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学院正门前的一栋廉价公寓中,一名身分高贵的年轻人悠闲地休息着。
他一身黑色的服装。虽然设计高雅,但却穿得相当邋遢。连领带也没有系,衬衫胸口还大大敞开。
「报告,艾德蒙陛下。埃德加·贝琉失踪了。」
一名少女走到他面前,对他敬礼。
少女那头看起来像橙色也像金色的秀发非常引人注目。双眼则是如碧玉般鲜红。虽然不论是眼睛还是头发的颜色,都像个西洋人,然而鼻梁却并不坚挺,小巧的脸蛋甚至感觉像东洋人。端整的容貌让人不禁联想到精致的陶瓷娃娃。
她身上穿着看起来像军服的服装,可是从胸口到腰部却相当裸露,肚脐跟背部都一览无遗。
少女不带任何感情起伏,宛如机械般面无表情地对王子说道:
「如果破坏警卫系统,应该有办法继续追踪。请问您意下如何?」
「不行。」
「那么,我就向蔷薇大人们报告说『让他逃掉了』。毕竟这是我的任务。」
「就那么办吧。」
艾德蒙的回应毫无干劲。少女走近艾德蒙身边,警告似的小声说道:
「蔷薇大人们想必会相当愤怒吧?」
「我想也是。」
「只要陛下命令我一声『动手』,我也可以把蔷薇们全部杀掉。」
「那是不可能的。你一个人也打不倒。」
原本面无表情的少女,脸上微微露出感到羞耻的神情。
「这只是心意上的问题而已。我只是想表示,我对陛下绝对服从。因为对我来说唯一绝对的正确答案,就是陛下呀。」
「搞什么?你该不会是迷恋上我了吧?」
「是的。」
少女的脸颊泛出樱红色,双手仿佛在祷告般相握。艾德蒙不禁露出无奈的表情:
「你虽然是个顶级的自动人偶,但是在这方面却让我很担心啊。」
「那请问我应该如何改善呢?请您不要客气,尽管跟我说吧。我希望能让自己彻底被染成陛下的色彩……唉呀?请问您是怎么了?为什么做出好像在忍耐头痛的动作——难道说,您身体不适吗?我立刻帮您确认,请快点脱掉您的衣裳吧。」
「住手。为什么要从下半身开始脱啦。」
艾德蒙把抱住他腰部的少女一脚踹飞,接着感到疲惫不堪地叹了一口气:
「多亏你,让我多少可以理解雷真的心情了。」
「很高兴能派上用场呢。」
「你连我在讽刺都听不懂啊。」
「讽刺……难道说,我又变得很烦人了吗?」
「没错,超烦的。话说回来,这可是一场赌局——你有在听吗?」
「我、我有在听……」
少女泪眼汪汪,却依旧面无表情地点头回应。于是艾德蒙接着说道:
「要是伯爵带出去的那个玩意,在作战实行之前被人抢走的话,一切就玩完啦。」
「……您的意思是,不可以让它落入学院手中?」
「不只是拉赛福而已,被协会的走狗们、或是其他国家的家伙抢走也很不妙。另外,最应该谨慎戒备的,是〈金色的奥尔嘉〉啊。」
「咦……您是说奥尔嘉·萨拉汀吗?担任学生总代表的那位?」
「是啊。我本来还觉得她是个相当不错的女人——喂,你要去哪里?」
「只要陛下命令我一声『动手』,我立刻就去抹杀掉那个女人——」
「住手。你这家伙到底是有多麻烦啊。」
「您说我麻烦……!」大受打击。
「当我知道奥尔嘉的真面目时,还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她竟然是金蔷薇大人的千金。隐瞒自己的身分潜入夜会,实在叫人佩服。」
「不过,既然她是金蔷薇大人的千金,那就是结社的同志。被埃德加·贝琉抢走的东西,是不是交给奥尔嘉负责回收就好了?」
「你知道教父的预见吗?」
少女虽然感到困惑,但还是流畅地背诵出来:
「『七七之夜,六种萌芽之时,人将为神之代理。其如无瑕之玉。权威首先颠覆,收纳异邦之人;尔后解支配之桎梏,京城满净化之歌;遂星雨洒落,为天地开辟之预兆。童子到来,君临天之御座——视其人,身侧即为神性机巧(Machine Doll)。』」
艾德蒙露出带有讽刺的笑脸,不屑地说道:
「时间顺序不清不楚,文里行间都是不知所云的比喻。要怎么解读都可以啊。」
「当中姑且有一部分的解读是已经固定下来的呀。」
「没错,例如『七七之夜』——这是在圣经中也常见到的表现方式。在这里是指第四十九届,也就是这一届的夜会。这样一来,后文的『天之御座』就是指魔王了。」
