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诸王国会议1
树木的枝干宛如痛苦挣扎的野兽般扭曲,在满是这种树木的茂密森林里,忽然传出一阵响遍各处的哀号声。
好几棵树的树干上都架着梯子,通向以扭曲的木材巧妙组合而成的建筑物。
叫声是从其中一间建筑物传出来的。
“醒了吗？”
门扉被开启,一道淡淡的光线射进了漆黑的房间。一个小小的身影逆光走了进来。
“是…是谁？”
房间里的另一个身影有所动作,并发出惊慌的声音。
“冷静下来……不用再担心了……”
小小的身影如此回答,慎重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是……莉芙？”
“是的,史派克……”
之后两个身影重叠并合而为一。
莉芙咏唱精灵魔法咒文,将散发淡淡光辉的光球呼唤到掌心,轻轻地抛向天空。
即使是这样的光,对身处黑暗之中的年轻人而言也过于耀眼。
他以手遮住脸,并且将视线别了开来。
“没事吧？”
莉芙不安地询问史派克。
“嗯,还好……”
史派克稍微眨了眨眼睛,在习惯光线后,凝视着浮现在光芒中的半妖精少女。
“莉芙……”
仿佛叹气般轻声说完之后,这位身为玛莫公国公王的年轻人,就像是要寻求依靠般地抱住少女纤细的身躯。
“啊……”
莉芙轻轻地发出惊讶的声音。
“我做了个梦……很可怕的恶梦……”
史派克抱着少女,就这么一字一句地述说。
“我们为了跟破坏之女神卡蒂丝的教徒——转生者们进行最后的决战,前往大地母神玛法的地下神殿……”
“是吗……”
莉芙也主动抱着史派克并轻轻点头。
“其中一名转生者跳进终焉之门,接着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型物体……我一瞬间还以为是神话里提到的终焉之巨人呢!不过就算如此,我们也是非战不可。在我下达这个命令之后,大家也一起听令进攻……”史派克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把脸埋在莉芙小小的肩膀。
“巨人很强,转生者们也是非常可怕的对手。大家接二连三地倒下,不管是盖拉克、莱娜,或是我……”
史派克说到这里,就像是从喉头挤出声音似地呜咽着。
你察觉到这并不是梦了吧……
莉芙将手放在史派克的头上,缓缓地抚摸着他长长的黑发。
她的眼睛也流下了泪。这名年轻人的悲哀实在过于沉重,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史派克就这么默默地呜咽了好一阵子。
莉芙也是任凭肩膀逐渐变得湿热。
不久之后,史派克忽然把脸抬了起来。
“妮思呢？妮思她没事吧？”
史派克搂住莉芙的肩膀用力摇晃。
“听说她平安无事……”
等到史派克镇静下来之后,莉芙才如此回答:
“不过,为了争取时间让倒下的你逃走,她以自己作为代价。她现在被卡蒂丝的教团带走,目前应该在温帝斯。亚德.诺瓦也跟她在一起。”
“是吗……”
史派克的手放开莉芙的肩膀,安心地叹了口气。
“伍丁他们,还有公国骑士团怎么样了？”
“将军战死,骑士团也溃败了。幸存的骑士不是回到领地,就是集结在莎尔瓦德。虽然莎尔瓦德的凯延伯爵拚命试着将公国整合起来,不过这个担子对年轻的他来说,还是太沉重了……”
之后莉芙列举出目前知道下落的有哪些人。
“其实目前史派克也处于战死的状态,因为我们判断这样会比较利于行事。”
听过所有经纬之后,史派克不禁垂头丧气。
“这里……到底是哪里？”
之后他像是回想起来般问道。
“是黑暗森林里头黑妖精族的集落……”
莉芙如此回答:
“把濒死的你带到这里来的,是洁妮雅族长和古里巴斯司祭。你不只伤重,而且还中毒且感染疾病。虽然当时大家都认为你会就这么死去,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如此说完之后,莉芙再度紧抱着史派克。
“我……怎么能死。即使这样可以轻松很多……”
史派克断断续续地说道。
盖拉克及莱娜从之前的大战就一直协助史派克,可说是无可取代的好友。失去他们的悲伤与悔恨实在太难承受了。以公国骑士团长伍丁为首,公国骑士团战死的骑士们,肯定也是效忠到最后的。
为了不一让他们的死白费,史派克不可以在这里畏缩不前。
“这样才是史派克喔!”
莉芙努力地鼓励着他。
其实在听到盖拉克他们的噩耗时,她自己也因为极度的失落感而陷入低潮,眼泪有好几天都未曾干过。
“因为即使失去了一切,只要还有生命,你就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嗯,我知道。”
史派克点了点头。
必须夺回公都,消灭破坏之女神卡蒂丝的教团。这是身为公王的他所背负的使命。
“我睡了几天？”
“从来到这里至今刚好十天。带你来这里应该也花了两三天。”
在莉芙如此回答的时候,有人敲着房间的门。
“我可以进来吗？”
门外传来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
“洁妮雅族长……”
史派克转过身来,朝着门口说了声请进。
门很快就完全打开来,出现的是娇小纤细的黑妖精族女族长。随后跟进来的是洁妮雅所信赖的左右手,名为凯列尔的黑妖精少年。
接着身穿漆黑神官服的暗黑神法拉利斯司祭克洛坚,以及新生玛莫帝国的前任宫廷魔术师威尔也走进房内。
还有一名矮人,那是侍奉战神麦理的古里巴斯司祭。
除了莉芙及古里巴斯之外,其他人都是刚来到玛莫这块土地时必须消灭的敌人。
然而讽刺的是,在史派克失去一切之后,还在他身旁的也只剩下他们了。
“既然各位至今仍在这里,我可以解释成彼此的合作关系还存在吗？”
史派克说完,洁妮雅缓缓地点了点头。
“因为以我们黑妖精族的立场,并不期望世界迈向毁灭……”
“而且我们判断跟你一起并肩作战,在今后也对我们有利。”
凯列尔点头说道。
他在旧玛莫帝国的宫廷长大,对人类抱持着很好的印象。因为有他的说服,洁妮雅族长才会决定跟玛莫公国和解。
“暗黑神的教团也一样。我们尊崇自由,期望可以忠于自己的欲望。不过前提是这个世界依旧存在呢!”
黑暗司祭库克洛坚说完,便对史派克行了个礼。
“说实话,我们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我们绝对不可能与破坏女神卡蒂丝的教团共存。而且要是玛莫公国灭亡,为了消灭卡蒂丝教团及我们黑暗的势力,罗德斯的诸王国应该会派兵前来吧……”
曾经是新生玛莫帝国宫廷魔术师的威尔,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容。
“只要你还没有舍弃战斗的意愿,我将会对麦理发誓永远追随你。”
古里巴斯司祭说完,便伸手划着战神的圣印。
“虽然我现在是这副凄惨的样子,不过跟你们所立下的誓言并没有改变。只要居住在玛莫,并且遵循玛莫公国的法律,无论是任何宗教或种族,所有人都是公国的人民。然而只要违法,一定都会依律法加以制裁。我没有改变这个原则的意思。”
或许旧玛莫帝国的宫廷就是这个样子呢!史派克不禁心想。
无论是妖魔或暗黑神的信徒,都是这座岛上的居民。唯有能够好好统治他们,才真正拥有成为玛莫之王的资格。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拥有这种资格,但他并未放弃成为玛莫的公王。
“请告诉我目前的玛莫,还有罗德斯本岛是什么样的状况。我必须先彻底了解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史派克在床边坐好,逐一环视着房间里的众人。
“影之街……公都温帝斯满是终焉之魔物,没有人可以接近。而且公都附近的村庄和港市莎尔瓦德也有魔物出没。回到领地的骑士或义勇军都奋勇作战,不过正如您所知的,要是没有魔法使的协助,要打倒那些魔物是非常困难的。”
洁妮雅靠着墙壁,双手在胸前环抱这么说道。
“也就是说即使是现在,也有人正在丧失生命吗……”
史派克紧握着放在膝上的攀头。
“正是如此。不过那些魔物也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存活太久,而且等到公都都没人了，卡蒂丝的教徒们也很难获得新的活人祭品,因此魔物的数量应该正在确实减少中。”
黑暗司祭克洛坚耸肩说道。
“只靠我们有办法赶走他们吗？”
史派克就像是自问般说道。
“这很难吧!”
