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大动荡?内部竞合 阶层4

从汇整所需成本到落实为报价单为止,花了三天。

详查金额花掉一天,调整总成本用去一天,确认与提案书之间的一致性又过了一天。等提出物的初稿完成,已经是提案截止日的前一天了。当然,初稿归初稿,并非完成版。在委托各处审查,反映意见并进行修饰后,时限已经逼近至令人心惊的程度。最后的几个小时记不太清楚了。在彷佛灾害对策会议的混乱和喧闹中,提案小组完成最终版是距离截止时间仅十五分钟的事情。

「我刚才已经寄出回答邮件,辛苦了。作业暂时告一段落了。」

看到M本传来的讯息,工兵的肩膀猛然一松。靠上椅背的瞬间,办公椅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SE部门的办公室因照入室内的朝阳染成了橙色,空无一人的办公区里回荡著空调的声音。位于爱宕的Almada总部、东京车站的JT&W办公室,还有九段下的EXEC SOL想必都呈现类似的光景。激烈战斗结束后的虚脱感,残留著余热的寂静。

工兵仰望墙上的时钟。

时刻为八点四十五分。到头来还是熬夜了。事到如今,疲劳、困意和饥饿一并出现在意识中。最后一次正常用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最近这几天好像都没吃过Calorie Mate以外的东西。自己居然会过这种乱七八糟的生活,倘若现在去健康检查的话,想必一定不及格。

然而──

(勉强自己硬撑还是有价值的。)

工兵欣赏著PDF档案的RFP回答,共计多达一百页的资料里满载著引人入胜的提案。尽可能地用图表点缀,标记出关键字。标题一看就能知道大概内容,详细的资讯则是可在个别的说明中确认。专业用语也尽量少用,下工夫打造成一份非工程师也能够理解的提案。毫无疑问,这是自己至今制作过最完美的提案书。

当然,报价方面也很有竞争力。善用了JT&W私有SDN的运用,其价格在这种规模的案件中低得令人无法置信。机器和线路的批发价也很理想。结合了线路业者、设备供应商及新兴SI的这份提案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丝毫不容其他竞争对手仿效。

我们赢了。

这么笃定似乎还太早了,但可以确定的是没有失败的理由,完全是尽人事听天命的状态。

随著心满意足的叹息,工兵关掉PDF,准备切换至邮件软体的瞬间,滑鼠的操作出了差错。资料夹里的讯息被全选后一口气开启。硬碟发出滴答的咆哮声,产生出大量分页。

(唉,真是的。)

自己是睡迷糊了吗?可能是比想像中还要累。

工兵揉揉眉间,准备关闭多余的分页之际,目光忽然停了下来。

表头栏位里闪动著「重要」标签,主旨为──「那件事情」。

「前阵子商量过的事,考虑得如何了?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会重新找个时间说明,还请尽管提出来。我们彼此之间多多交流一下吧。」

from:招聘负责人。

「……」

这种不常见的关怀令人感觉到对方是认真的,褐发的总务部员工似乎是真心地在帮自己设想晋升的途径。从干部到主管,再一路到经营团队的路线。

(经营吗……)

『你有点变了吧?』

工兵回想起梅林疑惑的眼神。对方纳闷地歪著脑袋,皱起整齐的眉毛。

『我用不著给你忠告吧。不用任何人操心,现在的你应该不会上那家伙的当。』

男人的指谪如荆棘一般扎进了意识。说不定很早之前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自己很可能已经产生决定性的变质,成了与工程师似是而非的存在。

「唉,真是的。」

算了,现在的状态下无法奢望能冷静检讨,起码先睡个觉让头脑清醒一下。今天的行程……是什么呢?倘若上午有空的话,真想待在家里补眠。

工兵确认液晶萤幕上的时钟。马上就是上班时间,等藤崎或海鸥来公司后徵求一下许可吧。透过邮件联系也行,但还是直接交谈比较迅速。

从座位起身后伸了个懒腰。或许是空气乾燥的缘故,喉咙感觉刺刺的。工兵拿起钱包走出隔间,打算去休息区买茶来喝。

早晨的办公室一片寂静。冷清的走廊上盘据著冰冷的空气,OS部门里大概还有夜班的成员驻守著,但除了那里以外都是属于自己的空间。

这种感觉不赖。令人回想起学生时代,早早起床后独占无人教室的那个时候。稍微自言自语几句或哼几首歌也不会有人责怪,有一种独特的解放感。

工兵「咻~」地吹起哨子。高亢的音色扩散至走廊后消失无踪,真是畅快。再响亮一点,试著哼出曲子来。加上一点装饰音,更悠长、更强劲,适当地换气继续吹奏下去。

老实说实在称不上好听。音域狭窄,音调也走样。但有什么关系?反正又没有人听到,就当作在发泄积累的郁闷那样高声吹奏吧。晃动肩膀、手腕打著节拍,踩著轻快的步伐。

YES!樱坂,On Stage!

「吵死人了。」

时间静止。

休息区的长椅上有一个娇小的人影坐起身。毛毯滑落,暴露出纤瘦的身体。穿著小可爱的胸前可以窥见白皙的皮肤──是室见。她揉揉惺忪的双眼,一脸疑惑。

「樱坂?你挑在这种时候干嘛啊?练习员工旅行时的才艺表演吗?」

「你……你都看到了?」

「直到你准备转一圈却失去平衡为止。要转圈最好把头部留到最后再转,一起转的话平衡感会乱掉,更重要的是看起来不怎么帅气。」

「……」

倘若现在用手刀砍她的颈项,能不能让她失去记忆呢?还是应该装傻回答说「你在作梦吗」呢?

走投无路的意识里传来了可爱的哈欠声,室见正摀著嘴巴。

「现在几点了?九点吗?唉~真是的,只睡了一个小时。本来打算补眠到十点的作业为止,你要怎么负责?」

「对……对不起。」

道歉的同时忽然察觉到一点。她为何会在这里?一个小时之前又在做些什么?

「莫非是为了处理赤城、神乐的提案?」

室见很乾脆地点头「嗯」了一声。

「一堆事情害得我到最后一刻还在修改。藤崎先生也有自己坚持的部分,所以直到最后都无法松懈。嗯,虽然觉得这样的努力很值得啦,只是暂时不想参加提案之类的工作了。」

她按住颈项伸了个懒腰,然后瞥了一眼伫立在原地的工兵。

「结果出炉后你也要一起来帮忙喔。趁现在先好好休息吧,别在这种地方练习跳舞了。」

「啊,不。」

「之前无法和你仔细说明,不过这真的是大规模的案件喔,必须我们公司全员出动才处理得来。嗯,虽然我自己一个人太拚也不好啦。」

「……」

工兵察觉到强烈的异样感。这些话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他露出僵硬的笑容。

「为什么,室见?你觉得自己赢定了吗?」

室见意外地眨了眨眼睛。茫然反望回去后,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好像也提案了吧?透过EXEC SOL。」

