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间7点58分。在某间浴室——
“……~”
——缠绕着指尖的白色泡沫,随着莲篷头洒下的热水、沿着光滑的肌肤朝浴室的地砖流去。海绵轻柔的抵住淡粉红色的发烫胸膛,从那里再次冒出有如鲜奶油般的细致肥皂泡,痒得让人不由得“咯咯”笑着。肩膀微微颤抖;吐出的气息创造出节奏;鼻音哼出的旋律在浴室特有的音响效果下回荡,和淋浴的水声交相融合……
“呼啊啊~~~”
把身体彻底清洗干净,从脚尖开始噗噜地沉入浴缸。我是草壁樱,毕竟是个才十四岁的少年,全身肌肤就如眼前所看到的一样,又滑又嫩呢!呃呃,想摸摸看……没关系哟?
今天是星期六,假日的前夕。
闭上眼睛、竖起耳朵,我听见〈喀锵喀锵〉收拾晚餐碗盘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还有从客厅传来的电视声。我想前者应该是莎库萝,而后者则是朵库萝。
“呼——”
深深吸进弥漫在浴室里的温暖空气,现实状况立刻在脑中苏醒。【今晚,就只有那对天使姐妹花和国中二年级的我,在这个草壁家里而已。】的事实,让我的心闹哄哄地……
“呼——!!”
喧腾不已!
我的双亲——草壁武与草壁明美(旧姓:菊池)其实是高中同学。这两人在突如其来的同学会邀约下,安排了一趟礼拜六出发、两天一夜的箱根之旅。
平时理所当然在家的爸爸和妈妈,一旦这两人出门的话,检查门户、火烛等等的看家工作,自然就转移到我身上了。查看隔壁传来的传阅板,再交给下一户人家,这当然也是我的事情。纵然只是外宿一晚的旅行,对我而言却是发生一件大事。我不禁感到爸爸和妈妈的伟大,并陷入思考。
双亲都出席同学会的话,理所当然的,这间房子里就只剩下我、朵库萝和莎库萝。
“三个人而已……”
——同学会呢,是非常重要的大事。因为不管何时何地,友情永远是无可取代的宝物。这是我草壁樱的建言。
更何况,我已经是个青春年少的国二学生了。爸爸、妈妈一天不在家也没关系,我什么事都可以自己来!我对爸妈如此说道:
“看家的任务就交给我吧,我可是个十四岁的男孩子哟!好了啦,你们就放心去参加同学会嘛。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呢!呐?难得有这个机会哟!?因此,算我拜托你们吧!”
双亲这才发现,独生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懂事,于是便前往箱根旅行去了。
“然后,夜……〈哗啦〉”
没错,所以我今晚一定得特别打起精神才行。因为朵库萝虽然十四岁了,却只有身体的部分过度发育,心智状态仍停留在刚进小学的程度。而莎库萝虽然拥有成熟的外表,但实际上才九岁而已。两人都处于身心并不平衡&极度危险的状态。可是爸妈今晚却不在家里。平常的话,那两个天使多少会顾虑到爸妈,而在行为上有所节制。然而此时此刻,就算用脚镣已经被打开来形容也不为过,我根本不敢想像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啪涮啪涮……!〉我在浴缸里打转。啊啊,真是可恶!直到明早为止,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用不着担心,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这时候,把身体挂在浴缸两侧,像是在架桥般的我,突然听到一声回答。我环视着狭小的浴室,开口问道:谁啊!?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啊啊!!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你将会进入另一个从未见识过的世界——】
随着开释般的话语,从蒸气的另一头出现的,是以打坐姿势飘浮在半空中的释迦头妖精。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阿樱妖精,以手肘之下维持水平、手掌与手掌贴合、肩膀不动只有头部左右摆动的姿态向我迫近,那数量竟有三百之多。
“你、你是谁?”
【我就是你哟!与其在这儿瞎耗,倒不如拿出勇气,与两个天使共度这个有点大胆的夜晚。也许还能改变你的一生呢!】
“这怎么行呢——!”
我大声喊道,并再次〈啪涮啪涮!!〉地在浴缸里打转。既然如此,为了预防不得不拿出勇气回应的——万一的时候,这个早已洗过三次左右的身体,如果再洗个五、六次的话,应该就万无一失了吧!?
【当然行呀……!】
半眼妖精的话让我爬出浴缸。就在我右手拿着肥皂、左手抓着毛巾“哦!”地大喊一声,举起双手的同时——
“阿樱……”
〈喀锵!〉红着一张脸的天使少女·朵库萝,竟把毛玻璃门整个打开,出现在门口。
“咦咦咦!?喂!?噶啊啊!!”
我立刻摊开毛巾,只是不晓得来不来得及,阻拦住我下半身扫过的视线。
然而,穿着胸前印有数字13的深粉红色紧身背心;搭配白色短裤;头上配着金色光环的天使少女,却毫不迟疑地、逼近赤裸裸的我面前。而且,她的双脚早已经赤裸了!
“啊、别急呀,朵库萝!?我就快洗好——”
“别管那个了,我跟你说哦,阿樱……”
她以娇滴滴的声音挑逗着浴室的空气,并一个劲地拉着我走。
“喂、别拉我的毛巾啊——!还没!还不行啊!!如果现在把毛巾扯掉的话——!?”
“拜托啦,好嘛,快点来啦……?”
其他的东西也就算了,但此时此刻,唯独这条禁忌的毛巾怎么也不能被她抢走。遗憾的是,在天使少女有如怪兽的蛮力之前,光是抓住这块布就让我费尽了全力。结果我就像条上钩的鱼一样——从浴室→→(咻)更衣间→→(咻)天井→→(咻)走廊——边扭着湿答答还滴着水的身体边被拖走了。
“痛、好痛啊,朵库萝!这、这种事情是不对的……!!”
于是朵库萝松开手,我终于可以牢牢地按住毛巾。
“阿樱,你看……”
朵库萝〈咻啪!〉地拉开纸门,把我拖进电视仍然开着的客厅。接着天使少女跳上矮桌,轻轻跪坐下来。
“看到之后……可别吓到了哟?”
朵库萝被一抹宛如草莓般甜美的颜色染红了脸,拿起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调大。
“咦?”
我望着映在夜晚窗户里、全身上下只有一条湿毛巾的自己,不禁体会到被拖进市场的可怜小牛的悲哀。然后因为天使的话而转过头、介绍“轻松地剥掉水煮蛋壳的技巧”或是“顺利在女性店员当班的时段,借到色情书刊或录影带的秘技”等各式生活小点子的节目。
“喏,你看?”
【以上就是住在埼玉县的鲔鱼乃滋小姐,提供的“请稀哩哗啦的阿樱,戏剧性恢复原状的秘技”】
“什么,等一下下下——!!鲔、鲔鱼乃滋小姐!?那不就是朵库萝吗!!你做了什么!!你提供了什么点子给全国的……!”
“讨厌,播完了啦……难得人家寄去的明信片终于被念到了说,都怪阿樱慢吞吞的!”
然后,就在她从矮桌上灵巧地转过身来,面对我的那一瞬间——
“呀啊啊啊!为什么阿樱是裸体的呢!?”
高声尖叫的天使少女以左手遮脸,右手抓起长满尖刺的钢铁球棒,把眼前国中二年级学生的裸体挥开。随着〈滚霹噜哩!〉的刺耳声音响起,我的身体和意识就好比是——被过站不停的急行电车拖着巨大的磨泥板磨过一样,变成绵密细致的泥状。天花板和墙壁上沾满了粘糊糊的物质,就如同卷入温暖柔软的大红色果肉的优格般,并且正滴滴答答的垂落在榻榻米上。
“就算叔叔和阿姨今晚不在,阿樱这个样子,人家……!哇啊?阿樱……?啊啊啊!!”
