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突破八阵迷宫了!我要出小谷城到阵的最前线,从虎御前山正面迎击。长政,我把最重要的亲卫队留给你,你再见机行事,从山顶冲下来一决胜负——我相信你是个武士,不会在关键时刻为了梦想改变心意!」
「不用你说,我浅井长政已经做好以猿夜叉丸的身分死去的觉悟,我不准你再愚弄我!」
「是我失言,我们就快要实现宿愿了,我就把位于小丸的久政大人还给你吧,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不,在我们获得这场战役的胜利之前,父亲绝对不会回来我身边——」
「是吗?久政大人也是一名武士呢!」
朝仓义景率领自己的旗本众和阴阳师土御门久修出小谷城。
他将猛将·浅井长政率领的浅井军旗本亲卫队当成最终兵器温存在本丸中,亲自前往浴血战场,决心获得胜机。
半兵卫虎御前山难攻不破的要塞已经被土御门久修破解了。
义景在这时闯入两军敌我混杂,血肉横飞的大混战当中。
「我们的大将亲自来到最前线了!」
「他打算到这里来一决雌雄!」
「那个不喜爱战争的大将,睹上性命前来了!」
朝仓军的步兵们更加士气大振。
「在虎御前山正面摆阵!让他们瞧瞧我们一步也不会退后的决心!」
在弓箭枪炮四处飞射当中,侍童们来到摆好本阵的义景身边,由密探说出一个惊人的报告。
「位于虎御前山本阵的织田信奈是影武者!而且连跟在织田信奈身旁的相良良晴都是影武者!」
「你说什么!?千真万确吗?」
「是的!」
在那一瞬间,义景产生了幻觉,眼前出现了「命中注定不可能会有结果的两人,手牵着手从战场逃走了」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
「……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舍弃天下私奔了……不!不可能!就算是我,也还分辨得出来是现实还是幻想!织田信奈不是那种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抛弃天下布武的野望逃走的软弱女人,她虽然是个婀娜多姿的少女,同时也是个拥有钢铁般坚强意志力的女人,只是因为有某件十万火急的事,才会暂时离开阵营的。只是——」
对现在的信奈和良晴而言,有其他「十万火急的事」吗?义景一时间想不出来。
「但是,那两个人不在的话,这场战争——我们赢定了!」
※
「相良氏,你醒来了吗?」
「……五右卫门……咦?我还活着?怪了,我是快要死了,还是梦境?」
被五右卫门重重打头之后,良晴终于从迷迷糊糊的意识当中清醒。
「啊——我本来还以为没救了,还好良晴兄弟还有个忍者搭档啊——我差点就要杀死自己喜欢的男人了!啊哈哈哈!」
让良晴枕在膝上的女孩是杂贺孙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辈良晴吐嘈原本的兜裆布装扮,现在她穿着像是高贵公主的长袖和服,看起来很有女孩样。
这样看起来,她真的像是个高贵的美女,人的装扮真是不可思议。
「孙市大姊?好痛,胸口好痛……我还活着吗?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
「在下于千钧一发之际将相良氏从马上拉到马的侧腹躲了区来。」
「马的侧腹?」
「你差点就要落地,被步兵们砍下首级,所以债下就抱住相良咻,让你紧贴在马的腹部上,将你的身影藏起来了。」
「原来如此,这样我不但没中弹,也没从马上掉下来……五右卫门,谢谢你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我!我到底该怎么谢谢你才好!」
「噗要抱我!噗要抱我!唔呜呜呜~~!」
良晴充满感激地抱住五右卫门娇小的身体,而五右卫门像是被煮熟的蛋一样全身通红,开始痉挛起来,看来害怕男人的体质没这么轻易能够治愈。
「但是我为什么会昏过去?我不是那种因为害怕枪炮就昏过去的男人!在被击中的前一瞬间我都还有意识啊!」
「是在下将你藏在马腹时,立刻按下你的胸筋,让你昏过去的,因为你会一直乱动!」
「所以胸口才会这么痛啊!」
「因为我使用了秘药,所以很快就不会痛了。」
孙市展开扇子,高声大笑:「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啊哈哈哈哈!」
「多亏了这个小忍者,让良晴兄弟捡回了一条命。只是因为你被击中胸口昏了过去,我就只好先把你带来本阵照顾你了。」
「本阵……谁的?」
「是我这次的主人·伊达政宗大人的本阵啊!」
「咦咦咦?」
良晴压着还会疼痛的胸口望向四周。
漆黑的阵幕当中,到处摆放着刻有「6·6·6」数字的破烂黑旗,看起来似乎有什么意义存在,另外还有倒立的十字架彷佛墓碑般地插在各个地方。
时间为战国时代,还在十六世纪,在这个时代中,反天主教到这种地步,并想出这种充满中二病奇异本阵的战国武将,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梵天丸·伊达政宗。
「咯咯咯!自从在堺町碰面以来,就好久不见了,相良良晴。托你的福,我邪气眼龙政宗成功成为奥州的霸主了!当成谢礼,我亲自为你泡茶吧。」
政宗潇洒地跨在漆黑的奥州马上,出现在良晴面前,头上的头盔有个大到不行的金色弦月,身上穿着全黑的黑漆五枚胴铠甲,俨然是个武士的装扮。
良睛不会忘记她那头飘逸的金发,以及刻印着「6·6·6」数字的诡异中二病眼罩。
这毫无疑问是当时在堺町的南蛮寺中,陶醉地听着弗洛伊斯朗读「约翰启示录」的那个梵天丸。
「梵天丸小丫头!原来你真的是伊达政宗啊!」
「咯咯咯!相良,你教我的『邪气眼』威力太厉害了!我很想让你看到,我在转眼之间,便席卷整个奥州的英姿!不过我还没在关东试过,因为我要把王牌隐藏到最终决战再来使用!咯咯咯——当然,最终决战是圣经当中所预言的『末日之战』!而我将成为『启示录之兽』!」
政宗在服侍在旁的片会小十郎的协助下从马上爬了下来,摆出夸张的姿势。
「哎呀,这个弦月头盔太重了,害我头晃来晃去的,小十郎!我快跌倒了!快跌倒了~~!」
「那是当然的啊!公主,不管你想要在战场上多醒目,那个头盔都太大了!啊,我是负责保护公主的片仓小十郎。相良大人,公主在堺町的时候,受你照顾了,我一直想要向你道谢。来,这个是米泽的名产鸣子娃娃,你要不要一个啊?」「啊,谢谢。」
「相良,我能够成为奥州的霸主,都是你的功劳,为了表达我的感谢之意,今后我要称这个娃娃为『相良娃娃』,咯咯咯。」
「啊,好主意~~这对每次只会让人头痛的公主来说,是个难得少数的『政宗佳话』△」
良晴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因为我的关系,让奥州的时间加快了!伊达政宗要成为奥州的霸主应该还要花很多时间才对,历史开始逐渐往我不知道的方向流转了!