「是啊。」

真的忘记了?这一点也不好笑。简直像在说你的提案打从一开始就在讨论之外。

这一次,负责EXEC SOL的骏河系统成员只有自己,比起藤崎、室见这对双人组自然相形见拙,但即使如此──

「我可是处理得非常卖力喔。在架构和运用方面都煞费苦心,包括费用应该也订得很漂亮才对。」

「喔~」

室见拨了拨睡乱的头发,望著手指缠绕的发梢开口道:

「毕竟你的确很有提案的天分呢。而且技术面又有EXEC SOL帮忙补充,或许完成了相当有竞争力的RFP回答吧。」

事不关己般的发言令工兵闪过不安。这种平静是怎么回事?彷佛使人感受到重量的沉著度。

「不过──」

室见这么说道。那褐色的眼中闪现朦胧的光辉。

「不过我们不会输的。」

「为什么?」

低喃的声音嘶哑无比。到刚才为止的自信和满足感,逐渐从脚下开始剥落。

「为何能说的那么肯定呢?你应该不晓得我们的提案内容吧?」

「不知道喔,我连藤崎先生掌握了什么样的情报都不清楚。」

「那么──」

「樱坂。」

室见的声音如教诲一般。

「你和Almada的人……不,大概任何一家SIer都不明白何谓『工程』。你们都认为找到合适的窗口并将问题丢往那里就叫技术。不好意思,在你们保持这种想法的期间,根本就做不到真正的『提案』。只是在写作文或算算数而已,完全没有让工程师来处理的必要。」

「我不懂你的意思。」

「结果出炉后再告诉你吧。目前你还是竞争对手……对吧……呼啊~~」

暴露的双肩抖了一下,忍住的哈欠使脸颊颤抖。

「抱歉……还是撑不住了,让我再多睡一下吧。」

大放厥词之后,室见盖上了毛毯。一躺到长椅上面,就发出安稳的鼻息声。

即使想继续问下去,但对方看来是不会醒了。

(什么跟什么啊。)

不了解别人的提案就出言否定,简直莫名其妙。应该说太失礼了,做不到真正的「提案」?不明白何谓工程?难道她想进行哲学辩论吗?

尽管对于那一如既往的旁若无人感到气愤,但奇妙的不安感却挥之不去。疑问像鱼刺一样鲠在心头。

(我们的提案只是在写作文和算算数?)

究竟欠缺了什么东西?有像次郎丸和梅林这种一线级的商务人士加入之后,还会遗漏掉的瑕疵吗?

工兵放轻脚步走近自动贩卖机,买了保特瓶的茶之后回到走廊。

怎么办?精神异常清醒。

即使回到家中似乎也无法安安稳稳地睡一觉。莫非就这样连续上班吗?不,自己希望起码能换一件衬衫。

就在他一边走著一边伤脑筋之际──

「樱~~坂~~!」

伴随著脚步声,某样东西扑了过来。

一种走在密林里突然有猛兽从旁袭来的感觉。抢在四肢的肌肉做出反应前,整个人被推到墙壁上。会被吃掉──会这么心想是一种原始的本能吗?血液一口气从全身退去。但接著袭向自己的并非肉食动物的嘴巴,而是热情至极的拥抱。

「提案结束了吧?已经可以正常交谈了对吧!你知道我这两周以来多么寂寞、多么难受吗?你一定不晓得吧!我要牢牢地缠著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请……请等一下!梢,你冷静一点!」

就在错愕眨眼的期间,身上多了以打为计量单位的吻痕。甘甜的气味被揉进身体各处,胸部贴紧,鼻息落在颈部。这些对于熬夜后的男生来说太刺激了。

「这里是公司!大家都快要来上班了!要是在这种地方被人看到怎么办?」

「那就一口咬定是在商量工作的事情!不是有人常说吗?好的工作要从『紧密』的交流开始。我们正如同这句话一样『紧密』互贴著!」

「那个……紧密的意思用错了啊!」

等工兵真的开始慌张时,梢这才不情不愿地抽开身体。她鼓起柔软的脸颊半眯著双眼。

「樱坂,你好像有点冷淡喔~相隔这么久终于能够恢复原本的距离,可是你看起来却不怎么高兴~」

「没……没有这回事喔,我非常高兴。不能跟梢一搭一唱的骏河系统,简直就像是没有背景音乐的游戏一样。」

「真的吗?」

「是的,应该说超级欢迎,若不是在公司里,真想马上继续刚才的动作!」

「那我今晚就到府上打扰了喔。」

「好的……咦?」

「夜宿~夜宿~」

自己好像严重失言了,是错觉吗?

工兵整理好衣领后喘了口气。

「话说你应该也累了吧?为了赶提案的截止日而被迫要跟上室见的进度,今天我们双方都悠闲地休息比较好吧?」

他们大概都被要求做出熬夜或近似熬夜的工作型态。自己原本是这么替对方著想──

梢一脸诧异地歪著脑袋。

「不会啊,我不怎么累喔。」

「咦?」

「因为运用的报价在三天前就已经提出完毕了。接下来就是室见和藤崎先生的工作,我早就回归平常的工作了喔。」

「是……这样吗?」

令人意外的真相。

「我还以为你一直在跟室见他们进行提案作业。」

梢猛然皱起眉头。

「之前或许传达得不是很清楚,但其实我是中立的。樱坂,我只是根据室见提出的要件,机械式地计算费用罢了。」

她加深眉间的皱纹。

「话说,我应该声明过了吧?不会把樱坂你的委托内容告诉室见。这也就代表,我不会特别偏袒室见他们。我认为自己已经将个人的感情拋在一边,确实遵守著公平公正的原则,难道你不明白吗?我有点受到打击呢。」

唔!

万分自豪的眼神令心脏猛然一跳。还是一样充满了男子气概,软绵绵的身体里具备了顽强至极的精神。看得出那股不让他人轻易束缚自己的清高感。

工兵下意识地垂下脑袋。

「对……对不起,我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的确,这次的事情中最难做事的人应该是梢吧。毕竟公司里的人分成了两派,无论哪一边都不能偏袒。」

业务对话不用说,就连日常交谈想必也在避嫌。

然而,自己却不经大脑地怀疑她的公正性。胡乱猜测她帮助了敌对势力,现在会挨骂也是正常的。

就在工兵感到惶恐之际,梢从鼻子呼出气来,噘起嘴唇道:「你明白就好。」

「而且……我并不像你担心的那么煎熬喔。因为樱坂你和藤崎先生,你们两人所委托的报价内容几乎都一样呢。」

……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报价对象的作业、分量、监控项目几乎都一致。双方都是以使用SDN为前提,由用户和OS部门来合作运用。所以我们的费用也几乎相同,根本没有必要在意哪一方较有利……那个?樱坂?」

