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用餐过后,雷真恳求索涅奇卡,总算获得了离开她身边的许可。
在女生宿舍的大厅中,男学生实在很醒目。雷真冒著冷汗紧贴在电话旁,拜托接线生转到工学部后,过了一段时间,传来好像很困的声音。
『喂……雷恩同协吗?』
「早安,伊欧。有什么进展吗?」
伊欧内菈似乎马上清醒过来,感到愧疚地低声呢喃:
『对不起……好像完全没有的样子。不过,听说会从伦敦加派人手过来喔。』
也就是说,帮忙搜寻硝子下落的人员会增加的意思。应该算是好消息吧?
虽然说,最后找到的不保证是活人就是。
『你那边怎么样?话说,为什么事情会变成那样?』
伊欧内菈的声音听起来在闹别扭。恐怕她在电话另一头正嘟著嘴巴。
『又找到新的女孩搞外遇了吗~?如果你感到欲求不满,我可以让你发泄的说!』
「不要讲那种像夜夜一样的台词。虽然理由我不能讲,但这是必要的行动。」
『你要小心才行喔?既然女帝同学是蔷薇的棋子,搞不好一切都是陷阱也说不定呢。』
「──陷阱?」
『也就是说,或许她遇袭的那一幕也是故意让你看到的。』
原来如此。若真是如此,索涅奇卡手中的虚无石一定就是假的了。那东西会那么巧合地在她手上,又让雷真看到,或许都是作戏。
然而,虽然很难说明清楚,不过……
「……我不认为她在骗我。而且,现在的我除了乖乖上钩,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深入对方怀中、等待对方露出马脚。」
『把手伸入对方怀中──真像雷真同学的作风呢。』
「那个『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啦!」
『从喉咙!这不是日文中的惯用表现吗?从喉咙伸出手来(注2)──』
雷真挂上话筒,强制结束了对话。
彷佛是早在等待雷真通话结束似的,一名身穿和服的少女靠了过来。
「雷真大人,我有事想与您商量。」
伊吕里一反平时的态度,相当强硬。她把雷真带到楼梯下,倾吐情绪似的说道:
「我还是无法接受!」
大概是已经忍了很久的关系,她几乎是一口气地把心事全倒了出来。
「不只是硝子而已,连金柏莉大人和葛丽洁尔妲大人都行踪不明──而且夏绿蒂大人、洛基大人和日轮大人在这次全都形同敌人喔?如果您把希望寄托在云雀大人身上,我只能说您的想法实在太肤浅了。军方很明显想要得到那颗石头呀。再说,日本与俄国的关系险恶──」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伊吕里痛心地扭动身体。
「敌人手法老练,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劫走协会的车,还把兵器带入学院……毫无疑问与结社有关系,我不认为能够避免与魔女的战斗呀!」
伊吕里拚命的眼神不断责问雷真:
难道您想要让夜夜战斗吗?想要让她白白送死吗?
在只眨了一下眼皮的剎那之间,雷真感受到一辈子分的苦恼折磨。
「……你不能这样想想看吗?也许索涅奇卡是个一如印象的好人,正如我们所看到地正面临生命威胁,是真的遇上了麻烦。」
「这……若真是如此,只能说她很可怜……」
「既然都已经插手到这个地步,我就会救她──夜夜是这样相信我的。夜夜她对我抱有期待,那么我就要回应搭档的期待才行。」
伊吕里把视线落到地面上。颤抖的肩膀诉说著她心中的忍耐。
「听我说,伊吕里,我不打算要让夜夜送命。」
「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呀!」
「就算我用石头做为交换,获得了那个叫〈忘川之水〉的玩意,一切都顺利进行,也不保证当夜夜下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还活著吧?」
「──」
根本不确定会花上几年时间。当找出能完全修复夜夜的手段时,都不知已过了几个年头……
等夜夜从漫长的沉睡中醒过来时,雷真早已成了墓中人,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无论夜夜最终是生是死,这段日子都恐怕是两人一起相处的最后时光──
「如果这是最后的时间,那么我希望自己能够当夜夜心中期望的我,直到最后一秒。」
斗大的泪珠涌上伊吕里的眼眶,滴落到地板散出钻石般的光辉。雷真伸手轻轻抱住忍著声音啜泣的伊吕里。
「别哭,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而已。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
「是……是……!」
「拜托你,可别在夜夜面前露出那种表情喔?」
「我知道……!」
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闹脾气。伊吕里很难得会用这么孩子气的口气说话。雷真虽然很想等到她心情冷静下来,但可惜没那么多时间,于是只好开玩笑地说道:
「要是让女帝陛下等太久,可是会爆发战争的。我要回房间去啦。」
「……你把人家当什么了?」
从头上传来感到不满的声音。
索涅奇卡站在楼梯上,靠著二楼的扶手。大概是因为护卫把保护对象丢著不管的关系,而跑来看状况的吧?