威尔冷淡地回道:
“现在的你缺乏所有的东西。无论是战力、资金、补给和威信都是。”
“说得真直接啊!“
史派克有些不高兴。
“需要援军是吗……不过并不代表找谁来帮忙都可以啊!”
史派克将双手放在膝上,视线落在地上开始思考。
虽然身体很虚弱,幸好意识是清晰的。
“玛莫公国的骑士、士兵及人民里应该还是有人愿意跟随我的。不过要是动员他们,结果就会跟之前的战斗一样。只能让他们想办法保护自己了……”
史派克轻声说道:
“这段期间我们去集结其他战力,然后打倒转生者们……”史派克的这番话,使得众人不由得视线交会。
“真是冷静的判断呢……”
洁妮雅露出微笑。
“我只是想不到其他方法罢了。”
史派克郁郁地吐出这番话。
“如果路是正确的,那只要一条就够了……”
黑暗司祭用力点了点头。、
“问题就在于战力在哪里了……”
史派克凝视着阴暗房间的一角思索着。
“矮人族怎么样？那位铁之王弗雷贝在这座岛上吧？”
莉芙趁势说道。
“那就请古里巴斯去说服他……”
“这个不行。”
史派克缓缓摇了摇头。
“在黑暗森林的堡垒的那场战斗,他们已经展现出他们的信义了。因此接下来应该由我方来展现信义才对。必须要证明这个罗德斯岛对矮人族而言是个可以安居的的地方。”
等到实践了这个承诺,矮人族就会承认史派克是真正的盟友吧!
妖精族也是一样的。
“赤肌鬼或狗头鬼这种下级妖魔,请不要把它们当成是战力。因为他们不只愚钝，也必须一让它们继续愚钝下去才行。”
凯列尔以谨慎的态度说道。
将战斗的知识传授给下级妖魔的就是他。然而如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将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说得也是……”
史派克也瞬间理解到这一点,并点了点头。
下级妖魔会啃食所有东西,转眼之间增加族群的数量。要是让它们获得战斗的知识与力量,并且团结起来造反的话,或许它们才会成为这座岛的统治者。
“我有想到一个可能的帮手……”
洁妮雅放开抱在胸前的双手,缓缓走向史派克这么说:
“是当年贝鲁德皇帝统一这座岛的时候,第一个加入皇帝阵营的势力。”
“贝鲁德皇帝？”
史派克露出讶异的表情。
如果是玛莫帝国成立之后的事情,史派克也知道相当的程度,不过在那之前的历史就是一无所知了。
“对我们黑妖精族而言,他们是最近的邻居。”
“原来如此,就是这座森林的……”
听到洁妮雅这番话,凯列尔点了点头。
“可以告诉我吗？”
史派克凝视着两位黑妖精。
“就是居住在这座森林里的小型人类部族。虽然城镇里的人都将他们鄙视为蛮族,不过他们每个人都是顽强的战士、熟练的猎人,也是优秀的咒术使。”
凯列尔如此回答。
“黑暗森林的蛮族吗……”
史派克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个部族的存在,在他成为公王的时候也有派出使者前往寻找。然而那位使者却连部落的位置都找不到。
“他们会愿意协助我们吗？”
史派克提出这个疑问。
他们独居于这座森林里,协助这个已经等于灭亡的玛莫公国并没有任何利益。如果以“这场战斗是要阻止世界末日来临”这种说法,是否可以说服他们呢……
“贝鲁德皇帝获得了他们的协助。不过在贝鲁德皇帝战死后他们就回到森林里了。”
洁妮雅冷淡地说道。
“他们跟黑妖精族的关系是？”
“虽非敌对,但也称不上友好。因为我们统治的地区不一样,生活及习惯也不同。”
“是吗……”
史派克点了点头。
“也没有其他选择,所以没有烦恼的必要,就去拜访黑暗森林的蛮族请求协助吧!”
“由我带领各位前往他们的集落吧!”
“拜托了；等我身体复原之后就前往拜访。”
史派克说完,便大大地吐出一口气。
“累了吗？”
莉芙担心地问道。
“是啊……”
不只身体使不上力,头也相当晕。
“再让我休息一下吧……”
史派克如此说完,就开始脱下脏掉的衣服。
“那么,我们先告退了。”
众人如此说完之后就走到屋外,留下莉芙一个人。
“莉芙……”
史派克朝正在准备换洗衣物的半妖精少女开口。
“什么事？”
莉芙停下手边的工作,转身看着史派克。
“真的受你照顾了……”
史派克满怀歉意地说道。
“是啊……”
莉芙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你回到了我的身边,就代表辛苦还是有代价的。之后我会再把你从这座森林送出去,到时候你要回到公都温帝斯,回到妮思的身边去喔!”
莉芙说完,就开始帮史派克换衣服。
“谢谢……”
史派克对莉芙答应道。
他在躺下后很快就入睡了,虽然这也意味着他会回到那场恶梦之中……2
“……玛莫公国灭亡了？”
听到忽然来访的老人所带来的情报,拥有“罗德斯之骑士”这个称号的人,平常总是温和的表情为之一变。
是帕恩。
这里是位于卡农北方的不归之森,只要走进森林不久就能看见的一间小房子。
知道他住在这里的人,可说是屈指可数。
帕恩与老人隔着餐桌相对而坐。
“几天前我才听到消息,说玛莫公国打倒了新生的玛莫帝国……”
然而他不认为这名老人会说谎。
这名老人会在走遍全岛,收集各国的情报之后前来这里拜访。对很少离开森林的帕恩而言,他所带来的情报相当重要。
“打败公国的究竟是谁？”
帕恩如此询问道老人。
“是破坏之女神卡蒂丝的教团。他们似乎是在公国军远征的时候,从异世界召唤魔物占据了城堡与公都。而想要收复失土的公国部队,在与他们展开激战之后全灭了。”
“卡蒂丝教团？”
听到老人的回答,帕恩的眉头微微一颤。
这个时候里头的门打了开来,一名女性走进了房间。
她拥有白金色的头发、清澄的蓝色眼眸,以及形状像是竹叶的长长耳朵。她是森林妖精族,而且还是一名高等妖精。
她叫蒂德莉特,也被称为永远的少女,是罗德斯之骑士的伴侣,与帕恩同住于此。
她是端餐饮来招待这位年老访客的。
蒂德莉特的表情也变得不大好看。
妖精族拥有敏锐的知觉,她应该也听到了两人的交谈。
“玛莫公王呢？史派克怎么了？”
蒂德莉特将银制的酒杯递给老人,并不安地问道。
“传闻他战死了,不过真相还不得而知。总之目前的情报还很混乱,不过这个事件相当严重。卡蒂丝教团复活以及玛莫公国灭亡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罗德斯全岛的。”
“罗德斯的各王国会采取行动吗？”
“距离上一场战争结束已经两年多了,战后的复兴工作也相当顺利,所以我想一定会有国家采取行动的。”
老人如此回答帕恩之后,将银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这是什么？应该是普通的水吧？”
在银杯见底之后,这位老人皱起眉头。
“并不是普通的水喔!冰凉又好喝对吧？我们家附近有一个水质清凉的涌泉,水之精灵总是在那里开心地游泳呢!”
蒂德莉特轻轻一笑。
“昨天晚上来了一位由卡农的雷欧纳国王派来的使者,原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帕恩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卡农国王派来的使者？”
老人凝视着帕恩。
“是啊,看来是要召开诸王国会议。似乎是埃特……不,是伐利斯神官王召集的。”
“原来如此……”
老人似乎感到很无趣似地点了点头。
“毕竟至高神法理斯的教团对玛莫公国允许暗黑神法拉力斯教团在国内传教,以及与黑妖精缔结同盟的事情都进行过猛烈的批判呢!而且他们派遣到玛莫的那位女性司祭,也在上一场战斗里神秘失踪……”
似乎是怀疑玛莫公国暗杀了她。
“史派克那个年轻人,行事的风格还真是果断呢!”
老人如此说完之后微微一笑。
“毕竟我们也不清楚玛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或许要统治玛莫就真的必须这么做吧,我真希望原因是如此呢!”
“是啊,依照听到的传闻,玛莫公王似乎相当辛苦呢!他逐一瓦解敌方势力,更使其臣服,慢慢地将玛莫统整在一起。在黑暗森林堡垒的那场战斗,他好不容易消灭新生玛莫帝国及卡蒂丝教团的一般信徒,只差一步就能完全统一了,看来他一定是含恨而终吧!”
