谎话是怎么回事?而且你以为这世上真的有外星人吗?」
「明明就有啊,就近在你眼前。」
「…………」
红以冷漠的视线,看着丝毫不以为意的Ω。
然而Ω那张脸上戴着一种不知道是护目镜、墨镜还是眼镜的东西,让红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你有证据吗?可以证明你是外星人的证据。」
红贸然地追问下去。
Ω则一本正经地回答:
「证据?名字不就是了吗?」
「名字?」
「绫小路。这名字不是很有外星人的感觉吗?」
「……名字这种东西明明就是父母爱怎么取就怎么取……」
「你够了,真是的,真是乱七八糟啰嗦的家伙!」
Ω开始扭着身体撒娇甩赖。
红第一次看到长这么大的男生还这样闹。
「不要握着方向盘扭来扭去啦。既然你说你是外星人,那么就讲几句你母星上的话来听听啊。」
「nisukuhakinteuyukanwaketenahamatiremisosihikuhaisuratenkayoteukenaiserahanomoritimohamaratiekanayoukasetera」
「对不起,还是当我没说吧……」
「mahaihamaseihamasisotisomohama,不对,大爷我要说的不是这种事。红,请你护卫大爷我逃亡。」
「Ω,让我说一句话就好。」
「怎样怎样?」
「我不要。」
「哔喔喔喔喔喔!这是好朋友该说的话吗!你这是什么回答!什么鬼话!」
「……不要发出思心的怪声音,而且谁跟你好朋友了?我们只是邻居而已。」
「嘎——!友情竟然被知己否定!大爷我不行了!既然这样,大爷我就由爱生恨!像你这种烂人,看我拿冰得硬梆梆的鹿的小鸡鸡捅死你!」
「……求求你千万别用这招啊,我可不想变成全世界第一起『鹿的小鸡鸡杀人事件』的受害者……」
「那就请你帮帮我。」
Ω猛然把头向侧座一扭,这么说道。
并且维持这个姿势开车。
红呼的叹了口长气。
到头来每次都是这样。
「好啦……我帮你就是……我帮你总行了吧……总之你先给我看着前面好好开车……」
「哦哦!不愧是我的知己!知我者红也!」
「……Ω,你现在做的事情就叫做所谓的胖虎主义,是一种擅自乱套交情的行为。」
「你这小子,都十七岁了还害羞咧!」
「……对了,我们现在要开往哪里啊?怎么好像越开越乡下了?」
红朝车外一看,发现建筑物的数量逐渐减少,闲置不用的空地越来越多。
Ω回答:
「天知道。」
「还天知道咧。」
「那就千叶吧。」
「千叶?为什么是千叶?去千叶干嘛?」
「红,你看看后面,他们开的车已经越追越近,看样子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我走了。而且还驱动监视卫星……」
「嗯。」
红往照后镜一看,就在从后方不断追来的车上,看到了那群穿着大衣的男子。
副驾驶座上还可以看到那名嚣张地将双手环抱在胸前的少女。
「那又为什么要跑去千叶那种地方?」
「我们要逃离东京啦。去千叶是为了到人比较少的地方。这想法了不起,大爷我搞不好是天才。」
「白痴,跑去人少的地方更容易被发现好不好?」
「咦?怎么会?为什么?逃命的时候要往人少的地方去,这不是基本常识吗?」
「我们又不是在玩捉迷藏。你听好了,钻石出现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只会让自己更醒目。想藏钻石就要往钻石堆里面藏。」
「哦哦,原来大爷我是钻石啊。」
「只是举例而已。赶快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跑。」
「原来如此,人一辈子总会讲出一两句好话,红,看来你刚刚那句话就是这样啊。」
「哦!你看!那边有千叶无间乐园!」
Ω突然大喊。
这时,像是要呼应他的话似的,一个巨大的主题乐园就出现在道路的另一边。尽管距离还远,但仍然可以认出耸立在游乐园中央的巨大无间城雄伟的模样,以及点缀在外围的无数建筑物。
看得到无间乐园,也就表示他们已经越来越接近千叶县的边界了。
「好,我们就开进去!」
Ω兴奋得两个鼻孔喷气,一路上多次胡乱变换车道,朝着无闾乐园开去。
看着Ω危危险险地开着自排车的模样,红对他问道:
「……对了Ω,你什么时候考到驾照的?」
「嗯?你在说什么啊?大爷我怎么会有驾照呢?」
「那你是怎么开车的?」
「只是学电视上看到的,车子就动啦。对了,要怎么停车啊?」
「够了!赶快把方向盘交出来!」
插图086
2
千叶无间乐园。
占地面积51.0公顷。
这个国内最大规模的主题乐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尽管位于东京,却冠上千叶的地名。去年还在邻接这个千叶无间乐园的土地上,盖了一个占地面积47.8公顷的海洋乐园「千叶无间海洋乐园」,也让人记忆犹新。
千叶无间乐园号称只要是日本人,都至少来过一次,但主题乐园内却看不到本来应该在里头到处走动的吉祥物「死老鼠」。
「游乐园里不需要什么吉祥物!」
这是因为曾经有一群年轻人抱持着这样的主张,展开了一场猎杀吉祥物的行动,让整个游乐园内的死老鼠全军覆没。这是去年年底发生的悲惨事件其中之一。
但由于今天是假日,游乐园里的游客挤得人山人海。广大的园区内散布着几处乘坐型的巨大游乐设施,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潮,已经大排长龙的游乐设施也不在少数。
游客性质从携家带眷、情侣到学生班游都有,而红就在人潮中一脸不高兴地走着,而走在他身旁的。却莫名地显得十分开心。
「喂喂,红,这地方好像挺好玩的。你再这样臭着脸走在路上,小心被那些玩得很开心的人捅上一刀。」
「这是哪门子的超自然现象啊?喂,Ω,你是不是没有自觉,忘了有人在追杀?」
「咦?你说谁被人追杀?」
「你,就是你。」
「大爷我可没有被谁追杀,是他们在追大爷我。」
「还真是有格调的哲学啊。」
「偷偷告诉你,大爷我还是第一次到无间乐园来。我母星的老家虽然面积差不多,也有一座建筑物跟那边那座无间城差不多大,可是里头就没有这么多佣人了。所以大爷我现在开心得不得了。」
「那可真是万幸了。」
「喂!红你看!那小子在喝一种放了很多大象鼻屎的水耶!」
Ω突然指着一名拿着饮料走在路上的男子大喊。
红立刻啪的折了折他的手指说:
「不要用手指指人!那是珍珠奶茶。」
「嘎啊!你害我手指折到了啦!倒是珍珠奶茶是什么东西?大爷我也超想喝喝看的。」
「那边的店都有在卖好不好?这里的人很会做生意的。」
「那我们就喝吧!马上喝!赶快喝!」
Ω找到一家饮料店,买了一杯珍珠奶茶,开始用比较粗的吸管喝了起来。
黑色的珍珠顺着吸管接连吸入口中。绫小路。咀嚼着那有着软糖般口感的柔软黑色珍珠,欢喜得全身发抖。
「嘎啊!多么独特的口感!果然来这里就是要喝这珍珠奶茶才对!」
「明明第一次喝,还说得一副你很懂似的……」
「软软QQ,这种口戚实在棒呆了,我吸,我吸,噗噗噗噗噗!」
喝着奶茶的。忽然喷出了嘴里的珍珠。
咻、咻、咻。
珍珠就像机关枪的子弹一样,接连打在红的脸上,而且还又湿又黏,恶心得很。
「唔喔!你干嘛啦!」
「是他们!他们一路追到这里来了!要是被他们逮到,我一定会被解剖!红,我们快跑!要跑得像飞毛腿一样快!」
「……会被解剖的设定又是什么时候追加上去的?而且就算被逮到,会被解剖的也只有你而已好不好?」
「你这个混帐!哪有人会丢下好友不管的!」
Ω跟红拨开入潮奔跑。
一群穿着军用大衣的男子发现了Ω逃走的背影。他们一边以手上的巨大无线电不知道在跟哪里联络,一边往Ω跟红的身后追去。
「该死,这些家伙也太黏人了!喂,红,你该不会是身体被植入追踪装置了吧?嗯?喂,讲话啊。」
「……你这小子想被扁是不是?」
「找到了是吧?啊哈。」
少女的耳朵贴在有家庭号纸盒牛奶大小的巨大无线电上,听到这个报告之后笑了笑。
她抬头挺胸,没拿无线电的一只手叉在腰上的模样,有着不像少女该有的异样威严。少女的背后耸立着这个主题乐园的代表性建筑物无间城,让少女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这座城堡的女城主。
「就是今天,我绝对绝对不会再让他给跑了。你们几个,跟本小姐口来!」
少女对一群身穿军用大衣的男子一声令下,就为了捉住Ω,不,应该说是为了捉住猎物而开始跑了起来。
「好!红,我们就躲到那里面去吧!」
Ω指了指摩天轮,朝那儿跑了过去。
然而,摩天轮前面已经有许多参加校外教学的学生拿着票在排队,看样子得排上三十分钟才有得坐。
他们当然没有这种时间,因为已经有一群穿着军用大衣的男子从他们背后追来。况且真要说起来,摩天轮这种设施根本无路可逃,绕完一圈就只能乖乖等着被抓。
「够了,烦死了!喂,红,我们到那边去!」
Ω以一种华丽而激烈,让红看了觉得似曾相识的动作踱了踱脚,之后又拨开人丛,继续逃走。
人们以排斥的表情看着Ω,但Ω却丝毫不在意这种视线,像伞蜥赐似地猛窜。
「好,红!续。我们躲到那里面去吧!」
Ω指了指鬼屋,朝那儿跑了过去。
然而鬼屋前面已经有许多拿着票的情侣在排队,看样子得排上一个小时才进得去。
「该死!他们一定是打算不让我在乐园里玩得痛快!喂,红,我们到那边去!」
Ω继续逃走,一路上还故意分开情侣牵在一起的手。
红无可奈何,只能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跟在Ω的身后。
而一群拿着巨大无线电的军用大衣男,已经从他们身后越追越近。