「取代邪气眼,在这场关东歼灭战中,我顾用了杂贺众,组织了『骑兵枪炮队』。咯咯咯,获得了江户的港口,让我的活动范围一口气宽广不少,而且也可以用船呼叫纪伊的杂贺众,要派遣使者到罗马教皇身边也不是问题。世界最终决战——『末日之战』再过不久就会到来,相良,要在『末日之战』中打败天主教徒军,需要大量的船只枪炮!只要让枪炮和日本武士最自豪的骑兵队合体,宇宙最强的军队就完成了!我就能让织田信奈知道,我才是真正的魔王!咯咯咯!」
政宗看起来非常高兴。
在孙市和五右卫门两侧支撑之下的良晴楞在原地,(不愧是梵天丸——战国最强的中二病武将。她说的话太乱七八糟了,连我这个未来人都追不上)他拼命动脑,想要解释政宗这些意味不明的话中之意思。
「也就是说,你打算跟西洋……南蛮的列强诸国开战的意思吗?」
「那是当然的,因为我是『启示录之兽』,为了实现预言,我得和那群人进行最终决战,咯咯咯!」
「不要胡说八道了!」
「放心,我不会立刻跟他们对打,因为我要先毁灭这个日本,再把南蛮的海军叫来日本,敢反抗我的各个大名也一起解决掉,最后和南蛮军一决雌雄,我这个远大的构思怎么样?战国大名当中,绝对没有人有如此远大的战略吧!咯咯咯!」
唉……要是信奈变笨了,感觉就会这样……算了,毕竟梵天丸是小孩子,所以分不出来幻想和现实的区别!看来我得骂骂她才行——良晴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点都不是什么远大的战略!你这个叫中二病。居然想把外国军队引进日本,有没有搞错啊?」
「反正最后我会把他们统统解决掉,不会有问题,咯咯咯。」
「真是个伤脑筋的丫头,我要狠狠打你的屁股,把你打醒!给我过来!」
虽然良晴伸出了手,但是政宗却……溜走了。
「我不要!我是奥州的霸主,别把我当成小孩看待!小十郎,相良要惩罚我时,你要保护我!」
「了解,可是,公主,我认为相良大人说的话没错。」
「我不管,反正你要保护我不被他打屁股,耶罗伊姆耶赛姆!耶罗伊姆耶赛姆!你要是敢靠近我半径五寸以内,就会被我召唤出来的『恶魔』附身然后死掉的!」
政宗口中念着「耶罗伊姆耶赛姆」,然后躲到小十郎的背后去。
这个公主真是太奇怪了!哈哈哈哈!——虽然孙市笑成这样,但是政宗的想像力虽然很孩子气,但是她却伴随着异常的行动力,要是她真的把南蛮的军船叫来就糟糕了——良晴突然开始很担心。虽然应该不会真的跑来。
「对不起,因为我家公主还是个孩子。」
他就是政宗的得力助手·片冈小十郎吗?我还以为是更狂野的大叔,结果是个美少年啊!不过应该是腐女会喜欢的那种——良晴心想。
但是良晴还没发现,她其实是女扮男装的女孩子。
「总之,请先收下相良娃娃吧△这是公主表示感谢的印记,在公主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感谢过其他人,所以是相当珍贵的物品,就连我都没有被公主感谢过……呜呜。」
「喔,谢谢,可是伊达家的根据地不是仙台吗!?我还以为可以让我吃到牛舌。」
政宗在小十郎身后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仙、仙台早就是我的领地了!但是因为奥州还没完全平定,虽然我想把根据地从米泽迁到
仙台,可是那里离敌人的势力很近,所以没办法迁移。」
「什么啊?原来你还没平定完奥州啊?这样还敢自称是奥州的霸主?」
「嗯,其实还没完全平定,都是因为出羽伯父大人的阻挠」小十郎补充。
「出羽伯父大人?」
「……出羽的大名·最上义光,他是个脸长得像狐狸一样狡猾的大叔,是我母亲大人的兄长,明明就是亲戚,却因为嫉妒我成为奥州霸主,于是处处阻挠我!」
政宗嘟着嘴,露出更加不满的表情,接着在良晴面前咚一声坐下。
「总有一天,我会解决那只老狐狸——!我不只要统一奥州,连羽州都要一起统一!」
「公主,最上大人可是您母亲的亲哥哥,绝对不能和他打起来。」
「小十郎,是他们先来找我们麻烦,都是因为母亲大人讨厌我的关系。母亲大人讨厌的女儿,伯父大人当然不可能会喜欢……哼、哼!没关系,反正我有小十郎陪着我!」
「……公主……」
奥州和羽州统一后,变成被称为「奥羽」的广大区域,也就是现在的东北地方。
奥羽的各种势力是透过复杂的婚姻缔结而成,一直都在小心避免互相毁灭的情况,因此最上义光的妹妹·义姬嫁进伊达家、生下政宗,也算是奥羽习俗的表现。
但是满脑子中二病,目标『末日之战』的政宗,完全不理会那自古以来的习俗,一个接着一个夺取奥州,自稻是「奥州的霸主」。
可是这对最上义光而言,政宗是亲戚,被政宗攻击的势力也是亲戚,所以他虽然是政宗的伯父,还是成了反政宗派。
「公主,你的母亲没有讨厌你,都是因为你打破了不能认真歼灭拥有婚姻关系的诸侯的奥州规定,最上大人才会改站那一边的,请不要扭曲这个事实。」
「不,小十郎!母亲大人和那只狐狸都很讨厌我。毕竟我身上没有伊达家的血脉,我是南蛮人的孩子。哼、哼!战国大名是不能依赖亲子亲戚关系!家人全都是敌人!只有小十郎是例外!」
「请不要说出这么悲哀的话,公主……你在提到母亲的时候,表情看起来非常悲伤,我实在看不下去。」
对了,梵天丸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好像很不好——良晴突然想起来。
在堺町遇到她时,政宗以自己的出身(她是母亲和南蛮人生下的混血儿,身上没有伊达家的血统),以及在战国时代相当醒目的单眼深深为耻,全身充满了自卑感。
但是来自未来的良晴却激励她说:「在未来的日本,不同颜色的两只眼睛和混血美少女都很受欢迎!你可以将那单眼当成邪气眼,拿来当战斗的武器!」这种话,于是梵天丸觉醒了,她充满自信回到奥州,只是……
那个结果就是她破坏了不能攻击亲戚的规定,这次她又要和母亲的亲哥哥对立。
「嗯,这位公主和大家都很辛苦,这么一想,我的身分算是轻松多了,虽然也是公主,却是纪州的土豪,总之现在武田军又回到城里,我们就喝杯茶,散散心吧。啊哈哈哈。」
看到现场气氛不对劲的孙市,开始泡茶递给闹别扭的政宗。
政宗「嗯」了一声接过茶具,喝了下去。
「……这个好甜。」
「这是甜酒啊。对小孩子而言,这个比茶好喝多了,啊哈哈哈。」
「咯咯咯,或许没错。」
良晴突然将信奈和政宗寂寞的脸重叠在一起。
(信奈也是和母亲关系相当不好……虽然我从来没见过她母亲,这就代表她母亲从不关心信奈吧……要是普通的家人,亲生女儿成了天下霸主,应该至少会来打声招呼、祝贺一下。)
信奈和政宗的共通点不只如此。
她们的母亲,比起姊姊,都比较宠爱弟弟。
信奈的母亲·土田御前希望让弟弟信澄继承当家,而不是这个破绽摆出、又喜欢南蛮风格的信奈。
「我有个名叫小次郎的弟弟,虽然我们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但小次郎是父亲大人的亲生儿子,所以母亲大人想让小次郎继承当家。自从父亲大人硬是让我继承当家之位以来,母亲大人就对我怀恨在心,都不肯听我说话……煽动那个出羽狐狸的,一定就是母亲大人不会错。母亲大人想排除我,让小次郎继承伊达家。」
「公主,你想太多了,你母亲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喜欢南蛮的你而已,不是讨厌你啊。」
「小十郎,你不用安慰我了,『启示录之兽』不需要家人的情爱……」
这个中二病爆发、令人头痛的小丫头露出了寂寞的表情,让人无法丢下她不管——坐立不安的良晴不禁抓住政宗的肩膀大声说:
「真是的!你还是一样别扭!小丫头!你不是在堺町听了我的教训之后,就觉醒了吗?」
「哼、哼!我心中的『野兽』是真的觉醒了,但是启示录的魔王之路是孤单寂寞的。」
政宗和信奈很像。但是她红着眼眶,全身上下部看得出来她在抑制不住想要和母亲撒娇的冲动,从这一点来看,她比信奈还要小太多了,毕竟政宗现在还是称得上是小孩子的年龄,这也难怪。
所以良晴就当成是在对信奈说教,不过对方是比信奈还年幼的小孩子,他试着用更温柔的口气跟政宗说话。
「……我认识的人里面,也有个和你很像、很爱逞强的女孩,那种看起来越自认寂寞的女孩,其实就越渴望母亲的爱情。」
政宗默默地凝视良晴的脸。