老人说完后叹了口气。
“还没有确定史派克真的死了吧……”
帕恩如此说道,并将视线投向蒂德莉特。
“是啊!”
蒂德莉特对他露出了微笑。
“虽然我很不愿意插手,不过现在的状况看来无法坐视不管了。总之准备出门吧，首先得出席诸王国会议才行。”
帕恩对蒂德莉特说道。
“我知道了。”
蒂德莉特点点头走出房间。
她要去为旅行做准备。
帕恩只要说完就会马上行动,长年与他一同居住的蒂德莉特当然知道他这样的个性。
“罗德斯的骑士大人要出马了吗……”
老人似乎很高兴地笑着站了起来。
“那么,我就先一步到玛莫去啰!”
“嗯,下次就在玛莫见面吧!”
帕恩起身要送老人离开。
“不必送我了。”老人说道,并向帕恩道别。
“谢谢你,伍德。这是很珍贵的情报。”
帕恩以笑容送老人离去。3
玛莫公国灭亡的消息,在半个月左右就传遍了罗德斯全岛。
各国的国王如今集结于罗德斯中南部的神圣王国伐利斯。
这是为了召开诸王国会议。
在打倒玛莫帝国的时候,为了避免战乱的时代重新上演,罗德斯各国国王缔结盟约,决定若是发生重大问题的时候,要以会议的方式对谈讨论。
基于这个盟约,伐利斯的神官王埃特请来了各国国王。
议题是如何因应暗黑之岛玛莫的现状。
回应召集而前来的有弗雷姆国王卡修、亚拉尼亚国王罗贝斯、卡农国王雷欧纳、莫斯公王雷德立克,以及罗德斯之骑士帕恩。
会议在紧张的气氛下开始了。
“……与法拉利斯教团及妖魔这种邪恶势力联手的玛莫公国,如今会灭亡也是自作自受,不过如今破坏之女神卡蒂丝教团复活,这实在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如此高声主张的并非诸国的国王。
那是这次特别参与会议的其中一人,名为希梅尼斯的法理斯教团高司祭。他身穿以金一线刺绣的白色神官服,戴着一顶与衣服搭配的无边帽。
“你知道玛莫公国的统治工作有多么困难吗？以公王史派克为首,公国骑士们至今所付出的努力,我希望您不要予以侮辱。”
曾被称为佣兵王的弗雷姆国王卡修不悦地说道。
他的头上缠着一条象牙色的头巾,身穿沙漠之民的宽松服饰。
玛莫公国是弗雷姆的从属国,为了统治这个隶属于弗雷姆的玛莫岛,他不知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要是能提供更多支援就好了,他心中如此想着。
玛莫公国无论是人才、资金或物资,都只有最低的程度。
然而在这样的逆境里头,成为公王的史派克表现得超乎他的期待。
他自己寻找需要的人才、推动新的产业积极进行贸易,并调度不足的物资。
依据收到的报告,史派克在军事上也有卓越的表现。他以极为有限的战力打倒玛莫境内的反抗势力,将玛莫统一了起来。
卡蒂丝教团这样的势力,对卡修而言是预料外的敌人。
只不过对这次同行的宫廷魔术师史列因,以及史列因的夫人蕾莉雅而言,似乎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卡修悄悄将视线投向身旁的史列因。
他的表情始终相当僵硬。
他的独生女妮思,原本应该会成为玛莫公王史派克的妃子。然而传闻公王史派克已经战死,妮思目前也下落不明。
史列因早该察觉了,然而他却一如往常默默地进行着公务。因为有他的努力,弗雷姆王国的统治才会如此稳健。
“……请不要小看统治国家的难度。”
卡修转身面对希梅尼斯高司祭如此说道。
“我并没有这么认为。只是玛莫公王跟邪恶的势力联手,这样的行为违反我们教团的教义,使得我无法原谅他罢了。还是说卡修国王的想法也和史派克公王一样？”
“我可是光之众神的信徒喔!对五大神的教团我都会平等捐赠的。”
卡修不悦地回应。
身为弗雷姆国王,他只能如此回答。
不过这是因为他的国内几乎没有妖魔或法拉利斯的信徒,他才能够这么说。
暗黑之岛玛莫的状况不一样。
虽然形式上对玛莫公国提出抗议,不过卡修在内心却支持史派克的决定。
最重要的是要统一玛莫以绝后顾之忧。如果是为了这样的目的,他就会容许史派克收拢妖魔或法拉利斯教团的势力。
只要让玛莫拥有独自的产业,藉此以贸易来弥补物资的不足,就可以与罗德斯本岛建立良好的关系了。
史派克正逐步实现着这个理想。
(真是太令人惋惜了……)
他衷心地这么认为。
“王国与教团站在不同的立场,这可说是理所当然的吧……”
就像是要缓和眼前这个险恶的对立气氛,穿着华丽的亚拉尼亚年轻国王——罗贝斯面带笑容地说道:
“相较之下更加重要的,就是该怎么处理再度对罗德斯本岛造成威胁的玛莫……”
“卡蒂丝教团的最终目的是让世界毁灭。我们不可以坐视不管。”
发言的是坐在亚拉尼亚国王右手边,身穿纯白质朴神官服的中年女性。
她是由亚拉尼亚国王所推荐,特别参与本次诸王国会议的大地母神玛法教团的最高司祭梅莉儿。
“也就是说,邪神战争还没有结束吗……”
卡农国王雷欧纳叹了口气。
从英雄战争到邪神战争的一连串战乱,使卡农王国经历莫大的苦难。
卡农的人民害怕并憎恨着玛莫。
这块土地成为弗雷姆的领土,成为玛莫公王的年轻人成功将其统一的消息,使得人民都安下了心。
然而,玛莫公国却以最坏的形式灭亡了。
在暗黑皇帝贝鲁德之前,从玛莫入侵卡农的就是破坏之女神卡蒂丝的教团,以及教团的最高司祭——亡者之女王娜妮尔。
当时所造成的许多悲剧,至今也在卡农人民的口中流传。
“我还以为,卡蒂丝教团在四百多年以前就已经被亚拉尼亚的建国王——卡德莫斯一世消灭了……”
身穿龙鳞铠的龙骑士——莫斯王雷德立克有些顾虑地说道。
“并非只靠我祖先的力量。因为有玛法教团协助,才能成功封印亡者之女王……”
年轻的亚拉尼亚国王如此说完,就朝最高司祭梅莉儿投以催促的眼神。
“我必须要对各位报告,亡者之女王娜妮尔的封印已经被解开了……”
最高司祭梅莉儿露出难过的表情。
听到她这么说,各国国王无言地点头以对。
这种程度的情报,在场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
这是好几十年前就发生的事,只是因为玛法教团将其列为机密,所以才没公诸于世。
“亡者之女王复活,并展开消灭世界的战争。我可以这么解释目前的状况吧？”
亚拉尼亚国王像是对最高司祭梅莉儿求证般说道。
“实际的状况尚未确认,不过还是基于最坏的打算采取行动比较好……”
梅莉儿的声音有点颤抖。
对于大地母神玛法教团而言,娜妮尔的复活是最坏的事态。
“如同各位所知道的,亡者之女王无论死了几次都能够反覆转生,因此没有办法将她杀死,只能活捉起来进行封印。”
罗贝斯以忧心的表情补充最高司祭说的话。
“亡者之女王的封印会被解开,完全是玛法教团的疏忽。即使会赔上生命,我也要将她再度封印起来。”
“我很佩服您的这份觉悟。”
年轻的亚拉尼亚国王说完,便朝玛法的最高司祭行礼致意。
“如果对手是亡者之女王娜妮尔的话,讨伐她也是我的王家必须背负的使命。如果能够获得在场各位国王的允许,为了协助玛法教团,我亚拉尼亚王国打算率领远征军渡海前往暗黑之岛玛莫……”
“是吗？”
雷欧纳凝视着罗贝斯。
“有何不妥吗？”
“不,我没有异议。如果您要派遣远征军,我这边当然会倾力协助。我会将路德设为补给的据点,也会协助调度军用船只。”
雷欧纳如此表达意见。
这也表示他虽然会协助后方支援,但没有参加远征军的意思。
“伐利斯这边有许多人表示,即使是成为自由骑士,也要参加这一次的战斗……”
本次诸王国会议的发起人——神官王埃特静静地说道。他身穿有着法理斯圣印的神官服,手上握着权杖。
传闻埃特国王很快就会让出伐利斯王的位置,以最高司祭的身分回到法理斯教团，新的国王据说会由现任的骑士团长就任。
“法理斯教团的神官战士团,也会做好协助远征军的准备。”
希梅尼斯高司祭高声接话。
圣骑士及法理斯教团的神官战士们,都期待这次一定要扫除玛莫的邪恶势力。身为伐利斯国王的埃特并不能阻止他们。
“由于莫斯与玛莫有一段距离,要参加远征军可说有点困难。我打算跟希莉丝带几名龙骑士渡海前往玛莫……”
雷德立克这么说道。
从莫斯派遣远征军需要耗费庞大的经费。然而即使参加战斗,也无法得到什么回报,因此也只能跟上一次的大战一样,派遣龙骑士前往协助。
“这样就很足够了。”
罗贝斯露出笑容点点头。
之后他转身面对弗雷姆国卡修。
“我想要确认一下,目前将玛莫公国视为已经灭亡也无妨吧？”
“如果传闻属实，那也只能这么说了……”
卡修不悦地点了点头。
失去领土只能说是弗雷姆的疏失。他已经失去优先统治玛莫的权利了。
会议依照年轻亚拉尼亚国王的想法进行着。
他与至高神法理斯教团及大地母神玛法教团进行协调,试着扩大自己的领土。
史派克做出了如何统治暗黑之岛的示范。他大概认为只要依照这样的方式进行,就可以将玛莫统治起来吧!