梢摇晃头发乱翘的头,打量工兵,疑惑地眯细浑圆大眼。

「怎么了吗?一脸困惑的模样。」

「……不。」

心跳加速,原本淡去的不安逐渐复苏。工兵用力抓住衬衫的胸膛处。

「其实我刚才和室见聊过了。她在休息区的长椅上补眠,感觉有些还没睡醒的样子。」

褐色的眼中泛著强烈的光芒。

那是绝对强者才有的自负和自信。

「她说『我们不会输的』。」

倒抽一口气的气息传来。

感受到落在侧脸的目光,工兵陷入思考。

「她为何能够如此笃定呢?我本来以为他们还有某种足以大逆转的奇策,不过从刚才的话听来,基本的架构、运用和监控项目都跟我们没有两样对吧?双方的线路也都是外包,所以价格一样,但在机器方面由于是直售,因此EXEC SOL会比较便宜。这么一来……」

这么一来──

「室见究竟打算在哪个方面胜过我们的提案呢?」

沉默降临。

梢的表情僵住,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发言意味著什么。擅长的武器一样,基本战术也相同,但有一方毫不怀疑自己会获胜。

「很难想像……这是她平常那种不经大脑的强硬发言。」

如此低喃自语后,梢低下头,略微沉思后抿起嘴唇。

「樱坂,去年三月以前,你知道这间公司是怎么完成提案的吗?」

「去年三月……吗?」

嗯?

无论是三月或十月,应该都没什么两样吧。自己和室见只是一直拚命处理突如其来的询价,前台与后台,双方在业务面与技术面彼此互补。

……

(不对。)

错了吗?这个结论不可能,在时间顺序上不成立。

再明显不过的事情。

──去年的三月,自己还没进入骏河系统。

梢缓缓点头。

「毕竟社长是那副德性,根本不可能认真写提案书。除了打从一开始就指定价格来决一胜负之外,只能仰赖当时在职的人们来报价并评选了。樱坂进来之前的SE部门……相信你已经明白了吧?就是藤崎先生和室见。」

「那两个人……」

过去将彼此的背交给对方?一路上打倒了众多的强敌?

梢肯定道:「是的。」

「原本负责樱坂你这个位子的人是藤崎先生。决定提案的方向后汲取室见的知识,汇整成骏河系统的解决方案,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

意味什么……

梢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去年四月,樱坂你进公司时已经存在的无数大小案件,全部都是那两个人抢下来的。」

……!

工兵回忆起一年前,进入公司时感受到的恐惧。什么都一窍不通,类型多得可怕的客层、服务、技术。获得这些案件的居然都是室见和藤崎两人?

仔细一想也是当然了。毕竟没有人提案或建构的话,也就没有客户了。事物的开端必定会有开拓者的存在,而那纯粹刚好是自己身边的同事罢了,根本用不著疑惑或惊讶。

然而──工兵心想。

去年度自己究竟赢得了多少案件?获得了多少客户?以每月两三件计算,大约是二三十左右吧。拚死努力工作的结果就是如此。反观骏河系统在去年四月所拥有的客户数呢?记载于案件清单的工作数量呢?

工兵回想ID栏位的数字,接单时期早于前年度的客户数。

大约有三百以上。

(!)

战栗传遍全身,他这才深切感受到他们的怪物级别。处理比自己多十倍以上的工作,还赢得提案的超人们。倘若这样的对手自信满满,那根本不可能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或虚张声势。对方是根据庞大的经验值与战斗中学得的教训,做出了胜利宣言。比赛结束,对竞争对手的无条件投降劝告。

「我懂了,非常明白那两人强得离谱的事实。」

工兵镇定急促的呼吸,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不过,结果还是不知道室见他们在这次的案件中以什么作为武器吧?以几乎相同的架构、相同的运用来提案后,还有什么优势呢?」

「这个……确实如此。」

「既然这样,也有可能出现唯独这一次扑空的情况吧?毕竟以前没有输过,所以不了解真正的危机在哪里,像是无法准确评估对手的实力等等。」

听完这个乐观的推测,梢别开了视线,咬住下唇露出苦恼的表情。

「樱坂,你的心情我很了解,我也没有什么具体可以反驳的材料。」

那琥珀色的眼眸里出现阴影。

「不过,我从没看过那两人在拿出真本事的提案中失败。」

败亡的联络比预期中更快到来。

就在工兵先返家淋浴时,手机开始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甩掉水滴并拿起放在洗衣机上的手机,用湿答答的手指按下通话钮后,立刻传来次郎丸急迫的声音。

『樱坂先生,糟透了!我们被干掉了!』

水滴滴进眼睛。工兵用手摸索著,从墙上的架子取出面巾。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或许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刻发出的声音出奇冷静。不可能就这样顺利过关,轻而易举地获胜──自己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擦拭著脸问道:

「结果已经出炉了吗?实在太快了吧。」

『EXEC SOL的常驻人员透露了审查状况的第一报。细部的提案似乎都还无法确认,不过价格的比较结果已经出来了。』

次郎丸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最低价是骏河系统,而是压倒性的。』

来了啊。

并非什么奇策或旁门左道,而是同一规格,低价格的正面突破战略。

「究竟是哪方面?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不知道。详情EXEC SOL也正在确认中……总之今天傍晚我会前往九段下。梅林先生那边也会通知一声,樱坂先生你呢?』

「我会去。」

用不著查看行事历,工兵立刻回答。他记得没有安排什么作业或客户造访,顶多是公司内部会议,再怎么样都有办法调整。

提案实施后的对策检讨会。以顺序来说相当乱来,但不算罕见的例子。规模愈大的RFP,评选过程中就会产生愈多问答。在这种互动过程里埋下逆转的种子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应该说自己想如此相信。

就在工兵打开换气扇并走出浴室之际,次郎丸压低了声音。

『还有,请容我分享另一件不愉快的消息。』

「什么事?」

『接获这次的结果后,EXEC SOL方面似乎对樱坂先生的言行产生了怀疑。认为你很有可能在骏河内部泄漏了他们的提案或金额,才会导致这样的价格差。』

「!」

『先不说M本先生,他的上司完全是客诉模式。据说对方也会参加晚上的会议,请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场面会变得很不愉快。』

「知……知道了。」

虽然很意外,但对方的心情也可以体谅。倘若自己站在对方的立场,想必也会抱持同样的疑虑。

想到这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疑问。

「那个,次郎丸小姐?」

『是?』

「次郎丸小姐你不逼问我吗?怀疑我可能泄漏情报,将我们小组的状况外流出去之类的。」

『你做了这种事吗?』

面对上升了一个八度的声音,工兵连忙打断对方,说著「不不不」否定。

「才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不过有嫌疑是事实吧?实际上,我也处于熟悉EXEC SOL的状况,而且能够告知室见的立场上。」

『所以就做了不正当的事情?哈,如果是推理小说真是差劲透顶的情节,真令人怀疑作者的品味。』

「……」

『既然同样是不正当的行为,你也可以把室见小姐他们的情报透露给我们。这样一来,樱坂先生不只能将营收归给自家公司,额外还可以品尝到胜利的果实。为何在铤而走险之后,非得故意失败不可呢?这是笨蛋吧?』