「我家是非常普通的老百姓家,所以我跟我妈的感情非常好,梵天丸,虽然我无法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总有一天,你们一定有机会互相妥协,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母亲,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女儿?或许你们因为许多事,现在闹不合,但只要有个契机,你们一定可以重修旧好,重要的是,那个时机来临时,千莴不要让它溜走。人生在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尤其是在这个战国时代,所以绝对不能犹豫把自己真正的心情告诉对方啊。」
咦?真奇怪,为什么我的眼里会流水出来?——良晴突然发现。
这不是我该哭的地方吧?应该是梵天丸要呜地一声哭出来才对——良晴自己也不懂自己的心情。
「……相良,来自未来的你,和自己的母亲活生生分离,再也没办法见面了……你一定……非常寂寞吧……连和自己的母亲吵架都没办法了。」
年纪幼小的政宗帮良晴说出了那个感情。
可恶,这样不就好像是我被梵天丸这个小丫头安慰一样吗?好糗!——良晴慌慌张张地擦乾泪水。
「才、才不是那样!我只是有灰尘跑进眼睛里了!」
「良晴兄弟对小孩真是温柔,是个爽朗的好男人,要不要娶我这个大姊姊为妻,你可以把我当成老妈一样,拼命对我撒娇喔!!」
「孙市大姊,虽然你一改过去的兜裆布装扮,变成了公主风格,可是口中又说出『老妈』这种话,又会让人幻灭的。」
「兜、兜裆布造型是在讲相声的舞台上才会穿的。我再怎么说也是纪州的贵族公主,现在这个长袖和服才是我平常的穿着。」
「真的吗~~?」
「这时候要说真的假的才对吧?这是吐嘈的基础!」
「啊,好的好的。」
和孙市说话会不自觉地变成相声模式,良晴也逐渐恢复笑容停止了眼泪。
「原来孙市和相良良晴是这种关系啊,咯咯咯,毕竟受了你们两位许多照顾,就帮你们在这里举办『反天主』风格的婚礼,首先使用优良鸡和山羊当活祭品……在『反天主』的仪式中,要拿山羊头来煮汤,咯咯咯。」
「等一下,梵天丸,那种仪式大错特错了,怎么想都不是喜事啊。」
「就是说啊!我们能在这里重逢,良晴兄弟能存活下来都是一种缘分,干脆就直接来举办婚礼!良晴兄弟△我会把你好好地压在我的屁股下,啊哈哈哈哈!」
「哇!孙市大姊,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你不要再抱着我了……我最近的女难之相越来越严重了……」
这时,五右卫门默默拉了拉被孙市抱着而困惑不已的良晴袖口。
良晴的视线朝五右卫门指示的方向一看……
那里不知为何,身穿伊达军铠甲的信奈和光秀拔着刀站在那里。
「……猴子,你有什么要辩解的,我之后再听你慢慢说!在拷问俘虏的小田原城地底下的监牢里!」
「虽然我很想坦率地说『前辈,幸好你活着』,但似乎没有那个必要了,虎御前山现在陷入被攻陷的危机,我们不借舍命闯入敌阵要来帮前辈报仇,结果你又在和奇怪的女人红杏出墙……虽然人家说有二就有三!!」
良晴只能默默下跪道歉。
不过,这次意外地没被两人折磨。
为了帮良晴报仇,同时和信玄达成和平协定,只能这么做了——信奈和光秀夺取伊达军步兵的铠甲,抱着必死的觉悟闯入本阵,要来为良晴报仇雪恨。
没想到,良晴不但若无其事地活着,而且还和伊达政宗感情良好地聊天,甚至被拱与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结婚,令两人彻底失去了干劲。
尤其是信奈,看到良晴在劝政宗和母亲和好时的眼神和话语相当温柔,不禁心想
(良晴还活着!)心中虽然喜悦,却也差点哭了出来,所以即使看到良晴又再和其他女人黏来黏去的模样,也无法认真生气。
因为她觉得良晴对政宗说的那些温柔话语,简直就像是在对自己说的。
一想到良晴就算敌阵当中,也是这么为自己着想,信奈就高兴到很想大喊:「良晴活着真是太好了。」
当然,毕竟信奈是个非常不坦率的人。
「……还好你还活着,看我之后怎么慢慢处置你。」
所以口中还是故意带着忿忿不平的语气。
如果在这里哭着抱住良晴,大喊着「良晴,我好想见你!原来你还活着!」那两人的关系就会被全关东的人发现,而且又会变成自己默认他和其他女人黏在一起,所以总算是忍住了抱住良晴的冲动。
等之后我们能够两人独处的时候……可是有办法吗?只要十兵卫在,就会非常困难啊!——信奈一想到禁忌恋情的未来发展,不禁头痛起来。
另一方面,从未烦恼过和母亲的关系的好孩子光秀很高兴良晴还活着,却也对他再度花心一事真的生气了。
「哼,前辈那老爱花心的坏习惯真是受不了,本来还以为已经死了,结果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和伊达军的公主武将关系变得这么密切!而且还说要举办婚礼?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是我啊!我啊!杂贺孙市啊!啊哈哈哈!你们两个完全没有发现吗~~?」
孙市出声大笑:「为什么会看不出来啊?」
信奈和光秀又再度露出惊讶的表情。
「咦?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就是你率领奥州军本来没有的枪炮队吗?而且,居然还穿着那种普通的公主装扮?」
「太卑鄙了!我们不是和本猫寺缔结了一年和平了吗?」
「我又不是显如的家臣,我是个自由的佣兵!这次受屋于伊达政宗啊~~△只是我没想到会和织田家的人打仗△」
「就是你对猴子开枪的吧?」
「那只是因为我不小心吐嘈的关系,我的吐嘈道具不是枪炮吗?我没有要杀他的打算,毕竟他是我未来的丈夫候选人△」
「……你说谁是丈夫候选人啊?明年的南蛮蹴鞠大赛,我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给我记住!」
「啊哈哈哈哈!那可不一定,我们已经开始在想对付那个封住我们行动的那个小矮个的对策了,明年的比赛我们绝对不会输!」
总而言之。
良晴和信奈总算是活着重逢了。
现在在本阵中开始举办即席茶会。
信奈现在只要良晴还活着就够了,完全忘记自己是要来报仇雪恨的,她现在握住良晴的手。
只是虽然她脸上有一半带着幸福的笑容,另一半则是因为愤怒而僵硬(这只变态猴子,我才不会一次又一次原谅你)。
但是这不是普通的茶会,因为这对最重要的据点·虎御前山快要沦陷的织田家来说,是攸关命运的谈判场合。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启示录之兽』和第六天魔王·织田信奈首次碰面了。
良晴在游戏中学到的史实中,从未碰过面的两名英豪迹似地邂逅了。
「我是天下霸主织田信奈,其实是来帮猴子报仇的,但是猴子现在还活着,而且看起来跟你交情还不错,所以我就不报仇了。」
「喔~~你就是传说中的第六天魔王啊?自称是魔王我还以为有长角,或是有尖牙,没想到外表看起来很普通。」
「竟敢说我普通,太失礼了吧?天底下还有比得上我的美少女吗?」
「还真是有自信!咯咯咯!好吧,我是奥州的霸主『启示录之兽』,也是将在日本历史上缔造传说的大英豪,人称邪气眼龙的梵天丸·伊达政宗!咯咯咯!」
哇——念出这么长的名讳,舌头居然都没有打结!——看到政宗露出闪亮的白牙齿,躲藏在土中的五右卫门不禁脱口而出:「……真是令人浑身发抖的报名号。」
「只是织田信奈,为什么应该在畿内打仗的你,会跑来关东啊?」
「因为有很多原因,那我们就废话不多说,我要你立刻回奥州。」
也太直接了——良晴吐嘈。
可是信奈无法说出「虎御前山告急,所以要赶快结束谈判」的心声,要是说出来,就会被看出自己的底限,对谈判相当不利。
「叫我回去?才不要,我要继续毁灭关东,咯咯咯。」
「……不管怎么想,你都不像个会乖乖听人意见的小丫头,到底是谁让这种小孩掌握兵权的。」
「不快点的话,会被第六天魔王抢先,能够破坏日本、参加『末日之战』的不是你,而是我伊达政宗,咯咯咯。」
「……『末日之战』是什么……?真是奇怪的小鬼头!」