把妖魔及法拉利斯教团交给伐利斯及法理斯教团,共通的敌人卡蒂丝教团,则是以远征军的力量消灭。
之后再以指挥远征军的功绩,将玛莫收为自己的领土。
(算盘打得真精呢……)
卡修在心中愤愤地想着。
不过,即使因为先前的大战而造成混乱,亚拉尼亚依旧是一个大国家,其历史的悠久也是无法否认的。
另一方面,弗雷姆毕竟只是个新兴的国度,卡修自己也是佣兵出身。
虽然难以接受,但还是得对亚拉尼亚表达相当的敬意。
“我们弗雷姆也会派遣船队,主要目的则是把公国的骑士带回来……”
“我知道了。”
罗贝斯以严肃的神情向卡修致意。
不过,他的心中大概正露出痛快的笑容吧……
所有人都觉得会议就此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我可以提出异议吗？”
一个客气但有力的声音如此发言。
所有出席者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是罗德斯之骑士帕恩。
至今曾经召开过好几次诸王国会议,不过罗德斯之骑士从来都没有发言过。
他只专注地旁听,然后在决议的事项上签名同意而已。
所有人都认为,罗德斯之骑士这个称号虽然光荣,却没有任何的实权。
“请问异议是什么意思呢？”
亚拉尼亚的国王罗贝斯,以充满敌意的眼神凝视着这位罗德斯之骑士。
“玛莫公国灭亡了,要这么说也无所谓。不过玛莫岛上的人民日前仍然在与卡蒂丝教团奋战之中，我认为要是他们能够获得胜利，统治权应该要交给由他们自己选出来的统治者……”
“尊贵的罗德斯之骑士,您认为玛莫的人民拥有这样的力量吗？”
“应该很难吧!”
帕恩点头同意罗贝斯的这个疑问。
“任何人都认为必须支援玛莫的人民……”
“所以现在不就决定要派遣远征军了吗!”
罗贝斯以严厉的语气质询帕恩。
“是的,所以我才会对此提出异议。派遣远征军这个决议没有问题,不过并没有必要在亚拉尼亚国王的名下进行……”
帕恩不受影响地述说着自己的意见。
“不过在场的各国国王,对于我亚拉尼亚派遣远征军的决定都没有异议吧？”
大概是因为坐立不安,罗贝斯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错,各国国王没有表达异议,不过我表达了。请问哪里有问题吗？”
“罗德斯之骑士居然拥有这样的权限,这实在令我相当惊讶。没想到您居然可以推翻各国国王一致作出的决定呢!”
罗贝斯以辛辣的语气说道。
“罗德斯之骑士代表罗德斯所有人民的意志。我主张——玛莫的新统治者必须先临玛莫的人民自行选出。如果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我就只能将这个称号退回,然后跟以前一样以自由骑士的名义行动。”
“我并不是要把您逐出这场会议……”
看到帕恩这种不屈服的态度,使得罗贝斯连忙说道。
亚拉尼亚北部的人民,目前还是将罗德斯之骑士视为英雄。
如果他有那个意思,要让亚拉尼亚北部独立也很简单。以宫廷魔术师塞西尔为首,大部分的骑士都会前往他的旗下吧!大地母神玛法的信徒,大多数也支持罗德斯之骑士。
罗贝斯计划的玛莫远征,目的之一也是收拢大地母神玛法教团,并削减教团的实力。
要让亚拉尼亚完全成为他的领土,还需要花上一段时间。
现在必须要自重才行。
“那么请教一下罗德斯之骑士,您觉得应该由哪个国家派遣远征军前往玛莫呢？”
罗贝斯露出微笑如此询问。
“任何王国都不需要远征。我将以罗德斯之骑士这个名义带队前往玛莫。”
帕恩也露出微笑如此回答。
“罗德斯之骑士亲自出征？”
罗贝斯惊讶地说道。
“是的,由我前往,不过我当然需要各位国王的协助。首先要请各位协助以罗德斯之骑士这个名字募集义勇军远征玛莫,之后还有关于补给的问题……”
帕恩平静地叙述着详细的计略。
从他被称为自由骑士的时候,他就几乎站在与国王同等的立场战斗。
在之前的两场大战,没人比他经历过更多战场,而他在所有的战斗中都获得了胜利。罗德斯会成为现在的局面无疑是因为他的活跃,不过他并没有打算服侍任何一个国家。
然而要是将他的名声放置不理将会危险至极。因此在诸王国会议中,才会决定赋予他“罗德斯之骑士”这个称号,赋予他能够和各国国王并列的荣耀。
帕恩知道没有人希望他表达意见,他自己也没有这个打算。
然而,他无法坐视目前的状况。
“……尊贵的罗德斯之骑士,您希望成为玛莫之王吗？”
罗贝斯如此询问,不过语气已经没有敌意了。
因为他判断帕恩的提案对自己有利。比起就这么继续拥有罗德斯之骑士这个称号,成为玛莫之王的威胁性将会比较少。
“如果玛莫的人民如此期望的话。”
帕恩并没有否定罗贝斯这番话。
如果史派克死了,帕恩觉得必须继承他的遗志。
“如果是这样的话,亚拉尼亚也会乐意协助的。”
罗贝斯说完,便露出笑容对帕恩致意。
帕恩也对罗贝斯回礼,环视在场人士确定没有异议。
一和他的视线相对,国王们的表情虽然各有微妙的不同,不过全部点头同意了。
虽然还有需要讨论的问题,不过可以等到明天以后再说。
首先必须以罗德斯之骑士的名义招募义勇军。虽然以他的声望并不会太难,不过终究需要花上一些时间。
不过在场人士大都认为,既然帕恩已经挺身而出,玛莫的问题就等于全部解决了。
因为他不可能败北。就像至今为止所有的战斗一样。
所以他才会被称为罗德斯之骑士。4
玛莫公国的王城——温得雷司特地下的大洞穴中,安静得令人以为之前的激烈战斗宛如一场幻梦。
礼拜堂四周柱子上青白色的魔法光源,冰冷地笼罩着一名黑发的少女。
是妮思。
几个淡淡的影子在她的周围延伸。
“史派克……”
妮思以祈祷的心情低声细语。
如今的她身穿漆黑的衣服,就像是穿上丧服哀悼着玛莫公王的死。
这件衣服是亡者之女王娜妮尔爱穿的服饰。
紧紧贴合身体的曲线,胸口的剪裁相当裸露。然而妮思的胸部并不丰满,而且腰也太细了,实在称不上是适合她的妆扮。
她并非自愿这么穿,而是新生玛莫帝国的少年皇帝雷艾斯让她这么穿的。
不,名为雷艾斯的少年已经不存在了。
他的灵魂已经成为破坏之女神卡蒂丝的高司祭,肉体则是藉由邪恶之奇迹而成为当年对抗亚拉尼亚建国王的战士。
无论是灵魂或肉体,都已经完全成为了转生者费奥尼斯。
“你在想什么,娜妮尔？”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传来了一个声音。
妮思转过身来,以严厉的视线看向声音的来源。
费奥尼斯就站在那里。
他的身后还有三名转生者。现在觉醒的转生者就剩下他们了。
将亡者之女王视为姊姊般仰慕的转生者雅德莉,在率领一群伪装成巡礼者的卡蒂丝教徒袭击这座地下神殿时丧失了生命。或许现在她已经转生到其他地方,不过要觉醒至少也是十年以后的事情。
在很久很久以前,向卡蒂丝祈求邪恶之奇迹而成为吸血鬼的转生者巴托尔,据说已经被至高神法理斯的女司祭亚莉希雅消灭了。
破坏之女神最忠实的仆人——转生者萨奇斯,也在之前的战斗中为了唤出有着巨人外型的终焉之怪物,在让卡蒂丝降临肉身时导致灵魂粉碎,回到他希望前往的虚无世界了。
虽然除此之外还有好几名转生者,不过他们都在娜妮尔被封印的这段期间被消灭,或者根本就没有觉醒。因此破坏之女神卡蒂丝的教徒,如今可以说只剩下他们而已了。
“找我有事吗？”
妮思冷淡地询问。
“没事。不过在我叫你之前,你似乎都在专心想事情呢……”
“我在想史派克的事。”
妮思挺直身子,以坚定的声音回答:
“除此之外我还会想什么？”