「那是一种污辱喔?我可不想被当成什么野蛮人看待。」
「……我也不想被当成色鬼看待好吗?在这点上拜托你顾虑一下好吗?」
雷真为了送走伊吕里,放开她的身体说道:
「屋外就拜托你了。还有,小紫的巡视任务,麻烦你去转告她加快脚步。」
「是……请交给我吧。」
伊吕里擦掉泪水,恢复她往常的凛然表情,转身走向玄关。
目送她离开后,雷真走上楼梯。因为女帝始终保持沉默,于是雷真自己开口了──
「你不问我刚才的事情吗?像是我到底打电话给谁,还有伊吕里为什么在哭之类的。」
「……仗势著主从关系问那些事情,不是很没规矩的一件事吗?」
这么说是没错,但雷真还是感到意外。如果今天立场对调,自己会说出这么天真的话吗?明明在索涅奇卡眼中,雷真搞不好是敌人的同伙,而且是个底细不明的东洋人。
雷真不禁觉得她越来越可信。
「你真是了不起。」
「了不起……?」
「我是说你的想法,还有作风之类的。人是很难照著自己的理想活下去的。」
就算心中对自己抱有期许,也很难照那样活下去。无论是期许自己保持尊严、行为正确或是变得更强。
雷真非常清楚这个道理。过去的经验让他清楚到想吐的地步。
索涅奇卡这时忽然露出自暴自弃的笑脸。
「……别说笑了。要是知道了真正的我,你可是会失望透顶的喔?」
雷真万万没想到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禁当场傻住。
索涅奇卡收起自嘲,小声呢喃:
「倒是你的作风……总是在吃亏呢。」
「……讲得还真狠啊。全都是我自愿抽的下下签,也不算吃亏啦。」
「不过,太阳一定都会看在眼里的。」
「太阳?」
「在这边没有那种讲法吗?在北方的大地,人们都认为太阳是很神圣的存在喔。」
「──在我的国家也有类似的讲法,就是『老天都看在眼里』。」
真的就像云层中透出来的太阳般,索涅奇卡露出美丽的微笑。
「没错,太阳一直都在看著我们。所以人是不可以做坏事的喔?」
两人相视而笑。总觉得就在这一刻,彼此都有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2
半天过后,来到夜会开始的时间。
雷真带著三姊妹,与索涅奇卡一起出发前往竞技场。
在路上,看到了日轮与夏露的身影。
「那两位……好像看起来有点奇怪呢?」
夜夜悄声如此说道。而雷真也跟她抱有同样的疑惑。
明明那两人到昨天都像夫妻一样形影不离的,现在日轮和夏露却彼此保持距离,互不交谈。日轮明显看起来脸色很差,于是雷真朝她的肩膀伸出手。
「日轮,你怎么──」
「请不要碰我!」
随著声音冒出瘴气,阻挡了雷真的手。
就这样,日轮小跑著离去。不过雷真并没气馁,接著对夏露搭话──
「夏露,安里的状况如何?她应该恢复意识了吧?」
夏露虽然看似想说些什么,却又吞回肚子里,微微一笑。
「……她没问题。谢谢你关心。」
说完便快步离开──和昨天完全不一样。即使表明了敌对的立场,明明到昨天还会隐约流露出亲近感的,今天却完全对雷真表现拒绝的态度。
夜夜小步靠过来,语带怀疑地问道:
「雷真……你在伤心。因为被日轮小姐还有夏绿蒂小姐讨厌的关系。」
「……是有点啦。」
「果然!雷真果然对她们还有留恋……!」
「以前感情那么好,现在突然摆出那种态度,谁不会伤心啊?」
夜夜似乎也能明白那样的心情,变得没什么精神地小声呢喃:
「请问这果然、是结社在搞鬼吗……?」
「应该是。这下那个白痴国王说过的话越来越有真实感了。」
夜会变成了蔷薇们的赛马场。场上的参加者都已经是蔷薇选中的赛马了。
她们很有可能是受到什么胁迫。雷真犹豫著该不该追上去问个清楚。
然而,就算问了她们应该也不会乖乖说实话,而且雷真自己也有一堆麻烦事。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要拯救所有人,到头来雷真也只有两只手而已。
能做的事情有限,必须一件一件轮流处理。
(不妙啊……要是今晚她们拿出全力攻过来,我该怎么办?)
