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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天宫椎菜的旋律

照明的灯光看起来比平时刺眼。

胸膛深处,心跳剧烈地作响,从舞台旁走到位于舞台中央的比赛用平台钢琴处,感觉距离是那么漫长。

尽管熄灯后的听众席上看不见,但评审们的视线依然穿过空气而来,令肌肤一阵刺痛。

“……”

仿佛声音自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

周遭寂静得令人痛苦,仅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那是一种几乎要使人昏厥在地的紧张感……

“…………”

——不过,没问题的。

我……不再迷惘了。

深呼吸一次。

带着一颗出奇平静的心,我踏上了舞台。

在钢琴前方行了一礼,然后坐在椅子上。

这个瞬间,我往某个角落瞥了一眼。

正对着听众席的左侧,后方数来第三排。

那里有我的同班同学,我的朋友……同时也是我最心爱的人,他正注视着台上这边。尽管在昏暗的灯光下无法看清,但我确实能够感觉得到。

——裕人……

在其身旁,还有乃木坂同学的身影。

然而我的内心却没有一丝动摇。

若说没有任何感觉,当然是骗人的……不过,我不会因此而感到自卑,不会将自己喜欢裕人的那份感情视为罪恶。

一切只因为我已经决定,今后不再逃避自己的感情了……

“——好。”

轻声这么嘀咕后。

我缓缓地将手放在琴键上。

——在一周前。

逐渐逼近重要比赛的这个时刻,我却在音乐室里伤透脑筋。

我找不到自己的音色。

原本的音色变得生硬勉强,无法在心中整合一致。

从一个月前开始——就一直如此。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比赛中,有我崇拜已久的钢琴家担任评审老师的缘故。

但在此之前,我就为如何定位自己的音色而感到犹豫。

听了乃木坂同学和由香里老师的演奏。

然后这一年来,在经历了以往无法学到的许多经验——历经了喜欢裕人这第一份的感情后,我开始想要改变自己的音色,开始想要弹出与以往不同的音色。

然而,实际做起来却非常困难……

“…………”

我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握住戴在右手无名指上的“史戴拉之戒”,我紧闭起双眼。

感觉自己仿佛……越是练习,却反而越无法看见自己的音色。

想攻读音乐大学,然后成为一名音乐家的目标终于拟定,本来打算从现在开始努力的……

坐在琴键前方,我如今只能闭上眼睛低着头,什么也做不来。

喀嚓……

“……?”

背后忽然传来这样的声响,音乐教室的门接着被打开。

从门外探出脸来的是——

“哦,是椎菜啊。”

“裕人……”

“我本来想要回去了,结果经过这里听到有钢琴声,所以就进来看看。你在练习吗?”

“啊,嗯……”

我含糊地回答。

的确是在练习没错,但精神完全无法集中……

听完我的答覆后——

“是吗?那么打扰你练习也不太好意思,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

“啊,等……等一下……!”

“咦?”

“那……那个……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当一下我的听众吗?”

我下意识这么开口请求。

“咦?”

“因……因为,就快要到比赛了,我担心自己是不是能放松心情去弹奏,所以想要请你帮忙听看看……”

“啊啊,是这样啊。嗯,如果我能胜任的话。”

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果然没错……裕人在这方面依然如此体贴呢。

“那么——我要开始弹啰。”

“嗯嗯。”

待裕人回应后。

我便开始弹奏几首挑选来用于比赛的曲子。

包括‘练习曲OP25-12 萧邦’和‘奏鸣曲OP53 贝多芬’。

时间约三十分钟。

演奏结束后——

“觉得……怎么样呢……”

“嗯——这个嘛……我对音乐也不是很了解,但听来有一点迷惘的感觉。琴声似乎犹豫不决的样子……”

“是……吗……”

迷惘。

那正是我目前所遇到的障碍。

即便心里很清楚,却没有能力去解决的问题:

再次确认自己所面临的困难,我不知该如何答覆之际——

“——对了,椎菜,我们要不要一起弹弹看《踩到猫儿》呢?”

“咦?”

裕人忽然这么建议道。

“怎么样?我记得应该有四手联弹的版本吧。”

“啊,嗯嗯,是可以啦……”

为何……要这么做呢?

见我一副疑惑的表情——

“好了好了,我们赶快来试试吧。”

“嗯……嗯嗯……”

于是我们坐在一起,开始弹奏《踩到猫儿》。

裕人似乎真的是个钢琴的门外汉,所以我先他一步开始弹奏。

“啊,裕人,不是这样哦。那里要用拇指按黑键……”

“这……这样吗……?”

“啊,嗯——这么一来,我这边就弹不出声音了……”

“呣……呣唔……还真是困难。”

“嗯——啊,不然这样如何?还有一首我加以编曲后的原创曲,叫《烤花枝》。”

“哦,听起来不错。就那首吧。”

“嗯,那要开始啰。”

“嗯嗯。”

确认裕人准备好后。

我们开始弹奏将两手的手指比喻为花枝的十只脚的原创曲《烤花枝》。

“我……我看看,这里是这样做吗?”