天使少女惊慌失措地牢牢握住“伊斯卡利伯”,立刻活用“让稀哩哗啦的阿樱,戏剧性恢复原状的秘技”。重点就是腰的位置,要比平时向右上方倾斜十五度左右,好缩小身体转动的幅度。
哔哔噜哔噜哔噜哔哔噜哔~
接下来的一幕就像是幻影一般。我那烂糊糊的肉片开始发出白光,然后宛如流星般地飘浮在客厅当中,一点一点地聚合起来。这些立刻形成了,由胺基酸与蛋白质所构成的原细胞。这时候从背后登场的是,拍打岩岸的怒涛〈涮啪——!〉激起的水花飞沫。在水沫的翻弄之下,雷电轰隆隆地直劈下来,生命就此诞生。细胞开始不断分裂,经历过所有生物的形态之后,果真是“戏剧性地”进化成人类身体的我,终于变回原状了。
“喂,阿樱?”
我倒在榻榻米上,仍然紧紧地按住腰部的毛巾,浑身湿漉漉地、噗嘶噗嘶地冒着烟恢复了意识。接着,天使少女偷偷地从上方看着我:
“活着的感觉真好,你说是不是?”
“嗯,这幅模样的我,被你做出那种事情之后居然还能活着,生命真的很不可思议……喂,朵库萝,这下子你应该非常满意了吧?没我的事了吧!?那我要回浴室去——”
我边喊着并坐起身来,然后和愣在客厅门口的另一名女性四目交接。
“阿、阿樱……”
站在那儿的,是身穿一袭白色军服,身材窈窕高挑的天使。
“莎、莎库萝……!?”
她一句话都没说,像是在确认什么似地,依序扫视过全裸的我和朵库萝之后,仅有的右眼缓缓浮现一抹如春风般的笑意,然后——
〈嘶嘶嘶嘶嘶…………啪哒!〉
轻轻把纸门关上。
“等等啊,莎库萝!!不是那样的!!这是因为,有某种难以说明的理由……!”
我不解释清楚的话,莎库萝以后再也不会跟我说话了!快、赶紧把毛巾牢牢地绑在腰上!机会只有现在!
“喂,听我解释啊!”
〈咻啪!〉
“我之所以没穿衣服是努噶哈啊!?”
前面突然蹦出一个人影。当我正想抬头看清楚那个黑色人影时,脸部已经撞上去了。
“唔!?”
一瞬间我感到天旋地转,一记突如其来的“夹头翻摔(注:摔角技法之一)”把我整个人背朝下狠狠地摔在客厅的榻榻米上。因为皮肤与榻榻米的摩擦热而翻了个筋斗的我,急忙拉回仍幸运地挂在腰上的毛巾,但光这样我还是觉得有所不足,所以赶紧拿起一旁的座垫遮住身体。
我总算抬起头,看着那个站在客厅门口、把我摔出去的人影。
“呃耶耶?”
然后,发出疑惑的声音。
因为站在寻儿的根本不是莎库萝,而是一名穿着黑色和服的女性。年龄大约在二十岁前半,但是环绕在她周遭的气氛,以及隐约感到的从容与威严,让她看起来更加年长——
“……抱歉!因为事出突然,所以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做出了反应。”
——一身漆黑的丧服装扮,这个突然出现的女性以一种犹如缠住脖子般的粘腻、带着妩媚色彩的成熟声音说话,然后将宛如湿润乌鸦羽毛般的笔直黑发,用白皙的指尖撩起来,塞到耳后。
“那么……你就是草壁樱吗?”
在她那对仿佛手指头碰到的话,就会被割伤流血的细长眼眸之前,我不禁只能拼命地点头。
这时仍然躺在地上的我才注意到,朵库萝和莎库萝已经来到了我的左右。在我右侧的莎库萝红着脸、微微地别开视线,以辩解的口吻在我耳边说道:
“我刚才本来想带这位客人到客厅去的……没想到、没想到却看见阿樱围着我的‘艾卡尔萨克斯’和姐姐正在……”
“不、不会吧!?这只不过是一般的湿毛巾罢了,并不是艾卡尔萨克斯——!等等!?先别说到这个了,那、那个人到底是——”
就在此时,突然从身穿着丧服的女性背后,冒出天使的光环和弯曲的羊角,金色眼眸底下挂着浓浓黑眼圈的少女,正探出头看着我。
“哇咧?莎芭多!?”
莎芭多“啊……!”地一声,像被我的声音吓到似地把头缩回去。
然后——
“咦……?”
我注意到一件事情。
身穿丧服装扮,将莎芭多藏在身后的那名女性。
在她的头侧长了一对向前方锐利伸出、宛如猛牛般的粗角,而天使光环就像是为了照亮那对角似地飘浮在头顶。
“难、难道说……!”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我的头脑混乱不已,莎库萝像是要为我解惑似地,低声对着仍用座垫遮掩身体的我说道:
“阿樱,我来为你说明一下。这位是——”
“不必了,莎库萝。我自己来自我介绍。”
黑发丧服天使套着白色足袋(注:搭配和服的传统袜子,拇指与食指间是分开的。以便穿着木屐)的脚向前跨出一步,踩着榻榻米的稳定脚步声在客厅响起。
“啊……”
我无意识地后退了大约二十厘米,那名天使对着我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的名字是芭蓓露(注:日文原文“バべル”音同圣经中的“巴比伦”塔),身分是——代替神排除侵入神城之人类的机构‘天使神城戒严会议’的议长。”
“……!?”
她完全不把脑筋终于陷入饱和状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我放在心上,继续以安祥优雅的声调说下去:
“顺道一提,我也是莎芭多的母亲,以后请多指教了,草壁樱。”
——这就是,来自于“未来的世界”的天使们,与身为人类的草壁樱所交织而成的,艰难辛苦的故事。
★2★
日光灯的白亮光线从天花板垂下,洒落在客厅里。
在那下方的圆形矮桌上,摆着五人份的绿茶。以电视广告为BGM,坐在我两侧的是朵库萝和莎库萝,而坐在我对面的,则是突然出现的两名天使,今天仍然有些睡眠不足的莎芭多,以及自称是她母亲的丧服天使芭蓓露。
“突然前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低着头〈喀沙〉地伸出手的是莎芭多。
“一、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这是可以吃的草,请煮熟食用……”
她在矮桌上放了一把枯萎的杂草。
“别、别客气……这是很棒的礼物呢。”
我的天哪!居然真的拿出这种不成敬意的东西来!我无法忍受再次陷入沉默的现场,所以开口说话:
“呃呃,这些草我晚点会吃的……可不可以先让我穿上衣服?”
一直以座垫遮掩身体的我如此说道。结果,莎芭多的母亲抬起缠绕着黑色念珠的手将黑发向上拨,眯起眼睛回答我:
“不。没那个必要。刚才是我失礼了,因为我把报告书的事情给忘了呢。”
她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绪。
“什、什么……报告书啊?”
“嗯,我经常都会收到莎库萝寄来,关于你日常生活的报告书呢。有了,我记得是写在这里——”
她从丧服的胸口处——那个想必就是报告书吧——把一叠文件拿出来之后,芭蓓露开始念出内容:
“草壁樱在家里的时候,总是像颗煮熟的馄饨一样,全身光溜溜地到处晃来晃去。”
“啥啥啥!?”
“而且,他还经常在胸前贴上爱用的胶布来代替内衣。”
“咦咦咦咦!?等、等一下!搞什么飞机啊!我才没做过那种事情呢!!”
“太多写着诸如此类的内容,你的兴趣、嗜好,我全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所以你并不需要介意我的存在,我是做好心理准备才过来的。”
“什么心理准备啊!?我承认我现在是裸体没错!但这并不是我的嗜好,我只是正在洗澡罢了!怎么回事,莎库萝!?为什么要向‘未来的世界’捏造出这种虚伪的草壁樱形象!?亏我那么相信你……!!”
“阿、阿樱,我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写过那样的报告……”
“什么!?那么还有谁会写出这种报告……”
“我——!”
我和莎库萝,合计三只眼睛,立刻把焦点转向那个穿着数字背心、得意洋洋笔直举起手来的天使少女。
“朵……朵库萝?”
“我呀,还花了好大的工夫才追查出阿樱‘一发现小女孩,就会闻着味道尾随靠近’的这个癖好呢!”