「好,红!新.我们就躲到那里面去吧!」
Ω指了指云霄飞车,朝那儿跑了过去。
所幸云霄飞车前面只有几个携家带眷的游客在排队,看样子下一波就搭得到了。
这座无间道云霄飞车有两个站,可以利用围绕整个游乐园的轨道,让游客在园区北端与南端之间移动,这就是无间乐园著名的云霄飞车。可是游客觉得既然要在园区移动,就希望能悠哉地欣赏风景,所以不太受游客欢迎。而且还传出了有工人在建设途中丧命的都市传说,是一种让人不太敢坐的游乐设施。
「喂喂,要坐这种玩意喔?」
「红,你在做什么!快点!我现在才发现!这里是个黑心游乐园,他们收了钱却让游客整天都在排队,根本坐不到几次游乐设施!一有机会我们就赶快去坐!」
「……我们可不是来玩的啊。」
「呜嘎!他们追来了!快点快点!要快得追星赶月啊!」
Ω双手推着红的背,强行将他推到了无间道云霄飞车的入口前面。
Ω推开其它游客,争先恐后地想要坐上云霄飞车,却被工作人员制止。
Ω挣扎着喊得口沫横飞,但却只是白忙一场,结果他们两个人还是排到最后坐上了云霄飞车。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那群身穿军用大衣的男子抵达了入口,正要从入口进来。
「工作人员先生!请你赶快启动云霄飞车!不然,不然,这个星球会被卷入行星之间的战争啊……!」
Ω急得满身大汗大喊,工作人员则以一种觉得季节变迁之际,奥客总是特别多的眼神看着他,仍然不慌不忙地慢慢启动云霄飞车。
就在这群身穿军用大衣的男子涌进搭乘区的同时,哔一声启动声响起,云霄飞车也开始动了起来。
身穿军用大衣的男子在月台上以懊恼的表情望着他们两人。
「耶——耶——笨蛋!啊哈哈哈哈。」
Ω就像软件动物一样,摆脱了云霄飞车的安全肩架,在座位上站了起来,用脚勾在云霄飞车的最后一截,跳起了章鱼舞朝那群男子挑衅。
这群人看到Ω,也只能在一旁干瞪眼,气得咬牙切齿。然而就算不是这群人,相信不管是谁看到Ω跳的舞,应该都会火大起来。
「喂,Ω,这样很危险,赶快停下来。」
事情就在红叮咛Ω的时候发生。
加快了速度的云霄飞车冲向一个接近直角的转角,从双肩到腹部都被安全肩架固定住的红,受到了一股莫大的离心力拉扯。
然而Ω却始终用脚勾在最后一截站在座位上,继续跳着他的Ω舞。
「嘎啊啊?」
一阵如裂帛的惨叫。
被强行从云霄飞车上甩出去的Ω,仿佛成了新的游乐设施「人体飞弹。」,朝着园区内飞了过去。
「啊!Ω?」
红赶忙望向Ω,但却为时已晚。
成了人体火箭的Ω在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飞越了一段令人难以置信的距离,接着就倒栽葱地栽进了不远处的水上游乐设施「黑湖」的巨大水池之中。
红一边从远方看着盛大的水柱,一边自言自语。
「……抱歉了,Ω,看样子我终究没能保护你啊。」
但红的眼中没有泪水。
云霄飞车继续加速,很快就看不到。掉落的水池了。
再见了,人体火箭。
「噗呼!」
Ω猛然从水中冒了出来。
他吐出嘴里的水,摇了摇头。
「呜哇!」
玩着滑水道的游客看到水中冒出怪人,忍不住大声尖叫。
不知道是不是想让他们玩个过瘾,Ω先用嘴喷水来攻击玩滑水道的游客,接着就像河童似地迅速游过水池,从边缘翻到了外面。但由于全身湿透,一到地面就滑倒了。
「呼……我还以为会活着变成传奇呢……」
Ω两手撑地,喘着大气。
就在这时,有个人影站到了他的眼前。
「嗯?」
Ω抬头一看,看到一名身后率领着一群军用大衣男,大概还是国中生的少女站在身前。
这名个子娇小的少女右手拿着巨大的无线电,左手叉在腰间。
「啊哈。」
少女这么一笑,接着就以那不知道是护目镜还是墨镜,看似眼镜的物体,低头看着地上的Ω。
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戴的眼镜跟Ω的一样。
「我终于逮到你了,哥哥。」
「阿……阿……阿……阿尔法!」
Ω发出惊愕的叫声。
眼前的少女就是Ω的妹妹绫小路α。尽管这名字像是双亲一边互抠肚脐一边想出来的,但实实在在就是她的本名。
「哥哥,真亏你可以一直躲过我α的追踪,潜伏了这么长一段日子,真不愧是α的哥哥,α只觉得满心欣慰。可是这次我一定要哥哥死了这条心,乖乖跟我回家去。爸爸跟妈妈都很担心,担心哥哥会不会踩到香蕉皮跌倒,或是吞进玩具的小零件而卡住喉咙呢。」
「等、等一下,α,其实你的哥哥啊,有时候也会觉得必须多了解民众的生活……」
「多说无益。好了,你们几个,动手吧。」
α弹响手指,随侍在她左右的一群男子开始动作。
Ω被这群体格壮硕的男子用手臂架住左右两边胁下,就这么在游乐园内被人拖走。
其它游客以观赏新游行活动似的眼神,看着这名手持无线电的少女带头,领着一群身穿军用大衣的男子拖走Ω。
「喔嘎啊啊啊!我不要!谁来救救我!红!救救我!Somebod!Somebodyhelpme!」
「α的宝贝哥哥,你也太不认命了,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死心。我已经叫人把我来的时候搭的海猎鹰停到停车场了,我们赶快回家去,享用桑切斯掌厨做的美味晚餐吧,啊哈哈哈哈!」
α将巨大的无线电从耳朵拿开,接着从上面将伸缩式的天线往下一拍,天线就发出喀喀几声,缩进无线电之中。
Ω的惨叫声与α的大笑声,在接近黄昏时分的无间乐园中回荡不已。
插图091
3
数日后。
「好安静……」
红在公寓内的房间里,过着极为平稳的日子。
自从Ω消失以来,和平的生活便造访了这栋公寓。
一个悠闲的午后。
红在餐桌上摆起了碗筷,悠哉地准备午餐。
就在这时,电视报导了一则新闻。
「继续播报下一则新闻。长年来下落不明的绫小路财团长子,已经在日前平安寻获。绫小路家……」
红转头看看电视,就在画面上看到据称下落不明的绫小路财团长子的照片。
照片上这个人的脸孔让红觉得似曾相识,真不知到底是谁。说来红以前交的朋友当中,就有一个人姓绫小路。可是不管红怎么想,都不觉得他认识照片上这个充满知性与格调,五宫精致的绫小路。
「难道说……」
红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已经变成了星星的男子脸孔,但又随即一笑置之,决定继续准备午餐。
嘟噜噜噜噜。
嘟噜噜噜噜。
房间里的电话就在这时响起。
「你好,请问找哪位?」
红接了电话。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好一阵子,才以阴郁的声调宣告:
「……下集『红跟Ω畅游鬼门关』待续。」
噗滋。
嘟——嘟——嘟——
对方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嗓音让红觉得极为熟悉。
「…………」
劈叽。
理应没有任何人碰到的碗就这么应声龟裂。
错不了,刚刚那通电话一定是他打的。看样子他还活着。
这让红确信,眼前这段平静的生活不会维持太久。
几天后。
一名自称其实不是外星王子,而是魔界皇太子的男子,出现在红的眼前。
END
三色短篇之1雨声叩叩
茜走在山脚下。
一个人走着。
身上穿着黑色制服。
茜拨开脚边的草往前走。四周零星地长着几棵树,拾起头来就可以看到天空。天空中有着太阳,还有比较低的云在游动。
这片天空凝结出了一滴水滴。
水滴开始自由落下,朝着地面滴落。水滴一边变形,一边划过风往下滴落。
水滴花了它短暂生涯中的大部分时间抵达地上之后,打在一名抬头仰望着天空的少女脸上,结束了做为水滴的生涯。
「啊。」
抬头看着天空的茜一只手按住脸,说了:
「是雨。」
接连大滴的雨水,从横切过天空的云中滴落。
是太阳雨。
雨水不只落在茜的头上、肩膀上,还开始下在四周的树木,以及覆盖住地面的草地上。
雨水开始叩叩地下。
「咦?」
茜觉得有点不对劲。
因为雨开始下得叩叩作响。
她看了看四周。
雨始终下得叩叩作响。
太奇怪了。
为什么雨会下得这样叩叩作响呢?本来雨声应该是啵啵响、浙沥响,或是唰唰响才对啊。可是现在雨却下得叩叩作响。
雨水打在树梢的叶子上时,会发出叩一声撞到坚硬物体般的声响,而下在茂密的草叶上,也一样会发出令人觉得舒服的叩叩声弹开。
真是不可思议。
「咦?」
茜这时才察觉到自己手上拿着伞。
为什么她刚刚会忘记自己有带伞呢?尽管先前因为天空还算晴朗,但由于气象预报说会下雨,她还特地带了伞来。明明为了因应下雨而带了伞,竟然会忘记这把伞的存在。
真是不可思议。
茜撑开了伞。
雨水打在透明的塑料伞上弹了开来。
叩叩。
叩叩。
雨点弹得叩叩作响。
茜心想,这种体验一辈子应该不会有第二次,于是微微一笑,侧耳倾听雨点落下的声音。她想尽情享受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雨下了。风吹了。
过没多久,天空开始被云遮住,太阳也躲了起来。
啵。
啵。
「嗯?」
茜抬头看了看头上的伞。
打在透明塑料伞伞面上的雨声,逐渐变回现实的啵啵声。
这一带的雨声也一样,不管是下在树梢上的雨,还是下在脚边草地上的雨,越下越大的雨发出唰唰声响。
就在这个时候。
不远处的草丛簌簌作响,有个东西从里头跑了出来。
「?」
茜走到草丛前一看,看到了两只狐狸跑远的身影。
原来如此。
叩叩。
雨会发出这种声响,肯定是刚才那两只狐狸搞的鬼。也就是民俗传说中,欺骗狐狸结婚以求雨的说法来解释太阳雨的情形吧。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被乌云遮住,所以现在已经算不上是太阳雨了。