她如此说完,便以挑衅的视线看着费奥尼斯。
“上次的那场战斗至今已经半个月了,玛莫公王还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玛莫公王肯定已经死了。”
“我不相信任何传闻。史派克的伤势那么严重,现在只是处于想动却不能动的状态,等到他康复之后一定还会回到这里的。”
“就算回来了又能如何？玛莫公国的骑士团已经瓦解了,就算他还活着,也没办法再有什么作为了……”
“那又如何？”
妮思静静地低头说道。
“难道他有什么对策吗？”
“我不知道,不过史派克至今做过许多我未曾想过的事情。虽然他急性子又抱持理想主义,是个情绪容易激动的年轻人,但是身为王者的气量却不输给任何人。对,就像战胜你跟娜妮尔的那位亚拉尼亚建国王卡德莫斯一世……”
“当时的亚拉尼亚建国王有玛法高司祭的协助,不过如今的他并没有任何协助。”
费奥尼斯像是按捺不住般说道。
“我并不这么认为。何况就算没有任何人,也还有我……”
“你也该醒醒了吧,娜妮尔？”
费奥尼斯如此说完便走向妮思,以手捧住她的下颚让她抬起头来。
“该醒醒的是你才对。”
妮思即使有些难受,依旧如此回答费奥尼斯:
“世界并不是只属于你跟娜妮尔。”
“这个世界或许如此。然而在下一个世界,我们将转生为神。侍奉破坏之女神,属于终焉之巨人的我们拥有这样的资格……”
“下一个世界你自己去就行了,我要留在这个世界。我打算以妮思的身分,以玛莫公王妃子的身分而死,不想继续转生累积我的罪孽了……”
妮思本来想继续说下去。
然而费奥尼斯的唇却贴过来,打断了妮思的话语。
虽然妮思拚命抗拒,然而面对取回当年强韧肉体的费奥尼斯,却是一点抵抗的方法都没有。她就这么睁着眼睛瞪着夺走自走自己双唇的这个人。
(是想要侮辱我吗？)
妮思的身体变得僵硬。
然而费奥尼斯以温柔的眼神凝视妮思,并爱怜地搂住她纤细的身子。
“娜妮尔……我永远的伴侣……”
费奥尼斯在妮思的耳际轻轻呼气细语,疼惜地将脸颊贴向她。
“我等你回来等了好几百年了,这段时间漫长到几乎让我失控。不过如今我终于可以用这双手拥抱你了……”
“转生者费奥尼斯……”
一股纯粹的爱传进妮思体内。虽然她想拒绝,然而费奥尼斯的心意却充满她的内心。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情从心底涌现。这究竟是恐怖还是喜悦,妮思自己也搞不清楚。
(我也是爱你的!)
灵魂想要如此呼喊,然而妮思连忙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只是过去记忆的渣滓罢了。是娜妮尔与费奥尼斯在过去几百年间相爱的痕迹……
“放开我……”
妮思以细微的声音说道。
费奥尼斯乖乖听从了。
之后两人默默凝视了好一阵子。
“转生者费奥尼斯,你还记得初次见到娜妮尔的往事吗？”
打破沉默的是妮思。
“……那是很久以前,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费奥尼斯追溯着无数次的人生以及悠久的时光,找出了当时的记忆。
“娜妮尔是破坏之女神卡蒂丝教团,在许多世代选择血统之后诞生的命运之子,是用来让破坏之女神转生的容器……”
妮思如此轻声说道。
“没错,你就是那一扇门……”
费奥尼斯点点头。
“两把钥匙与一扇门,将使卡蒂丝苏醒……”
并且说出了这一段传承。
“随着代表门的娜妮尔诞生,卡蒂丝教团还创造了两把钥匙——也就是两个伟大的祭器,那就是生命之杖及魂之水晶球……”
为了创造出这两个祭器,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的岁月及活人祭品。
卡蒂丝教团隐藏在暗黑之岛玛莫的黑暗之中,完成了这些秘密的仪式。
然后——
“集合了两把钥匙及一扇门,卡蒂丝女神复活的时机终于来临。然而那扇门却拒绝了自己的命运,因为她害怕失去自己的肉体与灵魂……”
妮思以双手抱住自己开始颤抖。
“比起世界的毁灭,她更无法承受自己的毁灭……”
然后那扇门如此心想。
“应该毁灭的不是自己,而是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事物……”
这就是亡者之女王娜妮尔诞生的瞬间。
妮思再度凝视转生者费奥尼斯。
“当时娜妮尔只是个无知又无力的少女,而拯救她的就是你……”
身为卡蒂丝教团高司祭的费奥尼斯,得知这名有着既定命运之少女的想法之后,就发誓要协助实现她的心愿。
就这样,费奥尼斯的战斗开始了。
他协助娜妮尔逃走,并与卡蒂丝教团的追兵重复着死斗。有时也成功说服追兵,一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同志。
他同时也教导这名少女防身的技术。
这名少女是为了成为女神的容器而诞生的。娜妮尔从费奥尼斯那里吸收了一切，变得强大而聪明。
她的憎恨无比深远,想要挣脱命运的想法无比强烈。因此她变得比任何人都要残忍，成长为比任何人都要自由的女性。
“几乎没有人能够阻止亡者之女王。娜妮尔完全支配了卡蒂丝教团而成为最高司祭一并且开始改革教团。她的目的并不是要让破坏之女神复活,而是要以不同的方式一让这个世界迈向末日……”
“没错,女神赐予我们转生的奇迹,这成为了我们的新力量。一让这个世界迈向终焉,转生前往下一个世界。受到这样的魅力所吸引,有许多人加入成为信徒,并且诞生了好几名转生者……”
费奥尼斯静静地与她交谈着。
“之后她为了与自己的命运诀别,舍弃了身为容器的资格,那就是投入了你的怀抱,抛弃纯洁……”
妮思说到这里,不由得低下了头来。
因为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记忆。
“娜妮尔主动选择你成为永远的伴侣,而你也回应了她的要求……”
“这是我所期待的……”
费奥尼斯点了点头。
“因为我爱上了身为门的少女,所以我赌上了一切。即使少女成为亡者之女王,这份爱意也只是不断变得强烈。被你选上的时候,我感受到无比的幸福。因为即使世界终结,不,即使已经超越了终焉,我也能一直和你在一起……”
“是的。对亡者之女王而言,你是她最好的伴侣。她真的希望可以在下一个世界和你一起成为世界的神……”
“我们办得到的。一切的准备都完成了,如今就只差你的祈祷……”
“你要我祈祷什么？要我这个大地母神玛法的圣职者祈祷什么？难道是要我唤来新的破坏之女神吗？”
妮思以疲累的声音说道。
“你是曾经接受大地母神玛法的灵魂,以及破坏之女神卡蒂丝灵魂的女性……”
费奥尼斯如此说完,就挺起胸膛将双手高高举起。
“由于两位女神的神格相对,因此才有这样的可能性。你的声音不只能传达给玛法,肯定也能传达给卡蒂丝……”
费奥尼斯发出喜悦的声音。
“比方说你就对大地母神玛法祈祷吧!你可以祈求消灭终焉之门,让这一个世界变得完整,就像玛法女神在诸神之战所期望的一样。女神不会拒绝你的愿望,即使这将会引导世界迈向终焉……”
至高神法理斯的司祭亚莉希雅当时也祈求消灭终焉之门,而神也回应了她的愿望。
虽然终焉之门的确消灭了,不过却有新的门再度开启。
门确实将终焉拉近了。
即使不献上祭品,终焉之物也可以钻进这个世界。
就像相隔悠久时空的两个世界连结在一起。
“或者,你应该也可以呼唤破坏之女神卡蒂丝,把终焉之巨人直接唤来吧!”