「原来如此。」

工兵露出苦笑。原来以效率优先的胜利至上主义者是这样思考的吗?不承认所有非逻辑性的感性,不会想到最短路径以外的道路。

换句话说,这女孩并非相信樱坂工兵个人。她一向只信奉人类的理性和知性,认为游戏的结局总是被机率论左右。一种与人情味相去甚远的思考模式,私底下绝对不可能成为推心置腹的对象。但在目前的状况下反倒可以信任。

「次郎丸小姐,总之我先收集所有能收集到的情报。虽然不知道这样能否洗脱嫌疑,但我不希望在这种时候被踢出去。」

『那是当然的,毕竟结果还没有出炉。我也会再研究看看有没有可以减额的部分。』

她似乎完全没有丢毛巾投降的意思。尽管不知道对方要如何处理已经压缩至极限的费用,但态度上确实很令人鼓舞。

『那么傍晚五点在九段下见。今天可能会拖得很晚,请尽量多补眠一下喔。』

电话挂断。

时钟的指针……指向了十三点。现在前往公司收集情报,视情况再浏览一次我方的提案内容,似乎就没有什么时间补眠了。

(能替自己著想固然很好,不过目前的情况下可不能休息啊。)

尽管还比不上室见,次郎丸也是标准的魔鬼教练类型,其特性就是一公厘一公厘地在延展著自己的极限。

想到这里,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哈哈!)

搞什么啊,真是的,败给她了。

说到底,次郎丸自己不是也没睡觉吗?

下午五点。

在倾斜的阳光照耀下,工兵逐步爬上靖国通。

在千鸟渊的一端,有武道馆的黑压压轮廓盘据著。北之丸公园正在迎接黄昏,同时静静孕育著黑暗。相对地,来来往往的车辆开始零星地打开大灯。再过一会儿,大概就会有前往九段下车站的人潮。城市在面临一天的结束之际,事实上愈显华丽。餐饮店开始期盼著返家者的光顾,然而自己的工作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赶赴EXEC SOL的接待柜台后,迎接自己的正是次郎丸。从对方两手空空的情况来看,似乎已经先一步抵达了。她顶著僵硬的表情低下头。

「对不起,这么晚了还要过来协调事情。」

「不,毕竟状况紧急。那么有什么进展吗?」

原以为会有什么后续情报,但次郎丸摇了摇头。

「常驻人员似乎被分派了其他工作,从早晨的报告之后就没有更新后续。虽然对方说下班后会再确认一遍,但赤城、神乐的职员好像口风都很紧。」

「所以很有可能不会有更多的情报了吗?」

「最坏的情况是这样。」

这么一来,接下来举行的会议等于要自行摸索了。必须在所有战线的哪一处遭到压制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拟定对策。

而各方面的探讨若是难以进行,往往会发生唯心主义和感官主义的相互碰撞。没有数据支持的泼水战,毫无结果的神学论争。

当然,次郎丸和梅林想必都不会犯这种错误。不坚持不清楚的事情,只根据现有的材料研究对策,但今天参加会议的不只有他们而已。

「其他的会议成员已经到齐了吗?」

「是的,梅林先生和M本先生,还有对方的上司也是。」

工兵吞了一口口水。正想询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之际,却又将问题咽了回去。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从拟定对策了,唯有正面接受挑战一途。

前往会议室的同时,工兵调整呼吸。原本打算极力排除成见参与会议,不过──

「别以为一句不知道就能了事!赶快好好确认!」

门一打开,迎接自己的就是怒吼声。

紧迫逼人的空气刺痛皮肤,感觉氧气的浓度正在急速下降。

M本一脸相当为难地缩著脖子,梅林则是在不远处抱著双臂,尽管面无表情,但明显一副很不愉快的样子。而房间里坐在M本正前方的人则是──

「是骏河系统吗?」

银灰色头发的壮汉。松弛的眼皮下方露出疑心重重的双眼,语气恭敬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他彷佛在估价一般打量著工兵全身上下。

「是的。」

如此说完后,工兵打开公事包。这个人恐怕就是M本的上司。就在他要拿出名片盒的瞬间,被对方一掌制止了。

「以后有机会再寒暄吧。总之,我就开门见山地提出要求了。请提供所有贵公司内部的邮件纪录、档案伺服器的存取履历,还有防火墙的通讯纪录等资料,在一个小时以内。」

「……啊?」

工兵一脸正经地反问。

像白痴一样眨了眨眼睛。

壮汉不耐烦地敲了下桌子。

「你应该也听说状况了。我们怀疑贵公司内部外泄了提案情报,我问过他要如何洗刷这方面的疑虑,然而却不得要领。所以不好意思,还请你配合。」

M本垂著脑袋,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不,以外表来说,上司是蟾蜍,而M本依旧还是丘比娃娃才对。

「这个……啊,可是──」

首先,这些是可以提供给其他公司的情报吗?我们是否有保留对方所说的纪录?假使一切都OK,能在一个小时内准备好吗?

种种疑问束缚住舌头。上司的目光变得凌厉,敲击的节奏愈来愈快。

「有什么问题吗?」

带刺的这句话激起了反抗心理。工兵挺起胸膛,用鼻子吸气道:

「委托的内容我已经了解。不过实在无法回应您的期待,对不起。」

「你说什么!」

拍桌声响起,对方探出巨躯瞪了过来。

工兵也挟带相同气势的目光反望回去。

「敝公司对于客户情报的管理一向万分慎重,不能因为有人要求就轻易地公开情报。反过来说,倘若现在答应了贵公司的要求,真的就能洗脱嫌疑吗?岂不是会被认为我们一旦面临强大压力,就会轻易泄漏情报?」

这是盲点吧。上司的脸开始涨红,但或许是如今也下不了台,他咬紧牙根道:

「那么你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倘若价格情报泄漏给竞争对手,也就只有你们公司内部才可能发生。既然你宣称没有不正当的行为,那就好好说明一下理由!」

「──以恶魔的证明来说,这种要求也太离谱了。」

带著嘲讽的声音,让众人投去视线。

梅林弯起嘴角,丝毫不掩饰轻蔑。或许是察觉到上司的目光,他恍然大悟地挥挥手。

「失礼了,我只是在自言自语。不过,一般要证明犯行,举证责任是在指责的那一方。像这种时候,对骏河系统要求自我辩护实在有些刁难。」

更何况──

双眼在眼镜下眯起。

「说到底,情报真的泄漏了吗?」

「你在说什么?」

对方回以愤恨难消的语气。

「我们可是主要网路产品的金级合作伙伴。这次利用这样的身分以特价申请的方式帮所有机器报价,这种价格可不是区区一介供应商能效仿的。唯一能做的只有事先得知我们的出价,然后找上多家供应商报价,挑选出低于我们的价格。」

「原来如此,我懂了。」

梅林落落大方地点头,顶著唯一柔和的笑容道:

「您似乎经历过各式各样的修罗场,观察力过人。只不过,这样就有点问题了呢。嗯,或许只是我太愚昧了,所以如果讲错的话还请不吝指正。」

「你在说什么?」

「不,我们白天接获M本先生的联系时,是听说与骏河系统之间的价差为『压倒性』。听好,不是『些微之差』,而是『压倒性』。那么M本先生,我再郑重地确认一遍,双方的价格差了几成呢?」