“我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那种危险的举动好不好,你追查个什么大头鬼啊!!你平时看到的那个我,究竟是啥东西啊!?幻影吗!?”
“果然还是‘钓鱼线’比‘煮熟的馄饨’来得……”
“可恶——!!”
“不行啊,阿樱!请把要拿来K姐姐的水晶烟灰缸交给我!”
在莎库萝的惊慌制止之下,我才恢复了正常。由衷地向她道谢之后,我正“垫”危座,重新面对坐在我正前方的那对母女。
“让你们看到这种难堪的场面,实在是非常抱歉。呃呃,请问……你们今天来访是为了什么事情……”
在我的询问之下,芭蓓露〈叩咚〉一声放下了绿茶。
“今日造访并不是为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而是专程来向你道谢的,谢谢你平日对小女莎芭多的照顾。”
“你、你的意思是?”
像是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似的,我不知不觉地探出身体,于是芭蓓露接着说道:
“我今天是来带莎芭多回‘未来的世界’,所以就顺道让莎芭多来打个最后的招呼。”
“咦……”
惊讶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而已,众人的视线一齐向莎芭多集中看去。她的眼睛立刻哗啦哗啦地湿润起来。
“这是真的吗?”
被我一问,莎芭多不知所措地流露出彷徨的眼神,然后低下头去。
“呃、啊……”
“草壁樱,听说你对小女相当照顾呢。”
“哪、哪里。我、我只是……”
……才刚开口,那些和住在纸箱屋的莎芭多的回忆,立刻有如幻灯片投射在脑内的屏幕般苏醒过来——那是她还没搬到公园、仍然住在桥下之时的事,得知莎芭多为空腹所苦,因此我经常隐瞒身分、找各种机会送东西去慰问她。但是,这件事情终于被她发现,企图解释的我还被她用魔法武器“杜林达特”电成了黑人头。之后,她就哭着不知上哪儿去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和莎芭多开始变成好朋友的契机,一定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莎芭多,你在干什么啊,还不快点跟人家道谢。”
芭蓓露催促着女儿莎芭多。
“阿、阿樱……”
仍然低着头的莎芭多,含糊不清地叫出我的名字:
“一直以来,真的——”
她那虚无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真的,非常谢谢……”
突然清醒过来的我,忍不住向她发问:
“莎芭多,你真的要走吗?”
但是,仿佛硬挤出声音的她,并未回答我的问题。
“莎芭多……”
只见她颤抖着肩膀继续说道:
“莎芭多……”
我的喉咙发出〈噶〉的声音,中断了她的话。
“莎芭多总是受到阿、阿樱……”
她的眼里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莎芭多?”
在我的追问之下,少女叹了口气:
“母、母亲大人……”
天使少女将视线笔直地转向母亲。
“什么事?”
天使女儿拭去泪水,以小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开口:
“莎芭多……莎芭多不想回‘未来的世界’……”
长着凶猛牛角的天使,立刻眯起锐利的双眼:
“事到如今,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已经收不到《露露提耶快讯》了不是吗?”
莎芭多的金色眼眸再次蓄满泪水,她努力克制着不让泪水流出并大喊道:
“莎芭多确、确实没有好好完成任务,但是从今以后,莎芭多会更加、更加努力的!所以、所以……请让莎芭多留在这边的世界——!”
“不行。”
丧服天使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莎芭多的全身也涨满了紧张感。
“你别误会了,我并不是以母亲的身分在跟你说话,而是以露露提耶议长的身分在命令你!你竟敢违背议长的命令,说出这种愚蠢的话?”
芭蓓露那双原本就相当锋利的紫色眼眸,开始绽放出更加严厉的光芒。
“那、那并不是愚蠢的话。”
然而,莎芭多仿佛一直、一直克制着压抑的情绪,直到克制不了爆发时才开口说话:
“这是、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接着她瞥了我一眼——
“求求你,芭蓓露议长……让莎芭多留在‘这边的世界’!”
她再次勇敢地面对母亲,向她摊牌。但是——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恰啷〉发出声响的,是缠绕在丧服天使右手的念珠。
“对于冥顽不灵之人,我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母亲大人……”
芭蓓露对着莎芭多张开了原本握着的手掌,出现在掌心的物体,是一个看似珠宝盒的黑色立方体。天使女儿一看到那个,立刻吓得缩起身体。
“那是‘封狱圣堂露露孽戮谷’!阿樱,请快点后退!”
莎库萝像是要保护我似地把座垫拉走。
“哇啊啊!!你在干什么啊,莎库萝,怎么突然间!!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芭蓓露议长的魔法道具,据说被关进去的人绝对不可能逃脱,光是靠近就非常危险的封印兵器!”
在莎库萝解说的时候,芭蓓露已经站在客厅门口,将“露露孽戮谷”对准莎芭多了。
“噫噫、啊、啊哇哇!”
“把莎芭多抓起来……‘封狱圣堂露露孽戮谷’!”
在露露提耶议长的号令之下,魔法的小盒子——封印之牢狱开始飞行……!
“别、别过来呀啊啊!!”
但是,莎芭多早已被飞到头上的“露露孽戮谷”完全锁定。飘浮在半空中的珠宝盒,就像是掠夺牛只的亚当斯基型不明飞行物体(注:泛指圆盘状的不明飞行物体,并以发现者乔治·亚当斯基命名)一样,发出了聚光灯般的光束〈咿—嗡—〉照射着在它正下方的天使少女。
“不要啊啊!”
轻飘飘地浮上空中的天使少女,伸手向我求救。
“救命啊,阿樱!”
“莎芭多!”
眼看着莎芭多即将被小盒子吸进去,我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在那一刹那——
“哦啊啊啊!?”
一股比急速下降的电梯更为强烈的悬浮感,立即向我的身体袭击而来。我的双脚离开了榻榻米,灌注于四肢的力量完全使不上劲,接着是微弱的上升感。换句话说,不只是莎芭多,连我也开始浮上空中……!!
“阿樱!!”
莎库萝猛然抓住我的双臂,阻止我们两人上升。
但是!
“不行啊!还是停不下来!!”
这次连军服天使也跟着一起向上飘浮,开始被光束吸进去。
“姐姐!”
莎库萝的左手仍然紧紧抓着我不放,只能伸出右手向姐姐朵库萝求救。
“嗯!”
天使少女飞身一跳,一把抓住妹妹的手。
“那芭蓓露也一起来吧!”
并且还顺手握住,在她旁边的丧服天使那只缠着念珠的右手。
“啊!?朵库萝,你做什么……!”
就这样,一串飘浮的锁链别说是朵库萝了,就连芭蓓露都无法避免,露露提耶议长的白色足袋也开始从榻榻米浮上空中。
“啊、哎——呀呀————!!”
上升的吸力开始加速。被光束包围的我们,五个人终于都〈咻噜噜噜!〉一个不留地,全部被吸进飞行的圣堂之中——
——于是,一出无处可逃的密室灾难剧就此展开。
★3★
“哎哟哟哟……”
撑起赤裸的上半身,凝神朝周围一看,我看到一个比我的房间狭小、比朵库萝的壁橱更加阴暗的空间。
——一间石造的牢狱——
这就是我对这个空间的第一印象。室内弥漫着一股阵旧淤塞的尘埃味,气氛虽然跟群马爷爷家的仓库非常相似,不过这里却断然地欠缺了某种“亲密感”。逐渐习惯阴暗的双眼,开始清晰地看见周遭的景象。接着我注意到,由石头砌成的四面墙壁上,完全没有任何类似“门”的物质存在。抬头一看,天花板的位置又高又远,最后与黑暗融成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到。这里简直就像是方形水井的底部一样!
“阿樱,有没有受伤?”
少女的气息轻柔地抚过鼻子,我转回视线便看到短裤天使·朵库萝蹲在我的面前。
“嗯,我没事,只不过……”
为了温暖被冰冷石头地板夺走热度的光裸肌肤,我摩擦着双肩再次环视周遭。如果可以把盖住下半身的座垫垫在屁股下的话,可能会好一点吧,但这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家都没事吧?”