在这个时间点,雷真在夜会上能做的选择有三个。
全力击败她们──不行。如果她们是受到蔷薇的胁迫,难保夏露或是日轮会遭到什么残酷的对待。
故意在夜会上迟到,避开交战──不行。个性好战的这位索涅奇卡大小姐应该会说,就算自己一个人也要上场战斗。这样雷真就背弃〈同盟〉约定了。
──果然,还是只能选择最后一个选项。
看到雷真苦涩的表情,夜夜用力在胸前握起拳头。
「请不要露出那种脸。无论对手是谁,我们雪月花都不会输的!」
「不,我今晚要和伊吕里上场。麻烦你去护卫小紫。」
「咦……怎么这样!」
雷真抱住夜夜的肩膀,为了不要让索涅奇卡听到而悄声说道:
「我决定今晚要拖战。靠伊吕里华丽的大招式,看在别人眼里应该不会觉得我在偷懒。小紫的〈调查行动〉会伴随危险,你在她身边保护她吧。」
「……夜夜明白了。既然是这样,夜夜一定会帮上雷真的忙。」
「嗯,就拜托你了。别做什么危险的事喔?」
雷真笑著放开手。小紫接著抱住夜夜,说出一句多余的话:
「那么姊姊大人,侍奉雷真的工作就交给伊吕里姊姊,我们走吧?」
「呜!?侍奉……呜……果然还是由夜夜来……可是……!」
小紫拖著夜夜离开。伊吕里则是一脸担心地看著她们远去。
「我们也快走吧。到开场的时间了。」
在索涅奇卡的催促下,雷真抬起沉重的脚,踏出步伐。
站上舞台后,雷真首先环顾观众席,寻找那个人物的身影。
观众人数比昨天还要多,会场显得沸沸扬扬。雷真在寻找的艾德蒙,就在正中央的贵宾席上,与校长欢谈著。
两名恶徒都表现得无所畏惧。虽然那两人目前是合作关系,但应该互相都觉得对方很碍事,就算各自安排了刺客也不奇怪。
芙蕾与洛基这对姊弟接著现身。全员到齐后,夜会便开始了。
从结论来说,这晚的夜会完全没有炒热气氛。
虽然夏露与日轮都对雷真发动猛攻,但招式看似华丽,却有失精采。准度低,攻击又单调,明显可以看出她们心中的犹豫。
见到这样的状况,洛基和芙蕾都退到后方,采取了露骨的自保战术。
面对这么温和的攻势,索涅奇卡就算发飙应该也不奇怪才对。然而现实却完全相反,索涅奇卡一点都不急于进攻,甚至还加强戒备,让大蛇完全专注在防守上。
就这样,变成一场没什么看头的平淡比赛了。观众们似乎也感受到场上选手没什么干劲,夜会才开始二十分钟左右,就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了会场。
以前的夜会也经常遇到没分出胜负的时候,但今晚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在这个会场的某个角落,或许有蔷薇之中的谁在看著我们……?)
这样一想,就不禁生出一种乌黑的瘴气笼罩整个舞台的错觉。
雷真不断在意著观众的动静,但始终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
3
回到宿舍后,雷真首先接到的命令就是清洗浴室。
「不是说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做吗……」
正当他一边抱怨一边洗著浴缸的时候,一名黑衣人出现了。
「真是一时糊涂了。这工作平常是我们在做的,换我来吧。」
他用带有俄国腔的英文说道。是队上最年长、体格像熊一样的士官。
「不,别在意。只是洗洗浴室,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吗──那要不要聊一聊,日本人?」
士官在浴缸前低下身子,探头看向雷真的脸。
「本官是罗莫西尼科夫上尉,是政府指派的〈留学生〉护卫特务。」
「我是赤羽雷真,呃、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是啊,毕竟负责调查你身世的人就是本官。」
好尴尬的气氛。为了缓和这份尴尬,雷真抱著闲聊的心情提出话题:
「听说俄国现在为了革命骚动很辛苦的样子?」
「没错。就在远东的战争变得激烈的同时,激进派的那群浑蛋趁隙作乱。要是当初可以再早一点停战……家兄也是在海战中丧命的。」
──踩到地雷了。雷真不禁咒骂自己的愚蠢。
「抱歉。」
「为何要道歉?」
罗莫西尼科夫用锐利的眼神看向雷真。是不是让他觉得这是对败战者的侮辱?
那是一场战争,是俄罗斯的南下政策与日本的大陆发展政策之间帝国主义的冲突。无论是日本击退了俄罗斯的事情,或是日本的近代化已经足以对抗俄罗斯的事情,都不是雷真该道歉的。他既没有那种义务,也没有那种资格。
那么,自己究竟为什么道歉?虽然不太明白,但雷真还是抱著真诚的心回答:
「呃,因为我害你提起了痛苦的回忆。」
罗莫西尼科夫变得沉默,将视线落到雷真的大腿上,陷入沉思。
是不是惹他不高兴了?不过雷真反而决定不要想太多,又继续说道:
「女帝究竟是什么人物?昨天你好像有说过〈身分〉什么的吧?」
「……这种事,你应该要去问她本人。」
说得没错。但是像这样保持秘密,反而会让之前的疑惑再度涌上雷真心头。
(喂喂喂,该不会真的是──不,应该不可能吧……?)