要是追着牠们继续往深山里走,可能会不小心迷路。
茜顺着原路折了回去。
有的狐狸还能够让其它生物产生幻觉或幻听现象,是俗称狐妖的PC,也就是一般认为存在于传说或民间故事之中的妖怪。
茜就是为了调查据说会发生超自然现象的传闻,才跟红一起来到奈良县。之所以没有想起这件事,是因为已经落入了狐狸的术中,会忘记自己有带伞,也是出于相同的原因。就像正在作梦的人不会知道自己在作梦,中了妖术的人,也很难发现自己中了妖术。可是现在已经知道这种超自然现象的真相了。
茜回到了泥土外露的道路上,寻找红的身影。不久,她便在道路前方看到红撑着伞往后仰,朝着天空张着嘴……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啊,红学长,你在做什么啊?」
「啊、嗨,小茜,我只是看看天空。」
红像是硬编了理由回答。
有点怪怪的。
茜跟红开始边走边聊。任务先前中断了一会儿,但茜已经掌握住了超自然现象的真相。
人类将生活领域扩张得太大,导致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件。本来不应该遇到的生物互相接触,就会产生一种叫做超自然现象的「脱轨现象」。而暗中处理这些现象,就是红跟茜这些EME特务的工作。
就在这时,红发出了异样的声音。
「叩叩。」
「咦?」
茜吓了一跳,朝红看了一眼。
红一脸若无其事,继续看着前方走着。
他刚刚确实说了声「叩叩」。搞不好这个走在身旁的红学长是冒牌货。这么说来,他从刚刚就有点不对劲了。
「…………」
茜看了看红的屁股。
搞不好会看到尾巴。
红发现到了茜的视线,问道:
「……妳在看什么?」
「啊,没有,没什么,没事……」
茜红着脸否认。
红露出不解的表情。
茜战战兢兢地问道。
「学长……」
「嗯?」
「红学长,你会不会特别喜欢吃油豆腐?」
「……也不会,就普通吧……」
红说完就用拳头按在嘴上,像只狐狸般叩叩叫了两声。
原来他是在咳嗽。
「唔,不知道是不是淋太多雨了,搞不好感冒了。」
红这么说了。
看来只是咳嗽,不是被狐狸迷住。
「啊——原来是感冒了啊。这样啊,太好了。」
茜总算松了口气。
结果红以平静的眼神看了茜:
「……我想这应该不太好吧……」
「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茜赶忙辩解。
太阳再度从乌云的缝隙间探出头来。
END
三色短篇之2演尸体
尸横遍野。
放眼望去,四周全都是尸体。
没有一个人在动。
尸体的数量实在太多,让人难以想象这里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杀戮行为。
一个响亮的声音打破了这阵寂静。
「卡。」
接着是拍板的声音。
这群尸体便开始动了起来。
他们接二连三用手撑在地面上,以缓慢的动作起身。
这群尸体开始揉着身体、走路,以及聊天。
这群尸体并没有死,只是在装死。原来这里是电影的拍片现场,扮成尸体倒在地上的,是一群负责演尸体的临时演员。导演表示OK之后,这群尸体就恢复成活人了。
「喂,虹桥小姐,已经结束啦。」
一名扮演尸体的少女,对一具还继续倒在地上的尸体喊了一声。
结果这具瞳孔大开的尸体眼神中恢复了光芒,以一种彷佛死人般的动作站了起来。
这是一名十七岁左右,身材高姚的少女,脸上有着雀斑。她的名字叫做虹桥乱。
「虹桥小姐,妳演尸体还是一样那么高竿。不用化妆就可以让脸色看起来那么差,而且也不会眨眼。」
「是啊,因为我的心脏真的停了。」
乱是这么回答的。
她的脸色就像真的死人一样苍白,但随着时间经过,脸上也慢慢恢复了血色。
「啊,妳看妳看,那个人还在。」
「?」
乱转头一看,看到了一名男子。
这个人头垂得低低的,以缓慢的动作走着。他的脚步很沉重,像是拖着身体在走,看上去简直就像夜里出来走动的尸体。他的肤色比乱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还要苍白。
「每次征求演尸体的临时演员,那个人都一定会出现,我就看过好几次。可是他跟谁都不说话,总觉得好像跟真的尸体一样,实在有点恶心耶。」
「是喔。」
乱对这名男子产生了兴趣。
男子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演尸体的日薪后,就从拍片现场走了出去。工作人员以露骨的厌恶表情看着他的背影离开。
「…………」
乱接过装着日薪的信封之后,就跟在男子背后走出了现场。
外头已经天黑了。
「来啰来啰。」
乱开始跟踪这名男子。
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乱维持着不即不离的距离,一直跟在他身后。感觉就像在当侦探。
男子看起来并没有留意是否有人跟踪自己,就只是一直走在夜晚的街上。
月亮已经高挂在夜空中,不时有乌云遮住月亮。
男子走了好几个小时,动作始终极为迟缓,显得疲累至极。乱心想,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烦恼,他到底是打哪儿来的,一定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明明可以搭电车或公交车就好了。乱边这么想着,边尾随这名男子。
就在夜越来越深的时候,男子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栋老旧的公寓。
男子从外套中拿出信封,塞进了公寓的一个信箱里。是那个装着日薪的信封。
接着在公寓庭院的矮树丛后面,默默凝视着一个房间的窗户。
那扇窗户透出灯光,那是一种带着暖意的灯光。房间里有一名女性跟两个还小的小孩。孩子们脸上挂着笑容,而看似母亲的女性则露出了带有几分悲伤的笑容。
「妈妈,明天妳也要早点回来喔。」
「好好好,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母亲这么回答小孩的请求。
结果另一个小孩说了。
「妈妈、妈妈,爸爸什么时候会回来?」
「……爸爸他啊,就算想要回来,也已经回不来了。对不起喔,妈妈会加油的。」
母亲温柔地哄着满脸疑惑的孩子入睡。
接着房间里的灯光消失了。
四周也变暗了。
在矮树丛后面看着房间内情形的男子离开了原地,再度以缓慢的动作走在夜晚的街上。
「…………」
乱朝男子塞进信封的信箱一看,上面挂着一块写着『土田』的名牌。
乱一边想着不知道接下来他又要去哪里,一边从他身后追了过去。
他的背影没有一丝生气。
男子花了比正常人多出好几倍的时间,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时,都已经过了午夜。
「墓地……?」
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墓地之中。
乱也跟着走进了墓地。
乱一路找墓碑藏身,一边跟踪走在墓地中的男子。忽然间,她跟丢了男子的身影。
「?」
乱一路走到男子消失的地方。
还是看不到他。
「哎呀。」
就在成排的墓碑当中,有座墓碑后面的土壤已经被挖开。
利用月光看了看墓碑上的名字,上面刻着土田家几个字。
看到这个姓,乱就什么都懂了。
这名留下家人死去的男子,为了多少减轻妻子扶养小孩的负担,才会去接演尸体的工作来赚钱。
相信他本来应该想要做些对家人更有帮助的工作。
可是他再也做不了其它工作了。
「…………」
乱离开墓地,回到男子的家人居住的公寓,将装着演尸体日薪的信封塞进了信箱。
END
三色短篇之3用时光机许愿
偶尔走出户外也许还挺不错的。
良子决定出门去看看。
当时的良子作梦也没有想到,这次出门会招来这么严重的灾情。
她穿着一贯的白袍,胸前的口袋插着一只原子笔。这支原子笔是良子的发明,由于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会发生什么事,于是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走在路上。
光这样一件事,对良子来说就已经是一场大冒险了。
道路、住家、电线杆。
良子边看边走,对这些稀松平常的东西看得啧啧称奇。对于已经好几年没有踏出研究室一步的良子来说,这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
「喂,闪边去!」
突然有人朝只顾着看风景的良子大喊一声。
转过头来一看,一名高大的男子就站在眼前,他的表情十分凶恶,穿的衬衫非常花俏。
「喂,妳挡到路啦,不要在那边发呆。」
男子瞪了良子一眼,便很有气势地走掉了。
让出路来的良子等他离开后,自言自语说道。
「原来是真的流氓啊?外面的世界果然很危险。」
接着又开始走了起来。
路旁经过的汽车越来越多,但行人却反而越来越少。因为他已经离开了住宅区。
「嗯?」
良子注意到一个掉在路旁的物体,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支原子笔。一支原子笔被人丢在电线杆后面,尽管表面有点弄脏,但形状就跟良子身上带的原子笔一样。
「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不是本来就常常会有人掉原子笔?」