“或许是如此……”
妮思的声音在颤抖。
终焉就在眼前,近到宛如伸手可及……
妮思凝视着洞穴的最深处。
虽然阴暗得看不清楚,不过那里有终焉之门,以及卡蒂丝被石化的躯骸。
而且直到现在,终焉之门也不断诞生出魔物。
“在两年前的邪神战争时,我不知道自己所背负的宿命,就这么让卡蒂丝的灵魂降临行使邪恶的奇迹。不过我不知道当时的奇迹,是让黑之导师巴古纳德转生成为至高的不死生物——不死之王的奇迹……”
她是在半个月之前才知道这个事实。那是巴古纳德的直传弟子,新生玛莫帝国的前宫廷魔术师威尔告诉她的。
“之后我被当成让卡蒂丝复活的门。不过后来我选择的并非破坏之女神,而是创造之女神玛法……”
当时妮思的声音一定也传达给卡蒂丝了。
“我可以……毁灭这个世界……”
妮思断断续续地轻声说完之后,就像无法承受般地闭上了眼睛。不,即使她没有亲自动手,她认为只要终焉之门依旧存在,就无法避免世界的毁灭。
(必须要破坏才行……)
她这么心想。
然而这只会创造出新的终焉之门,并且让终焉变得更加确实。
“我们将会超越终焉,转生前往下一个世界……”
费奥尼斯露出会心的微笑。
“娜妮尔小姐,实现我们终生心愿的时机终于来临了。”
在费奥尼斯身后待命的一名转生者,以喜悦的表情说道。
“不要再当卑微的人类,我们转生到下一个世界成为万能的神吧!”另一个人如此力劝。
“终结这个被诅咒的世界吧!”
第三名转生者如此说完后高声笑着。
妮思觉得已经知道他们三人是谁了。
“转生者艾拉斯汀、拉伯亚杰、霍克特……”
妮思轻声说完,他们三人的表情随即一绽,并且恭敬地行礼致意。
“娜妮尔小姐……”
三人以充满期待的表情凝视着妮思。
他们在等待妮思做出决定。
做出让世界迈向终焉的决定……
“当初我的确希望世界毁灭……”
妮思凝视着转生者们并且静静说道:
“不过如今的我所期望的,是在这个世界结束我最后的人生。”
“娜妮尔？”
妮思的这番话,使转生耆费奥尼斯露出惊愕的神情。
“你希望一死吗？抛弃曾经发誓要永远厮守的我……”
愤怒与悲伤的情绪,使他精悍的脸孔丑陋扭曲。
“我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变。那时候我所需要的人是费奥尼斯没错,不过如今的我所需要的人,是玛莫的公王史派克,与我同生共死的最后伴侣……”
妮思说完便将双手放在胸前,对着大地母神玛法献上忏悔的祈梼。
“如果你无法原谅我的话,就算杀了我也无妨……”
妮思留下这番话之后,便向转生者们行礼致意,随即往玛法地下神殿的宿舍走去。
那里有她的房间,身负重伤的玛莫公国宫廷魔术师亚德.诺瓦正在里头休养。
他以妮思为人质恫吓费奥尼斯等人,一让濒死的玛莫公王史派克得以逃离这里。
转生者们无比愤怒,对亚德进行彻底的折磨。
之所以不杀他,是因为现在他才是人质。只要亚德在这里,妮思就非得留下不可。
只不过即使亚德不在这里,妮思也不打算离开了。
她打算将一切交付给命运。
她相信史派克一定会回来。
(不过,如果来到这里的是其他人……)
妮思在心中轻声说道。
到时她一定会被杀吧!以毁灭世界的亡者之女王这个身分。5
玛莫公国的第三大都市莎尔瓦德正陷入极为混乱的局面。
从公都温帝斯涌入的大量难民,数目多得流落到街道上。
粮食不足,到处都出现掠夺的行径。玛莫居民仿佛恢复成当年的暗黑之民,而玛莫公国并没有阻止的力量。
“我该怎么做？”
一位年轻人以畏惧的表情,从窗边俯视着气氛骚乱的街道。
他的名字叫凯延。
他是莎尔瓦德伯爵露杰南的后继。父亲在与古代王国魔船的海战中丧生,因此他年仅十七岁就继承了领土与爵位。
在玛莫公国的幸存者中,他的地位算是相当高的。
凯延在剑术上有着不错的造诣,而且是个聪明的年轻人,然而面对这种紧急事态,他的经验明显有所不足。
“首先必须要确保粮食。”
能够操纵魔兽的女性魔术师艾莲娜,以疲惫的声音进言。
她是个与玛莫帝国毫无关联的人。虽然受到史派克的邀请前来,并且可以自由进出王城,不过并没有为公国效力的义务。
然而在这种状况下,她也只能担负起宫廷魔术师的职责。
虽然尚未证实,不过宫廷魔术师亚德．诺瓦正与公妃一起遭到卡蒂丝教团的监禁。
“然后以粮食为报酬招募自卫队吧!首先最重要的是要恢复这里的治安。”
“知…知道了……”
凯延连忙点了点头。
“放心,你是炎之部族的光荣战士。听说您跟史派克公王有着血缘关系,因此公王不在的现在,你更应该要将玛莫公国整合起来。”
“在下知道。”
年轻人紧咬着嘴唇点点头。
他的年纪跟史派克差不多。当初一起居住在沙漠时,他们的交情就像兄弟一般。
然而也正因如此,他更清楚自己与史派克的差异。
(不过也只能由我来了……)
在史派克回来之前,他有义务维持这个玛莫公国。
为了不一让父亲,以及许多人的死白费……
“靠你自己会很辛苦吧!要不要把骑士候补都召集起来？应该能藉此弥补经验的不不足。你们应该是下个世代的支柱,不过既然事态变成这样,也只能现在就扛起来了……”
药草师拉飞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
艾莲娜露出像是得救的表情对拉飞致意。
“我现在正在让徒弟们尽快调和一些药水,原本应该要直接发给伤患或病患的,不过目前也只能以此作为交换粮食的筹码了……”
“感谢你的协助……”
艾莲娜的眼中浮现泪光。
“请尽量使用我的个人财产吧!反正要是这个国家没了,我也会变成一无所有,所以没什么值得惋惜的。”
凯延连忙说道。
“这个屋子里有满多值钱的东西呢,那我就不客气地拿来利用了。”
拉飞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去外面一趟吧!这里的居民应该都认识我．如果由我发起的话．应该会何人愿意协助的……”
凯延对拉飞及艾莲娜两人致意之后,以下定决心的表情离开房间。
目送年轻的莎尔瓦德伯爵离去之后,艾莲娜就像是精疲力尽般,一让身体倒在长椅上。
“人为什么会这么麻烦呢!支配魔兽反倒简单多了!”
艾莲娜以手盖住脸,像是无法忍受般地发出尖锐的声音。
平常总是文静的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无法令人想像。在玛莫王城温得雷司特的那场战斗及之后的败北,似乎耗尽了她的精神。
“现在的玛莫人民就像是一群野兽喔,没办法用你的魔术支配他们吗？”
拉飞半开玩笑地说道。
“魔兽跟野兽是完全不一样的。支配魔兽的秘术,是藉由魔兽先天拥有的魔法要素来进行,探索用的丝线无法感应到没有魔法要素的野兽,支配之网也无法将其捕获。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可以用药控制那些疯狂的群众呢!”