雷真心生一计,决定从别的角度切入。
「总之,她是个身分高贵的人物就是。然后,她逃到了英国──让我感到不解的正是这一点。为什么她要参加夜会?那样不是会很显眼吗?」
「……本官至今依然认为陛下的判断是正确的。然而,自从〈血腥星期日〉以来,皇室──贵族政治完全成为了人民厌恶的对象。」
罗莫西尼科夫轮廓清晰的脸,蒙上了一层浓厚的阴影。
「如果能称霸夜会、当上魔王,想必〈俄罗斯人留学生〉将会名震天下。到时候,只要索涅奇卡大人公开自己高贵的身分──」
现在的时代是帝国主义横行的〈战争世纪〉。魔王本人就是一种强大战力的证明,同时可以获得进行禁忌研究的国际性许可。
对俄罗斯民众来说,要是自己国家的留学生当上了魔王,不但值得骄傲,更是能感受到实质利益的好消息。而且如果那留学生还是──
「声望想必会急速上升……是吧?」
「她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如此一来还可以宣扬国威、安定民心,迅速安抚政局,重建国家体制。」
雷真的内心顿时受到冲击。
那少女纤细的肩膀上,究竟背负著多沉重的压力?索涅奇卡在夜会中赌上的并不是像雷真或夏露那样个人的问题,而是自己国家的命运。
罗莫西尼科夫再度把视线别开,瞪著地板说道:
「就让本官说句实话:本官看你很不顺眼。」
「……我想也是,我没什么让你中意的理由啊。」
「你是个东洋人,不但是个无礼的小鬼,又是在夜会上的障碍,却获得了索涅奇卡大人的信赖。更重要的是,你是个远比我强的强者。」
「…………!」
「所以说,拜托了。请你以那份力量,保护我们的主子吧。」
一如军人个性的耿直话语,深深打动了雷真的心。
「……好,我会尽力而为。」
「那就足够了。谢谢。」
罗莫西尼科夫拍拍雷真的肩膀。大而温暖的手掌,让雷真不禁回想起小时候父亲摸过自己的手。
罗莫西尼科夫转身准备离去。雷真对他像熊一样的背影说道:
「我说。那个大小姐能够安心入眠,我认为全都是你们的功劳喔?」
「──」
「我也是一样。我总不可能一个人整晚不睡,所以有你们在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罗莫西尼科夫原地右转,并拢左右脚跟,手肘举到侧面九十度,对雷真做出标准的敬礼动作。雷真霎时觉得他身上黑色的西装,看起来就像军服一样。
总觉得似乎受到了对方的信赖,让雷真不禁心头一震。但就在这时──
有如幻灯片换了胶卷似的,罗莫西尼科夫的表情忽然改变。
不再像个耿直的军人,而是只充满憎恨的恶鬼。
「去死吧!日本人!」
他在大吼的同时拔出枪。扳机扣下之前,雷真自行缩短了双方距离。
然后抓住对方手臂,使出〈腕挫十字固〉,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虽然雷真也可以藉由冲击力道折断对方的骨头,但刚才的对话闪过脑海,让他忍不住手下留情。对手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拔出短刀,想要砍断雷真的跟腱。雷真情急之下使出红翼阵,用魔力干涉对手的神经系统,封锁了对方的行动。
其他黑衣人听到打斗的声响,纷纷冲进房内。
「上尉!发生什么事!?」
「别过来!否则就杀了你们!」
罗莫西尼科夫用近乎发疯的眼神大声威胁。双方以俄罗斯语吵了几句──紧接著,一名黑衣人忽然开枪。子弹不是击中雷真,而是贯穿了罗莫西尼科夫的眉间。
雷真当场吓了一大跳,情绪瞬间变得激愤。
「为什么要开枪!?你们不是同伴吗!」
「当然是为了保护您啊。而且,那个人不是上尉。」
「你说什么……?为什么可以那么笃定?」
「因为他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密语。当对方答不出来的时候就要怀疑是敌对魔术师的伪装,这不是别人,正是上尉自己做出的指示。」
雷真低头看向遗体。罗莫西尼科夫依然是罗莫西尼科夫的外观,怎么看都是他本人。再说,刚才雷真有对他使出红翼阵,如果是靠魔术伪装,应该早就被破解了。
虽然伪装(?)始终没有解除的迹象,不过取而代之地发生了一件教人惊讶的现象。
贯穿眉间的弹痕竟然像换了胶卷似的,消失了。
在当场吓呆的众人面前,罗莫西尼科夫眨了眨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谢尔盖,发生什么事了?」
在松一口气之前,雷真先是感到一阵战栗。
他首先怀疑是某种幻觉魔术,接著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
大家都一脸狐疑地感到纳闷,唯有一人依然保持冷静。
「把他抓起来!」
索涅奇卡锐利的声音从寝室的方向传来。
「还在做什么!快把上尉给我抓起来!」
无论是黑衣人们还是罗莫西尼科夫本人都困惑无比,但还是乖乖听从了指示。
「殿下,这到底是……?」
「……接下来就是要把它问出来。奥斯特洛夫斯基,对上尉仔细进行盘问。没事的人去解析耶梦加得。」
两名黑衣人从左右架住罗莫西尼科夫,将他带离现场。索涅奇卡的脸色变得极度铁青,看起来似乎在发抖。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在调查结束之前,我也不清楚。」
少骗人了。雷真差点就让这句话脱口而出。
索涅奇卡应该知道刚才发生的现象,至少她一定有点头绪。要不然,这个大胆的公主脸色不可能会变得如此发青。
然而,索涅奇卡接著便不再开口,变得闷闷不乐。
不管对她说什么都没有回应。就算雷真代替在别的房间进行盘问的黑衣人们,做自己一点都不习惯的奉餐准备,索涅奇卡也不愿用餐,始终没有走出寝室。
4
深夜,雷真一边担心著索涅奇卡,一边等待小紫归来。
不知道调查行动有没有进展?照雷真的推估,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会送些线索来了才对。
等累的雷真开始涌现困意。正当他在沙发上打瞌睡的时候,轻飘飘地,索涅奇卡的秀发搔了一下雷真的鼻头。索涅奇卡只穿著一件薄睡衣,坐到雷真的大腿上。
「……你在做什么?离开我腿上。」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会重啊!」
「太侮辱人了!你倒是实际试试看我是不是真的很重!」
索涅奇卡把屁股坐到更深的危险区域,让雷真差点尖叫。
(这家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因为罗莫西尼科夫的事情发疯了吧……!?)