良子两只手还是插在口袋里,低头看着这支笔一会儿,不久便毫无兴趣地走开了。
就在这时,一阵轰隆巨响与劲风扑向良子。
「哇!」
良子缩起身体,等这阵劲风过去。
接着睁开眼睛,朝劲风吹过的方向看去。
良子看到的光景,是一部冲出道路的巨大油罐车猛然撞上陆桥的瞬间。
油罐车的副驾驶座车门打了开来,跑出了一名女子。女子开始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想从油罐车旁逃开。下一瞬间,油罐车就发生了大爆炸。
被爆炸炸飞的女子,重重撞上了呆呆站在行人穿越道上的良子。良子成了她的垫子,整个人倒在地面上。
「好痛……」
良子爬了起来。
油罐车已经烧成了一团火球。
「啊啊……!车子……!」
爬起来的女子看到烧得正旺的油罐车,发出了绝望的喊声。
良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妳给我等一下!」
女子一脸愤怒,看了良子一眼。
她的年纪大概二十六岁左右。
「妳要怎么赔我!就是因为妳没事在路上发呆,我家老公才会炸死啊!」
「可、可是我明明就走在行人穿越道上。按照交通规则,只要行人走在行人穿越道上,就不必负法律责任。而且这里连红绿灯也没有……」
「哇啊啊啊啊!妳这人!妳这人怎么这样!留下来的我以后到底该怎么活下去!我从来就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所以连寿险都没保啊!」
「请妳加油。」
良子仍然以一贯的平淡口吻回答。
相较之下,女子则情绪爆发,大声喊叫:
「都是妳害的!都是为了闪开妳,我家老公才会死!他的确是酒醉驾车没错!可是,可是,他是为了躲妳才死的!妳给我想想办法!」
「要我想想办法……这种事情我也只能请妳去跟死灵术师说啊……」
这时良子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
她从白袍的胸前口袋里拿出了原子笔。
然后递给这名女子。
「为了表示歉意,这支原子笔送妳。」
「我才不要!」
「不,这支笔可不是一般的原子笔。其实我本来是想设计出笔型电话,结果不小心就发明出来这支『笔型时光机』了。」
「啊啊……!我家老公竟然是为了闪开这种神经病而死的……!」
「使用方法很简单,只要按一下这个推出笔尖的钮,就可以回到约一百小时以前的过去,不过要注意的是只能用一次。只要用了这个,应该就可以救活妳的丈夫。只是请妳千万要小心时空矛盾现象。」
良子仔细说明时光机的用法。
女子一把抢过原子笔。
「这种原子笔——」
女子应声按下原子笔,接着就从良子眼前消失无踪。
因为她已经回到了约一百小时以前的过去。
围观的民众开始涌到爆炸起火的油罐车旁。
「外面的世界果然很危险。好,我决定了,以后我绝对不要再出来了。」
良子双手插进口袋,开始朝总部走去。
站在眼前的那名戴着眼镜,身穿白袍的少女,忽然间消失无踪。
「?」
不只是她,就连发出巨大声响起火燃烧的油罐车都消失了。
右手上倒是握着一只冒着烟的原子笔。可是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重要,女子随手一丢,原子笔就滚落到了路旁。
女子赶忙跑进不远处的一间派出所,向警察说明事情原委。警察立刻向上呈报,但在女子所说的地点,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有问题。今天是结婚纪念日,这名女子搭着丈夫工作用的油罐车出门,上面还装满了汽油,结果发生了严重车祸。可是警察却说没有发生车祸。
女子露出讶异的表情,但警察的表情却更加惊讶。
在派出所里看到日历后,女子发现今天原来不是今天,而是结婚纪念日的前四天。仔细看了一下,今天的日期果然比结婚纪念日早了四天。
怎么会这样?
自己真的靠着那名少女送的时光机,来到了约一百个小时以前的过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必须趁车祸发生之前,把该做的处置给做完。女子朝家里跑去。最大的问题就是时空矛盾现象,她在解决问题的同时,还必须避免让事件发生后的世界产生矛盾。
时空矛盾现象——她清楚得很,因为她是个重度的科幻书迷,以前在大学做研究的时候,还曾经独自翻译完科幻小说大师海莱因的所有著作。
女子来到家门前,先确定一百小时前的自己不在家里,才拿出钥匙进入家中。女子从玄关内侧上了锁,而一百小时之前的自己应该正出门去买东西。看看时钟,发现自己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她必须在这之前把该做的事情做完,然后赶快离开家里。
找齐了需要用到的文件,再从抽屉里拿出印章。自己下次使用这个印章,是在车祸发生的前一天。当天她为了收快递,所以有用到这个印章。因此,她必须在那之前再度入侵这个家,把印章物归原位才行。拿了一些私房钱之后,女子就走向玄关,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有人正准备从外面打开玄关的锁。
不妙,自己回来了。要是产生时空矛盾现象,一切都有可能会毁于一旦。
女子赶忙跑到浴室,在千钧一发之际,从浴室的窗户跳了出去。
虽然被附近的邻居太太看到,不过反正是自己家,笑着敷衍过去就没事了。
女子前往保险公司,帮丈夫保了高额的寿险。这是一家不需经过审查的保险公司。女子就靠着自己的双脚,跑了好几家保险公司,帮丈夫保下寿险。
完成这些作业之后,再用私房钱吃了一顿饭。她现在不能回家,所以决定在胶囊旅馆过夜。接下来只要看准时机,把印章放回抽屉就行了。由于心情太过兴奋,本来还以为会睡不着,但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很快就睡得十分香甜。
趁一百小时之前的自己不在家时,女子成功地偷偷放回了印章,接着就在隔天,来到了应该会发生车祸的地点。
结果就看到那名一百小时之前在这里出现的白袍少女来到了现场。
女子躲起来不让她看到,等待车祸发生。
白袍少女走上行人穿越道。自己当时所搭乘的油罐车就在这时出现了。冲出道路的油罐车猛然撞上了陆桥。自己从副驾驶座爬出车外后,油罐车便引发了大爆炸。然后自己就消失不见了。
事件已经重演,这下子可以现身了。女子笑着走向派出所。
「啊。」
这时女子忽然停下了脚步。
接着仿佛想起来似地喃喃说道:
「忘了救老公了……」
END
OFFRED02你的书
茜骑着自行车前往图书馆。
今天天气很好。
和风令人心旷神恰。
到了图书馆,茜把自行车停在停车处,背起装着借阅书籍的包包,走进了馆内。
图书馆内开着空调,所以非常凉爽,甚至有点太凉了。在炎热的夏天里,有人还会专程来这里避暑。
茜很喜欢看书。由于只靠薪水买不起太多书,于是她便成了图书馆的常客。茜先到柜台排队,把借来的书还给图书馆馆员。上次借的书有日本女性作家的小说、烹饪书籍,以及一本跟超自然现象有关的书。最后一本是为了工作而借的。
茜看着纵横排列的书架上,一本又一本塞得密密麻麻的书籍,不时停下脚步,从书架上将书抽出来看看。快速翻完几页又放回书架上,继续在里头逛着。
她还没有决定要借什么书。刚开始跑图书馆的时候,都是先决定好要借什么书,然后才到图书馆来。可是现在茜想看的书大致上都已经借过了,所以变成在图书馆里多绕几圈,再决定要借什么书。在看着这许多书名的过程中,往往就会形成思考的连锁,找到自己想看的书。身在大量书本当中的时光,对茜来说是非常开心的。她甚至觉得要是自己没进EME,应该会想当个图书馆馆员。
「对不起,我想从后面借过一下。」
有人说话的声音,将茜从列有大量书名的世界中拉回现实。
一名两只手上抱著书,年纪大概介于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的女性,正以锐利的眼神看着茜,她在等茜让开。她是茜有看过几次的图书馆馆员。
「啊,对不起……」
茜赶紧往前靠。
接着这名女性从她的身后通过,就这么消失在书架的另一边。
其实并不需要茜往前靠,空间应该也够让她通过,但茜并没有说出口。过去茜也曾经从这位女性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压力,也许是自己做了什么遭她怨恨的事吧。但茜就是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事。
茜又开始继续浏览排在书架上的书。
目光从一本书移到另一本书的过程中,茜想起了一本书。这本书是一位叫做钕幸-酢加森的外国女性作家所写的,书名叫做『铁比人更温暖』,描写一个人类女性爱上了一个机器人的故事。茜常阅读的一位日本女性作家,据说就大幅受到了这部作品的影响。酢加森的作品当中,就属后来改编成电影的『夏令营』最有名,而这部『铁比人更温暖』则被誉为她的梦幻极品。
就去借这本书吧。
茜从日本作家的书架,移动到了国外作家的书架。顺著作者名寻找,便找到了这名作家的作品。这使得茜露出了笑容。然而茜想找的书却没有放在架上,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借走了。如果真是这样,书本之间应该会留下空隙,但现在却看不到任何空隙。也许这间图书馆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本藏书。这太令人遗憾了。不过搞不好在其它图书馆还找得到。