「相对地,在解读上众说纷耘的就是『童子』的身分了。」
「论赛特家的来历,奥尔嘉也可以算是『异邦人』啊。」
「难道让奥尔嘉潜入夜会,是金蔷薇大人的野心……?」
「只要抢在其他老太婆之前,独占神性机巧的秘密,就能掌握整个结社啦。」
艾德蒙开心地摇着肩膀:
「不错,真不错。我并不讨厌有野心的家伙——因为这样可以让我看透那人的想法啊。把这件事当成筹码去扰乱那群老太婆、诱发内部斗争也颇有趣的。」
「……我不懂。请问陛下究竟是在想什么呢?」
少女脸上透露出紧张的神情。但艾德蒙却没有回答她的疑惑。
「我也来预言一件事吧:三天之后,我将会坐上这个国家的王座。」
「——这也未免……」
「我当然可以,毕竟上天希望我成为帝王啊。因为我就是最适合当帝王的人。」
少女陶醉地凝视艾德蒙,充满热情地小声说道:
「请让我追随您吧,陛下。我已经做好永远效忠陛下的觉悟了!」
「好,我就多少对你抱些期待吧。」
「请您尽量期待我吧。话说回来,关于埃德加·贝琉的事情呢?」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算放着他不管,事情还是会如我所愿的。」
「多么可靠的话语呀。我都湿了!」
「别湿,臭死了。」
少女顿时泪眼汪汪。艾德蒙则是忍着呵欠,拉上窗帘。
「肚子也饿了,就去吃个饭吧。你也要一起来吗?七号?」
「我愿追随您到天涯海角,哪怕是陛下的寝室也一样。」
「我看你还是留下来看家算了。」
少女哭了起来,赶紧追在艾德蒙身后。
在她的背部,腰骨上方——
可以看到宛如墨笔书写般漆黑的『花柳斋』刺青。
2
早上八点,在学院的〈大门〉前,夏露正接受雷真与日轮的送行。
「夏露……你真的没问题吗?」
大概是因为不放心,雷真不断观察夏露的脸色。
「你有乖乖吃过早餐吗?有没有感冒?肚子痛之类的——」
「我没事啦。不要说那种像父亲大人的话行不行?」
夏露逞强地别开脸。但其实她对于雷真的关心感到相当高兴。
「毋须担心,夏绿蒂有我跟着呀。」
葛丽洁尔妲坚定地说着。可是雷真反而露出了更加不安的表情。
「再说,带西格鲁特出去真的没关系吗?它可是学生拥有的自动人偶啊。」
「西格鲁特还没有被登记为夏绿蒂的人偶。」
「逻辑上是那样没错啦,可是那种解释也算是灰色地带吧?」
「在法治的世界中,逻辑就是正义……这个偷吃步的方法,是某人告诉我的。」
——恐怕就是金柏莉吧?清楚学院的规则,又会关心贝琉姊妹的大人,也只有她了。
「而且,这次是由我带领的。警卫也没话可说呀。」
葛丽洁尔妲伸手指向头上。在〈大门〉上的警卫察觉到大家的视线后,抬起枪行了一个举枪礼,丝毫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思。
葛丽洁尔妲带着两具白色的机械天使,率先穿过大门。
「走吧,夏绿蒂。别拖拖拉拉的。」
「是!」
「呃、那个!夏绿蒂大人……」
日轮说到一半,却欲言又止,接着说出应该不是她原本想讲的话:
「……请你、保重身体。」
「好,谢谢你。」
夏露微笑回应,西格鲁特也学夏露「哔哔!」地叫了一下。
听到那宛如麻雀般的叫声,夜夜感到难过地把脸别开。夏露的眼眶也发热起来。于是她赶紧用帽子遮住眼睛,让西格鲁特坐在帽子上。接着便穿过了〈大门〉。
就在两人即将来到站前大道的时候,葛丽洁尔妲忽然停下脚步。
在她们行进方向的前方,有两名身穿和服的艳丽女性并肩站在那里。
正是花柳斋硝子,以及夜夜的姊姊伊吕里。
硝子露出妖艳的微笑,对葛丽洁尔妲行礼致意:
「您好呀,威斯顿老师。小弟弟受您照顾了。」
「……您想必就是花柳斋女士吧?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与您促膝长谈。可惜我现在正在赶时间——不好意思,今日就先失陪了。」
葛丽洁尔妲顺势想要穿过硝子身边,却被伊吕里轻轻阻挡下来。
两具机械天使立刻提高警觉,摆出备战姿态。