把雷真的胸口当成靠背的索涅奇卡,确保了自己的位子。
「……喂,这是我的大腿,我要主张所有权。」
「驳回。你现在是我的骑士。」
「你是在耍什么任性啦……!」
这个危险的武斗派人物,为什么会变成这副德行?
不过,雷真同时也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正当想著究竟像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了。
(抚子──)
对,这状况就跟以前妹妹撒娇的时侯一模一样。像是午睡时作了恶梦,或是遇到暴风雨的夜晚,妹妹常会说著雷公好可怕,然后赖在雷真大腿上不走。
真是令人莞尔一笑──这样的想法雷真说不出口。毕竟现在对方不是年幼的妹妹,而是身体已经发育到一个程度的女性。
「我说你啊……我再强调一次,我可是个健康的男人……」
「不举的男人?」
「就说我没有不举了啊!」
「那么──你有对我感受到情欲吗?」
索涅奇卡抬头瞄向雷真,露出煽情的眼神。
雷真的眼睛忍不住被她的双唇吸引,又慌张地把视线移开,却因此看到了在角度上极为危险的、『从上往下看』的衣服缝隙。雷真赶紧动员自己所有的理性,压抑涌上心头的欲望。
「……有感受到一点,所以拜托你快离开。」
但索涅奇卡却不听话,甚至还把手指放到胸口,拉开衣服缝隙。
「如果你有那个意思,我也可以让你抱喔?」
「啥!?你在、说什么、蠢话……!」
「在学院度过的这段日子……人家也想要留下一些回忆呀。」
柔软的秀发触碰到雷真的脖子,让他霎时有种脑髓麻痹的感觉。
欲望的火车头不断喷出蒸气。或许索涅奇卡就是这么有魅力的少女。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不过与她相处的这段期间,雷真已经理解了她的魅力。
也正因为如此──雷真没有对眼前的索涅奇卡动心。
他深呼吸一口后,把索涅奇卡拋了出去。
索涅奇卡顿时爆出魔力,用感到有点受伤的表情瞪向雷真。
「对待一名淑女竟然如此无礼……我应该警告过你不准惹我──」
「你是在懦弱个什么劲,一点都不像你!」
雷真臭骂似的大吼。在气势上输了一截的索涅奇卡当场傻住。
「我所认识的女帝小姐,是个超喜欢打斗,而且为此不惜付出努力,让人怀疑是不是连脑袋都由肌肉构成的武斗派啊!名叫索涅奇卡‧斯尼特金娜的家伙,应该是更……像山猪一样的女人啊!」
「你这是在毁谤我吗!?你对人的评价根本不得要领呀!」
「我是说!平常的你是个更有魅力的『好女人』啦!」
索涅奇卡忍不住瞪大双眼。雷真则是有点脸颊泛红,继续说道:
「太阳都看在眼里不是吗?看到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索涅奇卡的怒气顿时消失了。
接著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地坐到雷真旁边,视线瞥向他。
「……勾引人的情欲真是好难呢。我都没办法做得像爱丽丝那么好。」
「我看你应该是误会了。那家伙也没成功过好吗?」
「我难道在身为女人的魅力上输了?」
本来总是自信满满的女帝,竟然说出这种像是失去自信的发言。雷真忍不住喷笑出声,结果又惹得索涅奇卡不开心。
「你又在侮辱我……!小心我真的把你那条粗鄙的小蛇拔掉喔……!?」
「拜托你不要。老实说,我不久前才被一个无比性感、小姑娘绝对赢不了的女人诱惑过。那时我都拒绝对方了,现在总不能对你动心啊。」
「跟别人比较之后的败北,更加让我感到屈辱呀。」
「这话题就别再讲了。好啦,你给我老实说清楚吧。」
雷真绕到索涅奇卡正面,跪在地上问道:
「告诉我,你的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罗莫西尼科夫又是遇上了什么事?」
「上尉的事情你不用在意,今晚好好休息。」
雷真顿时傻住。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应。
「你刚才为了制止上尉,用过血的力量对吧?早点去休息,多少恢复一些体力。要不然会影响到明天夜会的。」
「喂喂喂……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打算继续隐瞒吗!?」
索涅奇卡用力把脸别开。这时雷真才注意到,她的态度与刚才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间时的沉默不同。在索涅奇卡心中,似乎早已有了变化。
「一切的事情,我都会自己做出了断。决不会对你,也不会对夜会带来困扰。」
沉稳的笑容,看起来彷佛已经做好死亡的觉悟──雷真这才总算理解了。