“嗯,没错。就是想像软丝在烤网上优雅起舞的感觉。”

“这……这个样子?”

“你这样就变成海星啰。啊哈哈,就好像快被海葵吃掉的海星一样~”

“唔……唔唔……”

——好开心。

我和裕人坐在一起,两人笑着摆动手指,模仿花枝脚部的动作弹琴。

享受着什么都不去思考,下意识直接弹奏出来的音色……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像这样无忧无虑地弹琴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我尽情地享受流泄出来的音色。

“——嗯,果然没错,椎菜你弹琴时还是保持笑容最好了。”

“咦……?”

“之前你给人的感觉十分焦急,似乎想要强行弹出新的音色,但却又半途而癈……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你的音色生硬且带有迷惘。而如今的《踩到猫儿》,不,《烤花枝》则是好得太多了……该怎么说,我觉得就和椎菜你以往弹琴时一样,兼具活泼和温柔,却又坚定不移的态度……听着听着,让我非常喜爱。”

“啊……”

原来如此……

裕人的这句话,使我有种一针见血的领悟。

——我或许一直误会了……总以为自己非得做出改变不可。

在北海道及池袋向裕人倾诉我的爱意,然后……那个,初恋破灭后,为了维持现有的关系,我便决定要改变自己,决定整理自己的心情,换上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全新心境。

不过……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

连一丝的必要性都不存在。

世上没有绝对必须改变的东西,我的心情就是我的心情。

就算试图去强行改变,它还是在那里,无论如何也不会撒谎……

而这样的我,那份迷惘或许就直接表现在音色上。

“……”

但现在我全都明白了。

明白自己为何不知所措,明白自己碰上了何种障碍。

这都是因为和裕人一起弹奏《烤花枝》……因为裕人的一句话,让我所有的迷惘都拨云见日了。

“——谢谢你,裕人。”

“咦?”

“多亏裕人你的帮忙,我觉得自己好像冲破障碍了。这样一来,终于又能够向前迈进。”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嗯,有裕人你在身边,真是太幸运了……”

我打从心底这么想。

所以——

“——裕人,你现在可以再听我弹奏一首吗?”

“嗯,没问题。”

“谢谢你。下一首是——”

——而如今。

置身在钢琴比赛的舞台上,我开始缓缓舞动琴键上的手指。

“……”

开头流泄的旋律。

左手和右手联合编织出的……优美的琶音。

我所挑选的作品——是李斯特作曲的‘第三号音乐会练习曲《叹息》’。

据说这是李斯特在和最终未能结合的卡洛琳热恋期间所作的曲子。

其实本来很想弹奏《烤花枝》……但在规范严谨的比赛中是不能这么做的。

不过,待我将来有能力举办自己的独奏会时,如果可以在裕人面前弹奏的话……

“……”

但愿这样的未来能够成真——不,我一定要设法去实现它。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够回报裕人对我的帮助……

“……”

再一次,我将目光投向听众郎。

那里是是裕人直直望着我的专注表情。

尽管在黑暗中,这种感觉却异常地清晰……

——嗯!

在心中这么为自己打气后。

我舞动着手指继续弹奏。

END

最终话~乃木坂春香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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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过完年后大约两周,周遭的新年气氛已经完全淡去,大家仿佛自梦里清醒一般开始回归正轨的一月中旬左右。

午后的阳光自大窗户射入的乃木坂府内。

今天——我同样被玄冬先生彻底灌输“帝王学”的知识长达三个小时,拖着犹如在东海道上从东京一路跑到京都的拉车马那样疲累的身体,整个人躺进客厅的沙发之中。

“唔唔,今天一样这么累呢……”

我不禁自言自语道。

接受玄冬先生的“帝王学”训练,至今已有三个月时间。

尽管终于开始习惯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有“帝王学”的日子,但辛苦还是一样辛苦。毕竟玄冬先生采用的是终极版的斯巴达教育,况且每到一个新阶段,内容的门槛也会跟着提高。

而在这种某方面来说相当充实的日子里,时光也飞快地流逝。

不知不觉中……距离我高中毕业已经剩下不到两个月了。

——高中毕业。

人生当中的一大分水岭。

随着日子愈来愈接近,班上的气氛也变得浮躁起来,大家开始热哀于谈论未来的展望或今后要往何处发展的话题……

“将来……吗……”

我口中这么嘀咕着。

今后将要面对的未来。

无法预料会发生些什么,充满了不确定的明天又明天的另一头。

我听到身边几人对于将来的计划。

椎菜准备去念音乐大学,在崇拜的教授指导下成为一名钢琴家,朝比奈同学则似乎要去护理学校,目标是当一名护士。泽村同学和泽北同学两个人选择到短期大学念书,将来打算从事会计方面的工作。信长要去念大学,继续追求他的秋叶原系之路,所以三阿达他们大概也会去同一所大学吧。

“…………”

大家都有自己的计划。

我原则上也准备参加考试,继续念大学,但之后的事情还没有任何明确的目标。为成为一个配得上春香的“丈夫”而努力的这个目标虽然没有改变,但更具体的规划——例如要从事什么职业或当个什么样的人——却还不明朗。

……五年后或十年后,大家究竟会变得如何呢?