这间图书馆是这一带最大的图书馆,然而由于图书馆可以收藏的书本有限,在大图书馆里找不到的书却在小图书馆找到,这样的情形也是所在多有。而且有时候大图书馆所收藏的书也可能会转移到小图书馆,而老图书馆的书有时也会放到新的图书馆去。
茜决定利用查询书籍用的计算机搜寻藏书。
查询计算机一共有三台,其中一台没有人用,于是茜决定使用这一台计算机。由于工作上的需要,计算机的使用对她而言已是十分拿手。茜输入搜寻关键词,按下执行钮,接着她想知道的信息就在画面上列成列表。
有了。
列表上显示有几家图书馆收藏有茜想借的书。
「嗯?」
茜在心中歪着头思索。
那是因为这间图书馆的名称也包括在列表中。仔细看看这本书列在哪个书架上,上面标示着「书库」。看样子这本书已经从第一线退下,沉睡在地下书库之中。
茜朝位于柜台旁边的地下书库入口看了一眼。
「…………」
入口的光线十分昏暗。
简直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张大了嘴,静静等待有人贸然闯进。不行不行,会有这种想法根本就是职业病。
茜没有去过地下书库。
虽然从以前就觉得很好奇,但也不会特别想进去。当遇到有两个选择的时候,就会选择比较消极的一边,茜的个性就是这样。
可是茜现在受到情势所迫,于是决定进入地下书库。
当茜从座位上站起来,后面已经有人等着使用计算机。茜对这名老人微微点头致意,然后走到柜台去。
「对不起,请问,可以进书库找书吗……」
茜战战兢兢地问了。
图书馆馆员看了茜一眼。
这个馆员很年轻,年纪大概在二十岁左右,是个看起来很斯文,长相也挺俊俏的男性。
「书库啊?书库可以自由进出,只是要麻烦把包包寄放在置物柜。」
「啊,好的,谢谢。」
茜鞠躬致谢。
年轻的图书馆馆员以笑容回应。
「薮中小姐。」
年轻的图书馆馆员对一位女性馆员喊了一声。
站在年轻图书馆馆员所面对的方向,也就是他喊的那位姓薮中的图书馆馆员,从刚才就一直看着茜。那名图书馆馆员一直带着锐利的视线看着茜,但听到年轻的馆员这么一喊,便连忙挤出笑脸对他问道:
「什么事呀?拓美。」
「这位小姐说想进书库,麻烦妳拿一下置物柜的钥匙。」
「好。」
笑着回答之后,姓薮中的女性便转身离开了。
茜心想原来她也有这样的表情,内心松了一口气。觉得被这个人盯上,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姓薮中的女性拿起挂着的钥匙走了过来。
茜准备接过钥匙。
但她并没有把钥匙交给茜,而是交给了那位叫拓美的年轻图书馆馆员。
「来。」
「谢谢。」
年轻的图书馆馆员笑着接过钥匙,看了茜一眼。
茜放低了视线。
「那就请先用这把钥匙,把包包放进置物柜之后再进入书库。使用置物柜不需付费。」
「啊,好的,我知道了。」
茜战战兢兢地接过钥匙。
插图110
这时年轻的图书馆馆员问了:
「——是要找民俗学的书吗?」
「咦?」
茜吓了一跳,抬起视线看了年轻的图书馆馆员一眼。
他笑着说:
「妳每次都借一些介绍民俗学或是妖怪之类比较另类的书对吧?像妳这样的年纪,而且又是女生,很少会借这种书的,所以我才会记得。」
「啊,是,这个……」
她脸红了。
茜办理借书或还书的时候都会点头致意,但并不会看图书馆馆员的脸,更别说对方还是男性。也因此,茜并不认识这位年轻的图书馆馆员,但看来对方倒是对茜有了印象。
「书库里有很多这类的书籍,虽然因为借出次数太少,只好送进书库去,不过有很多书都非常珍贵,请妳务必借来看看。」
「不是……好的,谢谢你……」
看样子对方搞不好把她当成了喜欢超自然现象的怪胎。
明明就不是这样。亏她今天纯粹只想借一般的书。
茜很想说出这件事,但最后还是只鞠了个躬,就从柜台前面小跑步离开。茜走向置物柜,挑了一个空的柜子把包包放进去,上了锁之后就往书库走去。
她来到了昏暗的书库入口。
「呼。」
这才总算松了口气。
茜不善于与人交谈,总是冷静不下来,尤其遇到男性更是如此。她从以前就是这样,现在也是一样。茜唯一能放心交谈的对象,只有同属PC课的学长兼上司——红一个人而已。
EME。
这是一个负责暗中处理各种超自然现象的独立机关。
现在她能有自己的归属,全都是拜红所赐。
茜微微一笑,走进了地下书库。
薮中诗织在柜台里与拓美说话。
「拓美,这本书你看过了吗?」
她拿出了一本刚刚一名男性读者拿来还的书。
是诗织推荐的书。
「咦?是没看过啦——」
「那要不要看看?很好看的。」
「嗯,可是我最近在看别的书。」
「那看完以后要不要看看这本?绝对很好看的。」
「那等我把手上这本书看完,我再看看吧。」
拓美露出笑容这么回答。
一对双眼皮的大眼睛,浮现出一种温和的笑容。
拓美是比诗织小六岁的新人,进来之后都是由诗织教他工作方面的事情。
诗织很喜欢跟拓美聊书的话题,这对诗织来说是最开心的时光。她原本就很喜欢看书,而现在为了推荐好看的书给拓美,更是努力去看各式各样的书。而且只要觉得好看,就会一本接着一本地推荐给拓美。
诗织跟拓美聊着自己之前看过的书,结果聊得太投入,没有注意到有人来办理借书手续。还是拓美提醒,她才注意到这件事。
接着处理借书作业。借书作业几乎都是计算机处理,做起来非常简单。
诗织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会忽略四周的状况。先前也有人提醒过她,但诗织始终没有放在心上。
读者归还的书已经累积了不少,于是拓美拿起了这些书,准备放回书架上。
「没关系啦。」
诗织表示她来就好,从拓美手中接过这些书,拿去书架上归位。
她双手抱着一大堆书,将书归位到书架上的空隙之中。
就在这时,一名读者走进馆内。
是那个少女。
诗织朝这个肩膀上背着包包的少女看了一眼,视线变得更为锐利了。诗织的眼神本来就很锐利,但看着这名少女的时候,又会变得更加锐利。
少女的名字叫做桧绘马茜。由于她来办过很多次借书的手续,诗织早已记住了她那怪怪的姓。诗织个人并不喜欢这名少女。
这种不喜欢是有理由的。
但理由并不重要。
少女将借来的书拿到柜台归还。
坐在柜台里的诸村拓美接过了这些书。
少女微微鞠了个躬,朝书架的方向走去。
诗织将视线拉回坐在柜台的拓美身上,发现拓美还在望着那名少女。
不久,有读者拿书来还,拓美才将注意力拉回工作上。
少女一边望着排列在书架上的书一边走动,走到了书架的另一边去。
「…………」
诗织把手上的书一一放回书架上。
她两只手抱著书,一直进行着这样的作业。
过没多久,就在前方看到少女专心地看着排在书架上的书。她非常专心地看着架上一本本书的书名,大概是非常喜欢看书吧。诗织心中萌生了一种坏心眼的想法。
「对不起,我想从后面借过一下。」
诗织两只手抱著书,定睛注视着少女。
这时,少女才发现了诗织。
「啊,对不起……」
赶忙往前让开。
其实不必叫她让路,也一样走得过去,但诗织却刻意这么做。
心情多少好了一些。
把书全部归位之后,诗织走进了柜台,继续跟拓美聊书的话题。她聊得非常热衷,拓美则笑着听她说。
过了一会儿。
拓美的表情转为开朗,视线望向一名读者。是那名少女正往柜台走了过来。拓美在柜台里帮少女服务。
诗织则在一旁看着。她看着少女的眼神逐渐变得越来越锐利。
「薮中小姐。」
拓美头也不回,对她喊了一声。
「什么事呀?拓美。」
「这位小姐说想到书库去,麻烦妳拿一下置物柜的钥匙。」
「好。」
诗织笑着回答,就从钥匙架上拿起了一把挂在上面的钥匙。
她并没有将钥匙递给少女,而是笑着交到了拓美手上。
「来。」
「谢谢。」
拓美笑着接过,将这把钥匙交给了少女。
接着告诉她进书库的注意事项。
少女很不好意思地接过钥匙。
接下来。
拓美主动跟少女说话。
少女吓了一跳似的看了看拓美。拓美聊起了书的话题。少女听得红了脸,拓美则是聊得十分开心。
诗织觉得好生气,生气得不得了。她只想掀翻桌子,把这一切都毁掉。
自己就是这种个性,火气一上来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少女朝拓美鞠了个躬,赶紧走向置物柜。
诗织对拓美问起:
「拓美,你刚刚跟她说什么?」
「咦?啊,就是跟刚刚那个女生聊她常借的书。」
「是吗?这样啊。」
「她很可爱吧?那种内向的感觉真是不错。」
拓美望向书库的方向,自言自语地说着。
诗织已经气得按捺不住。
书库里的光线很暗。
不过灯光暗是为了避免损伤书籍。本来还以为地下室会很潮湿,但空调开得很强,换气跟除湿都非常彻底。这么做的目的是避免书籍发霉,但除了保护书籍,也会让人觉得十分舒适。仔细一听,就会听到安静的空调装置运作声,除此之外可说是寂静无声,看样子除了茜以外,书库里一个人都没有。
书库不只一层楼,而是分成好几层,可以沿着楼梯走下去。虽然也有设置电梯以便推车上下,但看样子这种电梯只有员工可以使用。以前茜从来没有进来过这里,真没想到书库里会有这么棒的空间。茜对书库的环境非常中意,她就这么在纵横的无数书架之间逛了起来,不时停下脚步,随后又继续往前,要在这里逛上一整天也没问题。茜逛得忘了时间,逐一看着这些沉睡在地下的书。
不知道在这个书库里待了多久。
「?」
茜找到了一本书名很吸引她的书,停下了脚步。
『你的书』
陈旧的皮革制书皮上,以快要剥落的金色文字写着这几个字。
由于这本书夹在一些还算新的生活类书籍之中,更是格外引起了茜的注意。
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书?