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做出那种像是在诱惑男性的蠢事。
「对于你的无礼行为,我打从心底表示感谢。多亏如此,让我找回自己了。」
恢复热情火焰的双眼笔直地注视著雷真。
真是美丽。万一刚才是这样的她诱惑自己,搞不好就会把持不住……雷真不禁如此想著。
「……你可别以为这样讲我就会接受喔?我早已下定决心要救你了。」
「你也真是好管闲事呢。为什么要为了我,做到那种地步?」
「因为是约定。我们不是缔结了主从契约吗?」
「所以你无论如何都要完成约定?」
「没错,我会完成它。因为我希望你也能守约啊。」
索涅奇卡垂下眼皮,陷入沉默。不久后,调侃似的小声呢喃:
「我倒是觉得就算没有那份约定,你一定也会插手管事吧?」
「……看到你被袭击的时候,我本来一度打算弃你不顾的。结果被我的搭档斥责,说那样一点都不像我。所以,其实我一开始是为了自己的搭档。到刚才为止,则是为了想要那颗石头。不过现在,我也变得不想对你见死不救。」
雷真将视线放回索涅奇卡身上,带著决意说道:
「我希望你今后也会继续为了开愚蠢的黄腔而大笑。」
索涅奇卡的脸顿时扭曲。
她赶紧转身背对雷真,隐藏自己的表情。彷佛在仔细体会某种心情似的,过了几十秒──
接著用手指轻抚了一下眼角,带著紧张的表情转过头。
「你知道关于〈血腥星期日〉事件的真相吗?」
索涅奇卡用僵硬的声音如此问道。雷真虽然感到困惑,但还是老实回应:
「我只知道个大概,说是军队朝十几万人开了枪。」
「那并不是什么暴动,是我的罪过。」
「……你的、罪过?」
「他们当时只是在寻求对话的契机罢了。而我……不自量力地认为自己能够成为他们倾诉的对象。我向他们表现出理解的态度──就是这样的傲慢,夺走了五一八七人的性命。」
索涅奇卡脸色苍白,但并没有让自己的觉悟动摇,一句接一句地自白著。
面对劳工们日益高涨的不满情绪,政府主导创立了劳动工会,希望能慢慢进行利害调整。而帝国的公主个性亲民,积极参与了这项政策。
然而,这毕竟本来就只是政府主导的『权宜之计』,劳工待遇的改善迟迟没有进展。对支持改革的皇女抱有好意的民众们,对皇帝也怀抱起某种幻想。于是他们选择了向皇帝直接提出请愿书这样的强硬手段。
面对不愿服从停止命令的十四万民众,皇帝最终以枪弹做为回应。
「死者当中也有劳工们的妻小。就在我的眼前,他们的脸被子弹贯穿,一家亲子叠在一起,倒在雪中。小孩子也是……母亲也是!我的身上溅满了他们的鲜血。冒著白烟的、温暖鲜血──」
「别这样讲。他们不是你杀的。」
「都是一样的呀!你不明白人死的意义吗!?」
「不要摆出一副『都是我的错』的表情!我就是说以你的立场,没必要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啊!」
那并不是索涅奇卡的错。说到底,打从有十四万人规模的示威行动发起的那个瞬间,帝国政治就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不过,雷真也能明白索涅奇卡感到自责的心情。要是当初所谓的皇女对劳工们表现出冷淡的态度,搞不好事件就不会发生了。
如果对民众们毫不表示理解,甚至践踏民众──
(这家伙怎么可能办得到啦……!)
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雷真毫无头绪。然而,其实根本就不需要雷真笨拙的安慰。
「不管你怎么说,这就是我的罪过。自己的罪,必须自己来偿。既然害死了五千人,我就要拯救一万人。」
索涅奇卡表情毅然地表明了自己的身分:
「这就是生为皇帝阿列克谢的女儿、终有一天要成为女帝的我应尽的责任。」
──她究竟是经历了多少的内心纠葛,才达到现在的境界?
明知会承受大众的指责与憎恨,还依然决定要登上王位。
希望获得魔王的宝座,藉此向世界展现实力,回报俄国的民众。
「你……果然是皇女大人啊……」
照理来说,她应该是雷真无法随意交谈的对象才对。
「我揭开了这项秘密,你应该感受到我的诚意了吧?」
索涅奇卡的表情彷佛在要求著『这样就够了吧?给我接受』似的。雷真不禁感到无奈。
「你就那么讨厌和别人组队吗?」
「我只是讨厌依靠别人而已。」
「明明刚才还靠在男人身上的说。」
「呜……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你吧?」
「你可别杀人灭口喔!?既然这样,『相互合作』你可以接受吗?如果是对等的同盟立场。」
「──那是什么意思?」
一颗小石子这时「咚」地敲在窗户上。雷真咧嘴一笑,走到窗边。
打开窗户后,小紫从窗外的树枝跳进房内,露出兴奋的笑容。
「知道硝子的下落啰!听说那里有好多结社的魔术师呢!」