“这个说法真是恐怖呢!虽然并不是没有这样的药,不过这可是相当危险的。原本药只是用来辅助人类所拥有的自然治愈力,药效太强将会造成人类身心极度的负荷,用药过量只会危害人类而已。”
拉飞露出苦笑,静静地坐在艾莲娜的身边。
“不然,可以开帖药给我吗？药效强一点也无所谓,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
艾莲娜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要我配药也是可以啦……”
拉飞如此说完,将手温柔放在艾莲娜的肩膀上。
艾莲娜将盖着脸的手拿开,以红肿的眼睛看着药草师。
“你是要亲自治愈我吗？”
“如果你希望的话。”
拉飞点了点头。
“即使这样也无所谓,反正我早就已经不纯洁了。我曾经将一切献给昔目的恋人,不过他惹恼了我的父亲,所以被赶出魔兽之森。之后他渡海来到这个玛莫岛,进入黑之导师巴古纳德门下……”
这个人再度回到魔兽之森,是在艾莲娜的父亲过世之后的事情。
他说他要来迎接艾莲娜,然而真正的目标却是她所继承的支配魔兽之秘术。
然而在艾莲娜即将被挣脱支配的魔兽——人面兽杀害的时候,那个人却代替艾莲娜牺牲了生命。究竟他是因为依旧爱着艾莲娜,还是不希望艾莲娜所继承的秘术失传呢……
“虽然事到如今,我知道这都已经无所谓了……”
说完自己的往事后,艾莲娜轻声说道。然而那个时候的她却无法浮现这样的想法。
“因为这样,我无法接受亚拉尼亚宫廷魔术师的示爱。虽然他既俊美又热情……”
“说到亚拉尼亚的宫廷魔术师,应该是指塞西尔吧？在女性没有作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就热情追求,实在称不上是高明的手段呢!”
拉飞有些同情这位亚拉尼亚的宫廷魔术师。
“你真懂女人心呢!”
艾莲娜讽刺地说道。
对于这位坐在自己身边,表情泰然自若的俊秀药草师,她不禁觉得有些可恨。
然而在同时,她也觉得可以委身给这个人。如果自己也变成野兽,就可以让紧绷的神经和缓下来了。
(对不起,塞西尔……)
艾莲娜在内心如此道歉。
“……能够来到这座暗黑之岛,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我挣脱了至今的所有束缚,并且找到了真正的我。要是必须离开这里的话,我或许就只能再度恢复成邪恶的魔女了。”
艾莲娜将手伸到拉飞的膝上,含着眼泪说道。
“或许我也跟你一样吧!”
拉飞温柔地握住艾莲娜的手呼唤着。
“我们这一门药草师,就某些意义而言也背负着罪过。当年不是有魔神在罗德斯岛获得解放吗？”
“是指魔神战争吧,这我当然知道。因为在我小的时候,大人就一直在叙述那场大战的往事,害我常常梦见自己被魔神掳走……”
恶作剧的孩子会被魔神发现,并且被魔神掳走。大人常常以这种讲法要孩子听话。
“我的老师,好像曾经侍奉过将魔神解放到世间的那位小国国王。而且似乎还是相当亲近的家臣。”
“是叫做……史卡德吧？记得是位于莫斯公国的小国。据说那里在魔神战争的时候就已经灭亡了……”
艾莲娜微闭着眼睛,以充满睡意的语气说道。
“老师一直后悔自己没看到史卡德国王内心的黑暗,也后悔自己没能保护王子……”
“关于史卡德王子的事情,我曾经听父亲说过。虽然他是真正的英雄,却只能前往传说的尽头……”
“似乎是如此呢!”
拉飞静静地点点头。
“史卡德国王之所以解放魔神,是为了让这名王子统一罗德斯岛。那位王子似乎就拥有这样的气量,甚至足以让六英雄愿意跟随呢!”
“这我不知道。不过那已经是往事了,如今也没有办法改变……”
艾莲娜说完后换了个姿势,把头靠在拉飞的大腿上,然后缩起身子紧闭上眼睛。
“你拥有更胜于我的智慧与知识,而且剑技也很不错。如果是你的话,或许可以统治这个玛莫岛吧？不过前提是史派克公王没有回来……”
艾莲娜只说完这些,就静静地进入梦乡了。
“睡眠是最好的药。现在就解放自己的心,重返孩童时代的那份纯真吧……”
药草师不只要照顾患者的身体,也需要看护患者的心。拉飞回想起了老师总是挂在嘴边的这番话。
“我没有成为王者的资格喔!”
拉飞温柔抚摸着艾莲娜的头发轻声说道:
“史卡德的王族已经发誓再也不会成为传说了,他们一族所犯下的罪就是如此沉重。其实我也跟你一样,是最适合这座暗黑之岛的居民。”
之后药草师凝视着窗外。
这个窗户面向南边,看得见远方山丘的棱线。
“在这座岛上有铁之王弗雷贝建立的新王国,得早点让他们能够开始酿造最顶级的麦酒才行……”
即使消失在传说的尽头,并不代表忘记了当年的“誓言”。
“回来吧,玛莫公王史派克。因为你尚未完成的事情,并没有任何人可以继承呢!”
拉飞如此轻声说完,自己也靠着长椅闭上了眼睛。
在玛莫公王回来之前,他还得继续过着忙碌的生活。6
在神圣王国伐利斯的王都洛伊德参加诸王国会议之后,弗雷姆国王卡修只带着几名随从,就骑马前往暗黑之岛玛莫对岸的港市路德。
卡农国王雷欧纳当然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他在王都把一些事情处理完之后,预定也会随后过去会合。
罗德斯之骑士帕恩以及永远的少女蒂德莉特,这次也与卡修同行。
帕恩在之前的会议中,宣布要率领义勇军前往玛莫。
如今在罗德斯各地,已经以罗德斯之骑士的名义发出招募通知,要组织义勇军讨伐在玛莫造反作乱的破坏女神之教团。
来自罗德斯各地的义勇军,还要一段时间才会赶来。在那之前包括准备船只渡海,或是确保补给的问题等,还有很多事情必须完成。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决心真令人敬佩呢!”
在一座可以俯视路德港口的堡垒上方,卡修对帕恩露出笑容说道。
“我觉得我这次做得有点过火,不过一想到史派克的努力有可能会化为乌有,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史派克听到你这番话一定会很高兴吧!因为他相当崇拜你呢!”
卡修凝视隔着海峡,朦胧浮现在远方的暗黑之岛如此说道:
“如果弗雷姆当初能够提供更多的支援,或许就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态发生。真是相当对不起史派克……”
“还不能断定史派克已经死了喔!”
帕恩露出笑容如此回答:
“我相信他依旧平安无事。不过要是他很不幸地已经丧生,我觉得自己必须要继承他的遗志才行。”
“你要舍弃罗德斯之骑士这个称号成为玛莫之王？之前我曾经建议你成为亚拉妮亚之王,不过当时你拒绝了呢!”
“这次跟那时的状况不一样喔!”
帕恩的脸上露出苦笑。
“老实说,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国王,只想跟蒂德莉特安静居住在不归之森,只不过这对次无法如愿罢了。”
“因为对象是破坏女神的教团？”
“这也是原因之一。”
帕恩静静点头回应着卡修的疑问:
“而且小妮思还被卡蒂丝教团因禁了……”
“为了让破坏之女神卡蒂丝复活的一扇门,在上一场大战之中一让大地母神玛法降临的奇迹少女……”
卡修如此轻声说道,并转身看向在不远处待命的弗雷姆王国宫廷魔术师。
“同时也是我们夫妇的女儿。”
史列因以一如往常的平静语气说道。
“是的,虽然无法好好回报陛下所赐予的恩情,实在让在下过意不去……”
被卡修这么一间,史列因像是要将高瘦的身躯对折般地深深行了个礼。
“别这么说,你已经为弗雷姆尽心尽力了。何况你原本就是我向帕恩借来的呢!”
“我不记得有这种借用关系就是了……”
帕恩露出了苦笑。
“不过如果有史列因,那还真的是非常可靠。万一真的要由我来统治玛莫,我就不用烦恼要找谁来担任宫廷魔术师了。”
“没有其他选项,还真是件轻松的事呢!”
史列因促狭地回应。
“好啦,我得去跟路德的领主开个会。毕竟要在他这边打扰一阵子。”
“卡修国王预计在这里停留多久？”
“等舰队从弗雷姆抵达这里,我就会乘船渡过海峡,把玛莫公国的骑士们接回来。对于之后要怎么安置他们,真的是伤透我的脑筋呢!”
卡修露出苦闷的表情。
弗雷姆本国已经没有领土能够赐封给他们了。然而又不能让他们在玛莫赌命至今的成果没有回报。
“弗雷姆实在是变得太多啰。当初跟夏达姆他们风之部族的战士们驰骋在沙漠的那些日子,真的是最轻松的时光呢!”