茜抽出了这本书。
本来还以为很重,没想到拿起来却非常轻。外层的书皮更让她觉得摸起来简直就像人皮一样温温的。
仔细看看封面,上面标示的书名一样是『你的书』。
不知道是不是传记之类的书籍?看来一定是不小心弄错,才会放到这个书架上。
茜心想不知道是谁的传记,翻开了这本书的封面。
桧桧马茜生于——
「咦?」
茜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因为这本书的第一行,劈头就写着自己的名字,而且之后所接的一串数字更是非常眼熟。上面所写的日期,完全符合茜的出生年月日。
为什么自己会被写到书上呢?搞不好书上写的是同名同姓的人物,但桧绘马这个姓氏十分稀奇,茜过去从来没有遇过跟自己同姓的人。更重要的是,连出生年月日也一样,就未免太巧合了,怎么想都觉得上面写的就是自己。
茜吞了吞口水,继续读下去。
茜的双亲在茜还小的时候意外身亡。
留下茜侩孤伶伶的一个人。
不久茜就被不认识的亲戚收养。亲戚宗里小孩很多,茜很想跟这些小孩交朋友,但是孩子们却动不动就欺负茜。
茜始终受到排挤。每次一起玩游戏都是茜当鬼,吃饭的时候还被人拿食物丢,让茜难过哭出来。孩子们的双亲比较疼爱自己的小孩,所以对孩子欺负茜的事情视而不见。
茜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玩。茜喜欢乡下的大自然,喜欢河流跟森林。
而茜最喜欢的就是动物。茜非常喜欢在衔上看到的狗,也很喜欢森林里的狐狸或貉。对茜来说,跟动物相处的时间就是最幸福的时光。动物们似乎也懂得这点,对于身为人类的茜也逐渐放松成心,开始接近茜。各种动物跟茜之间的距离随着日子过去而不断缩短。
有一天,茜遇到了一种神奇的生物。那是一只外型系是鼬鼠的动物,但体型比鼬鼠大了一号,手脚则有如镰刀一样修长。茜想要跟这只动物做朋友。当茜一靠近,这只动物的喉咙就发出了声响,接着茜的膝盖就当场撕裂流血。茜赶忙跑回家里,自己治疗伤势。茜想起了这一带口耳相传的离奇现象。
隔天,茜仍然去找这只不可思议的动物,但却没能找到。过了一天,茜又同样地去找这只动物,但也一样没有找到。看样子这只动物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
茜再次见到这只动物,是在一个风很大的日子里。这只动物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注视自己的茜。动物心想明明就让她安伤了,为什么她还会接近自己呢?这只动物对茜大起成心。但就像其它动物一样,牠也一点一点地慢慢对茜敞开了心房。
事件就发在茜照常前往森林的某一天。原来家里的那群小孩偷偷跟在茜的后头。这群小孩对茜平常去了哪里很感兴趣,而茜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跟动物玩得正高兴时,家里的小孩就跑了出来。孩子们赶开了动物,动物们惊慌逃窜,孩子们则开心地从后追逐。茜拚命想要阻止,还挺身挡住这群孩子。孩子们推开了碍事的茜,使得茜受伤流血。
茜哭了出来。她不是因为受伤喊痛而哭,而是觉得被追赶的动物很可怜。就在这时,那只动物出现了。孩子们看到这只长着很长的钩爪,外型像是鼬鼠的动物,会都吓了一跳。这只外型像是鼬鼠的动物看了茜一眼,接着就狠狠瞪着这群孩子并发出低吼声。疾风一窜而过,紧接着,其中一个小孩的额头产生了裂伤,当场流出鲜红的血。这个小孩放声大哭,动物又是低声一吼,听起来就是吹出了一股锐利的气息。另一个小孩的袖子被撕开,鲜血从袖子下流了出来。孩子们大吼大叫,开始逃跑,但这只动物还不作罢,从他们身后追去,想要将他们撕裂。
茜挡拉了这只动物的去路。明知自己可能会被撕成两半,但茜仍然非阻止这只动物不可。动物停了下来,孩子们则逐渐逃远。这只动物看了茜一会儿,不久就转过身去,消生在森林之中。
当茜回到家里,家中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他们展开了大规模的围捕,但终究没有找到那只动物。家里的孩子们坚称那只不可思议的生物存在,但大人们则说一定是把鼬鼠之类的动物看错了。茜知道要是那只动物被他们找到,一定会被杀掉,所以也就什么都没说。
后来茜被赶出了这个家。因为众人认为家里的孩子们会身受重伤,原因全部出在茜的身上。之后茜受到为数不多的几个亲戚互踢皮球,虽然有读国小跟国中,但不擅长打进圈子的茜一直交不到什么朋友。而且往往还没交到知心的朋友,就要搬到下一个亲戚的家去。转学生的身份之让茜被人当成了异类,甚至还被欺负过。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都没有茜的容身之处。
茜十分孤独。
茜的心跳变快了。
因为写在这本书上的事情,就是她的亲身经历。
她双手颤抖,不小心让书掉了下去。
书本掉在地上,撞出了沉重的声响。
「好痛……!」
忽然间,茜的身上也窜过一阵撞到东西似的闷痛。
这里有其它人在吗?茜赶忙四处张望,但却一个人都没看到。她从书架的角落望向通道,仍然没有看到人影。
「请问……有人,在吗……?」
茜出声询问,但没有人回答她。
书库里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
会是自己的错觉吗?