M本的肩膀猛然颤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用笨拙的动作操作手边的电脑。

「详情无法问到……不过据说大约差了将近三成。」

「居然是三成。」

梅林卖弄似的故作惊讶。

「假使骏河系统事先得知了我们的提案,这么做根本是白痴吧。要说是没有任何商业头脑的无能集团也行。」

「为……为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竞争对手的价格吧?既然如此,只要降价一成就能取得优势不是吗?为何需要再进一步删减两成的利益呢?这次的案件若是区区几百万的话还另当别论。不过在年营收超过一亿的案件中牺牲多达三成的利益,这不叫白痴的话,又要叫什么呢?」

「……」

「事情就是这样,我实在无法摆脱刚才提及的那种不协调感。不过,倘若贵公司一向都将业务丢给白痴业者负责的话就另当别论,但若非如此,还希望您可以给个合理的解释呢。您觉得如何呢?」

上司的脸色已经红到不行,变成了漆黑。大概是终于了解到自己被对方指出了见识浅薄,原本想要怒骂,但或许发现这样只会加深伤口而已,闭上了嘴巴。

梅林冷冷地望著想要反驳的上司。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先采取行动的人是次郎丸。她顶著僵硬的表情向前一步。

「只要了解价格差距的理由就行了吧?」

脸颊的肌肉绷紧,带著毅然决然的眼神。

「贵公司如此努力地进行特价申请也无法获得最低价,只要了解其正当的原因,就能够对公司交代了,对吧?」

「不是这种问题──」

原本准备装出强硬态度的上司别开了视线。他向上瞟著,一脸有些狡猾的表情。

「你知道答案吗?」

「一点也没错。」

次郎丸坚定地点点头。

这下子谈妥了。上司默默地站起来,拍了拍M本的肩膀。在投来瞪人一般的目光后,离开了房间。

脚步声渐渐远离。

「呼~」

M本吐出一口气,彷佛静止的时间开始流动,冒出了冷汗。

「对、对……对不起,各位。我们公司的人太失礼了。」

「不……」

工兵低喃地回答后转动视线。戴眼镜的前竞争对手表情比平常更臭。

「那个,梅林先生,谢谢你替我说话。」

「我可不是在帮你辩护。」

声音中夹杂著不甘愿,他没有迎上工兵的目光,撑大鼻孔道:

「只是觉得在胜负的关键时刻还在追究自己人的责任,太可笑了。现在我们的敌人是身为竞争对手的骏河系统,不是你。我想说的重点是不要误解了本质──」

「太帅气了!」

次郎丸的双眼闪闪发亮,并在胸前握拳,抿起的嘴巴不断发颤。

「一步步套出对方的话,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再将其击垮。真是理想的诱敌和包围歼灭战术!不愧是梅林先生,包括挖苦对方的方式在内,让我学到了很多!」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不是那种个性扭曲的人,拜托你,不要胡乱散布奇怪的风评!」

能目睹到真心惊慌失措的梅林真是值回票价,不过现在不是悠哉欣赏的时候了。只是搁置上司的质问,但无法改善任何事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该怎么做才好?现在必须拟定假说,并导出答案才行。

「两位都闹够了吧?总之,我想先公开手中的情报。」

工兵从公事包里拿出电脑,确认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后开始说明笔记的内容。

主要是早上,梢告诉自己的那些话。室见他们也提出了利用SDN的运用内容,其为自制的本案件专用系统。主要的网路架构十分相似,运用方的费用几乎没有任何差异。

「这样听起来,可能产生差距的地方主要有四个呢。」

次郎丸竖起手指。

「初期建构的工时、机器费用、线路费用,还有DC之类的设备部分。」

「线路已经是破盘价了喔,很难想像其他通讯业者过得了这关。」

梅林的语气很不悦,用皮鞋的底部敲击地板。

「DC也没有多少毛利率。虽然不能说是业界最低价,但不应该是造成数千万差距的因素。话说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可是以流用服务为前提,将SDN的初期成本控制在极限边缘。这点骏河系统可学不来,也就是说──」

「他们在初期建构工时和机器费用的部分取得了更胜于此的折扣吧?」

次郎丸的发言让议论回到了起点。

非设备销售商的骏河系统在折扣率方面凌驾于EXEC SOL这位大盘商,又或者光是建构费用的削减就足以弥补其他项目的高价。两者都是难以想像的事态,但已经没有其他部分可能产生落差了。

「搞不懂,骏河系统真的是白痴吗?」

「请不要这么快就改口刚才辩护过的东西。」

「我已经说过那不是辩护,只是主张要从可能性较高的假说开始探讨罢了……倘若其他推论都落空的话……」

「……」

梅林抬头望向次郎丸。

「你刚才自信满满地说会『解开真相』吧?有什么根据吗?」

「根据?」

次郎丸不解地眨了眨眼后,可爱地微微歪头。

「讨厌,有那种东西的话,我早就说出来了。」

「那么是在虚张声势了?」

「是信赖。一种我们这些成员一定可以办到的意思表示。」

这番自豪的发言让梅林扶住额头。

议论中断,热度渐渐冷却。现场开始充斥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只有秒针在规律地响起「滴答」声。

打破寂静的是邮件的通知声。

M本赔罪道「抱歉」,然后将电脑拉过来。点击声响起,他瞪大了双眼。

「来了!常驻人员传来了各家公司的报价比较表!」!

工兵像要踢飞椅子一般火速冲到M本身旁。梅林和次郎丸也站在一旁,四人屏气凝神地望向液晶萤幕。

「这是什么?」

第一个呻吟的人是梅林。他皱起眉头,彷佛看到了什么古代的密码文字一般。

「骏河系统的那些人疯了吗?是发现价格差距大太而自暴自弃了?」

「……」

次郎丸也目不转睛地盯著画面,明显可以看出她受到了冲击。

M本像在代表众人发表意见似的低喃:

「机器的评选比我们的低了两……不,是三个等级呢。」

「几乎都是入门级的,难怪会便宜了。就像开著市售的汽车闯进F1的赛道里一样。」

事实上,的确是很贴切的比喻。核心交换器、FW、据点路由器,一切都以相当低的规格来报价。折扣率一般,但定价本来就不一样。几百台的机器费用合计起来,就会出现相当可怕的成本优势。

「初期工时也低得跌破眼镜。」

次郎丸的手指指向SI费用。不用详细计算,完全是我方的半价以下。梅林低声吼道:

「原来如此,谜题解开了呢。廉价路由器与交换器,不合常理的工时折扣,这才是成本竞争力排行第一的理由。只要理解了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是单纯至极的战术。不过──」