卡修感慨至极地说道。
“虽然知道将会很辛苦,却也是卡修国王自己选择的路喔!”
帕恩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所以你也赶快成为国王,跟我体验相同的痛苦吧!”
卡修以后悔的语气说完后,就对帕恩等人举手打个招呼离开了屋顶。
等到看不见弗雷姆国王之后,帕恩与史列因两人暂时默默不语。
帕恩就这么在原地双手抱胸,史列因是靠在屋顶的围栏边,茫然地仰望着天空。
过了一阵子之后,两名女性出现在屋顶,并朝他们两人走去。是史列因的妻子蕾莉雅及永远之少女蒂德莉特。
“抱歉造成两位的困扰了。”
蕾莉雅像是充满愧疚般,对帕恩与蒂德莉特低下头。
“怎么可以说是困扰呢……”
蒂德莉特连忙摇了摇头。
“我从小妮思还在强褓的时候就认识她了。她就像是我们的孩子一样喔！”
蒂德莉特说道,并且寻求帕恩的同意。
“如果是我跟蒂朵的孩子,应该会是半妖精吧？”
帕恩很认真地回答。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蒂德莉特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们前去拯救小妮思,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就算不是理所当然,我还是会去救她的。就算史列因等人想阻止我也一样……”
帕恩如此回答,并且凝视着史列因与蕾莉雅两人。
“我们怎么会阻止你呢!老实说只凭我们两人,根本就没办法救出女儿……”
“我们并不知道她的一切。因为在我们的心目中,她永远都只是小妮思……”
帕恩说完,将视线投向暗黑之岛玛莫。
“我应该要跟什么作战？要怎么做才能救出小妮思？”
“看来必须将一切告诉你们了……”
史列因以精疲力尽的声音说完,就静静地拥抱着流下眼泪的蕾莉雅。
之后他将妮思出生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帕恩。
“……妮思是破坏之女神卡蒂丝最高司祭的转生？”
听完一切之后,蒂德莉特以无法置信的表情频频摇头。
“跟转生者……不一样吗？”
帕恩以像是呻吟般的语气询问。
“不一样。转生者是将灵魂附在纯真婴儿的体内,也就是说转生者拥有两个灵魂留，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蕾莉雅的声音几乎快要听不见了。
“你是转生者？”
帕恩与蒂德莉特不由得彼此相视。
“三十几年前,以袭击亚拉尼亚的地震为契机,一群冒险者解开了亡者之女王娜妮尔的封印使其复活。那群冒险者们好不容易打倒了刚觉醒的女王,然而转生的奇迹却因而发动,使得她的灵魂附在一名婴儿的体内……”
“而那个婴儿就是蕾莉雅。”
史列因以一如往常的平静语气说道。
他这样子的说话方式,很神奇地能够让听他说话的人镇静下来,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严重。
“那些冒险者们知道这个婴儿被娜妮尔附身,因此把这名婴儿托付给当时被称为大地母神之爱女的女性,希望她可以再度封印这个孩子……”
蕾莉雅点头附合史雷因的说法。
“不过岳母并没有封印这个婴儿。她将婴儿收养为自己的女儿,并不是养育附身在其中的娜妮尔灵魂,而是将婴儿原本的灵魂,将蕾莉雅的灵魂养育得极为坚强。”
史列因认为,只有伟大的妮斯才能够造成这样的结果。
不只是因为妮斯对玛法女神的信仰成为助力,对蕾莉雅的肉体而言,她的灵魂也是最适合这么做的。
“但是这并不表示娜妮尔的灵魂就此消失。要是因为某些原因,使得蕾莉雅灵魂的力量减弱的话,亡者之女王就有可能会觉醒……”
史列因稍微耸了耸肩。
“对我而言,蕾莉雅就是我寻找已久的星星。被灰色之魔女卡拉支配精神后,她就背负着许多的悲伤。因为过于绝望,她甚至想过以死来解脱，让她打消这个念头的就是我。之后我希望能够娶她为妻,虽然被她拒绝过很多次,不过我并没有放弃呢!”
史列因说到这里露出了微笑。
“感觉好热情呢!虽然有点无法想像就是了。”
蒂德莉特咯咯地笑着。
“我也有自觉自己配不上她,不过我真的很拚命喔!因为找到了最爱的，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魔术师也不过是普通人,也只是个普通的男性呢!啊,不过禁止说我是乘虚而入的喔!”
史列因说完就笑了出来。
“好棒呢,史列因……”
蒂德莉特眯细了眼睛。
并且悄悄将视线移向帕恩。
察觉到的帕恩露出苦笑。
“抱歉,蒂朵……”
帕恩对蒂德莉特从来没有像史雷因那样子热情过。因为她总是待在自己的身边,而且不知何时就变成了很自然的事情。
“岳母在过世的时候告诉我,娜妮尔的灵魂附在蕾莉雅的体内。虽然我很惊讶,却不会影响到我对她的爱。只不过更令我惊讶的,就是娜妮尔的灵魂离开了我的妻子,被我的女儿妮思继承了……”
史列因的语气完全是一如往常。
“不过我觉得这样比较好喔！毕竟一个肉体里有两个灵魂并非自然的状态,而且无论妮思拥有什么样的灵魂,她一样是我们的宝贝女儿。何况,就像岳母照顾蕾莉雅一样,只要我们也好好疼爱女儿就可以了对吧？不过女儿很快就已经自立,并且走上自己的路就是了,身为父亲的我实在觉得很寂寞呢!”
“因为史列因总是很忙碌嘛!”
帕恩开心地笑着:
“所以孩子当然会提早自立的。”
“原本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家庭啊!”
史列因叹了口气。
“虽然至今都没有这么想过,不过史列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蒂德莉特感动地说道。
“好人这两个字,感觉听起来不像是在称赞……”
史列因露出苦笑。
“我了解小妮思是破坏之女神最高司祭的转生了,所以她才能够成为那一扇门。”
帕恩恢复正经如此说道。
“在之前的邪神战争,卡蒂丝的灵魂降临之后,女儿知道了白己曾经是亡者之女王,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改变,因此当时我们也安下了心……”
卡蒂丝教团居然拥有如此的能耐,这是史列因也想像不到的。
“虽然她遵守玛法的教诲,表现出像是圣女的言行举止,不过她并不是一个只有温柔个性的女孩。她不只喜欢恶作剧,也拥有残酷的一面。我也看过她不断地阅读古代王国史书里的战争场面……”
蕾莉雅审慎地说道。
“这么说来的确如此呢!不过人类小孩会这样很正常吧？”
“这很正常啊!像我小时候也是很皮的。”
帕恩同意蒂德莉特的看法。
“你在认识我的时候,也还是一个小孩子呢!”
蒂德莉特笑了。
“不过即使到了现在,我觉得也没什么改变就是了。”
“或许如此吧……”
帕恩率直地承认。
“虽然知道将会是一场难以应付的战斗,我的内心某处却还是跃跃欲试。看来我果然天生是个战士呢!”
“希望这次会是你最后的战斗。”
史列因感慨地说道。
“我也是这么期望的。”
他从来没有自愿要引发战争。只不过罗德斯岛总是会有某处发生战乱,帕恩也只是会前往那个战场而已。
要是将来又有某处可能发生战争,或许他会再度拿起他的剑吧!
“经过刚才这番话,我感觉开始知道我是为何而战,战斗的对象又会是谁了……”
帕恩对史列因说道:
“我该打倒的是破坏之女神卡蒂丝的教团,该拯救的则是小妮思。不过说真的,这并不是我该负责的任务!”
“说得也是。应该由那位要迎娶我们女儿的年轻人,承担下这样的任务才对。真希望他可以振作一点呢!”
史列因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不过我真的很感动你当时举手发言。如果由亚拉尼亚国王率领骑士团,不知道将会付出多大的牺牲。何况我的女儿也不可能得救吧!”
大地母神玛法的教团害怕小妮思。害怕她觉醒为亡者之女王,进而消灭世界……
“史派克一定还活着。”
帕恩以充满确信的语气说道:
“留下了这么多心愿未了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人世的。或许我真正的任务，是要让他醒过来呢……”
帕恩说完后露出了微笑。
不过,他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监视各国国王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要是误入歧途就提出异议。
这正是罗德斯之骑士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