茜回到书本掉落的地方,朝地板上的书看了一眼。
这本书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为什么上面会写着自己的事情?茜想着这个问题。这本书会是谁写的呢?可是书上找不到作者的名字,皮制的书皮上,只写着『你的书』这几个字。你的书,也就是茜的书。会是有人调查过了自己的事情吗?可是就算是这样,内容也未免写得太详细了。搞不好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有人在看着自己。茜产生了一种无以言喻的不安。这本书到底会写到哪里呢?一想到这里,茜就无法停止继续看下去。
「…………」
茜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书,将书抱在胸前,从书库的楼梯走了上去。
这时钕幸-酢加森的事情早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离开了书库。
图书馆里设置了几张桌子。
茜找了一张没有人坐的桌子,决定在这里继续读下去。
她在椅子上坐好,翻开了书本。
茜直盯着书页看下去。
茜就是在这个辗转流离的时期,发现了自己所具备的特异能力。
茜经常遇到不可思议的生物,而且还是本来应该只存在于民间故事或创作世界之中的生物。茜身边的人们看来并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些不可思议的生物存在,大人就跟以前一样,只笑了笑说这世上没有这样的生物。就算跟身边的人说起,他们也只会觉得茜有病,所以茜便不再跟别人说起这些事了。然而在人烟罕至的山上,以及都市文明的阴影下,确实存在着这样的生物。
茜发现自己只要碰到这些生物,就能暂时运用这些特异的能力。而这种力量有时会脱离茜的控制,每次发生这种情形,茜都会被迫离开所在的土地,到新的地方去才行。
茜后来寄住在一间寺庙里,而茜在那里又遇到了一种神奇的生物。那是一种靠着吃电力过活的生物,名称叫做雷兽。茜跟这只雷兽成了朋友。然而有一天,一对全身黑衣的男女来到这里调查雷兽。为了保护即将被杀的雷兽,茜的力量又控了。当时救了茜,也救了雷兽性命的,正是黑衣男子乾红太郎。
在红太郎的邀请下,茜进入了这个叫做EME的组织。
读到描写红的部分,茜紧绷的表情也自然和缓下来。
接下去写到了她跟着红参加各种任务的过程。
许多的邂逅。
严厉的训练。
以及终于找到的一席之地——
对于自己来说,新发生的事情反而觉得比较怀念,真不知道是为什么?茜埋头继续读了下去。
书中的内容开始慢慢追上现实中的时间。这本书到底会写到哪里呢?刚开始茜还觉得很不舒服,但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迷上了这本书。茜带着希望这本书还不要结束的期望,就像发着高烧似的,一心一意地读下去。
一群孩子吵闹地跑向儿童游戏区,但茜根本就不在乎四周的杂音。
她的视野变得十分狭小,只顾追着文字走。
茜已经完全投入了书中的世界。
茜今天来到了这间图书绾。
书中的内容已经追上现实。
连今天的事情都有写到。
然而书却没有就此结束,仍然继续写下去。
茜第一次进了书库,拿起了这本书。
茜开始阅读,接着迷上了这本书,现在也正热衷地看着书。
茜开始觉得不对劲。连自己在读这本吉的事情都写到了,所以觉得不对劲。书中写到现在正在进行的事情,所以觉得很不对劲。如果书是以前写的,就应该不能够写到现在的行动。茜心想这本书会不会是能够看到未来的人所写的。茜所属的组织当中,就存在着能够看到未来,或是能够看穿人心的人物。然而她们应该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写到书上。
茜这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书妖的存在。这世上存在着许多被称为奇书或魔书的书本,其中更有着具备书本外型的妖怪存在。茜心想这本书应该就是这类的存在,心想尽管自己对于存在于历史阴影下的已经查证妖怪种类并不是全部都知道,但就是觉得肯定错不了。
茜的猜想是对的。茜所读的这本书,确实是有着书本外型的生物。书本在图书馆之间辗转流离,在书架之间静静等侯拿起它的人出现,一字一字地剥夺阅读者的生命力、知识与灵魂。等到看完整本书,看书的人就会成为废人。得到知识作为生命力的书,则会再次回到书架上,静静等侯下一个猎物出现。
茜心想不秒。这本书肯定是被指定歼灭,或者是破坏的OP。心想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死在这本书手上。心想千万不能再看下去了。可是这些念头全部是白费。如今书中的内容已经追上现实,要凭自己的能力拒绝看下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就如同「神为之夺」这个说法一样,茜的灵魂已红被囚禁在这本书之中了。
茜已红没有办法销毁这本书了。透过一字一字认知文章的行为,书本与阅读者脑部之间已形成同调。人体的一切都由脑统驭,一旦毁损这本书,阅读者的身体也会发生同样的损伤。只要书本受损,阅读者的身体也会受损,要是把书烧掉,阅读者的身体也会化为灰烬。
茜感到非常恐惧,她已经无能为力。茜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阅读这本书。茜的眼神已逐渐空虚,身体也即将失去感觉,但茜仍然继续读下去。这本书就侠快要读完了。再过几行,茜的性命就要结束。茜
「这位小姐。」
一个阴沉的声音,将茜的精神拉回到现实世界。
抬起头来一看,那位姓薮中的图书馆馆员就站在一旁,以一种简直像是有仇似的眼神看着茜。
「啊……」
「如果妳已经不需再进书库,可以请妳将钥匙归还吗?还有其它人要用。」
「咦……啊,是,我知道了,对不起。谢谢妳。」
茜弄清楚状况之后,赶忙低头道歉。
她的脑袋还昏昏沉沉的。
脚步也摇摇晃晃。茜小跑步来到置物柜,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包包,接着交出了钥匙。其实还有其它空的置物柜,但茜并没有抱怨。
「谢谢妳,这个,妳帮了我很大的忙。」
茜再一次郑重道谢。
女性接过钥匙后,带着狐疑的表情慢慢走开。
「呼……」
茜朝桌上的书看了一眼。
一本在皮革制的书皮上,用金色的文字写著书名的旧书。
这本书实在非常可怕,光看书名都觉得可怕。茜因为外力的作用才勉强逃过了书中文章的攻击,要是再读个几行,自己大概已经没命了。真的好险。
茜拿出了行动电话。最好还是跟总部联络,请OP课的人员来回收,但茜决定在这之前先跟红联络。
茜正要拨电话时,看到了墙上贴着禁止使用行动电话的告示。这里是图书馆内,当然禁止使用手机。
「…………」
茜朝着那本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书看了一眼,并且小心不要碰到书本,将包包盖上去遮起来。
接着快步走到图书馆外。
为的是分秒必争地跟红联络。
诗织找到了从书库走出来的少女。
少女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坐下,热衷地看著书。
就算走到她身边,她也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简直就像着了魔似的看著书。
「这位小姐。」
诗织打断了她。
少女吓了一跳,将目光从书上移开,以虚脱的表情看了诗织一眼。整个感觉跟先前完全不一样,她的脸色原本有这么疲惫吗?
诗织要她归还钥匙,结果少女立刻向她低头道歉,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跑向置物柜。之后将钥匙还给诗织,再度向她道谢。
「…………」
诗织本来是打算要小小地找碴一下,但少女反而对自己道谢,使得诗织一直到离开时都感到十分奇怪。
过没多久,就看到少女手上拿着手机,跑到图书馆外面去。
回到少女先前待的桌旁一看,她的包包还留在桌上,看样子这个包包底下压着的,就是她之前所看的那本书。不知道她刚刚到底在看什么样的书?诗织眼看四下无人,挪开了压在书上的包包,就在下面看到了一本老旧的书本。
『你的书』
皮革制的书皮上,以金色的文字写着这几个字。
这间图书馆有这样的书吗?
「…………」
诗织拿起书本,快步走向休息室。
休息室里没有其它人在。
诗织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站着。虽然门没有上锁,但这样别人应该就进不来了。诗织没坐下来,又看了这本书的封面一眼。
『你的书』
这个「你」字到底是指谁?
再看看封底,没有记载作者的名字,上面只写著书名。诗织对书的内容感到好奇。
诗织就这么背靠着门,翻开了书本。
薮中诗织生于——
诗织吓了一跳。
因为书上写的就是自己的名字,连之后所写的出生年月日,也跟自己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诗织继续看下去。
接着就看到书上将诗织出生以来的事情全都巨细靡遗地写了下来,仿佛亲眼见证过似的。这本书上写的人物就是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书呢?那个少女为什么会读这本书呢?尽管心中涌出了许多疑问,但诗织的意识却只顾着继续看下去。
诗织看书的速度很快,她以接近速读的速度接二连三地翻页。书中所写的内容令人惊讶,为什么会有人对自己这么清楚呢?连她喜欢看书,喜欢书本的个性都有写到。可是这些都只是小事,诗织觉得自己彷佛成了故事中的主角,看得满心欢喜。这是一本由她自己来当主角的书。
而书中的内容也即将进入最高潮。
这天是诗织第一次见到诸村拓美。
他是个剛进跟诗织同一个职场工作的年轻男生。当诗织跟他说话,他都会笑着好言以对。诗织在工作方面教了拓美很多,而拓美学得也很快。诗织对拓美非常中意。
诗织经常推荐书给拓美看,只要是自己看了觉得好看的书,都会接连推荐给他。诗织以为这样拓美会高兴,但事实却不是这样。拓美其实很讨厌诗织硬塞一些书给自己看。
拓美对任何人都笑口常开,但诗织却会错意,以为他这种善良的个性,是对自己有好感,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拓美抱持好感的对象,是那位常来图书馆,叫做桧桧马茜的少女。拓美真正喜欢的,是那位谦虚又可爱的少女。在拓美心中,并不存在诗织对自己所抱持的那种好感。
诗织由于过于愤怒,不只是翻着书页的手,连全身都不停地颤抖。
「…………!」
锐利的眼神变得更为锐利。
她不能容忍这本书上写的内容。既然自己是主角,就应该准备更好的剧情才对。这本书上写的不是事实,是虚构。
尤其是写到拓美的部分,更让她忍无可忍。为什么书上会写着这种事?别人怎么会懂拓美心中的想法?那只是胡乱杜撰而已。诗织不能容忍这样的内容。
「这是什么鬼书!」
诗织怒火中烧,猛力将摊开的书本撕成两半。
这一瞬间,诗织的身体也从头顶到胯下撕裂开来,落得跟书本同样的下场。
BOOKEND
后记
「!」
我是泷川。
一时想不到有什么事情好做,所以就姑且吓一跳试试看。
这次的『RED2』以一篇黑色的故事揭开序幕,又以一篇黑色的故事闭幕。如果各位读者很怕看血腥的故事,就请跳过最前面跟最后面的故事。我想就算跳过这两篇不看,也不至于会妨碍到对整体故事的认知。
只是看到后记上这么写,反而会更想去看,也是人之常情。相信现在站在书店里翻着本书的各位,两只脚已经走向书店的收银台了。
后记真是可怕。
然而真正的恐怖才刚开始。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怖?这种恐怖要更加简洁、更加根本,简直就是一种末日。那就是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写了。啊啊,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吗?而且偏偏就在没有东西可以写的时候,收到这样的魔鬼指令:
「后记的篇幅是十二页。」
后记要写到十二页,那可是我的后记最长的纪录。到底该写什么才好?我彻夜不眠地想着这个问题。白天就直接拿来睡觉。最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写最近遇到的趣事来鱼目混珠,可说是最王道的后记混页数方法。
「我这个点子真棒!」
我不禁这么想。
于是我决定立刻开始回想最近遇到的趣事,但在这条路上等着我的,却是那简洁而根本的另类末日。
我根本没遇到什么趣事。
没错。就像囚犯一样整天关在房间里写小说的我,哪里会有机会遇到什么趣事呢?