「我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的。只不过我身为一名人偶师,不想要让工作半途而废罢了。」
硝子温和地笑了一下,走向夏露面前。香气扑鼻而来……不知道该不该如此形容?总之她那让人联想到大朵蔷薇的美貌,在近距离下看起来相当有魄力。
硝子操作着眼罩上的透镜,仔细观察西格鲁特。
「……真不愧是〈魔剑〉遗留下来的孩子。虽然原本的个体上还有使用到金属零件,但这孩子全身都是有机体——更为接近生物,魔力亲和性也有所提升。但是,因为丧失了禁忌的活体零件,以禁忌人偶的性能来说是大幅下滑。应该没办法照过去的方式操控了。」
夏露顿时感到不悦。硝子那样品评人偶的态度让她相当不愉快,忍不住想要抱怨个一、两句。
然而,就在夏露犯下这样愚蠢的过失之前……
「就来测试启动一下吧。」
「——咦?」
「你忘了吗?这孩子的心脏是我给的特制品,好歹也要确认一下它能不能适应魔剑呀。你总不希望再失去任何人了吧?」
夏露紧咬嘴唇,将右手抬到胸口的高度。
然而,西格鲁特却依然在帽子上没有动作,只像只小鸟似的歪了一下头。
……如果是西格蒙特,应该就会马上飞到手臂上才对。再说,告诉夏露这个动作的,就是西格蒙特本人。
龙已经不会再引导夏露了。
从今以后,必须要轮到夏露来引导龙,教育它成长才行——
「西格鲁特,听好啰?当我这样做的时候,你就要停到我的手臂上。」
夏露温柔地说着,同时利用魔力进行〈强制支配〉,让西格鲁特飞到手臂上。
面对出生以来第一次的支配,西格鲁特感到不太舒服地扭动身体。但是,它并没有做出反抗。就像孩子倾慕母亲似的,它相当信赖夏露。
「就是这样,真乖。」
夏露温柔地对西格鲁特露出笑容。于是西格鲁特也「哔!」了一声,骄傲地抬起头。
伊吕里感到同情地看着夏露。而硝子则是丝毫没有改变表情,伸手指向上空:
「好啦,你就试试看你拿手的魔剑吧。不过,记得要对着天空喔?」
夏露用左手触碰西格鲁特的背部,透过手臂传送魔力。
利用手动的方式操纵回路,谨慎地制造灭元素。让灭元素累积、流动,回绕在西格鲁特的体内,一点一滴地加速。
西格鲁特感到舒服地颤抖身子。夏露接着让它的头伸向斜上方——
「光束炮!」
刹那间,大气被撕裂了。
伊吕里不禁瞪大双眼,葛丽洁尔妲反射性地摆出防御动作。
惊人的闪光与冲击穿破云朵,留下一个甜甜圈形状的圆环。
夏露傻眼地抬头看着天空。刚才那一击明明已经有手下留情了,可是却依然展现出跟过去破坏时钟塔时一样强大的威力。
她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失去平衡。
就在她的身体快要往前倒下的时候,硝子丰满的胸部接住了她。
压倒性的分量让夏露有种难以言喻的自卑感,但那份温暖、柔软与温柔的芬芳却又让她感到安稳。
硝子眯起眼睛,轻轻抚摸夏露的秀发。
「看来魔剑顺利被继承了呢。」
「刚才那……到底是……?」
「我提供的心脏,跟随随便便的量产品可是完全不同层级的东西呢。那是花柳斋品牌的特制品——跟夜夜或伊吕里的心脏是同样的东西。」
跟雪月花使用一样的心脏——竟然就会有如此巨大的性能差异吗?
「换句话说,这只小龙是我跟西格蒙特合作诞生出来的。比起以前会更加难以操控,你要小心分配好你的魔力。一个不注意,你的力量就会全部被吞光啰?」
说完自己想说的话,硝子便冷淡地放开夏露,准备转身离去。
于是夏露赶紧对远去的背影大叫:
「谢、谢谢你!」
「——要道谢的话,就对你那忠诚的龙道谢吧。」
一瞬间,夏露感觉硝子的声音中似乎带有某种感情。
硝子「喀啦、喀啦」地踏响木屐,带着伊吕里离开了。
「唔……真是一位不可思议的女性呀。一点都不像人……简直就像神仙一样。」
葛丽洁尔妲小声呢喃自己的感想,接着再度转身走向车站。
「走吧。我们现在要争取每一分一秒才行。」
「是……不过,请问为什么要去我家呢?那里应该已经是政府的土地了……」
「我要你去拿回你舍弃的东西。」
夏露顿时惊讶了一下。
难道葛丽洁尔妲知道夏露心中的伤痕、芥蒂的真相吗?