虽然她们年纪有差距,彼此却很相像。
她们都是喜欢南蛮的怪人。
都是不坦率、爱闹别扭的人。
而且也是无视自古以来的规定,一次又一次进行破坏,而且想像力轻易就突破传统的日本,都是拥有远大宏观的人。
她们的目光都不只放在日本,而是打算飞往宽广的海外。
就连她们由于前卫性的远见,以及弟弟存在的原因,使得她们长期以来和母亲的关系都很不好,渴望母爱这一点都一模一样。
良晴看着信奈和政宗互相饮茶的光景,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没想到继我遇到信玄、氏康之后,现在眼前又出现了这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晴。在温泉的时候,因为我自己快要被杀掉了,所以没时间陷入感慨,但是这次我可以慢慢感动了。这个场面太惊人了!如果梵天丸不是中二病尽出的小丫头,我也看不到这么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场景。)
可恶!如果我的手机还可以用的话;就可以拍照留念了!可以拍成影片的话,更会成为珍贵的历史材料啊!——良晴无比遗憾。
史实中,因为信长和政宗活动的时代不同。政宗是在信长死于本能寺之后,势力才开始抬头。
倘若这两个非常相像的两名英雄相遇,战国时代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化——身为战国迷的良晴曾经幻想过好几次。
没想到这个快就能实现这个邂逅。
两人意气相投的话,历史将会产生巨大的改变,说不定就能避免「本能寺之变」了!——良晴相当期待信奈的外交能力。
这次有万无一失的光秀陪伴在身旁,应该不会像平常一样,因为信奈过于傲慢的态度,导致谈判结束在不断的争执中了。
信奈因为良晴还活着的关系,很难得在外交谈判的场合上心情这么好,而且距离虎御前山沦陷,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时间了。
「只要你肯回奥州,看你要马匹还是茶器统统给你。等我统一天下之后,保证让你的领土也能够获得安宁,也可以以今川幕府之名,任命你为奥州探题!这么一来,你爱怎么统治奥州都可以!」
她难得提出这么好的条件。
反正那些名物茶器武田信玄都没有收下来,所以还有剩。
不过,中二病尽出的政宗绝对不可能乖乖说「是,我知道了」。
「织田信奈,你以第六天魔王的身分毁灭关西,我以『启示录之兽』的身分破坏关东,之后再来决定谁要当魔王参加『末日之战』不就好了?你不要对箱根山以东的地区多嘴,咯咯咯。」
「……所以说那个『末日之战』到底是什么?猴子,你知道吧?」
「抱歉,那是出现在圣经里的约翰故事,我也不太清楚,弗洛伊斯不在场的话,很难解释,简单说,就是这个星球上的人类总有一天会发生攸关人类命运的世界最终战争的一个预言。」
「圣经里面写着这么可怕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有啊。」
也就是说她还是个小鬼头!真难搞!——信奈不小心把心声说了出来。
「我才不是小鬼头!你要是敢瞧不起我,那就在这个小田原战中来决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魔王!唔!!等等!我的邪气眼啊!现在还不可以在这里启动!这样小十郎他们也会被卷入这个魔力当中的……忍耐啊!现在要先忍耐!」
「……怎么突然压住眼罩在那边呻吟?邪气眼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猴子,你说明一下啊!」
「这是个很难用一言一语来说明的困难概念!首先得说明什么是网路,才能正确传达。」
「淫、淫多奶特(注3)……?那是什么?你又讲出下流的未来语了!」
※注3:日文发音中的「网路」和「淫多奶特」发音相近。
「你连这个都硬要往下流的方向解释吗?」
「咯咯咯,看来我的邪气眼之力已经无法再封印下去了,因为在『梵天丸的启示录』中曾预言『当两名魔王相遇的时候,就会产生天摇地动、大地龟裂、狂风海啸』。织田信奈,你回小田原城去,和我军正面对决。」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启示录——良晴忍不住吐嘈,这时小十郎不好意思地告诉他:「那是公主自己写下来,埋在地底又挖出来、自导自演的预言书」。
政宗又摆出帅气的姿势站起身大喊:「唔!不行!要是两个魔王再继续存在于同一个空间中,日本大地真的会一分为二!」让人不禁觉得「谈判要决裂了吗?」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被称为「黑胫巾组」的政宗直属忍者团,悄悄来到政宗身旁。
这个不注音就很难念的军团,不用说,又是政宗中二病兴趣尽出的一环。
而且他们虽然全身都穿着漆黑的忍者装束,但是胸前还是镶着光辉耀眼的金制弦月板,这些弦月都是政宗亲自熬夜一张一张做出来的,是表示「黑胫巾组」团员的帅气徽章,可是在晚上戴着如此光亮的东西行动的话,没有比这更显眼的了。
所以他们和北条家的风魔相比,没有听说过什么像样的成果……而且名字太难念,根本没有办法流传在人群当中,是个谜样(命运悲惨)的忍者军团。这时,他们突然带来了一倜重大的情报来到政宗身边。
那就是……
「出羽的最上义光趁着公主不在的时候,举兵前往奥州伊达家本领·米泽了!」
相当令人冲击的情报。
「怎……怎么可能……就算再怎么不合,那只狐狸都还算是我伯父啊!怎么会趁外甥女不在的时候偷袭……不,等等,若是那个心机重的伯父就有可能!如果他不是我伯父的话,我早就咒杀他了!哼!耶罗伊姆耶赛姆!耶罗伊姆耶赛姆!」
「米泽城沦陷的话,好不容易平定的奥州诸侯也会分崩离析!」
「公主将会无处可归。」
政宗的侍童小十郎开始劝她回国。「公主,我们现在立刻回去吧,趁着我们让天下最强的武田骑兵队撤退这个时候收手,也还算有面子,现在是最佳的撤退时机。」
「可是小田原离米泽太远了!太远了啊!小十郎,现在回去也来不及。」
「或、或许是这样,那么公主,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就算逃进江户城,也会让得势的北条军驱逐我们离开关东,现在只能攻陷眼前的小田原城,当成新的根据地了。」
「太乱来了!野战有杂贺众率领的骑兵枪炮队或许可以帮我们打出一番天地,可是攻城战的话,小田原城压倒性有利啊,你该不会说出要用邪气眼想办法这种话吧?要是邪气眼的真面目被关东势力发现了,我们就会战死沙场的!关东人没有奥州人这么迷信啊!」
「……没办法啊,小十郎。咯咯略……你懂了吗?相良良晴。魔王果然和所谓的亲情无缘。」
良晴、信奈和孙市都想不出能够打破政宗这个困境的对策。
想要避免全军覆没,就得向武田北条联军投降,或是忍辱负重,暂时到信奈底下当食客——无论如何,奥州沦陷是不可避免的结果。
既然如此,直到最后都要以『奥州霸主』的身分堂堂正正战斗,然后倒下——政宗会摆出这样的姿态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黑胫巾组」的其中一人告诉抱着攻城决心的政宗说:「不,还来得及。」
「怎么说?」
「公主的母亲·义姬大人乘轿前往战场最前线,一个人阻挡最上义光军的侵入!不管最上义光怎么说,她都不为所动,还说女儿不在的时候,被人踏入伊达领土一步,她就要自杀谢罪。」
「……母亲大人她这么说?」
「是的,就算是最上义光听到自己的妹妹这么说也无法继续前进,现在正在前往米泽的路上动弹不得,现在立刻将军队从关东撤退的话,不但可以救义姬大人的命,还可以保住伊达的领地。」
政宗完全不敢相信这个情报。
她知道最上义光很宠爱妹妹义姬,也就是政宗的母亲,所以在她面前总是拾不起头来。用现代话来说,最上义光就是有恋妹情结。
但是一直疏远自己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困境,居然不惜赌上性命,企图阻止兄长的侵略——她真的会为了自己这么做吗?