往我身旁走来的莎库萝,语气中也夹杂着不安的回响。
“莎芭多在这里……”
靠在墙边、以颤抖的声音回应我们的,是曲膝而坐的莎芭多。
“看样子,我们全都被封印在‘露露孽戮谷’里面了。”
在微暗当中显得格外浓郁的黑,宛如从石室角落里浮现的——是露露提耶的议长,一身丧服装扮的莎芭多的母亲。
“能不能,先让我穿上什么再说……”
天哪,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四女一男共处于如此狭小的密室当中,而且后者还是全裸的状态,真是太糟糕了!啊啊,要是这服装的因素能够颠倒过来的话该有多好!
“阿樱,如果上衣可以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夹克借给你。”
军服天使轻声对着抱着头的我说道。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我禁不住热泪盈眶:
“可、可以吗,莎库萝?谢谢你,真是太好了!”
“那我也借你!”
“莎芭多也借你!”
三名天使开始脱掉上衣。
“呃、呃呃,等一下!你们的心意让我非常高兴,可、可、可是……!!”
【……?】
天使们露出了同样的疑惑表情;头部也以相同的角度倾斜;心里大概正在想着:有的话不是越多越好吗?
“你、你们听我说,上衣只要一件就够了哟?况且,该怎么说好呢……朵库萝如果把背心脱掉的话,不就只剩下内衣了吗?这该不会是某种看似好心的圈套吧?呃呃呃~不是的,对不起,胡言乱语是我不对!不过上衣虽然已经解决了,但最大的问题其实是下面要穿的东西……”
我凝视着一直守护着自己的座垫。
“这样啊,那就穿我的袜子好了,一只可以吗?来!”
“那莎芭也借你!”
“那我也……”
三个天使开始一一脱掉自己的一只袜子。
“都说了不必三份嘛!!我有三只脚吗!?再说袜子也未免太下面了吧!!我是大都会博物馆的铜像吗?为什么只需要保护脚呢?简直是怪透了!难道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吗!?”
结果,我针对每个人所拥有的衣物做了调查。在检讨之后,最后只穿上莎库萝带在身边的泳裤而已。
“莎库萝,你为什么把我的泳裤……”
“我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第一次看到莎库萝垂头丧气、面向墙壁曲膝而坐的模样。
“……那么,我们重新开始吧,莎芭多的母亲。”
算是整顿过仪容的我,来到了始终挽着手臂、注视着我们一举一动的丧服天使面前。
“叫我芭蓓露就行了。”
“呃,好。那么芭蓓露……小姐,为了慎重起见,我想跟你确认一下,这个地方…果真是……”
“就是魔法道具‘封狱圣堂露露孽戮谷’的内部。”
她整理了一下从黑色丧服底下露出来的白色衣襟。
“‘露露孽戮谷’原本是用来监禁罪人的魔法道具,它对天使也有同样的效力。刚才,我本来是想用它来关住莎芭多的……没想到,大家全都被扯了进来。”
“果然是这样……呃~那么,总不能永远待在这儿,还是早点到外面去吧?”
高挑天使抬起细长的眼眸、仰望着这间狭窄牢狱的石室上空,我以催促的口吻转向她提议道。她把视线转回原来的高度,眯起眼睛回答:
“……‘露露孽戮谷’是可以从外面打开的。但是在里面的话,我就不知道方法了,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进到里面。”
“你、你的意思是……我们…出不去了吗!?”
“就是这样。”
“怎、怎么会……!”
“不过,在露露提耶四千年的历史当中,虽然仅有数件,但却存在着被这露露孽戮谷封印住、仍可凭一己之力从里面逃脱的天使传说。我想一定有出去的办法才对。”
“传说中的天使……”
困于密室的恐怖感笼罩了我的心。但是,在反刍过微弱的逃脱希望之后,我像是自言自语地仰望着她:
“也就是说,并不是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呢!这样的话肯定不会有事的,虽然不知道传说中的天使是个什么样的天使,不过这里可是有四个天使呢。只要大家齐心协力的话,一定——〈钪锵——!〉”
突然从头顶入侵的强烈冲击,一路由上窜到脚尖,眼里冒出的星星就像暗器飞镖似的四散射出。
“噶啊!?”我跪了下来抱住脚。一个〈喀啷喀啷喀啷~〉的吵闹金属声在身旁响起。
“什、什么啊……?”
然后,我在鼻子堵塞、被水分泡胀的视野中发现了一样东西。一个停止打转、中央被我的头打凹的——
“金、金脸盆!?哇,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金脸盆呢!就是这个砸到我的头吗!?不过,它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
“阿樱、阿樱,过来一下?”
朵库萝对着边擦掉渗出的泪水,边战战兢兢地仰望着、应该位于遥远上方天花板的我招了招手。
“咦?怎么了吗?”
“我们发现了奇怪的东西哟!”
莎芭多也“快点、快点”地催促我。
“奇怪的东西?不就是金脸盆吗?”
我抚摸着头顶肿起的大包往墙边走过去,芭蓓露也皱起眉头,盯着掉在地上的大型金脸盆,跟在我的后面。
“就是这里。”
莎库萝指着安装在墙壁上的东西,我不由得瞪大眼睛看得出神。
“这个…是操纵杆……?”
那是一排从墙壁缝隙里突出来的金属棒。高度正好到我胸口的控制杆,前端都镶着一颗乒乓球大小的红色圆球。
“一、二、三、四、五、六……一共有六根呢。”
“虽然一看就知道了,但还是谢谢你的说明,莎芭多。”
“被称赞了耶!”
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咦?这是……”
我发现整排控制杆的最左边那根是向下的。
“啊,那是我刚才扳动的哟?结果那个就掉下来了——”
朵库萝指着滚落到地上的金脸盆。
“果然是你干的好事……”
我揉着仍然刺痛不已的头顶,看着剩下的五根控制杆。
“呃,芭蓓露小姐,请问你知道这些控制杆是做什么用的吗?”
我回过头,向这件魔法道具的主人·丧服天使询问。
“不知道。”
缠绕在她右手上的念珠发出了〈嚓啦〉的声音。
“……看样子还是别乱碰比较好呢,这些东西……总之大家先分头调查一下,看看房间里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吧。”
于是我们再次开始检查,这间天花板高得遥不可及的石造密室。狭小的正方形牢狱,每边大约是我步幅五步的宽度,墙壁和地板铺满深灰色的方形石块——结果,就只有这样而已。这里果然只是个没有天花板外,完完全全是一间毫无特色的密室。除了刚才发现的控制杆。
“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了吗……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只好试着把这些看起来格外可疑的控制杆向下扳扳看了。搞不好,其中一根就是逃出去的关键——”
“嗯~嗯~!一定是这样的,阿樱!”
快步走来的莎芭多两手一拍仰望着我。
“这么一来,我们也许就能从这里逃出去也说不定呢!”
“嗯!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试着扳下控制杆呢!”
朵库萝也像只小狗般地靠过来,一脸微笑地如此说道。但我知道那一定是瞎掰的!
“阿樱,你可不可以过来一下。”
莎库萝叫唤着被两名兴奋呱噪的天使包围住的我,她从刚才就一直在控制杆的周围调查,看看是否有任何蛛丝马迹。我蹲下身来迎向跪在地上的,她的视线。
“请你看看这里,在控制杆的下面,好像雕刻着什么图案。”
“真的耶,这是什么啊……”
朵库萝和莎芭多也被吸引过来,从我的左右两侧凝望墙壁。就在莎库萝伸出的指尖前方,刻在石壁上的,是乍看之下有如小孩子的涂鸦般、类似象形文字的简单记号。六个图案整齐排列在控制杆的下方。
“你们看最左边的这个,这就是金脸盆掉下来砸到我的控制杆,而这个图案……瞧,像不像从上面掉下来的盆子?难道说,这些图案所代表的,就是扳下控制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阿樱好厉害哦!”