涌上心头的苦闷,让夏露的步伐变得沉重起来。然而,葛丽洁尔妲却丝毫不理会夏露的心情,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西格鲁特「哔?」地叫了一声,感到奇怪地抬头看向夏露。
「……没事。我们走吧。」
夏露让西格鲁特又坐到帽子上后,踏出步伐追上葛丽洁尔妲。
3
雷真在〈大门〉内侧目送夏露出发了。
就在这时,日轮在背后发出啜泣的声音。
「日轮,你怎么了?」
「……夏绿蒂大人说过,她愿意把我这样的人也当成朋友。可是,我却不知道在这种时候,究竟应该对她说什么话才好。」
「你的心意有确实传达了啦。」
「可是!就是因为我……!」
泪水夺眶而出,日轮赶紧伸手擦拭。
「真、真是抱歉!我都开始讨厌自己了……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都是我害的……可是我却好像一副只要哭泣就能被原谅的样子……!」
「白痴,才没有人那样想呗。」
昴的声音从树丛边传来。身穿病人服的昴与六连,拄着拐杖站在那里。
「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大伙们——包括蠢雷真在内——都明白的啦。」
「昴说得没错。再说,西格蒙特的事情不是你的责任。全都是因为我——」
「你这个……大白痴啊啊啊啊啊!」
昴把手上的拐杖一把丢过来,打断雷真的话。身心都变得很虚弱的雷真连闪身回避都做不到,让拐杖直接击中了他的后脑袋。
「都已经结束的事情,还在那边啰啰嗦嗦啰啰嗦嗦……追究什么责任归属啦!听了就烦!」
「别这样呗,昴。你那么激动,当心伤口又裂开的啦。这样你就没办法参加夜会啰?」
听到六连出面缓颊的话语,雷真不禁感到惊讶。
「昴……你愿意出场?」
「俺才不是为了你勒!只要俺使用降级权,然后不出场战斗,夏绿蒂就是今晚的〈最上位〉了呗?」
「这样一来,夏露就没有上场待机的义务——即使缺席也可以保持参加资格了?」
「就是那样……唉呀,虽然也只有今晚而已的啦。」
到了明天,又会有排名更高的人参战。只要那个人出现在舞台上,不论是昴还是夏露,都会有上场待机的义务,没办法继续缺席了。
大概是在顾虑陷入沉默的雷真,昴接着语气冷淡地说道:
「别担心,昨晚的事件,大小姐已经向执行部报告过了。」
「——是那样吗?」
日轮沉下发红的眼睛,点头回应:
「我已经将泽卡路士大人的妨害行为报告上去了。听说有专门的教授正在鉴定证据。只要详细情况被查明,或许就可以让团体战的约定无效了……」
「搞不好,最后会是奥尔嘉姑娘失去资格也不一定勒。」
「……我倒是不那么认为。」
雷真不知道对学院可以信任到什么程度。毕竟奥尔嘉是学生总代表,而且跟爱丽丝也有交流的样子。她搞不好还有可能是校长的手下。
到头来,还是期待夏露尽早回来会比较实际。
「夏露的家,离这里有多远啊?夜夜,你知道吗?」
「啊……我听安里小姐说,好像要坐火车跟马车,花上八小时以上的样子。」
「……还颇远的啊。」
但是,现在也只能相信夏露,等待她回来了。
雷真决定暂时将爱哭状态的日轮交给昴,与夜夜一起走回宿舍。
到了这时,身体才总算感到疲惫起来。在夜会开始之前,必须让体力多少恢复一点才行。
「呃,雷真……请问夜夜可以代替夏绿蒂小姐上场战斗吗……?」
正走在路上的时候,夜夜有点难以启齿地说道:
「反正是对方先采用了卑劣的手段。要不要干脆让夜夜跟奥尔嘉小姐……」
「不行。」
雷真用力握起拳头,甚至让指甲都陷入肉里。
如果真能像夜夜所说的,代替夏露上场,那该有多好啊?
但是——
「要是不能守住夏露的尊严,贝琉家的名声就等同于是死了。」
这是属于夏露的战斗。甚至可以说是决定魔术师「夏绿蒂·贝琉」究竟能不能成为一流人物,或是仅到二流为止的关键战斗。
「夏露一定会回来的,而且会变得非常强。所以我们就相信她,静静等她回来吧。」
「夜夜明白了……呃,雷真?请问你是怎么了!」
夜夜感到奇怪的表情,在雷真的视线中忽然打横了。
——不对,打横的应该是雷真自己才对。
不知不觉间,雷真的身体就倒在石板路上。
「请你振作一点呀!是受伤了吗?生病了吗?」
「抱歉,夜夜……我稍微……」
「稍微?稍微什么?」
「……睡一下了。」
意识顿时远去。雷真毫无招架之力,就这么被拖入了沉睡的世界中。
「……然后呢?这片惨状是怎么回事?」
等到雷真再度醒来,眼前竟是一片让人头疼的景象。
大概是夜夜背回来的吧?雷真就躺在自己宿舍房间的床上。床单非常凌乱,地板上到处都是脸盆或水壶之类的东西,把水洒了一地。
而在这片惨状之中,夜夜与日轮正泪眼汪汪地互相瞪着对方。
她们两人身上都只穿着贴身衣物,让白皙的肌肤尽收眼帘。
雷真原本擅自想像日轮的胸部应该很平坦,没想到其实有小蛋糕左右的大小。
第一次看到日轮的嫩肌,让雷真差点就喷出鼻血了。她明明下半身穿的是西洋式内裤,脚上却套着日式足袋——这搭配实在很奇妙。