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对政宗而言是再有利不过的情况了。
这是策略——她心中产生怀疑。
这种程度的演戏,对那个狐狸策士来说不算什么。母亲大人会不会被狐狸用「今后让小次郎继承伊达家」这个条件收买。
毕竟,自己不在的话,对她而言当然比较有利——
因为能让小次郎继承当家之位——
「我不相信!这应该是伯父大人和母亲大人演的闹剧吧?米泽早就落入伯父大人和母亲大人的手里,他们想引我回去!毕竟我要是直接逃奔到其他国家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一定是这样没错!」
这时,片仓小十郎忍不住大喊:
「公主!你太多疑了!义姬大人特地为了公主,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你却说出这种话,太过分了。」
「住口!小十郎,你明明就知道,我至今受到母亲大人多少冷漠的对待……现在我这个奥州霸主遇到史上最大的困境,我不认为她会突然站在我这边。」
「公主~~!」
「这是陷阱!我不会被骗!」
啪!
「这是陷阱!我不会相信这种谎言的!」看到十分犹豫低喃的政宗,良晴忍不住甩她一巴掌。
「……你、你做什么!?唔唔……你、你、你居然打我、我、我这个奥州霸主的脸~~!」
政宗大概从来没有过这种突然挨巴掌的经验。
她脸上开始落下斗大泪珠。
比起愤怒,她因为震惊而整个身体缩了起来。
不过,良晴是真的很愤怒才会这么做。
虽然理性上知道对方还是小孩子,而且还是中二病尽出、正值非常麻烦的年纪,但良晴还是怎么都忍耐不住。
「混帐东西——!现在给我立刻回去你妈妈身边!现在不是怀疑的时候了!一般人虽然会在平常掩饰内心的想法,采取完全不同的态度,但是在面临最大危机时,就会立刻显现出本性!你妈妈不管怎么说还是不希望你死掉啊!你却不相信她的好意,打算对她见死不救!甚至还抱着战死沙场的必死决心要突击,说那什么蠢话!」
「……相、相良……」
「的确,目前的米泽城跟个空城一样,现在被最上义光盯上,伊达家面临存亡的危机,不过这也是你和你妈妈和解的大好机会不是吗?而且对方已经主动向你伸出手来……你要相信自己的母亲啊!连这种事都办不到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谈天下、谈日本!」
「……呜呜……呜呜……」
「现在立刻回米泽去救你母亲!想要攻占关东,以后随时都可以吧?关东和自己的母亲,哪边比较重要,你自己想清楚!」
「相、相良先生,没想到你会这么愤怒,还教训了公主一番……谢、谢谢你!」小十郎忍不住向良晴道谢。
「前辈果然很想念母亲。」光秀眼中含泪地望着良晴的背影。
信奈则是觉得良晴的愤怒是针对自己一样,完全说不出话来。
「唔哇啊啊啊!我没办法相信!就算我想相信她,也办不到啊!你有被自己的母亲下过毒吗?你有过每天害怕被自己的母亲杀掉,整夜睡不着的夜晚吗?相良,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政宗斗大的泪珠不断往下掉,还不停敲打良晴的胸口,
(梵天丸……原来你这么小,就经历过这么悲惨的事。也难怪她会迷上启示录,想要毁灭整个日本了,在温暖家庭中成长的我,没有办法安慰她内心的伤痛……)
战国时代大名家那激烈严苛的人生摆在眼前,良晴感觉到了自己的极限。
政宗现在还没到像信奈这种已经会深思熟虑、分辨是非的年纪。
所以良晴只能不断拍着哭成一团的政宗背后。
小十郎为了忍住呜咽声,拼命用手掌捣住自己的嘴。
但是——
那个信奈却接下了良晴的任务。
她握住政宗想要继续殴打良晴的手,然后用完全不像她的沉着温柔声音对政宗说:
「……但是现在,你还可以和你母亲和好。在你变成魔王之前,快回到你母亲身边吧……梵天丸。」
「……呜呜……呜呜……可是……可是……」
「魔王一个人就够了。我希望你代替我,和你母亲和好,当然和你弟弟也是,千万不能斩杀自己的弟弟喔,否则会变成真正的魔王,现在的你要背负那么大的罪孽还太小了,像魔王这么辛苦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她的声音非常温柔,可是气势异常凛然。
听起来就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也放弃了某种东西的声音。
「……织田信奈……你打算……放弃你母亲了吗?」
「是啊,我跟你比起来,已经是大人了,所以我还可以忍耐,虽然一直很迷惘,不过遇到你之后,我已经做好一辈子被母亲大人骂『第六天魔王』的心理准备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够选择我无法拥有的人生。」
「……我懂了……织田信奈,你真坚强,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喂,信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良晴不安地想要插嘴,但是信奈却摇摇头,要他不要再说下去。
孙市也摸摸政宗的头说:
「伊达的大将,我们杂贺众也愿意当你的殿后部队,快点回米泽!只要有我们在,绝不会让关东军对你们出手!」
她愿意担任危险的殿后军。
「呜呜、呜呜……你真的……愿意这么做?你……你只是我用钱雇用的佣兵啊。」
「交给我吧!这是让你们母女和好最佳的时机,意气轩昂大概就是在说这种感觉!你可不要白费了良晴兄弟他们的一番好意!」
孙市单手扛着八咫乌大枪炮,推了一下正在擤鼻涕的政宗背后,催促她前进。
政宗借助了小十郎的背,爬上了马匹。
「全军撤退~~!母……母亲大人~~!梵天丸现在立刻过去~~!」
她用和年龄相符的虚弱声音奔出本阵——目的地是她的根据地·米泽。并且将从米泽冲出去和最上军正面冲突的母亲·义姬带回城里。
「相良良晴」如果我伊达政宗平安将母亲救出,将狐狸赶回去,我会派使者过来!到时候我要你来我身边打声招呼,这就是我撤退的条件!可以吧?」
到底会被叫去做什么?但是梵天丸还是个小丫头,应该和女难之相没啥关系吧——安心的良晴挥手说:
「嗯!欢迎你随时来找我过去!要好好和母亲和好喔!」
接着气势十足地目送政宗离开。
小十郎慌张地追在政宗身后「公主~~!别忘了我啊!」奥州军的步兵们也开开心心地准备返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算能回去了。」「这不是作梦吧?」「因为现在已经是播种的季节了。」
「要不要追击是你们的自由,只是殿后军由我们杂贺众担任,不会这么轻易让你们突破的!」
目送良晴等人回小田原城时的孙市,看起来还是很开朗。
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接下来要投入死命战场的人,她的活泼开朗没有底限。
良晴在心里发誓:「为了梵天丸、为了孙市大姊,一定要阻止关东军的追击。」接着驱马前进。
现在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休息,也没有时间高兴,因为必须赶快前往虎御前山救援
光秀在快马奔向小田原城时说道。
「虽然一度做好舍命的心理准备,但是能够圆满收场真是太好了,不过前辈真的很喜欢母亲呢△」
她开心地微笑。
「才、才没有!是因为战国时代亲子兄弟之间的斗争太多了……和我那个世界的常识完全不一样,可是我深深觉得人的本质不管在战国时代,还是我生长的未来时代都没有变。只是因为这个时代太多征战杀伐,才会让家人之间的关系乱掉了而已。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没有不疼爱孩子的母亲,不管平时多么冷淡,心底还是爱着孩子的,我是这么想的。」
「相良氏对母亲如此执着的心境,用未来语来说,在下记得是叫露璃魂吧?」
五右卫门的声音从某处传来。
「不对,是叫恋母情结!这和萝莉控不一样!而、而且我也没有恋母情结!」
「喔?是魔坐魂(注4)啊,未来语真是困难。」
在回小田原的路上,信奈难得地沉默寡言。
这次能够和原本已经死了的良晴再度重逢。
而且还能前往虎御前山救援。只要能够赶上救援虎御前山,就能对浅井朝仓进行攻击。
长久以来的胶着状态也能了结,成为畿内无可动摇的统治者——距离天下布武也能够更踏进一大步。
只是在信奈内心中的某个角落,却有种刺痛的感觉。
没有上杉谦信的加入,浅井家肯定会灭亡,不,是要用自己的手毁掉浅井家。为了实现天下布武,她非这么做不可。
但这么一来,浅井长政和弟弟·信澄这段悲恋,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到时候信奈和信澄的母亲·土田御前又会怎么想呢?