「我太大意了。」
我有了这个想法。
「我被算计了。」
同时还有这个想法。
可是在这篇后记里,身为作者的我可以说就是主角。做主角这一行的,最需要的就是那种不管被打倒几次都能重新站起来的强悍。所以我也鞭策已经浑身是伤的身体,朝夜空中的火星发誓,一定要把剩下的十页写完。
火星大接近。
各位读者有看吗?我有去看。只要幻想自己成了火星人,还可以当成地球大接近来看,享受到一鱼双吃的乐趣。
所以呢,问题就是这次的后记到底要怎么解决。而说到短篇集的后记,当然就不能没有作品解说。
可是我已经在上次的『RED1』里写过,以后不再写作品解说,所以不管剩下多少页数要填满,我也不能干出写作品解说的这种事来。要是在这里做出这种事,那等于是证明了我这个人有多么反复无常。
所以我们就来进行作品解说吧。
首先是『妖×魔』,这是一篇经过极多波折才得以付梓的作品。原本这个故事是用来作为连载第二话用的短篇,但是因为太血腥这个理由,才写到第二话就直接被送进仓库。话说秋葵实在是挺好吃的(日文中「仓库」跟「秋葵」同音)。
妖刀这种东西,是斩妖除魔类故事里非常王道的产品,而在构思有什么处理妖刀的方法比较有趣时,就有了这篇作品的构想。
我自己还挺中意这个故事的,所以一直希望有机会可以让它重见天日,到了这次终于成功地收录进去了。EME,谢谢你。
接着是『DIGDUGSEVEN』。
这个作品是把白雪公主的故事改编成EME风格,也就是拿七个小矮人来做文章。
本来我是打算写一篇以乱为主角的故事,但印象中过程难产得相当严重。每次要让乱出场,都得绞尽脑汁想题材。都是乱的错。
我想一般要帮短篇集取全书副标的时候,都是从该书所收录的短篇作品之中,选出一篇最中意的作品标题来用,但是这篇作品的标题之所以会获选为全书的副标,是因为这一整本短篇集里面,只有这一篇的标题是用英文取的。副标就是副业标会的简称。
附带一提,我没有计划要让这群矮人再出现,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是矮人。
这篇作品也好,CASE10中所出现的千叶无间乐园也好,相信各位读者怎么看都会觉得我是在恶搞迪士○,其实这是个误会。我最爱的就是迪○尼电影了。EME真是副业标会的作品。
接着是『炸弹鸡!』
这篇作品刚在杂志上发表的时候人气相当高,我自己也非常喜欢。
说到这篇作品最有趣的桥段,当然就是情报贩子阿玄。阿玄本来的设定是街上常见的那种作仙人打扮的男性,但却因为太危险这个理由而被驳回,最后就变成了现在的设定。
我自己是觉得原本的形式比较贴切,不过那样的确是太危险了。EME真是一部太危险的作品。
接着是『荒山之夜』。
如果各位读者可以一边听古典乐「荒山之夜」,一边看这篇作品,那就太令人欣慰了。
在集结成册的时候,我又重看了这篇作品,还是觉得意外的有意思。
这篇故事的主角是苍跟茜,这种设定也很不错吧?我在写作的时候,对于所谓多样性,或者该说是变化性,又或者是BaBiBuBeBo(五十音之中的一行)的这种东西,一向是非常注意的。虽然对主角红有点过意不去,不过今后我希望能多写一些这样的故事。EME真是一部BaBiBuBeBo的作品。
接着是『红跟Ω的冒险』
这篇作品的标题,取自我非常喜欢的电影「阿比阿弟的冒险」(BillandTed’sExcellentAdventure)。这部电影超棒的,是我的圣经之一。续集「阿比阿弟畅游鬼门关」也是超棒的。
这部电影是由基努李维主演。基努李维实在很棒,我超喜欢他的。基努李维在一个叫做Dogstar的乐团当贝斯手,而他们演唱会的画面真的非常惊人。原来基努李维才刚登场,观众席上就是一片嘘声,接着甚至还有空罐或垃圾朝他飞去,狠狠砸在基努李维的身上。可是基努李维还是满脸笑容,始终维持着基努李维式的微笑。这个人是不是太天真了点?这也让我越来越喜欢他了。
附带一提,我不会真的帮这篇作品写续集『红跟Ω畅游鬼门关』。EME真是一部非常支持基努李维的作品。
接着收录的『三色短篇』,则照上次的惯例,收录了三篇超短篇作品。
就请各位读者当成是一些附加的赠品吧。
我是有准备题材库,不过要从里面选出题材来搭配选为主角的人物,可就非常辛苦了。这次我也一样把成堆的题材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这可是相当重度的劳动。不过在『RED3』我还会再来一次。
收录在最后的『你的书』,是我在构思能不能以第二人称(你)作为主角来写出一篇作品时想出来的故事。可是因为改写成了EME用的故事,所以到头来还是成了一篇以第三人称描述的作品,不过我自己还是非常喜欢这篇作品。
图书馆这种地方实在很棒。以前我还比较有时间的时候,几乎所有小说用的题材都是在图书馆想出来的。当时我也想要当个图书馆的馆员。
好了,作品解说已经结束了。
不过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写作品解说。
这句话真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发生了一起事件。
事情是在我跟责任编辑BrainDeadK藤氏一起跑到涩谷的书店时所发生的。
当时我把几本翻译小说拿到收银台去结帐,为了请店员帮我开收据,我便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结果——
「咦?您该不会就是作家○○先生吧?」
收银台后的女店员问了这个问题。
当时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种时候一定要装傻。」
没错。
当时我希望能尽量将工作跟日常生活划分清楚,觉得要是被人认出我的身分就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所以基本上我一向都是装傻。只是话说回来,我也不是那么有名的人,所以一直以为不会有身分曝光的一天,更别说竟然会在还有其它店员跟顾客在的情形下被认出来,我实在是万万没有料到,所以完全慌了手脚。
「我太大意了。」
我有了这个想法。
「我被算计了。」
同时还有这个想法。
可是我既是骗子又是老实人,犹豫着不知道该装傻还是该报上名号。
于是我决定先这样回答,看看情形再说。
「嗯,どかどかどかん(泷川武司的另一部作品)那个。」
这个点子很不错。
而且我还故意朝离收银台不远处的轻小说区看了一眼。这么一来,既可以解释为我是作者,也可以解释成我只是知道这部作品的人。
尽管我讨厌在书店这种地方被人认出来,但内心却也不禁得意起来,心想我的时代终于来临了。
结果这名女店员就这么对我说了:
「是那部『○○○于○○○』的……」
原来她说的是另一位作家。
确实作品的标题也有三个英文字符串在一起,跟EME或许还真有点相似,可是作者姓名明明就有点不一样。
我本来想赏这位女店员一记阿修罗破坏拳,不过由于我只有两只手,所以还是作罢。要是我有六只手,我一定已经出手了。
这次得到的教训。
要是阿修罗写小说,一定是常人的三倍快。
本集精选。
本集精选是一部叫做「骑士风云录」(AKnightTale)的电影。
这个故事是以中古欧洲为舞台,描写一个年轻的平民一路当上骑士的故事。坦白说,这部作品相当有意思。明明是中古时代,但电影开头一群来观看长枪比武的观众却异口同声地合唱「RockYou」,这种幽默感实在非常棒。
这部作品有欢笑、有剧情,又有动作演出,而且水平非常高。虽然是设定在中古时期,但台词相当现代化,我想应该不难融入情境,是属于那种可以放心推荐给不分男女老幼的人看的电影。
紧急通知!
EME的待机画面将在富士见的手机网站上登场!
EME永远都缺人!
你要不要也试着加入EME,并对相信超自然现象的朋友说:
「哈哈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嘛?你想太多,想太多。」
或是——
「妖怪?你小说看太多啦。」
之类的话,来隐藏超自然现象的存在呢?
详情请见由EME当封面的月刊『DRAGONMAGAZINE』12月号!
有机会拿到EME的徽章喔!
就拿你的手机来当队员证吧!
Let’saccess
撑十二页实在是很累人。
至于下回预告,按照计划下次要出的是『EMEBLACK2』或是『EMEBLUE3』,又或者是『EMERED3』。
要出哪一本书还未定。虽然已经决定,但就是要说成未定。
撑十二页实在是很累人。
那么,最后我就来装一下纳闷看看吧。
「?」
泷川武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