「为什么你们两个人都半裸……不对,四分之三裸啦?总之快点把衣服穿上啊!」
「听我说,雷真!这只狐狸精一直在妨碍夜夜全心全意的照护呀!」
「并不是那样的,雷真大人!是这只偷腥猫,说什么要全、全、全裸陪雷真大人睡觉——」
「所以你就跟着脱了来对抗她吗?这里可是男生宿舍啊!」
从现场零乱的状况推断,她们应该是在争执该由谁来照顾雷真。
明明这两个人在一旁大吵大闹,自己却完全没有醒过来。雷真不禁对自己感到非常无奈。原本他最拿手的应该就是只要察觉到杀气便会醒过来才对,看来身体相当疲劳的样子。
不过也多亏如此熟睡,让疲劳消失了。虽然离完美的状况还差很远,不过魔力至少恢复了一半左右。今晚的夜会应该多少能够撑过去才对。
「现在是几点——呃,都已经黄昏了啊!」
窗外天色昏暗。夜夜与日轮顿时回过神来,中断了大眼瞪小眼。
「我看看……现在是五点半呢!」
「立刻去准备。我们有待机义务啊。」
「是!」「那么,稍后再见!」
夜夜开始收拾房间,日轮也赶紧披上和服,连腰带都没绑就奔出房间。
雷真也跟着离开房间,冲了一下澡让自己清醒过来。
接着,他来到食堂请人烤了意式香肠,用面包一夹便咬入口中。
大概是因为饥饿的关系,光是这样的食物就让雷真感到莫名美味。他迅速将三份三明治塞入胃袋后,便出发前往竞技场。
在通往竞技场的林间道路上,雷真快步赶路。
到了途中,忽然遇到一名出乎预料的人物。
在路灯下,一名打扮像贵妇人的女学生站在那里。
用塑身衣与撑裙衬托出来的旧时代轮廓;豪华绚丽的蓬松秀发与看起来很难呼吸的乳沟非常引人注目;身旁还带着三具关节由坚固金属构成的单眼机械人偶。淑女与巨人的搭配,可说是一种异样的光景。
此人正是索涅奇卡·斯尼特金娜,被人称为〈女帝〉的少女。
「你过来一下,〈倒数第二名〉。」
索涅奇卡对雷真招招扇子。不会自己走向对方的态度,确实很符合〈女帝〉的风格。
「我在校内看不到〈暴龙〉的身影呢。她是怎么了?」
「——先让我对昨天的事情道个谢吧。谢谢你出面保护了夏露。」
「回答我的问题。她是逃了吗——我不这么认为。」
「她没有逃。夏露一定会回来的。」
雷真毫不犹豫地回答。坚定的态度让雷真自己都感到惊讶。
看来自己相当信任夏露的样子。
索涅奇卡似乎也接收到了雷真的心情,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把视线看向脚边。
「奥尔嘉……是我认同为自己敌人的女人。能够超越奥尔嘉的女人,必须要是我才行。我原本是打算要彻底打败奥尔嘉,成为名副其实的〈女帝〉——也就是最为优秀的女人。」
说着说着,她大概是感到激动起来,用力握住手上的扇子。
「可是我这份心意却被践踏了!」
她的个性看来相当激烈。魔力的火焰也呼应她的愤怒,顿时喷发出来。
「魔剑不只是在战略意义上,在文化财产方面也是非常有价值的自动人偶。但是奥尔嘉竟然像个野人一样把它破坏掉了——不,这一点我还可以原谅。可是她竟然利用奸计陷害〈魔姬(Dark Princess)〉,简直难以饶恕。伊邪那岐的公主可是我认定为第二的敌人呀!」
「……你敌人还真多啊。」
「没想到奥尔嘉……竟然会采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索涅奇卡的气势忽然消退,露出空虚眼神,难过地看向雷真。
「你能明白我的绝望吗?」
「……多少。」
「唉呀,你是说真的?」
「因为我……也曾经被自己打从心底尊敬的人物背叛过。」
索涅奇卡看着雷真的眼神顿时改变。
感觉就像她总算把焦点对上了,目不转睛地凝视雷真的双眼。
如此近距离下看着她的眼眸,雷真感觉自己仿佛要被吸进去了。原来如此,被人称为〈女帝〉的人物,并不只是态度傲慢而已,也同时拥有能吸引人的魅力。
「你也过得相当辛苦呢。」
「……唉呀,普通啦。」
「我有听闻过你的武勇事迹。你不但从叛逆王子手中拯救了机巧都市,还从教人痛恨的德国手中保护了我的知己爱丽丝呀。」
雷真不禁感到全身发痒,赶紧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俄罗斯明明在日俄战争中落败了,你还愿意如此评价黄皮肤的日本人?」
「肌肤的颜色根本不重要。评价一个人应该要根据才能呀。」
索涅奇卡相当干脆地如此说道。
「再说,日俄战争才不是俄国落败呢。那是我们为了专心于内政,才会用诱饵暂时跟日本讲和罢了。你的误会可是很丢人现眼的喔?」
「北方的巨熊就是应该要这样啊。」
两人相视而笑。在一片和睦的气氛中,只有夜夜的周围被暗黑星云笼罩了。
索涅奇卡的红唇接着勾出一道美丽的弯月形:
「我已经对奥尔嘉彻底失望了。因此,要我把打倒奥尔嘉的机会让给〈暴龙〉,我也没有意见。」
「你愿意协助我们?」
「我不会协助任何人。但是,如果有人想出手揽局,我也会狠狠瞪对方一眼。或许就结果来说,算是帮到你们了也不一定。」