会是已经实现自己的梦想,而面带幸福的欢笑吗?或者是处在和自己所勾勒的未来完全不同的状况呢?

往后的事情,完全无从得知。

我躺在椅子上望向天花板,脑中一边想着这些事情,心情也跟着变得有些忧郁。

“嗯~大哥哥,你干嘛一副眉头深锁的样子呢~?怎么啦~?”

“嗯?”

一手拿着装有“哞~哞!牛奶”的杯子,美夏忽然这么出声问道。

“难道受了什么打击?莫非在得知澳洲斗蓬蜥蜴是四足步行的生物,要是改用双脚行走的话就会因为压力过大而自杀的惊人事实后,精神上受到了冲击吗~?”

“嗯,我只是有点……”

“?”

总而言之,绝对不是关于澳洲斗蓬蜥蜴那种鲜为人知的生态。

于是我透露了一些内心的想法。

美夏听完后—

“哦!大哥哥居然在烦恼这种正经事啊~真是太稀奇了~”

“什么稀奇……”

“啊,抱歉抱歉,这当然是很正面的意思哦。就是大哥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在发呆,想不到脑中却思考着许多事情呢。不过啊,这种事以后再慢慢去想不就得了吗~说到将来想要做什么,上大学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不是吗?记得好像有个叫未定型什么的……?”

“未定型统合吧。”

“对对,就是那个。不是还有这种观念吗——而且我认为,大哥哥已经很认真在规划将来的事情啰。”

“咦?”

“像大哥哥这样,在这种年纪为了配得上自己喜欢的女孩,为了能成为她的‘丈夫’而每天努力接受‘帝王学’训练,孤军奋战的男孩子,要上哪去找呢~就算对将来没有一个具体想法,像大哥哥这样子就已经做得够多,而且很帅气很吸引人啰少我想,大哥哥现在所做的一切事情,将来一定都会开花结果的。”

“呣唔……”

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我自己是不太清楚啦……

“就是这么回事啰~好了好了,不要苦着一张脸,姊姊马上就要回来了,赶快到玄关去迎接吧~只要看到姊姊甜蜜蜜的那张脸,什么烦恼都会一扫而空的~”

“……”

……是啊。

的确,这么想来想去也无济于事。

就算整个人倒立过来思考,也无法得知未来究竟会怎么样,目前或许还是只能一一地去完成眼前该做的事情了。

“……知道了。谢谢你,美夏。”

“嘿嘿,以后要是有什么烦恼,欢迎大哥哥随时过来找小美夏心理谘商一下哦~我会打个折扣的~”

美夏眨起一只眼睛这么说道。

再次向她道谢后,我便走出客厅,前往玄关准备迎接春香。

连接客厅和玄关之间的长廊(目测有五十公尺)。

走在这个处处装饰着看似十分昂贵的家具及来路不明的小东西(例如熊的标本、天狗面具及温彻斯特步枪等。每次经过都觉得叹为观止……),本身几乎就是一件重要文物的回廊上面,我一路前进着。

在途中,忽然看见春香已经从另一头走来。

“哦,春香。”

“啊,裕人~”

“春香,欢迎你回来。”

我这么挥手后,春香立刻就像小企鹅发现母企鹅那样,脸上带着“我回来了~”的喜悦表情快步跑来。

那笑容看起来是如此地耀眼,就仿佛是自云缝间射出的炫目阳光……唔呣,仅仅是这样的动作,刚才感伤的心情顿时开朗起来。或许十分单纯没错,不过春香的笑容对我而言就是一帖特效药。

带着瞬间好转的心情,我准备上前迎接春香。

就在这时。

轰隆。

“!”

脚下一阵摇晃。

仿佛地面起伏的巨大震动。这个是……地震吗?

“啊,呀……”

受晃动影响,往这边跌跌撞撞地跑来的春香,身体失去了平衡。

“春香,不要紧吧——”

我急忙跑上前去。

或许是在刚才的震动中脱落……我看见墙上的某物体正砸向春香。

“危险!”

“咦……?”

砰!

我使劲蹬地,整个人扑过去盖住春香。

将春香那纤细柔软的身躯抱在怀中。

在此同时,冲击“噗咕”一声地直接命中我的脸部。

“唔……唔哦——?”

“裕……裕人?”

耳边传来我无力的呻吟。

以及春香的呼喊声。

“唔……唔唔……”

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朦胧。

在完全坠入黑暗前……鼻子似乎闻到了一股近似薰衣草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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