会不会痛骂为了自己「天下布武」的梦想,践踏了弟弟的爱情呢?
他们在桶狭间奇迹似地获得胜利,凯旋返乡的时候,信奈也被母亲骂得很惨。
※注4:和日文中的「恋母情结」发音相近。
不管她怎么努力,获得什么样的功成名就,信奈都不曾获得母亲的称赞。
如果让信澄的恋情以悲剧做结的话……
(可是,被问到像梵天丸那种孩子和我,谁比较适合当魔王,我也只能回答「当然是我」。我有办法忍耐,为了天下布武的梦想,我可以放弃母亲……只是我不希望连堪十郎都受到伤害。我到底该怎么办?)
信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成为天下霸主的资格。
不被母亲宠爱的内疚感,以及内心的伤害让信奈的个性变得相当极端,她自己也非常清楚,进攻浅井朝仓会让她的内疚感变得更深。
只有这个伤痛,连良晴也无法治愈。
因为良晴是男人——
不管怎么被良晴爱着,心里还是会经常有不安以及内疚感,不是因为良晴喜欢女孩子的关系,说不定是因为自己和母亲之间杀气腾腾的关系——信奈第一次注意到这一点。
(是啊,就连对我很好的松永弹正也不是我真正的母亲……)
这个痛苦良晴和十兵卫会懂吗?
他们都是深受母亲疼爱成长的人,大概无法理解我真正的感受。
说不定最后会和良晴结为连理的女性,不是我这个内心有个大空洞的人——
良晴只要不回未来的世界,就没办法见到自己的母亲,能够治愈他内心寂寞的人,说不定不是我这个只想被爱的自己,而是熟知母爱的十兵卫——
而且不管怎样,我和良晴结为夫妻的日子都不可能到来——
信奈鞭马前进,像是要甩掉不断涌上来的负面思考。
「各位!北条氏康只对追击战会显得比较积极,我们要去阻止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动作快一点!」
喔!——良晴充满干劲地回答。
遵命!——光秀则是很有纪律地回应。
我也好想相信母亲看看,试着和她和好,然后被良晴称赞。
但是我已经走上了无法回头的路了,我用母爱换来了天下布武这条路——
信奈继续奔驰。
良晴担心地望着信奈的背影。
(信奈好可怜……感觉当她越接近天下布武的梦想时,就会变得越来越孤独。就算她什么都不说,我也看得出来她的背影在哭泣。我有没有办法帮她做些什么呢?)
※
奥州军开始撤退,出来迎接平安生还的信奈一行人的武田信玄和四天王热烈地欢迎良晴。
「相良良晴!是吗?原来你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在那种致命的危机之下都能逃过一劫,不愧是相良良晴!我高坂弹正会以你为典范的!」
「太强大了!织田信奈和明智光秀也很了不起!只靠两个人闯入敌阵,还漂亮地让奥州军撤退,你们是武士的荣耀!」
「……太好了……」
「各位!我接下来要设席庆祝,请大家来帮忙!拜托了!不要忘记我内藤修理啊!」
在那当中,武田信玄天真无邪地打闹的模样,完全就是变回了胜千代。
「真的是太好了!一想到继勘助之后,我连你失去,就让我眼前一片黑!今后可不准你一马当先、跑在前头了,知道了吗?」
「嗯、嗯,胜、胜千代?我的头埋在你的胸部里,没、没办法呼吸了!」
「今天就别在意这么多了!这是无比的喜事!哈哈哈!」
信玄的兴奋之情不停涌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还落下了眼泪。
「你果然是动摇天命之人。你又将我从困境中救出了,你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
「不、不用了,我只希望你能和信奈缔结和平,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我现在就拜托你!」
「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担任武田军的军师!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奖赏?还、还是你的愿望就是当我们五个人的种马?」
「「「「……如果是军师大人这么希望的话,我们遵命!!!!」」」」
「还是不要了,信奈在我的后面,我才不想再被她挥刀斩过来!」
虽然信奈和光秀很想抱怨他们和猴子太亲近了,可是武田家的五人组开心到不行,还轮流抱了良晴,不断给他祝福。
原本颓丧的武田士兵们也一口气士气大振。
「军师大人平安生还了!」
「奥州军撤退了!看吧!战争是我们赢了!」
「他们也让武田骑兵队撤退了一次!算是平手!」
整个城内吵吵闹闹。
在这段期间,信奈和光秀完全被忽视在一旁。
「这群人……到底是怎么了~~?跟猴子感情也太好了!十兵卫,干脆在这里宰了他们吧!」
「人数有点多。尤其是对我十兵卫而言,要砍杀武田信玄更是难上加难……信奈大人!」
于是武田信玄和织田信奈终于在小田原城本丸缔结了和平。
至于政宗撤兵的详细理由,信奈没有向信玄以及氏康表明
要说出详细情形,就得说出政宗和她母亲不和的事,这种内心的伤害被他人知道了,政宗心里一定不会好受。
当然其中一个理由……
「哎呀,你们还活着啊?居然让那个奥州小鬼撤兵,算你们厉害,那么接下来要立刻追击奥州军,给他们好看——要让他们知道敢进攻小田原城,那就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回去,我要让他们再也不敢来攻!」
也是因为北条氏康打算追击政宗的军队,所以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如果政宗因为受到追击而晚回国,政宗的母亲·义姬很有可能会失去性命,率领「骑兵枪炮队」这奇特军队的殿后军杂贺孙市部队的存在也会有危险,如果北条军擅自去追击,结果吃了孙市的枪炮那就算了,武田骑兵队万一在这里受到重大冲击,那可就得不偿失。
不过,已经了解信奈远比伊达政宗危险的氏康,在信奈反对追击的当下,立刻推翻自己的意见,表示「那就不要追击了」,硬是停止她擅长的追击战。
但是,氏康明明就是应该要见证信奈和信玄缔结和平的立场,却说声「我还有点事」这种话,就立刻离开现场,不再出现。
氏康躲进小田原城内的隐密房间,摇铃呼叫「风魔」的首领·小太郎前来,进行两个人的密谈。
关东最大的忍者组织「风魔」的首领,代代都称为「小太郎」,而这个小太郎的脸即使在密室,也是用忍者装束完全隐藏起来。
「织田信奈——和其他的战国大名不同,是个完全不同性质的存在,不打倒她,总有一天我反而会被她打倒。你有办法在这里杀了她吗?」
氏康还没放弃暗杀织田信奈。
「现在时机还未到,倘若要暗杀的话,必须慎重地找机会才行。」
小太郎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来到底是男还是女,是相当特别的声音。
「在这个小田原城里不可能吗?」
「那个明智十兵卫光秀是个高手。而且就算成功了,恐怕会惹怒武田信玄。因为她的人生意义,在于堂堂正正在战场上和敌人一决雌雄,在这里和武田家断交的话,之后必定会让北条家陷入苦战。」
「……但是反过来想,可以用信玄为中心,再度组织反织田家联盟,让其他大名去讨伐织田信奈,也可以利用上杉……」
「不然就想办法拖延缔结和平的仪式,让虎御前山沦陷如何?」
「那可不行。那两个人大概会无视我的存在,自行缔结和平赶回战场。」
「那就应该要趁这个机会,担任那两个人缔结和平的证人,卖她们一个恩情。」
「……好吧,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只有相良良晴不管花多少时间,我都要杀了他!小太郎,今后要经常派风魔跟在他身边,找机会下手,交给你了!」