索涅奇卡用扇子遮在嘴前,微微弯腰。
「那么,祝你贵体安康。」
接着轻轻撩起用撑裙撑鼓的裙子,踏出宛如贵妇的步伐走向竞技场。三具机械巨人也像禁卫队般跟随她凛然的背影。
雷真不禁抱着爽快的心情,目送索涅奇卡离去。
「我原本还以为她是个很难相处的家伙。没想到这样一聊,她其实是个好女人嘛。」
「雷真……你要是再不把好色的虫子捏死……就会很危险喔……呵呵呵。」
「我并没有养那种虫好吗!真正危险的人是你啦!」
「你绝对有养!而且还大量繁殖~!」
雷真拼命安抚抓住他的夜夜,同时也跟着走向竞技场了。
4
竞技场中坐满了观众。
半毁的高塔〈ziqqurat〉依然保持着昨晚的状况。阿斯拉一派人马早已集结,而与他们隔着高塔的另一侧,则是洛基、芙蕾、日轮与六连在待机。
正如刚才的宣言,索涅奇卡正眼瞪着阿斯拉一派。
就在观众们都屏气凝神地关注着昨晚的对决究竟会有什么发展的时候,身为主要人物的奥尔嘉登场了。跟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操纵死灵的桃乐西。
「今晚只有两个人呢?」
夜夜小声呢喃,于是芙蕾点点头,悄悄对雷真说道:
「泽卡路士兄弟跟赛德里克的出场登记被抹消了……」
「真的假的?既然这样,奥尔嘉采取强行进攻的可能性就很小啦。」
以人数来讲是五对二。如果正面爆发冲突,会是雷真一派较为有利。
然而,奥尔嘉并没有表现出胆怯的样子,凛然地走过来对雷真说道:
「夏绿蒂怎么了?」
「是不是因为害怕奥尔嘉姊姊,逃回故乡去啦?」
桃乐西嘲笑着。看来她们知道夏露离开学院的事情。
「她可是有家人过世了,稍微返乡一趟也没关系吧?」
「那么,就是我方胜利——可以这样算吗?」
「不,赢的会是我们。」
「……你们打算靠人数打败我们吗?那也无妨。」
「我们才不会做那种事。要打败你的是夏露啊。」
奥尔嘉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一瞬间没听懂意思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她会回来啰?」
「那当然。然后,夏露就会赢过你。」
「……你也抱持同样的意见吗?索涅奇卡?」
奥尔嘉瞥向舞台的角落。于是索涅奇卡凝视着奥尔嘉,冷淡回应:
「我只说过要暂时保留这场对决而已。比赛终究是属于你跟夏绿蒂的。」
「奥尔嘉姊姊,这群臭家伙,就由我来——」
「不,就等她回来吧。」
奥尔嘉很干脆地答应了。看台上大概也听到了她说的话,观众们纷纷骚动起来。
「但是,我不会等太久。毕竟最后一夜快要到来了。」
「别担心,夏露是个急性子。她一定会马上回来,把你揍飞的。」
「我就好好期待吧。」
奥尔嘉转身背对雷真,走向舞台的角落。
——最后,这一晚并没有发生战斗。
一小时过后,奥尔嘉便离开了舞台,接着阿斯拉一派也依序离去。当然,雷真一行人也跟着退场。没过多久,舞台上便空无一人了。
离开舞台后,雷真与同伴们道别,赶紧踏上归途。
必须要赶快回到被窝,恢复体力跟魔力才行。
正当他在通往龟宿舍的林间小路上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某种可疑的气息。
在树林中,有人在痛苦呻吟着。
大概是结社的人吧?雷真虽然想避免遇上麻烦事,但也不能放着敌人不管。
于是他故意踏响脚步声,接近声音来源。然而,对方却丝毫没有逃跑的打算。
雷真感到奇怪地探头一看,发现有一名男子倒在草丛中。
男子年约四十,手脚身材细长。
仿佛在保护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用左手护着自己的右手。
(……那右手是义肢吗?魔力的流动好像有点不同。)
男子看起来相当疲惫。眼皮沉重,双眼凹陷,满脸都是胡碴。即使在如此憔悴的状态下,五官看起来依然带有某种高贵的感觉。
魔力的波长与某个人非常像,甚至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你该不会是……」
雷真几乎是靠着本能,察觉到又有麻烦事要降临了。
5
短短十五分钟后,雷真再度奔驰在夜晚的道路上。
他牵着安里的手,从狮鹫女子宿舍快步赶往龟宿舍。
「雷真先生!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就是现在要去确认啊。」
两人飞奔到林间小路上。刹那间,脚边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呀……雷真先生!有个黑色的——奇怪的生物呀!」
「别担心,那是日轮的式神。是我请她在出入口戒备的。」
「戒备?为什么需要戒备……?」
「因为宿舍搞不好会遭到袭击啊。」