声音中夹杂著焦躁。

「这样一来就动不了吧。只会因效能不足而立即陷入机能不全的状态,打从运行的第一天就起火,必定问题重重。难道那些人只求能获得案件就好,接下来的后果都无所谓吗?」

「不──」

平静的否定声响起。次郎丸将手贴在嘴边,黑色眼眸宛如夜晚的湖面一般风平浪静。

「这样大概还能运行。」

「啊?」

梅林换上凌厉的目光。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是根据制造商和EXEC SOL公司的规格资讯来评选机器的吧?为何有办法导入比这还低阶的机器?」

「──因为有过成功案例。」

次郎丸拨开覆盖在眉毛上的头发。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骏河系统之前在业平产业战中对上JT&W的时候,同样也开出了不可能实现的机器和建构费用。就跟这次一样,出奇低规的机器、怎么看都是不经大脑思考的初期工时,但结果是业平产业的系统顺利地运作了。贵公司的建构费用应该没有因此亏损吧,樱坂先生?」

「是……是的。」

「换句话说,他们事先预测到最低限度的机器和工时,当时尽管得以在既有供应商──Regio Net的实验室里进行验证,但还有新评选的部分,所以要针对这一切精确无误地报价应该不可能办到才对──一般来说。」

「什……什么意思?」

不太了解重点。原以为是奋不顾身地采取正面攻势,其中存在著什么魔法吗?就连自己这个负责人也没有察觉到的戏法。

次郎丸抬起脸来,圆滚滚的大眼睛笔直望向工兵。

「樱坂先生,举例来说在网路的领域里,你觉得什么才叫技术高超?」

「咦?」

话题的方向性骤然一变。工兵感到混乱的同时开始思考。

「这个……就是熟悉各种设定吧?像是OSPF和STP,理解通讯协定的原理然后落实在必要的设定档里。」

「这种事情每个人只要稍微学习一下都能办到。OSPF说穿了,也只要透过介面来开启机能就好,所以根本不到需要学习的程度。详读网路上的资料一个小时就很够了。」

「那么──」

该怎么做才会被视为「技术高超」呢?

面对疑惑的目光,次郎丸轻点点头。

「基本的技术大家都可以学会,但建构和运用时频频发生障碍的理由主要有两点,就是Bug和效能不足。机能之间的组合无法发挥十足的性能,另外就是因为相容性问题,而碰上无法预期的缺失。为了避免这些,一般会以高于型录规格的机种报价,同时追加验证和障碍排除的工时。不过假设──我是说假设喔。如果有个工程师熟悉主流厂商所有机器的实测效能,掌握了相容性问题,还能够回避缺失的话呢?倘若对方利用这种压倒性的知识与经验法则,总是能报出最恰当且最低限度的组合呢?」

差点窒息。

不用说,只要有这样的技术人员,机器费用和工程都能削减至极限。就好比理解了F1的赛道中,哪个弯道要如何攻弯一样。无视其他胆战心惊地放慢速度的车手,以最短的路径跑完整个赛道。

梅林叫道:「怎么可能?」

「你说熟悉所有机器的实测效能、相容性与缺失?不可能有那种像怪物一样的工程师吧。你以为市场上有多少的机器和服务?光是一个韧体的版本选择就数量庞大了,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掌握的级别。」

「有人掌握了,所以我们Almada和贵公司才会被干掉。被骏河系统这家无名新兴企业──被室见小姐这区区一名的工程师击败。」

(啊!)

烟火般的冲击撼动大脑。

室见说过的话慢慢浮现。

──你和Almada的人──都不明白何谓工程。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什么叫技术?好的工程师又是怎么样的人?是全盘照收型录上的资讯吗?还是有不知道的地方就立刻向厂商和供应商确认?

不对。

是自己验证、自己检查,逐步累积自己的知识,在领域里捡拾他人所不具备的见解。

常识卖不了钱,唯有独特的技术能成为超越他人的材料。

怎么会这样?自己明明待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接受过最长久的指导,却完全不理解这个本质论,真是为自己的愚蠢和不中用深深感到羞愧。但已经后悔莫及了。即使现在悔改,交出去的提案也无法取消。

M本一脸慌张地转动目光。

「咦?可……可是只要参考这个评选资讯,我们也可以效仿不是吗?毕竟已经知道将机器规格降低至该程度后仍能正常运行,所以要是以相同性能来报价的话──」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梅林的声音泛著苦涩,一脸想咂舌的表情道:

「要活用低规格的机器就得具备相当的知识。要选择哪一版的韧体?开启哪一个机能,关闭哪一个机能?必须一行行地清查设定档,进行极限的调整,最后才能跑出预期中的性能。要是胡乱模仿的话只会造成大当机而已。」

梅林张开双臂,暗示爆炸。他环视众人说:「更何况──」

「我们不能向客户透露常驻人员泄漏了这张比较表的事吧?然而,我们要是突然改以领先者的架构来重新报价,对方会怎么想?最坏的情况下,会被夺走提案资格喔。毕竟像赤城、神乐这样的大公司,本来就对交易对象的品行相当敏感。」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中彷佛有什么东西卡住。

某种刺激性的块状物在胸膛里滚动,轻微的异样感如污渍一样扩散。

「怎么了吗,樱坂先生?」

次郎丸望著工兵。

「不。」

微不足道的小领悟……吗?不对,是明显的疑问点。就类似自己至今无法了解室见强大的本质一样,过去都认定为理所当然,不去正视的东西。

望著骏河系统的报价单,工兵低喃地开口:

「赤城、神乐为何会接受这样的提案呢?」

「啊?」

梅林皱起眉头。

「你在说什么啊?当然是因为最低价才获得青睐。能提供同样机能又便宜的话,当然是选择这边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是的。」

工兵一本正经地点头。

「让我选的话,倘若是JT&W做出这份提案,我会采纳。毕竟有世界知名的JT&W做保证,即使机器的规格更差或建构费用为破盘价,我还是会认为『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不过,这是一家无名新兴企业做出的提案喔。」

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传来。或许是察觉到工兵想表达的意思,次郎丸的表情僵住了。

工兵慢慢地环视脸色难看的众人。

「就连知悉骏河系统成功案例的梅林先生,也不敢相信这样的组合能正常运行了,更何况从没有过交易纪录的大企业。我实在不觉得他们会因为『最低价』,毫不怀疑地认定对方的提案『最有力』。按照一般的思考,不是应该会判断为便宜没好货吗?」

「的……的确。」

M本颤抖似的点头,现在脸上才写满了混乱和疑问。

「不……不过,实际上却几乎没遭到怀疑……最起码常驻人员没有传来这一类的报告。彷佛理所当然一样,原原本本地接纳了他们。」

真是奇怪。

愈在意就愈觉得不对劲。是社长的人脉?三寸不烂之舌?不,但这种会刊登在报纸上的大型专案,有可能因为一个人的动作就顺利拿下吗?有办法通过组织性的审查吗?