「公主……你屁股上的胎记再过几年就会消掉了……只要身体成长,自然而然就会……」
「看见那个胎记的人,格杀勿论!否则我成熟理智武将的形象就会泡汤了!不管要花几年时间,我都要杀了他!」
小太郎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向氏康献计。
「要杀相良良晴很简单,只是织田信奈和明智光秀对他的态度很不寻常。为了一个家臣,她们居然单枪匹马杀进伊达政宗的本阵……公主,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氏康突然睁大眼睛。
「小太郎……虽然我难以想像,但是要说可能性的话……那两个人对相良良晴所抱持的感情,该不会是——恋情?」
「公主明察秋毫,那两个人已经完全迷上相良良晴了。」
「织田信奈居然会对那只猴子?虽然难以相信,不过硬要说的话,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氏康歪头思考。
「小太郎,如果是这样的话,比起杀死相良良晴,让他活着反而比较好利用。要把织田家逼到分裂、崩坏也不是幻想了,呵呵呵。」
「正是。那么这样的计策如何——」
小太郎在氏康耳边说出某种计策,氏康脸上露出冷淡的笑容说:「就用这一招。」
「只是那两个人,尤其是织田信奈,真的喜欢上相良良晴了吗?我要亲自去确认看看。」
「遵命。」
小太郎不动声色地在氏康面前消失了。
因为北条氏康这个证人一直不出现,导致和平仪式迟迟无法进行,于是武田信玄和织田信奈打算不管氏康,急忙写下誓书并且署名。
这时,结束和小太郎密谈的氏康终于现身了。「你们怎么可以不管我这个证人,擅自进行和平仪式?」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在两人面前确认誓书的内容。
「因为你不见了,消失这么长的时间,到底跑哪里去了啊?」
「是去茅厕吧,看她脸色一直都这么差,体温又低,大概是容易便秘的体质,哈哈哈!」
信玄……你给我记着……氏康强忍怒气,继续阅读誓书的内容。
「缔结和平的时间为一个月,武田信玄这段期间会牵制越后上杉谦信的军队,阻止正打算经由北陆、前往近江的谦信,只是这个和平条约在整整一个月后就会终止。至于,相良良晴的隶属问题——」
「攻打小谷城应该需要相良良晴,你们拿去吧!借给你们!」
信玄翘着脚,豪迈地喝着茶。
「猴子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家臣了?猴子是我的东西!希望你不要随便卖我们这个恩情好吗?」
看到信奈忍不住想对武田信玄丢茶具,光秀和良晴急忙阻止她。
氏康用冷静的视线观察激昂的信奈,并确信(这个女人果然——)
「如果在和武田家缔结和平的这段期间盎i法攻陷小谷城的话,上杉谦信大概会攻进近江吧!变成这样的话,只要你们以让相良良晴移籍到武田军当成条件,我就正式和你们『结为同盟』。没错,只要让相良良晴以种马的身分在武田家工作,不管是五年还是十年的同盟都没问题,哈哈哈哈啥!」
关于「一个月」的和平期间,信玄一天都不打算延长。
因为她不想给身为对手的信奈太多的好处,而且她也还没放弃获得相良良晴。
「我绝对~~不会把猴子借给你!要是又让他战死沙场,我就伤脑筋了!」
「哈哈,他不是这么轻易就死掉的男人,这次政宗会撤退,其实是相良良晴的功劳吧?不要再隐瞒了,相良良晴果然是动摇天命之人!」
「……嗯,有一半是猴子的功劳没错,可是我也有派上用场喔。」
「真的吗?真是可疑!」
「真的,武田信玄,虽然我和你应该不可能会合得来,但是我和梵天丸十分意气相投,她就像是我妹妹一样。」
「哼,也对,你们都是魔王啊。」
看到两个人相识而笑,胜千代和信奈或许意外地合得来……正当良晴开始想一些天真的事时。
信玄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精悍。
瞪视着信奈的狰狞眼神,简直就是只猛虎。
就连信奈都忍不住想要退缩,但她还是咬紧牙关,站在原地不动。
「织田信奈,我丝毫没有要臣服于你的打算,只是不想被我的仇敌上杉谦信先超越,才稍微助你一臂之力而已,下次我们再碰面时,就是决定谁才是最强的时候了!我一定会把天下和良晴都夺取过来,我们之间的和平协定就到那时为止,可以吧?」
正如我所愿——信奈用熊熊燃烧的眼神反瞪信玄。
信玄继续默默地瞪着信奈,然后离去了。
「……呼~~……好可怕……胜千代一变身为武田信玄,居然这么有魄力。」
良晴被两人满溢出来的魄力吓得腿都软了,还差点失禁。
在如此一触即发的紧绷空气中,还若无其事的光秀挖苦了良晴一下。
「前辈,太没出息了。」
「好、好可怕……武田信玄和织田信奈果然都好可怕!我都快被这两个争夺天下英雄同时散发出压倒性的气场震飞了……就像在战国游戏中,一下就被弹飞的杂牌武将一样。」
「虽然现在不用再确认,但前辈是个名符其实的杂牌武将。」
「身为修练过相声之人,虽然很想立刻吐嗜,但是实在无法回嘴。」
氏康确认两人在誓书上的署名之后,发出几声冷笑。
「我的野心是当关东之王,对京都完全没有兴趣,你们自己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如果上杉谦信一直顾着和你们打仗,持续激烈的战争,忘记对关东出兵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良晴突然觉得这个北条氏康的心机深不见底。
信奈也忍不住再次对氏康提醒。
「北条氏康!我不允许你在关东独立喔!等我统一畿内、并吞西国,接下来就是平定东国了!现在南蛮各国都纷纷朝世界各国出征,日本一定要再统一成一个国家!你给我做好觉悟!」
面对信奈这个几乎称得上是实质的宣战布告挑衅,氏康还是用冷笑回应。
「呵呵。你真的是精力充沛,下次见面时,感觉会被你杀掉,只是你的性命有办法撑到那个时候吗?」
良晴的心脏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氏康应该不晓得将来可能会发生「本能寺之变」才对。
可是……
「像你这么容易冲动的个性,什么时候死掉都不奇怪,还是多多坐禅,修练一下如何随时保持冷静。」
氏康正在企画一些阴谋,但是信奈和良晴都还不晓得那个阴谋是什么。
「哼,我才不会笨蛋这么轻易就被暗杀,你在这么短的期间内,也好几次企图想要杀我吧?但是完全没有成功,你应该也懂了吧?」
「是啊,暗杀是需要非常良好的时机,才会成功的下下之策。可是……除了暗杀之外,人还是有各式各样的死因。」
「这句话奉还给你。你就继续发下豪语,说这个小田原城绝对不会陷落,尽管粗心大意吧。」
「请放心,这个小田原城绝对不会沦陷。连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都没成功攻陷了,就凭你有办法吗?对手是尾张兵的话,我还可以撑个一百年给你看,呵呵,织田信奈,听好了,我就来告诉你这个战国之世的道理,不是在战场上获胜的人就叫赢家,而是能够活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呵呵呵。」
信奈不断压抑住怒气,将眼神从氏康身上移开,凝望着风平浪静的相模湾。
只有从小田原城远望出去的大自然,才是和人类之间不断征战杀伐的战国之世无关,雄伟的姿态有无与伦比的美。
(只要安土城完成,我之后也能够每天每晚眺望这么美丽的景色,和良晴一起欣赏——不过,这个梦想真的会实现吗?)