「咦……请问那是……什么意思?」
「虽然只是我的直觉啦。那位大叔,口风超紧的……详细的状况等一下再说。」
两人说着,便来到宿舍下方。不经过入口大厅,而是绕到宿舍后面。
雷真抬头看向自己的房间,夜夜正好打开了窗户。于是他将金刚力的魔术施加在自己身上,抱起安里一口气跳跃到四楼。
在半空中将安里交给夜夜后,雷真自己也抓住窗缘,爬进房间中。
安里见到坐在床上的男子,惊讶得跳了起来。
「父亲大人!」
大概是知道没办法再隐瞒了,男子放弃沉默而露出微笑:
「你变漂亮了啊,安里。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安里顿时泪眼汪汪,再也忍不住地扑到男子的怀中。
仿佛是在宣泄她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感情似的,在男子怀中不断啜泣。
看着那对父女相拥的样子,雷真的眼眶也不禁湿润起来。
要是西格蒙特也能见到这个景象就好了。
就只差一晚。如果西格蒙特能晚一天过世的话——
……不,现在不是沉浸在感伤中的时候。
雷真站在窗边,警戒着屋外的状况,同时瞪向那名男子。
「你果然就是埃德加·贝琉伯爵啊。」
「……真是抱歉。如果我报上名字,一定会给你添麻烦的。」
「已经太晚啦。受不了。」
就算没有直接关系,但这男人给雷真『添麻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陆上战舰代达罗斯——那艘飞行舰艇的设计者,就是这个男人。据说艾德蒙带在身边的自动人偶伊卡洛斯,原本也是这位伯爵的收藏品。
埃德加看着雷真,低声说道:
「这次换我来猜猜看。你应该就是雷真·赤羽同学吧?」
「……我还变得真有名气啊。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我是〈结社〉的人。」
夜夜反射性摆出备战架式。雷真也提高警觉,毫不松懈地注意眼前的男子。
「就是在当白痴王子后台的那个组织吗?」
「没错。关于你的情报也已经传到我这里来了,说你是必须注意的对象。」
「……唉呀,我也早就猜到是那样了。」
「雷真——请问你一开始就在怀疑了吗?」
夜夜不禁感到惊讶。雷真则是点头回应:
「贝琉家没落的原因就是那个白痴王子造成的。另外,奥尔嘉还拥有魔剑。贝琉家、结社与魔剑之间,怎么看都有某种关系存在吧?」
「……原来如此。你的直觉就跟传闻中一样敏锐啊。」
埃德加感到佩服地说着。雷真接着连续问道:
「所谓的『结社』到底是什么?领导人是谁?目的是什么?」
「魔术结社〈蔷薇师团〉,目的就是对权力的抑止。」
这名称虽然让雷真没什么头绪,但安里却是用双手捂住嘴巴:
「那是……真的吗?那不是跟『龙』一样,只是传说中的……」
「在魔山上不也有巨龙存在吗?那是同样的意思。」
埃德加温柔地摸着安里的头,为了让雷真也听懂而简单解释:
「虽然那组织的存在是中世纪末期才浮上表面,不过组织的设立则要追溯到两千年前。跟机巧魔术比起来,相当古老——可以说是最古老的魔术结社。据说一开始是为了逃避尼禄皇帝的镇压,而躲入社会底层的基督教徒集结而成的。」
「……还真是遥远的过去啊。」
那远比赤羽一族的成立还要古老,让雷真完全无法想像。
「他们实践了可疑的秘术,奠定之后魔术世界的基础。初期对罗马、中期对天主教会、后期对哈布斯堡王朝的支配都造成了威胁。而到了现代——」
埃德加说到一半,停顿片刻后,用彻底冷透的声音说道:
「则是打算要对抗列强的支配。」
「……我完全搞不懂啊。另外,你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我。领导人是谁?」
「没有领导人。拥有决议权的干部们被称为〈蔷薇〉,光是已经确认实际存在的就有十多人。当中有大半,我连长相都没有看过。」
「请——请等一下!」
夜夜感到脑袋混乱地插嘴说道:
「夜夜不懂!既然王子大人是结社的人,埃德加先生也是结社的人,那么两位应该就是同伴才对……为什么会演变成让爵位遭到剥夺的状况呢?」
夏露在进入学院就读之前,贝琉家因为让皇太子受到重伤,而被剥夺了爵位,陷入一家离散的惨况。
「那是殿下的一派胡言。为的就是把我拉进结社。」
「————!」
「当时殿下是自己支配了阿尔弗雷德,让自己受到重伤的。而被赶出国门的我,为了活下去,也只能加入结社麾下了。」
埃德加用左手抱住全身无力的安里,感到亏欠地说道:
「那件事并不是你的错啊,安里。如果我能早一点让你知道就好了……为了这件事,让你受了很多苦吧?」
「是啊,没错。就是为了那件事,害安里痛苦得想跳楼自杀啊。」
「拜托你看一下气氛呀,雷真!你那样说是扭曲了事实,而且现在不是提那件事的时候呀……!」
雷真虽然还有很多话想抱怨,但还是克制下来,继续问道:
「所谓艾德蒙的一派胡言,是什么意思?」