在一脸呆滞的索涅奇卡面前,雷真对她露出宛如淘气小鬼的笑脸。
「被你那样挑逗,搞得我都有那个意思啦。就让我做到最后吧。」
索涅奇卡品评似的望著雷真好一段时间。
其实就算她不揭开自己的身分或是幕后黑手,这个男人也还是擅自行动了。
最后,她「噗哧」一声,捧著肚子大笑起来。
「受不了……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呢!要说我是『山猪』的话,你就是──」
「牛吗?还是虎?」
「是中国故事中的马跟鹿呀(注3)!」
5
就这样,作战会议开始了。
虽然是早已熟悉的场面,但成员却与往常不同。雷真与雪月花、伊欧内菈与伊凡、索涅奇卡与黑衣人们,大家聚集在索涅奇卡的房间中,首先整理目前的状况。
「那么小紫,报告一下调查的结果吧。」
「OK~」
小紫「呼呼」吹著别人为她泡的热可可,开始一一说明。
「夏绿蒂小姐和日轮小姐果然没有合作关系呢。从夜会结束之后,她们一句话也没交谈。然后,日轮小姐的房间好像来了什么人的样子。」
「什么人是指谁?你有看到脸吗?」
「没有,我只是感受到气息而已。虽然我想调查房间里面,可是有式神在呀。」
「那就危险了。先来解决我们这边的问题吧。校长那方面怎么样?」
「那边我就更没办法接近了。因为有国王的家臣用魔术在戒备著。」
「戒备森严啊──天气这么冷,辛苦了。你先歇会儿吧。」
雷真转头看向伊欧内菈。她从刚才就把一只鸽子抱在大腿上,表情陶醉地轻抚著鸽子的羽毛。
「伊欧,协会方面如何?」
「嘿嘿~我想你应该有听小紫说过,协会已经掌握到花柳斋老师和小艾米被拘禁的场所啰。然后灰十字现在正在进行入侵作战的演练。」
「是怎么发现那地点的?该不会、那鸽子──」
「没错!这是花柳斋牌的自动人偶呢!啊啊啊我好想现在马上拆开来看喔~♡」
虽然应该听不懂人话,但鸽子整个身体还是抖了一下。这是硝子当成使魔使用的动物人偶,因为是以精琉做为结构材料,所以也可说是雪月花的姊妹机。
既然它会来到这里,就表示硝子亲自送情报来了!
「我还有收到老师写的亲笔信喔!很棒吧!」
「喔喔,是很棒。上面写了些什么?」
「『把一切都交给协会处理,小弟弟专心去参加夜会。』」
「那是写给我的吧!是没关系啦!不过,原来如此,硝子小姐平安无事就是了?」
「……那还不确定。」
彷佛在泼冷水似的,伊欧内菈用低沉的声音否定。
「当然,我想老师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是活著的。这一点不要搞错了。」
「……了解。总之协会会攻进敌营救人对吧?」
「作战时间会配合明天的夜会。雷真同学怎么打算?」
「当然是参加作战了。然后,我要痛扁主谋一顿。」
索涅奇卡惊讶地插嘴:
「等一下。协会的敌人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犯罪者喔?」
「我当然知道。不过,那群家伙同时也是你的敌人──没错吧?」
「……企图支配帝国的,恐怕就是蔷薇的魔女。高扬共产主义的理想、教唆劳动阶级的人民,但实际上是打算建构一个绝对君主制的国家呀。」
果然是结社在搞鬼。雷真并没有特别感到惊讶,一派轻松地说道:
「现在才跟我讲这些。那种程度的事情早就在我预料的范围内,我也已经做出行动了。」
毫不犹豫的话语,让黑衣人们都吃了一惊。其中一人便是双手被绑在身后的罗莫西尼科夫。他们各自露出严肃的表情,朝彼此点头。
充满信赖的视线让雷真害臊起来,于是开玩笑似的补充说道:
「哎呀,这是得失判断啦。校长要我把你那颗石头拿去给他。」
「雷真!?把那件事说出来也未免──」
「没关系。我希望能老实告诉女帝小姐。」
雷真伸手制住慌张的夜夜,避开有关她寿命的问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了一下。
拉赛福进行的研究需要虚无石,而抢走了那东西的人正是雷真。然后雷真又接到将它夺回的秘密指令,要是没办到,不知道校长会对他做出什么事。
「原来如此……这下我明白了。你怀疑我的这个,是不是从花柳斋手中抢过来的对吧?」
「呃……是可以这么说啦……」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这是完全不同来源的石头呀。」
三姊妹与雷真顿时感到一阵冲击,忍不住起身。
「也就是说,那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不,这的确是虚无石。根据传说,这世上有两颗虚无石──在新教盛起之前,或者比巴比伦囚虏更早之前,教会内部就已经分裂了。」
雷真的头上冒出大量问号:女帝没头没脑地在讲些什么?