在我身旁的莎芭多,她困倦的金色眼眸正闪闪发亮。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根据图案的提示,来预测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进而找到连结出口的控制杆了……”
“哇啊啊!太、太完美了!”
我情不自禁地和她拉手站起来。此时此刻,这间阴暗狭小的密室确实充满了希望。
“那阿樱,你觉得旁边的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我觉得这个看起来很像‘电梯’呢!这个一定能让我们出去哟——!”
“不会吧!?哪个哪个??”
朵库萝在最左边的“扔下脸盆”旁边,也就是从右边算起来第五根的控制杆下方向我招手,我立刻往那里的雕刻图案看去。
“呃呃……我觉得,这个怎么看都像是‘被降落的天花板压扁’的图案……”
“可以扳扳看吗?怎样?可以吧?肯定是这根没错。”
摇曳着微带黑色的银发,朵库萝把身体向我挨近。
“等一下!?这、这种事情,还是经过大家的慎重考虑再决定比较好吧!”
“厚——阿樱最没用了,总是优柔寡断毫无魄力。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还是一点改变都没有……”
“那天晚上是哪天的晚上啊!?”
“草壁樱。”
“什、什么事?”
叫我的是丧服天使芭蓓露。她那夹带妩媚的语调,让我整个背上都起满了疙瘩。
“你问的,是不是这个晚上的事情……?”
她从胸前拿出文件低头翻阅,并轻轻敲打着那份报告书。
“‘图1是,本以为莎库萝会睡在壁橱的下层,结果她却跑到一楼去时的阿樱。’”
“阿、阿樱……?”
莎库萝手中的“艾卡尔萨克斯”啪地一声,掉落在石头地板上。
“不是的,莎库萝,我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过!实在太荒谬了!那是什么夸张的表情啊!那是捏造的呀!”
“【接着是,发现在半夜里感到害怕,跑来钻进朵库萝棉被里的莎库萝,心想‘难道就是明天了’而兴奋不已的图2——】”
“别念了,芭蓓露小姐!?朵库萝真是的!?干嘛在报告书里加进荒谬的插图……!”
“‘——就是说嘛!’”
“你插什么嘴啊,残斯!?你这个可恶的变态天使!!不管怎样,这些都跟我是否优柔寡断、有没有魄力毫无关系!!”
“‘无论我怎么拼命拜托,阿樱就是不让我碰那些向上翘的棒子……’”
“喂!你又在写什么东西啊,朵库萝!?别再写那种只会产生误会的报告书了,行不行!好好好,我不管你就是了!你爱怎样就怎样行了吧!?去呀!去呀!”
“呵呵呵!这个肯定可以让我们到外面去的!”
天使少女立刻冲到控制杆旁,用力将它压下去。
〈嘎隆!〉
就在同时,密室里原本凝滞的空气突然〈呼——〉地刮起风,朝天花板的方向移动。
“咦……?”
抬头一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的上空,现在已经可以明确地看到“天花板”,而且还在下降当中。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看吧,天花板果然下降了呢——!!我就说听!你看哪!?果然跟我说的一模一样!!”
“嗯……的确,没错……”
“朵库萝,你也抬起头来看看呀!我敢肯定那个绝对不是电梯!再这么下去的话,我们全都会被压烂的!?该怎么办哪,真是的!都是你这家伙害的!!”
“对、对不起……对不起,阿樱。是、是我……错了……”
我感到声音不太对劲,于是往下一看:
“朵库萝?喂,转、转过来嘛?你是怎么了?”
天使少女背对着我,肩膀颤抖的看着地上。
“咦……?你、你在哭吗!?”
“没有,我没有哭……”
朵库萝仍然背对着我,抽抽噎噎地喘了几口气之后,才揉着眼睛摇头回答。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另外三个天使的视线刺得我好痛。
“对、对不起,朵库萝!!喂,别哭了好不好!是我说得太过分了!仔细想想,这个世界还是需要像你这样的人存在呢。因为这个时代就是像你这种,敢于尝试的人所创造出来的!所以呢,好了啦,别哭了,笑一个嘛?”
于是,朵库萝以拭去泪水的湿润手指头,指着天花板说道:
“那,让我一个人来顶住这个天花板吧?”
“别傻了你!”
“可是阿樱,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怎么办呢?再这么下去的话,大家都会被压扁的!”
“哇、哇啊啊啊!”
抬头一看,〈咚轰轰轰轰!〉不断下降的天花板已经来到眼前了!
“有、有了!控制杆!如果把控制杆扳回原位的话……朵库萝!”
“啊、嗯!”
天使少女急忙〈嘎隆〉地扳动控制杆。
结果,这次换成墙壁发出了〈滋喀……〉的声响。当我发现在控制杆对面的那面墙壁上,大约在三米高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洞。那一刹那,大量的水也同时〈噗噜、噗噜、噗噜噜噜——〉地喷出来。
〈咚啪、咚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天、天、天哪!?朵、朵库萝!?你、你该不会是把旁边的控制杆给向下扳了吧!?你启动了另一个机关了呀!!哦哦,好冷!”
“咿噫噫!全身都湿透了!”
水流极为猛烈,狭小的石室转眼之间就被大水淹没。上有石造的天花板,下有已经淹到腰部的冷水,大家的衣服一下子就被飞溅的水花给打湿了。
“阿樱穿着泳裤,难道说……!”
在朵库萝的强调之下——
“啊啊啊!!”、“原来如此。”、“阿樱……”
所有人同时对我投以责备的眼光。
“怎么?什么意思啊?那种眼神好像在说,这场水全都是我的错一样!才不是呢!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才穿上泳裤的!真是——!!”
我咬牙以蝶式潜入水中,抓住已经被扳下的控制杆,一口气把两根同时往上推。
〈嘎隆、嘎隆!〉
“怎样!?现在怎样了!?”
啪涮,我从水面抬起头来。迫近眼前的天花板已经消失在原来的黑暗当中,冷水也〈咻啵咻啵……〉地逐渐退掉。
滴答,水珠滴落在地板上,激起涟漪。
“好险哦——”
水珠滴滴答答,不停从朵库萝的头发上滴落下来,她“呼——”地松了一口气。
“真受不了……”
我将疲惫沉重的身体靠在石壁上回答道。
“那~接下来就换旁边这根,图案看起来很像是‘粘答答的大海葵’的控制杆——”
“不行,朵库萝!!我有预感那个绝对不行!”
“咦——?阿樱知道会有什么东西跑出来吗?”
“当然知道!总之,我就是知道!我想那根还是别碰的好!因为那可是‘海葵’唉!?而且我现在又光着身体,肯定承受不了的!不、不如试试这根圆形图案的控制杆吧?”
“你在说什么呀,阿樱!那个一定是‘超大铁球滚出来’的机关哟!!”
“才不是呢!这个一定是代表‘太阳’也就是室外的意思!这就是逃出去的象征啊!!”
“怎么可能嘛!这边的‘粘答答的大海葵’肯定才是逃出去的象征!!”
“绝对不可能!那是哪门子的象征啊!怎么想‘粘答答的大海葵’都跟逃出去扯不上边吧!?再说,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那种粘答答的东西绝对不行——”
“嘿!”
〈嘎隆!〉
“哇啊啊!朵、朵库萝,你怎么可以擅自把控制杆……!!”
〈扭噜、扭噜、扭噜——!〉
“啊啊!你、你看那边!你们看,从滑开的石块缝隙里果然跑出来了!居然有那么多粘答答的红色巨大触手!我说的果然没错!天哪,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的话,大家都会被那滑溜溜的触手给缠住的,光、光是想像就快要吓死人了!!啊啊~开始动了!扭来扭去、越来越多……来了!来了!往这边靠过来了啊啊啊啊!咦——耶、哇咧?为什么这些触手只冲着我一个人来呢?咦!?不对吧!?我是个男孩子,难道触手是女孩子……哪、呜!啊娘喂啊!?呜……噶恶!不、不行了!!为什么这样子、缠住我的全身、把手脚束缚住朝半空中……!!不要啊、讨厌!别看!别看这边啊大家!请你们不要看!哇啊啊啊!!到底、是要对我怎样!?喂,救命啊!我讨厌这样啊啊啊!不、不要、不要啊啊啊……住、住手、住手、住手啊啊……!!”