这时发现信奈有这种想法的人,只有良晴一个——但是,氏康也从信奈充满忧愁的脸上解读到一些东西。
不过良晴有股预感,觉得北条氏康之后会成为信奈的强敌,会以谦信、信玄不同的形式阻挡在信奈的面前,现在根本没有余裕去幻想安土城的事。
(史实当中是什么来着?织田信长在「本能寺之变」中被打倒之后,天下有一段时间落入了藤吉郎大叔,也就是丰臣秀吉之手,大叔因为和京都的官员们来住密切,所以之后当上了关白,成为最高地位的官员,但是在最后的最后获得胜利的武将——是被降职到关东的德川家康!因为秀吉大叔在统一日本之后,就立刻出兵朝鲜,打了一场大仗,搞得武家和人民都筋疲力竭,这时只有假装臣服于秀吉,一直乖乖待在关东的德川家康,在诸多将领因为外征的关系,逐渐疲乏的情况下,积蓄体力,等到秀吉大叔死了之后,就渔翁之利地取得了天下。)
虽然在这个世界的德川家康,名字还是「松平元康」,看起来不像是会成长为城府深的武将。相对地,北条氏康非常有可能会取代德川家康的位置——为了信奈将来踏出海外的梦想,之后得想办法制服那个女人——良晴心想。
曾经和武田信玄·上杉谦信两雄打过仗,却没有经历过严重的败北,反而还逐渐地扩张领土的战国大名,除了北条氏康外,大概没有其他人,她就是这么可怕的策士。
(她是个总有一天会在关东进行决战的对手,只是在那之前,我们说不定就会陷入她的计谋之中……真是个麻烦的对手。)
「相良良晴,你在那边碎碎念什么啊?听好了,你看到了我那羞耻的裸体,还知道我屁股上的秘密,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让我受到如此奇耻大辱的男人。如果你还想要长命百岁,就不准把我的秘密告诉任何人!听到了吗?」
氏康轻轻来到艮晴身边,故意用信奈也听得到的声音说出这些话。良晴忍不住「咳咳」地咳了起来。
「等等!猴子!氏康屁股的秘密是什么?」信奈嘟起嘴,光秀也露出愤怒的目光,「等等!前辈,你又又又又在又未婚妻面前红杏出墙了吗?」但是氏康却只是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良晴也无法回答信奈的问题——因为要是他说了出去,说不定真的会被氏康亲手夺去性命。
「我才不要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屁股的事,是我和相良良晴单独的秘密,呵呵。」
「……好烦啊,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就饶了我吧。」
「才不要,再这样下去,我不就白白被你看屁股了。」
「你、你打算毒杀我吗?下毒是没有用的,织田家有个叫做松永久秀的毒博士大姊姊。」
「我才不会做出毒杀那么无趣的事,干脆在城里,让风魔袭击你,把你绑架过来好了,之后便是只属于我们两个,快乐的惩罚时间罗!我会把你调教成我喜好的家畜,呵呵呵!」
「等一下,氏康小姐,你为什么从袖口拿出鞭子?那个鞭子你是要用在哪里的?」
「相良良晴,这是为了要在我的寝室鞭打你的鞭子啊,我好期待。」
「氏康小姐,你跟外表一样是个超级虐待狂啊。」
「哎呀,努江洲(注3是什么?『努』的汉字,是『女』『又』『力』的那个努吧?是那个意思的猴子语吗?呵呵!」
「才、才不是呢!氏康小姐!为什么我从刚才就对你用敬称?」
虽然应付像孙氏大姊那样热情的人也很辛苦,但是面对这种露出令人打从心底发冷的冷淡眼神美女,而且还拖持着虐待狂敌意,只会让人觉得麻烦又可怕……那个长大后就自然会消失的屁股胎记是这么严重的问题吗?——良晴不禁叹气。
※注5:日文中,「努江洲」音近超级虐待狂。
信奈看到氏康缠着良晴那不吉利的样子,忍不住瞪她的同时站起身。
「够了!我们现在立刻前往岐阜城,回去补充东边的防守,然后率领全军前往虎御前山救援!接下来就是战斗的时间了!」
氏康露出大胆无畏的笑容。(没错,织田信奈,对你而言最可怕的敌人就是『时间』。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就对你越不利。而且你还抱着相良良晴这颗炸弹,就由我来帮你点燃这颗炸弹吧!)
氏康故意在信奈和光秀面前调侃良晴,并且完全确定织田信奈最大的弱点就是这个良晴了。
(和家臣之间的禁忌之恋,以及自己的得力左右手明智光秀是自己的情敌。这下该怎么料理这道菜呢?真令人期待,呵呵。)
※
接下来是段轶闻。
地点位于远江的滨松城。
这栋建筑物还只是紧急建盖的破烂小屋,根本还称不上是城堡。
三河的大名,松平元康为了让此地成为远江经营的据点,从冈崎城移居到这个新盖的滨松城。
「哈瞅!」
「公主大人,你怎么了?」
站在高台上,用望远镜眺望滨松海的途中,松平元康突然打了个喷嚏,身旁的服部半藏用不可思议的声音询问。
「不知道~~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聊我~~」
「希望如此,最近总觉得武田家和织田家都快忘记公主大人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
「嗯嗯嗯~~」
「盘据在武田家和织田家国境的松平家,怎么可能会被忘记~~」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很怕她们两家会忘记松平家公主的存在,擅自缔结和平。」
「半藏~~才不会有那种事情~~要是这样,我的立场不就要变成两家中间的夹心饼干了吗~~?只有吉姊姊是绝对不会忘记我的存在,擅自和武田信玄缔结和平的~~哈哈哈。」
「也对,如果真有那种事,松平家就会随便被武田家割成自己的领地了,那是不可能的事,呵呵呵。」
……元康没发现信奈早就忘记她的存在,还天真地笑着。
幸好,武田信玄也正忙着准备进攻上杉谦信,同样完全忘记元康的存在。
「可是公主,小的不懂,为什么要把总根据地搬来这么破旧的城里。」
「放心吧,半藏~~因为本猫寺的人强力要求,所以我把『眼镜、眼镜』这个桥段高价卖给她们了~~呵呵呵~~」
「有这种事?松平家代代为耻的『眼镜、眼镜』居然高价卖出了!不愧是公主大人,有点黑又不会太黑……不对,是对钱斤斤计较……不对不对,是很会做生意。」
「那笔钱就拿来改造滨松城,把这里改得漂漂亮亮吧~~剩下的就存在仓库里好了~~呵呵呵~~」
「如果开发了新的桥段,就能让仓库越来越丰厚了,而且还不需要花成本。」
「是啊,半藏~~从今天起,我们就来研发桥段~~」
因为良晴从未来前来的关系,还不清楚松平元康的未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总之,只要有位于小田原城这个惊人的守城女王氏康在,和半藏一起研发新的桥段,准备高价卖给本猫寺再赚一笔的元康,想要君临关东的日子,似乎暂时不会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