「适格性审查。」

梅林忽然低喃道。

「对了,提案参与时的适格性审查结果如何?像这种规模的案件,提案者的资本额和交易实绩应该都会被严格定义,甚至规定要取得隐私标章或ISO27001才对。骏河系统全都满足了这方面的要件吗?」

「不……」

尽管不能大声宣扬,但现在就连公司内的系统和人事体系都尚未整顿完善,想必也没有取得外部资格的打算。话说,为了整顿这方面的问题,招聘负责人正在邀请自己加入行列才对。

「我……我确认一下。」

M本拿起手机,开始小声地与常驻人员对话。

在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中,M本低声回答「了解」、「我知道了」。

最后挂断电话,吞了一口口水。

「适格性审查好像通过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只不过──」

M本压低声音。

「通过的是瑞穗电器,骏河系统则是以其下游包商的名义注册。」

冲击撼动了空气。

「瑞穗……是那个瑞穗吗?」

「嗯嗯。」

「MIZUHO ELECTRIC COMPANY。」

「是的。」

没有错,国内可排入前三名的大型电机制造商。资本额将近四千亿,员工数多达十万人,毫无疑问是顶级品牌。赤城、神乐若要下单的话,是个相当合适的对象。

「不是直接商流吗?」

在一脸茫然的梅林身旁,次郎丸摇了摇头。

「不……事实上很接近直接商流吧。瑞穗大概只是出借名义而已,案件方面应该什么都没有涉及,很有可能也几乎没加上任何利润。」

她微微点头后抬起脸来。

「话说,骏河系统以往参与的案件大部分都以瑞穗为窗口吧?这样一来,也可以解释他们不会意识到适格性审查的理由了。贵公司的高层恐怕和瑞穗的业务部门有往来,建立起了一旦有大型案件就请对方出借名义的架构。」

「怎么会……」

陆续揭露的真相令人几乎快要窒息。原本熟悉的世界,构图渐渐倒塌,变成另一种东西。

梅林探出身子道:

「实际情况不重要,问题是赤城、神乐怎么想?他们知道瑞穗只有挂名,实质上完全不碰案件吗?」

「应该……不晓得吧。他们无疑会认定瑞穗是处于PM的地位。应该说,可能以为提案当中出现的骏河系统员工都是隶属于瑞穗的。」

「这么一来就有机会了。RFP里应该有禁止将案件全权委托给包商的条款。只要严格适用就能击垮骏河系统的提案,最起码会成为重新审核的导火线。」

「说的也是呢。」

「不不……请等一下。」

M本有些惊慌地插嘴,不断眨著一对小眼睛。

「要严格适用禁止全权委托的话,我们不是也会出局吗?敝公司基本上是预计将所有业务都委托给各位。」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梅林狠狠地瞪著M本,就连最低限度的礼貌都拋在一旁了。

「这究竟是谁的案件?哪一家公司想要将它抢下?是你们吧。既然如此,就得拿定主意,抱持著大不了一起陪葬的气概。」

「可……可是我们真的无法调度工程师了,公司内的人力资源已经是枯竭状态了。」

「那么你来当PM就行了吧,擅长事务方面的话PMO也行。」

「我……我吗?」

他发出惨叫般的声音。

「我……我是业务喔!」

「我也是业务。那又如何?难道法律有规定业务不可以处理专案吗?」

毫不留情的一击。M本先是目光游移,不久后或许是发现自己没有退路,顶著绝望的表情垂下脑袋。

「那么──」

次郎丸如此说著,将脸转过来,绷紧嘴角道:

「樱坂先生要怎么做呢?」

「怎么做……」

「老实说,接下来就是场外战,没有选择手段的闲工夫,视情况而定还要采取骯脏的行动。无论是输是赢,樱坂先生在公司内部的立场应该都会变得相当难堪才对。所以暂时收手也是个可行的选择。毕竟提案书已经交出,所以接下来不妨就交给我们处理。」

她罕见地冒出充满关怀之意的这句话。

能够让这个彷佛实用主义化身的孩子做出这样的发言,就代表事态已经逼近无法回头的程度了吧。

内部竞合。只是偶然透过其他商流处理同一案件,作业方式就和往常一样。室见和藤崎依然是同事,任何纷争或摩擦,纯粹也都是按照RFP处理的规则在走。

如今要破除这所有原则,动用所有选项来歼灭敌人。

或许会被室见轻蔑,可能会遭到藤崎怨恨,大概会丧失新人们的好感。

最坏的可能性陆续在脑中闪现。

够了吧,你已经尽最大努力了。倘若考虑到内部的人际关系,现在是时候收手了。剩下的作业就交给次郎丸他们,坦然接受最终出炉的结果吧。

但说的愈有道理,排斥感就愈强烈。自己要在这种半吊子的时候离开吗?能放弃自己的战斗吗?

我──还没做到最好。

「别问这种不识趣的问题。」

工兵扬起嘴角宣布道,大大挺起胸膛。

「之前鼓吹得那么起劲,事到如今别把我排除在外了。」

「好,决定了。」

梅林拍了一下手。

「我们来推翻结果吧,让提案重新回到供应商审查的阶段。尽管不认为骏河系统会立即丧失资格,但应该能够争取时间才是。一方面我们也来研究填补现今价格差的方法,需要的话也准备验证环境,重新收集评选数据。」

工兵用力点头,次郎丸和M本也表示同意,开始做笔记。

「问题在于推翻结果的方法。总不能由我们出面告密,有没有什么比较聪明的做法呢?可以的话,最好是能让对方自发性地开始查核业者的方法。」

「既然这样──」

工兵举起手,脑袋终于运转起来。混乱平息,开始进行冷彻的计算。

「我们先试著主动提出这次的要员清单如何?将原承包商的工作和二次承包商的工作指名道姓地标示出来,然后提问『我们将以这种形式来运用包商,请问有无问题?』。然后,常驻人员见状就提案,针对其他业者是否也要获取相同的资讯。这样一来就不会演变成公开责难竞争对手的事态了。」

「原来如此,纯粹要营造出是他们主动询问现况的吗?」

梅林弹了一下响指,目光凌厉地环视M本。

「常驻人员那边可以交给你吗?我们负责制作要员清单的草稿,明天之内……不,明天早上之前应该弄得出来。Almada也同意这样的流程吗?」

「没有问题。」

次郎丸双眼发光,语气平静却散发著高昂的斗志。

「我也会一并在我们公司的实验室里确认能提供多少验证器材,关于测试器和流量产生器也是有多少给多少。」

简洁告知后,工兵投去目光。不知不觉中,M本和梅林也望向了这边。

大家自然而然地轻轻点头。

「开始行动吧。先让一切回归起点之后再从那里反击。这次一定要以首位之姿抵达终点,绝对要做到。」

来到外头,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

下班的尖峰期过去,人潮随之变少。靖国神社的行道树沉入夜幕中,树叶的摩擦声从黑暗之中飒飒作响。

「已经这么晚了呢。」

一旁的次郎丸看了看手表,踩响鞋跟走在人行道的边缘。那充满活力的模样不像彻夜未眠,说不定还会开始蹦蹦跳跳。

一定是妖怪。

不然就是机器人。

工兵傻眼地望著她时,对方「嗯?」了一声看过来。

「怎么了吗?刚才开会的时候有什么还没讨论完的事项吗?」

「不要凡事都想到工作好吗?」

没有其他事情好想了吗?倘若是正常人,长时间的会议结束后起码会歇息一会儿吧。

「次郎丸小姐都不会累吗?」

「啊?这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工作太认真而精疲力尽,或长时间工作导致意识朦胧之类的。」