〈嘎隆!〉〈咻噜咻噜咻噜——……〉
“呼……呼……呼……!”
四个天使愕然地盯着我看。
“阿樱,对不起……”
“别碰我——够了、够了!我受够了!!”
我窝在仍然粘呼呼的石室角落,喀答喀答地颤抖着,抬起野兽般的眼眸瞪着朵库萝。
“阿、阿樱?来,这次换你把自己选的控制杆……”
“是、是啊,草壁樱。还是由你打自动手比较好呢……?”
天使们小心翼翼地向我靠近。
“没、没错!这根控制杆,一定可以让我们到外面去哟!”
抬头一看,我立刻感受到,从莎芭多金色眼眸中传达出来的——笨拙却温暖的勇气。
“嗯……”
没错,总不能老是沉溺在哭哭啼啼的过去里,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在大伙儿的关怀之下,我满怀感激地站起来:
“我知道了……对不起,谢谢大家……那,我扳下去了哟?这下子,我们终于……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地方了。我们一定、一定可以逃出这里哟!”
“加油!”
我向莎芭多竖起拇指,把镶着圆球的控制杆向下扳。
〈嘎隆!〉滋滋……
引发共鸣的沉重声响摇晃着石牢。
“咦……?”
〈咻呼〉新的空气注入室内。回头一看,刚才灌水进来的那面墙上,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洞口。
“难、难道是——!!”
〈喀隆!喀喀喀滋咚咚咚咚……!!〉
“超大铁球!?”
就在此时,四名天使默默不语地,阻挡在传出轰隆声响的巨大洞穴前面。就像是为了保护站在后方的我一样。
“你、你们……!!”
“阿樱,待在后面!”
双手握住“伊斯卡利伯”的朵库萝,语气中充满了我从未听过的勇敢。这份震撼,让我不禁全身打颤。
等我回过神时,仿佛一路压碎地面、破坏着一切前进的巨大声响,已经相当逼近。
“怎么……!”
在我眼前,莎库萝、莎芭多、芭蓓露,以及站在后前面、个子最娇小的朵库萝,四个天使组成队形将我包围,并且摆好姿势准备迎接从黑暗迫近而来的铁球。然而,就算她们再怎么厉害,恐怕也抵挡不住来热汹汹的铁球!
“大、大家小心!?”
那一瞬间,我确实看到了。我看到朵库萝和刚才的我一样,竖起大拇指露出微笑。紧接着,我的叫声被轰响淹没,就在密室震动过后的下一瞬间!
咻哩!
“吭!?”
从洞穴飞出,出现在视野当中的,是一颗闪耀着银色光芒、直径约一厘米的铁球。
那颗竖硬的铁球从天使们的正中央穿过〈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叩咚〉撞上了我那蜷缩着身体、直打哆嗦的脚尖。四个天使缓缓地转过身来,我的视线自然地和她们交会。
【………………】
这次,轮到我跟大伙儿说些什么了。
“……对不起。别说是出去了,就连滚出来的铁球也不巨大。现在,这里似乎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别、别放在心上!大家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哟!所以,你可以从石室的角落回来了。”
“真、真的吗……大家真的都不在意吗?”
“当然呀!!”
莎芭多回头向其他三名天使寻求附和。
【………………】
“呃、呵呵……”莎芭多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算了算了!大家干脆在这里住下来好了!创造一个只属于我们的王国!我只要当个教育部长什么的就行了!别管我了!!”
我的心扉再次紧紧关闭,一手拿着吉他和森林里的动物们啦啦啦地开始唱歌。
【就在这个时候!ME每天固定在客厅里跳的秘密舞蹈就是——!!嗦—咧,噗噜、噗噜、噗噜、噗噜!】
“厚——!安静一点啦,残斯!!要不是因为你写了那种报告书的、的话……!?”
每个人都东张西望的看着周遭。但是,在这间石造的密室当中,根本找不到那把亮粉红色的鸡冠头。
“喂,残斯!?你、你在哪里啊??”
【这个声音是阿樱!?那阿樱又在哪里呢!?躲起来偷看人家实在太过分了——!在哪里呢?到底在哪里……咦、哎呀……芭蓓露议长的魔法道具“黑七星”之一的“封狱圣堂露露孽戮谷”怎么会掉在这里呢?】
“有你在就好了,残斯!请你听我说!我们几个全都被关进了这个‘露露孽戮谷’的里面!不过,据说从外面就可以把我们放出去!残斯,你不是魔法道具的专家吗?求求你!请你把我们救出这里——!”
我竭尽全力对着天花板大声喊道。
【原、原来是这样啊!?需要帮忙就早点说嘛!这种小事就包在ME身上吧!】
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伸来了令人大感意外的援手!我情不自禁地和莎芭多互相拥抱!
然后——
“ME终于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大家好!全都平安无事吧?”
突然,一个〈砰锵〉的声响从背后传来。
回头一看,杵在眼前的是一副细长的黑色太阳眼镜;仿佛再靠近一点就会被戳伤的鹰勾鼻上穿了二十一个鼻环;一头亮粉红色的鸡冠头上摇摇晃晃,这个天使名叫残斯。
在他身后,像门一样打开的墙壁……正缓缓关上。
【…………!?】
最后〈啪哒〉地回复原状。紧接着,门的框线也在〈唰!〉地一亮之后立刻消失,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地变回原来的石壁。
“喂——!YOU们是怎么了啊!?该不会是被ME这把好久不见的鸡冠头给……咦、哇呀?什、什么事啊、阿樱?为什么大家一步一步地向ME靠近……”
“我说残斯~连你也进到里面的话,那么你要叫什么人·从外面·把我们救出去呢?”
“YO、YOU们……?请、请等一下!这是、这是因为ME哎哇啊啊啊!”
被五个人拳打脚踢踹到墙上去,残斯软绵绵地昏了过去。
“呼、呼、呼……可恶,这个残斯、真的是个白痴吗……还以为终于得救了说。没想到,竟然在即将抵达终点时被扔回了原点,我觉得好累……”
“阿樱别这样,千万不可以放弃希望。”
我再次瘫坐在潮湿的地板上。这个时候把手搭在我肩上的,是莎库萝。
“……咦?”
“听我说,既然我们听得到残斯的声音,那就表示这里的某个部分和外界是相通的。也就是说,这个房间并非密室。”
“真……真的吗?”
“是真的,为什么阿樱能够在这样的密闭空间里面继续呼吸呢?答案也是一样的,想必是因为某处有个像空气孔一样、和外界相通的‘接点’存在才对。”
“但、但是,不管我们怎么找,还是找不到那样的地方啊!?”
我精疲力竭的悲观心灵,忍不住否决了莎库萝所带来的光明希望。
“请你放心。只要搜寻的东西是特定目标,我就可以运用我的‘天使·眼’来锁定它。”
“……咦?‘天使·眼’在天使语当中,难道不是指‘拼命寻找’的意思吗!?”
莎库萝缓缓走向房间的中心点。她慢慢闭上右眼,调整好呼吸之后——
“搜查目标是‘与外界的接点’……‘天使·眼’开始!”
大大的眼睛再次睁开,虹膜闪耀出七彩光芒,莎库萝抬起头仰望上空。
“请看,就在那里。”
她笔直地伸出手,指向一点。大约在校舍二楼的阳台那么高的地方,有一个宛如在夜空中闪烁的,朦胧星星般的微弱光点。
“我想,那就是外界和这个‘露露孽戮谷’相连的洞穴。”
莎库萝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瞳孔也回复到平常的深绿色。
“这就是真正的‘天使·眼’吗……”
“不过,想要从那个地方逃出去的话,实在太勉强了!那个洞,根本就小得容不下任何人钻过去呀……”
听见莎芭多的话,军服天使用手托住覆盖着皮带的左脸,咬住下唇:
“但是,只要能通过那个缝隙的话,我们就可以逃出这里了。如果那个小洞怎么样也容不下一个人通过的话……”接着,她以指尖〈哒哒哒〉地轻轻敲打着遮住左眼的皮带。
“对,如果比人更小的话!比方说,让姐姐用‘伊斯卡利伯’像平常一样,把阿樱打成细碎柔弱的状态,也许就塞得进洞里……啊——!?”
