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蔚蓝十分耀眼。
阳光挟带著春天的气味,轻柔的风摇曳著行道树。仰望著扫过天空的枝叶,工兵漫步在成城的街上。
或许是因为是上班日中午的缘故,往来行人很少。带著小孩的母亲和老夫妇零星地往来于道路上。偶尔见到的儿童,大概是正在放春假的小学生吧。一种平时在公司里面完全无法想像的悠闲气氛正在周遭流动著
「阵哥也真是的。叫别人空出时间,自己却说突然有急事,简直太任性了吧。根本就莫名其妙。」
走在一旁的室见抱怨道。她从阳才就一直重复相同的内容,大概是很难接受这这个事实吧。那薄薄的下唇像鸭子嘴一样翘起:
「到底是谁害得我这么忙啊?要不是阵哥禁止加班和假日出勤,我哪用得著拚命利用少得可怜的时间。结果他自己却是工作优先,开什么玩笑啊——」
「好了好了。」
工兵苦笑著安抚道。
「毕竟只有像这种时候才能够休息,有什么关系嘛。社长正式认可的上班日白天特休,这可不是常有的喔。」
「这……也是啦。」
她本人点点头,大概也体认到这是必要的休假吧。为了与过去做个了结,踏出未来一步的必经阶段。
(话虽如此,由我来作陪是怎样啊。)
昨天接到阵的来信:『抱歉,我突然有急事要处理,「那个」就去不了了。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陪立华过去一趟?六本松先生那边由我来解释。』
还是一样强势至极,单方面的联系。但自己如今的立场也无法再装傻到底,于是便将三笠的会议交由梢负责,请了今天的休假。
顺带一提,Japan Autopilot公司的闸道建构案正顺利推动当中。主要是室见清除了技术上的疑难,以及阵透过七隈家的人脉向对方的上司建议所致。
开新需求是无妨,但不是应该先赶上公司设立的时程吗?要是把一切都交给现场,那些枝微末节的议论就会使得作业一直延宕下去喔——
尽管很难接受这样子就让进度正常化的事实,但高层之间想必也有自己的角力吧。老实说,真的不太想涉入那样的世界。然而恩惠毕竟是恩惠,就应该乖乖地接受。
「话说回来,你昨天被藤崎先生找去了吧?他说了什么吗?训话?」
「说训话也算啦。」
工兵耸耸肩膀回答。
「他说自杀攻击永远只有第一次有效,之后会被贴上『啊,这家伙不顺他的意就威胁辞职』的标签,然后在萌生辞意之前就会被开除了。」
「那是什么意思?威胁?」
「不,只是叫我注意一点。毕竟这次的事件后,社长对我们的看法应该也有所改变了吧。」
「到时候乾脆真的独立创业就好啦。如果是这个原因,阵哥应该也不会说些什么。」
「可是啊——」
「别看他那样,他毕竟是VC的人,对于积极的创业或独立反倒会表示支持喔。」
支持……自己倒是满想婉拒。毕竟亏欠那个人太多的话似乎会挺麻烦的。
「啊,对了,藤崎先生其实主要不是和我谈这些。他问『为什么不顺便找我一起』。」
「啊?」
「就是独立的事情。他说怎么找了梢和福大先生,却唯独遗漏掉自己。然后抱怨『到头来对樱坂你来说,我大概是可有可无的人吧』。」
「为何遗漏……莫非找他的话就愿意辞职吗?在这种年纪?」
「嗯,看起来有这个意思。」
不清楚对方的态度到底有几分是认真的。只不过看到那彷佛小狗被拋弃一般的眼神,对方想与部下共进退的想法大概是真的吧。
室见仰望天空:
「我们公司一堆人的脑筋还真差呢。」
「所以室见你才回得来不是吗?」
「虽然很不爽,不过也不能否定。」
嘴上这么说,她的表情却相当愉快。这是当然的。无论是什么人,在了解自己并非孤单一人的事实后都会感到开心的。
「好——」
脚步声停止。
貌美的上司一脸紧张地深呼吸。
「那么我也该过去了。赶快把事情办完,然后在三点之前返回公司吧。」
「不行。」
工兵苦笑地告诫道。他皱起眉头:
「难得来这里,你就去好好地聊一聊吧。可不能只是打个招呼就说再见喔。」
「我知道。我知道了啦。」
很不耐烦地甩了甩手,室见迈出步伐。白色的领子翻动,及膝的百褶裙随风摇曳。
石砌的道路上聚集了许多同样打扮的少女们。她们在胸前捧起鲜艳的花束,一手拿著黑色的圆筒。门柱立起的牌子上写著「私立星条学园高等学校 毕业典礼」。或许是典礼本身已经结束,家长和学生们纷纷发出欢呼声一块拍照留念。
水手服打扮的室见挺直身子一路前进。
其中一群学生发现她的身影之后伸手指著。位于团体中心处的妹妹头女孩是香椎。尽管事先约定过,但对于室见是否真的会前来仍然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吧。她向周遭同学出声,一脸兴奋的模样挥著手。
时隔两年的大和解。
好了,她们究竟会聊些什么呢?尽管香椎表示事情已过去,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将过去忘怀。自然会出现隔阂、怀疑或是回避等不同的反应。更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会演变成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吧。但自己觉得这样并无大碍。坦率地表露感情,彼此说出心里所想的话,这样一来静止的时间才会再次转动。打从高中一年级的十月,七隈立华这位少女自普通的学生生活当中脱离的那一刻算起。
(用不著焦急,时间还有很多。)
室见才十几岁,而自己也是新人。我们还剩下很多失败的从容和驻足的缓冲时间。
只要两人跌跌撞撞地前进即可。不用担心,有许多伙伴们会在一旁支援。奋不顾身地冲刺,时而差点自道路上跌落。就这样过了几十年后,再面带笑容回顾这一切。
啊啊,真的是很棒的社会人士生活呢。
一阵风吹过。按住凌乱的浏海,工兵眯细一只眼睛。手机的时钟是十二点十五分,看样子有必要再去消磨一阵子的时间。
他闭上双眼,背对少女们走了出去。
就这样——新进员工,樱坂工兵的第一年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