「嗯……」

真的在烦恼。

不妙,这女孩真的不妙。

该不会是大脑的限制器断了吧?变得对过劳没有感觉,睡意和食欲都麻痹了。

工兵拿出手机。时间……过八点了啊。

「姑且问一下,你接下来打算回公司处理作业吗?」

「是的,当然了。」

「直接上阵?完全不休息或绕去其他地方?」

「是的!直到明天早上都马不停蹄!」

嗯,出局。再怎么说也太乱来了。

「起码用个餐如何?我请客。」

工兵不带任何企图地徵询对方的意愿。万一被拒绝,打算买个超商便当让对方带在身上。

「吃饭……」

然而,次郎丸彷佛从梦中清醒一般拍一下手,张开嘴巴倒吸一口气。

「我都忘了。说的也是,既然要熬夜,就得好好补充营养才行。」

「没错没错。」

太好了,看来还有正常的感觉。工兵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话虽这么说,这附近也没有多少店家。」

虽然有很多酒馆,却几乎没有价位适中的定食屋。有大户屋或弥生轩之类的就好了,嗯~

倘若真的没有选择,去义大利餐厅或中华料理店也行。这个时段价格比较贵,不过带著女生实在不想去太差的店家。

就在他下定决心,拿智慧型手机准备搜寻之际──

「啊,吃那个不就好了吗!」

她指著的方向有个橙色的招牌。黑色的盖饭插图、粗字体的屋号及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标示,写在左右边的招牌菜色是……

──牛丼。

「咦?那个?」

一瞬间以为对方指的是别家店,但次郎丸慢慢往那里走去。她在门口前转过身喊道:「好了,快进来吧!」

工兵无奈地跟著走进店里。

工作结束后回家的上班族们正在默默用餐,其中还有人一手拿著啤酒独自晚酌。对于单身男性来说是熟悉的光景,但果然不见女性的身影,店内充斥著沉重硬质的气氛。

次郎丸若无其事地突破了毫无色彩的墙,熟练地来到吧台座位,将手提包放进桌子底下的空间,然后打开菜单询问:「樱坂先生,可以点餐了吗?」

「好……好的。」

「不好意思!我要平碗A套餐,换成猪肉味噌汤,葱加倍。」

「那么……我要大碗的。」

店员将订单告知厨房。望著次郎丸放松的侧脸,工兵不禁低喃道:

「真是熟练呢。」

「咦?什么东西呢?」

「呃,就是在这种店里的一言一行,应该说是规矩吧。」

「嗯,毕竟常来啊。」

「你说牛丼店?」

「是的。」

怎么回事?记得曾经听说过,社会上的一般女性都不太敢去光顾盖饭类的店家。趋势什么时候改变了?该不会现在流行的是牛丼系一人女子!时尚杂志还会制作特辑之类的。

(怎么可能。)

倘若如此,这家店的空间就不可能这么粗犷,不至于出现男女比例十五比一的军队光景。

或许是看到了工兵的疑惑表情,次郎丸歪著脑袋,一脸不懂为何对方会觉得奇怪的样子。

「因为很有效率不是吗?短短十分钟从肉类到蔬菜都能补给齐全,价格也只要五百日圆左右。最适合会议前的零碎时间光顾了。」

「光……光考量效率的话确实如你所说,不过你不会想去更高级一点的店家吗?像这次也是,去咖啡馆或小吃店之类的。」

「那样做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

「是成本吗?营养价值?还是时间?」

「比……比如说心灵上的养分?」

「毫无意义。太笼统了,感觉不出任何价值。」

这女人真的假的?

也太禁欲,完全不觉得她和自己同为人类。

……

说真的,她每天的生活是以什么为乐?对工作以外的嗜好或人际关系不感兴趣吗?

「久等了。」

随著香喷喷的气味,餐点端上桌。次郎丸拿起筷子后双手合掌道:

「我开动了。」

就这样毫无压力地开始享用。

看到那落落大方的模样,反倒是烦恼的自己看起来很可疑。工兵结束对话,端起盖饭。将白饭和配料一并吃下后,肉的香味在口中扩散开来。

嗯,真好吃。

相较于差一点的餐厅,CP值的确很高。供餐速度快,价格也便宜,而且还可以吃到沙拉和汤,对忙碌的上班族来说简直是量身定做。

但所谓的用餐,有一部分的目的是享受坐在餐桌旁的时光吧。

将其去芜存菁,加以压缩后得出的空闲时间,她会用在哪里呢?

(工作吗?)

次郎丸已经吃完沙拉,要著手享用盖饭。她喝了口茶,马不停蹄地准备解决下一盘时──

「次郎丸小姐……你为何要那么拚命呢?」

工兵不禁问道。

「啊?」

「呃,拚命工作累积成果后,你打算到达什么样的境界?想要出人头地变成有钱人吗?想要出名吗?还是想站在别人之上,赢得不受任何人指挥的地位?」

放下汤碗的声音传来,次郎丸「嗯~」地低吟,歪著脑袋。

「我喜欢向前迈进和自我成长本身,没有想要到达什么境界的想法。」

「可……可是没有目标不会很难做下去吗?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多努力,一天得迈进多少程度才行。」

「有必要……知道吗?」

她打从心底疑惑地望来,发夹反射出日光灯的光辉。

「因为自己就算成长再多,也不会变成上帝吧。没有什么上限或终点,真要说的话,多迈出一步、早一秒前进才是我的目的,思考怎么分配步伐只是多此一举罢了。」

──总是全力奔跑。

很不可思议的一句话,但比想像中更打动自己的内心。意识深处伴随著沉闷的声响,出现裂痕。一记铁锤打上混乱的思考。

全力,奔跑。

拚命地持续奔跑,拚命地不断前进,然后说服自己可以登上「下一个舞台」了。

──樱坂啊,你愿不愿意成为总务部的一员?

「假如……是假如喔。」

工兵调整呼吸后低喃,将这三周来的烦恼和郁闷寄托在声音中。

「倘若你在工程师这一行发挥到了极限后,会怎么做?接下来会以什么为目标?经营吗?人事?还是法律?」

「所谓在工程师这一行发挥到极限是什么意思?」

天真的问题再次令自己沉默,次郎丸的眼神清澈无比,没有丝毫迷惘。

「将CCIE和ITIL之类的证照都拿完吗?成为RFC的记录者?还是像LINUX那样开发次世代的OS呢?」

「……」

「我想,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到达极限的喔,无论是哪一种领域。」

冷淡地回答后,她端起盖饭。至于刚才说过的那些话有什么样的含意,她一点也不明白的样子。

「来,赶快吃吧。速食店严禁久坐,毕竟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处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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