“……莎……库萝?”
“我、我刚才说了什么?我一不留神说溜了什么吗!?不、不是的,阿樱!请不要退到那么远的地方、用那种眼神看我!噢噢,我到底说了什么无可挽救的话……!”
银色长发轻柔地从肩膀垂落,莎库萝以双手双膝着地的姿势,跪伏在地上全身颤抖。
“不,莎库萝。无可挽救的,似乎是即将发生的事情。你看,芭蓓露已经从背后把我架住。而朵库萝也拿出狼牙棒了呀!”
我完全无法相信这是事实。然而对这群天使而言,管它是什么梦话还是玩笑话,她们肯定会把它变成事实的,所以——
“救命啊!!如果只能靠这种方法得救的话,我宁可不要得救!哇啊,不行啊!因为是密室的缘故,这群人全都变得不正常了!喂,有问题,有问题!就算化为粉末通过洞穴好了,那接下来该怎么让我复原呢?”
然而,天使少女却不由分说地,举起长满乱齿尖刺的不祥钢铁狼牙棒“伊斯卡利伯”向我一挥!
“不要啊啊!朵库萝!母亲大人!!”
就在那一瞬间,阻挡在我面前的柔软冲击,突然插进来的人影是:
“莎芭多!?”
〈啪咻!〉
祈求也是枉然,超重量的钢块由下而上撕裂空气——
叩锵锵锵锵锵嗡嗡嗡嗡……!
不过,就肉体化为肉块的声音来说,这音色也未免太清澈了。
从这声称得上是干净的声响,我知道自己的性命还在,同时也领悟到自己得救的理由。
“天,天哪……”
因为拥有羊角的天使少女,在千钧一发之际帮我化解了那一击。
但是,让伊斯卡利伯从两人身旁掠过,未能将我炽热粉粹的代价却是——
“呼……阿樱,你没事吧……”
莎芭多的天使光环直线飞向空中,从与外界相通的洞穴〈嗞噗〉地射了出去。
〈咕噜哩噜哩噜哩噜噜噜……!〉
“啊啊啊呜呜!!”
我抱着倒卧下来的莎芭多,而这个悲惨至极的声音,也从我环着她肩膀的手掌传了过来。极其危险的异变,正在她的体内发生。
“莎芭多!?莎芭多,你振作一点!!这里?是这里痛吗?”
“哎呀呀呀!?不、不行!别,别按那个、地方方方!请……请你把手拿开开开……!!”
那是绝对无法锻炼的,她们的弱点——
“谢谢你,莎芭多!要不是、要不是为了救我……”
——失去了头顶上闪亮金色光环的天使,就会腹痛下痢痛苦不堪,即使生存下来也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
恢复正常的朵库萝和芭蓓露,都来到失去光环的莎芭多身旁并跪下来。
“对不起,莎芭多!”
“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呜呜呜!都说了不行啊!为什么朵库萝和母亲大人要一直碰莎芭多的肚子呢!?不、不可以碰啦!?哎、哎哟哟哟!”
我把视线从哀嚎的莎芭多身上移开,仰头望着天使光环飞出去的那个光点。再不快点出去的话,这个可怜的天使少女和我们,全都会失去未来的。因为这时间狭小的石牢。
但是,现在在这间密室里——
昏倒在地上的残斯;失去天使光环而瘫在地上的莎芭多;在一旁照料她的莎库萝和其母芭蓓露;以及握住她的手、为了让她放松心情,而不停在她耳边唱着自己的新主题曲——“夜晚盛开的朵库萝”的天使少女朵库萝,然后是穿着泳裤的我。
总觉得一路走来好像已经到了尽头。而所谓的粮食,就只有莎芭多带来的枯草而已。
可是,承蒙她们救命之恩的我,绝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放弃一切。因为放弃——就是对她最大的背叛。这次轮到我来解放这个,面临绝境与危机的天使少女了。凭一己之力从这里逃脱出去的“传说中的天使”,一定是个拥有不放弃的决心,以及崇高志气的人才对。
在无计可施,连半点注意都没有的情况下——
“等一下……!?”
我转过身去,凝视着从墙壁突出来的控制杆。六根当中已经有五根被绊动过,所以,我们应该还有机会才对!
“阿樱!”
我知道朵库萝和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赤裸的背上。对于我即将做的事情。她们应该都明白才对。于是我下定决心,站起身来。
从左边依序被向下扳的控制杆,现在剩下的是最右边的那一根。
“……我相信你!”
就在我伸手握住最后的一颗红球之时,一只温暖的小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朵库萝……”
控制杆是什么图案早已不再重要,眼前只剩下做或不做这两条路而已,因此我们只能选择前进。何况,我刚才确实接受了“天使的微笑”的加持。绝对没问题的!于是,我向朵库萝点头示意:
“准备好了吗?”
两人一起把控制杆向下压。
嘎隆!
就在那一瞬间。
“哇啊啊!!
“哎呀呀!”
机关启动!
扳下最后一根控制杆,少年和少女脚下的地板突然间裂成两半,失去支撑的两人,腾空静止的时间是0.02秒。下一瞬间便朝着深不见底的地狱坠落下去。
“阿樱!姐姐!!”
莎库萝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而下面是无底深渊。
也就是说——
“嘿呀!”
“呼,好险啊……!!”
假使我的手没有攀住这个,位在坠落地点不远下方的、这面墙壁上的突出岩石,那就真的危险了。我以右手攀住岩石,然后想办法用左手抓住朵库萝的手腕。
“朵库萝!?你没事吧??绝对不可以放手哟?”
“嗯!”
天使少女依照我的吩咐,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咯呜~痛痛痛痛!?喂、朵库萝!?别抓得那么紧呀,万一把我的手捏碎的话,就没人救得了你了!!”
“阿、阿樱,你还好吧!?”
“虽然遭遇意想不到的埋伏,不过我没事!拜托,快想把法把我们拉上——”
〈轰轰轰轰……!〉
“咦!?”
绝望化为汗水从身体里冒出来。因为我发现,上面的四方形开口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狭窄。
“天哪……!!”
〈轰轰隆隆隆——〉
然后,完全的黑暗降临。
“阿樱……?”
让人分不清是睁开眼睛、或是闭上眼睛的黑暗世界。或许是声音的回响所拥有的魔力增强了吧,在这里我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不安的情绪。
“放、放心!莎库萝一定会来救——”
“我们两个……独处了呢。”
“什、什么……?”
天使少女握住我的手上,加入了其他的力量。
“阿樱,可以到那边去吗?”
“那、那边是哪……喂、喂喂!你怎么、爬上来了……”
完全湿透,然后被体温加热得暖乎乎的朵库萝,她的背心与短裤正紧贴着我的肌肤。我也知道从衣服下清楚浮出的巨大隆起,此刻正随着我的胸膛而改变形状。虽然在黑暗中无法确认,但我可以肯定,她那原本就光溜溜的柔软四肢,现在正好全都挂在我身上。
“不行啦,朵库萝!喂,好了啦,很痒耶!?”
真实糟糕,我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泳裤而已!
“刚才把你弄哭了,对不起哦……”
“没关系,别放在心上!该怎么说才好呢?朵库萝!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嗯,如果时间就这么停止的话,不知道该有多好……”
“不行啊!那会是什么样的地狱啊!朵库萝!?喂,等等,你干什么啊!?在这样使劲贴住我的话……”
朵库萝又开始在我的身上爬,在那股反作用力之下——
〈啪啷!〉
“啥!?”
抓住岩石的手上传来了模糊的破坏感。手边的岩石崩溃了……!!
“呜哦哇!?”