「而在十一世纪时因为罗马教会的脱离,旧教正式分成了两支派别。」
「……这我有听过,叫东正教教会是吧?」
「没错。在距今七百年前、恶名远播的第四次十字军攻击拜占庭的王都时,分裂就成了决定性的事实。那时候西方夺走的秘宝,就是这颗虚无石。」
索涅奇卡将手放到胸口。肌肤上浮现魔法阵,从内侧飞出一颗魔石。
「──的复制品。当时西方还以为抢到的是真货。」
她将魔石放在手心上,高高举起。充满神秘感的光辉鲜明地照亮室内。
听到超乎想像的事情,雷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伊欧内菈则是瞪大眼睛。鸽子从她手中挣脱,逃到隔壁的房间去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那玩意不就是……人类的至宝了吗?」
「代代的总主教都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谁也不知道究竟哪边才是复制品。即使如此,这依然是象徵教皇与教会权威的石头──拿去。」
索涅奇卡随手将石头放到雷真手中。雷真的背顿时冒出大量冷汗。
闪耀著蓝色光彩的美丽宝石。在拿到手上的瞬间,就有一种彷佛魔力被吸走的独特触感。这感觉跟之前在地底大空洞触碰到那颗石头时一样。
「教会称为〈原罪石〉,史学者称〈GI晶体〉,工学者称〈要石〉,理学者则是称作〈虚无之石〉。你在寻找的东西,真的是这个吗?」
「……没错。或者说,只要把这东西交给校长,他就不会有什么怨言。我现在是明白了它的历史性价值,但到头来,这究竟是什么玩意?」
「就是全世界最为普及、奠定机巧魔术体系根本的某个重要魔术回路的基干。」
「最普及的魔术回路,不就是那个……叫夏娃的。」
「对,〈生命〉的魔术回路,也就是〈夏娃的心脏〉。」
雷真忍不住凝视魔石。
「所谓〈夏娃的心脏〉,是一种构造还不明瞭的回路……对吧?虽然工房会有复制用的母体,但据说从零制造是不可能的……」
「没错。那么,你觉得最初的母体又是用什么制造出来的?」
「就是用这东西吗……?那这个又是谁制造出来的?」
「这可是能够再现生命奇迹的石头喔?当然是救世主呀。」
「──!?」
「当然,那只是一种传说罢了。而在文艺复兴前不久,有个义大利的无神论者把那石头偷出来『重现』了那个原理,并抽出一部分的能力制造出了〈夏娃的心脏〉。」
索涅奇卡微微一笑,彷佛感到怀念似的看著石头。
「那是我从母亲那里继承的东西。她还告诫过我要一直带在身上,绝不可以让别人看到。而母亲是从她的婆婆──也就是我的祖母那得来,祖母是从曾祖母那里得来,想必是在皇室中代代相传下来的。毕竟我们帝国现在可是东正教教会最大的庇护者呀。」
「……那么重要的东西,你真的可以给我吗?」
「我还没有说我要给你。那要等到你击败蔷薇,并活著回来之后再说。」
索涅奇卡露出美丽的微笑,对雷真伸出手。雷真也微笑回应,把魔石放回她手中。
「你说过你要跟那些女生们分出一个高下对吧?」
「是呀,我说过。」
「那么,你就尽情去把她们击败吧。」
听到这句发言,不只是索涅奇卡,连雪月花三姊妹也吓了一大跳。
雷真竟然要索涅奇卡去把夏露、芙蕾与日轮打败。
「我不希望在跟敌人的头头对打时,还有其他蔷薇跑来闹场。不过只要看到自己的棋子快要被打败,他们应该也无暇理会别人的事了。」
简单讲,就是一种声东击西。让结社的注意力都放到夜会场上的作战。
「所以,你就拿出真本事跟她们战斗。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杀掉芙蕾的那些狗还有西格蒙特。唯有这点千万拜托。而在你大肆活跃的这段时间内,我会击败敌人的头子。」
「等等,要我一个人击败她们全部,也太勉强了。尤其是对付剑帝。」
「别担心。只要发现我不在,洛基那家伙就会退下。」
「……他的确是个绅士没错,但那种事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所以你相信我,在夜会场上撑下去吧。如果可以,就打赢她们。」
「……我打倒她们也没关系吗?她们不是你的同伴?」
「就算你不出手,我也会打败她们。我早就做好觉悟,要背负起那群家伙的人生了。」
「雷真大人,请等一下。要是在夜会上落败,不是会遭到蔷薇的报复吗?」
伊吕里忍不住插嘴询问。但雷真依旧老神在在地回答:
「关于那点也不用担心了……我想。毕竟蔷薇那群家伙只要手上的棋子还有利用价值就不会轻易舍弃。而只要在最后的最后还留有靠武力硬抢神性机巧的可能性存在──」
在夜会的最终战结束之前,蔷薇应该都不会痛下杀手。雷真是这么判断的。
「另外还有一个手段,就是叫那个跟蔷薇同样危险的老狐狸帮忙收拾善后啊。」
雷真咧嘴一笑,指向索涅奇卡手中的那颗人类至宝。
在明白了这颗魔石的价值之后,就能知道校长的秘密指令『酬劳太低』了。至少也要让他帮忙保护同伴们的安全,要不然可不划算。
「我会再向他要求一笔追加酬劳的。所以什么都不用担心,女帝小姐只管在夜会场上吸引众人的目光就好。最好是大肆活跃到足以让皇室的支持度急遽攀升的程度。」
索涅奇卡深感钦佩地注视著雷真一段时间后,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我负责夜会。」
「对,然后我负责敌人的头子。」
接著轻轻伸出白皙的手,和雷真紧紧握手。
「日俄同盟,在此成立了呢。」
「虽然只是学生层级啦。」
「未来一直都是由年轻人创造的呀。」
两人相视而笑。彼此映在对方眼中的自己,都已经不再带有丝毫迷惘。
2注 原文为「喉から手が出る(从喉咙伸出手)」在日文中是形容对某样事物梦寐以求。
3注 日文中的「马鹿(笨蛋)」一词有一说是源自中国「指鹿为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