「他是受到结社的命令,陷害我们的。只要国家的重要继承人受到重伤,就必须进行事故调查。而如果调查官跟殿下之间有勾结……你想会怎么样?」
「——身为一国的王子,从还是小鬼头的时候,就已经加入那种组织了?」
「英国跟结社之间的关系相当深远。当初新教徒与天主教进行斗争的时候,就曾经接受过英国国教会的庇护,抵抗旧教的支配。」
不,雷真感到疑惑的,并不是这一点。
而是艾德蒙的想法、存在,让雷真无法理解。
结社很明显是个反政府组织。身为列强国家的王子,为什么要跟那样的组织合作?只要他什么都不做,应该迟早可以登上王座才对。
再说,采用的手段也太疯狂了。竟然愿意让自己身受重伤……
老实讲,这让雷真感到相当不舒服。然而,他还是勉强转换自己的心情,言归正传:
「结社的目的——所谓的『对抗列强支配』,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如字面上的意思。现在结社的目的是回避世界大战。」
「……有可能吗?那可是宛如改变历史洪流的行为啊。」
「他们认为有可能。再说,他们那帮人从设立组织开始,就一路尝试要抑制权力,实际上也都办到了。制止权力失控——这就是对他们而言的正义。」
「那根本就是在幕后操控政局的意思吧?」
面对雷真语带讽刺的话,埃德加很干脆地点头同意了。
「……是吗?这下我明白了,我对那群家伙超不顺眼的啊。」
雷真的背脊感到一阵寒意,怒气擅自涌上心头。
「日轮差一点就被他们杀了。我的师父……被他们杀掉了疼爱的人偶。夏露、安里还有我的朋友伊欧,都被结社欺负。为了正义可以不惜让女人跟小孩哭泣——甚至被杀。那种正义,我完全不能认同。」
「是啊。我也同意你的想法。」
虽然埃德加这句话让人感到意外,但同时也让雷真搞懂了一些事情。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逃出来的吗?」
「毕竟我也开始感到无法忍受了。那种做法怎么可能保护世界和平啊!」
安里战战兢兢地抓住父亲的上衣:
「父亲大人……你逃出来、没有关系吗……?」
「暂时没有问题。现在他们是不可能加害我、你或是夏露的——我这么说有我的根据。只要王牌还握在我的手中。」
「那王牌是什么?你现在也带在身上吗?」
埃德加闭口不答……看来他没有打算告诉他人的样子。
「既然你有那样的东西,就拿来当筹码,跟学院交涉——」
「不行。爱德华·拉赛福是个充满野心的男人。要是让这东西被交到他手中,他也只会代替结社利用这东西罢了。」
「那寻求协会庇护呢?」
「那也不行。他们那群人对知识相当贪婪。即使是教会指定为禁忌的研究,他们只要有『魔王』这个免死金牌就会毫不犹豫地涉足其中对吧?而且……」
埃德加改变语气,说出恐怕不是他原本想讲的话:
「总之,我现在正被人追捕,必须立刻出发才行。」
「请不用担心。这地方有我的式神在保护着。」
应该不在现场的少女忽然插嘴进来。
地板上出现一滩像黑水一样的东西,接着从里面缓缓冒出日轮的身影。
「伊邪那岐流与西洋魔术在系统上有些不同。即使对方真的是〈蔷薇师团〉,派出一群厉害的魔术师,想必也没办法轻易准备出对抗用的魔术。如果有人从外部接近,我一定可以察觉到的。」
埃德加瞪大双眼,充满兴趣地交互看着式神与日轮。
「我从没见过——真是厉害的魔术啊。这位姑娘是?」
「恕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雷真大人的妻子,名叫土门日轮。」
「竟、竟然把那个梗抢走……这只狐狸精~~~~!」
夜夜含着泪,生气地举高双手:
「雷真的妻子是夜夜呀!夜夜要主张肉体的先住权!」
「那么,日轮要主张灵魂的所有权!」
「你们两个别吵,小心又被隔壁的人抗议啦。」
雷真才刚提出警告,就仿佛算准了时机,墙壁「碰!」地摇晃起来。
「看吧!又被砸墙——」
雷真忽然感受到强烈的杀气,赶紧从墙边跳开。
墙壁霎时被击碎,一名慵懒的男学生冲进房内。
他右手上戴着漆黑的闪耀手甲,背后跟着一具宛如铠甲的自动人偶。自动人偶没有右手,看来是主人把人偶的右手装在自己身上了吧?
「……吵死啦。每天晚上都妨碍我睡觉,你这浑蛋!」
「抱、抱歉啦,不过你也没必要把墙打碎吧?有话好好说——」
一颗拳头冷不防地击中雷真的侧脸。
雷真明明已经启动了金刚力,却还是无法踏稳脚步,全身撞在另一侧的墙上。
「雷真!夜夜马上来救你!」
「不对……!这家伙的目的……不是我……!」
到了这时,雷真才总算发现自己的失败。
日轮的结界确实很优秀,只要有人从外部接近,一定没办法逃过她的眼睛。
但是——如果对方一开始就在内部的话呢?
「去保护老爹!这家伙就是追兵啊!」
当雷真开口大叫的时候,袭击者已经扑向埃德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