就在这一瞬间,好几件事情同时发生。
嘎隆!〈啪咻噜噜噜——!!〉
机关再次启动,从打开的洞口出现一条橘色的湿毛巾,把正要掉落的我和朵库萝咕噜咕噜地卷起来,一口气拉了上去。
“噶噢噢……!”
“哇啊!”
急速的重力变化。当石地板再次支撑住我的体重时,我整个人忍不住瘫坐在地上。
“谢谢你,莎库萝!真实千钧一发……”
“嗯,幸好来得及,姐姐也没事吧?”
“嗯!”
确认过朵库萝的笑容之后,饱受惊吓得我再次振作起来。然后我爬到仍然倒在地上的莎芭多身边,低头注视着她。
“啊,阿樱…………”
天使少女把头枕在芭蓓露的腿上,冒出汗水的额头湿湿淋淋地,她气若游丝地喃喃回应我,似乎还没有到达临界点。
接着——
“唔唔唔嗯……这里—这里是哪里啊……?优尼库洛(注:UNIQLO为日本知名的平价服装品牌)?”
残斯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清醒过来,但是却没有半个人回头看他。为了帮莎芭多加油打气,我轻轻地握住莎芭多的手:“我看这样吧,莎芭多,让我再试一次,把无底洞打开看看……”
“绝对不行啊啊!!〈古啾哩噜哩噜哩——〉噢呜呜!呜呜呜呜,不过,就算是那样,最、最坏的情况也……!?”
“振作一点啊,莎芭多!”
“来,握住我的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所以你也要加油哦?”
“大家都是为了莎芭多,才会来到这里……”
巴蓓露擦了擦眼角。
“啊,阿樱,我想到办法了!我们可以先坐进脸盆里浮在水上,然后再把无底洞——”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住手啊,朵库萝!放开!快放开控制杆!!”
“什么人,听ME说一下话……”
“够了残斯,你给我滚到角落安静——”
“可是,ME有这里的钥匙耶?”
“咦?”
所有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残斯身上。
“……不、不好意思,残斯。你刚才……说了什么?”
“ME说,ME有从内部打开这个‘露露孽戮谷’的钥匙。”
空气像是实体化似地,停顿。
“为什么——”
时间,开始流动。
“——为什么,不早一点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呢!?”
我一把掐住残斯的脖子,非常用力。
“因为,YOU们根本听也不听,就把ME给打昏了嘛!!”
“你这是在怪我们吗……!!”
“慢着,残斯。那个该不会,正好是露露提耶所遗失的‘露露孽戮谷’的钥匙吧?”
露露提耶德议长,拥有凶猛牛角的黑发天使站了起来。
“(噶噶咕!?)”
粉红鸡冠头天使害怕得不断后退,直到墙壁阻断了他的退路。
“难道,凭一己之力逃出这里的‘传说中的天使’……就是残斯吗!?”
“原来如此,我完全明白了。”
“什、什么意思啊,芭蓓露议长!?ME并不是……”
接下来,我们几个以各式各样的方式触摸残斯,并在昏迷倒地的他怀里找到了一支钥匙。把那支古老的钥匙插进石壁之后,墙上立刻出现一道被光包围的门。
我们终于成功地,从这个“封狱圣堂露露孽戮谷”逃了出来。
★4★
“阿樱,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
阿巴朗契公园就在不远的前方。
我们沿着步道并肩而行,抬头望着清朗夜空的天使少女,有些害羞地把视线转向我。现在的时刻大约是十点整。
“哪里,我才应该谢谢莎芭多呢!肚子已经没事了吗?”
在那之后,平安回到客厅的我们,立刻把插在柱子上的天使光环放回莎芭多的头上,她才得以平安无事。
“对,已经没事了。”
由于时间已经很晚了,因此终于可以好好穿上衣服的我,现在正护送着身体微恙的莎芭多回家。顺便提一下,朵库萝和莎库萝这个时候,应该正在浴室里一起洗澡才对。
“而且,母亲大人也准许莎芭多继续留在这边的世界了。”
由于她的表达方式太过逼真,害我不禁笑了出来。
“啊啊,讨厌,阿樱在笑什么啦!”
【回想画面 开始】
“……请等一下,芭蓓露小姐!”
这是发生在我们逃出露露孽戮谷,回到客厅之后的事情。
莎芭多的天使光环已经确实装回头上,就在露露提耶的议长准备将她带回“未来的世界”的时候。我下定决心,来到议长的面前。
“什么事,草壁樱?”
“莎芭多,真的非得回到‘未来的世界’不可吗……?”
芭蓓露沉默不语。这代表的是,她没必要对自己的行动做任何说明的意思。于是,我表现谁都不会比我更明白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后说道:
“莎芭多确实是把任务搞砸了没错,而且又笨手笨脚的,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但是,如果她不在的话,我们会很寂寞的。”
“阿、阿樱……”
穿着破旧磨损圣格尔尼卡学园制服的天使,发出了微弱的惊叹声。
“况且‘这边的世界’有朵库萝和莎库萝在。莎芭多的处境虽然可怜,但是继续留下来的话,一定会成为很好的磨练。所以求求你,不要把莎芭多带回去……!”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对。”
听见我的回答,露露提耶议长·芭蓓露的紫色眼眸,像是望着远方般眯了起来。
然后,她呼——地叹了口气:
“……这次有很多事,我本身也处理得并不妥当,还因此给你们几个添了麻烦。身为露露提耶的议长,我实在深感抱歉。”
接着,她用那只缠绕着念珠的手,抚摸着在她身旁的奶油色头发。
“那好吧,莎芭多,仅此一次哦。你若是不好好努力的话,下次我一定立刻把你带回未来的世界……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谢谢母亲大人!”
“唉,有‘露露提耶’屈指可数的名门——‘杰斯底里家’的千金朵库萝和莎库萝两个在你身旁,也许我根本就用不着担心呢。”
“咦?请等一下,朵库萝和莎库萝是……名门的千金!?”
“草壁樱,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的女儿。那么,再会。”
“啊啊啊!等等——!”
【回想画面 结束】
“啊,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天使少女在公园入口处的路灯下停住脚步。
“这样啊。嗯,那么改天见,莎芭多!”
我微微地往寂静公园的内部瞥去,因为莎芭多的家就位在公园的角落里。
“呃、那个……”
可是莎芭多却依然站在原地,并且把手背在后面、小小声地开口说话:
“咦?什么?”
“如果有时间的话,要不要来莎芭多的家里喝杯茶?”
“咦……”
“啊、那个,如果阿樱忙的话就算了!反、反正莎芭多的家又小……又暗……!”
莎芭多慌张地拼命挥动双手,连奶油色的头发都摇晃了起来。
“不、不是的。因为今天已经很晚了呢。下次吧,等白天的时候再……”
“对、对,你说得没错!不、不好意思!晚安,阿樱!”
少女面红耳赤地飞奔离开,消失在公园当中。
“晚安,莎芭多。”
我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之后,才转身离开阿巴朗契公园,走向回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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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这样,莎芭多还是非常高兴。
因为阿樱在这么晚的夜里,还护送自己到家附近。光是想到这件事情,心情就不由得快乐了起来。而且妈妈也答应了,让自己留在“这边的世界”,看来今天应该可以安稳地睡个好觉才对。
“奇怪……?”
但是!
“不、不见了!!莎芭多的家,到、到底跑到哪里……!?”
她来到草丛,在附近找了又找,就是找不到她那座纸箱拾成的甜蜜的家。
“对、对哦,因为要回‘未来的世界’,又为了保持环境的整洁,所以莎芭多把房子丢到资源回收处了!这么说的话,又要从头开始……所有的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了吗?啊啊啊啊啊!?天哪!那莎芭多今晚该怎么办?该睡在哪里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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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这样,残斯还是非常高兴。
“什、什么啊?这些触手是哇啊——!?这根控制杆果然是错误的!?粘呼呼地缠在身上,弄、弄不掉啊啊!!哟哇啊啊——!噢噢,这感觉超……噶——!?不行、ME已经冻末条了!嘿噜噗(HELP)!来人哪!什么人来救救ME啊!再这么下去,再这么下去的话,ME噢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