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喜多军从书写山攻过来了!」
「又来了!这是第几次啊!?」
「要是我们应战,他们就会撤退,要是我们继续往前追,他们就会立刻派兵埋伏。书写山上的敌军本阵活用地形做出了铜墙铁壁,我们可没有能够攻陷他们的兵力。」
「主公,我军的步兵都已经累坏了啊。」
「可恶,我之前都不知道姬路有书写山这种天然要冲。」
后方的三木城被宇喜多直家夺走、断绝退路的相良军团,持续被在坐镇书写山的宇喜多直家玩弄于股掌之间。
位于姬路城的相良军团,正被西北的书写山和东边的三木城两面强敌包夹。
无论企图想要强行攻下那一边,都没有足够的兵力可实行。
而且若是对某一边进行总攻击的话,另一方敌人就会进攻兵力变薄弱的姬路城。
上京发生大火时倒下的信奈还没复原,因此本国不会派援军过来。
播磨的豪族国人们,也只是一昧地默默观察相良良晴和宇喜多直家哪方胜利。
用将棋来说,相良军团就是快要被将军的状态。
这天,良晴终于按耐不住,驱马朝著梦前川对岸摆开阵式的宇喜多军冲锋。
步兵们也慌慌张张地追著良晴。
「找出宇喜多直家抓住他!现在只能这样了!」
「主公,太危险了,那家伙会使用短枪啊!」
「这是陷阱。宇喜多直家故意这样挑衅我们,准备射杀愤怒出击的主公啊。」
「我知道,可是现在兵粮所剩无几,与其继续等饿死,不如赌这一把!」
当良晴正要骑马渡过梦前川时,一颗子弹铿地一声击中良晴的头盔。
「唔哇!?」
「主公啊啊啊啊啊!」
「大将啊啊啊啊啊啊!」
「没、没事,子弹没有贯穿头盔……可是,真的好、好危险啊啊啊!」
「太幸运了!」,
「官兵卫拆下『机器人』的装甲,帮我改造成这个头盔。虽然重了点,但是又厚又硬。」
「咕,你真是好狗运,相良良晴。我本来是想要引出鹿之助抓住她的,你快点给我倒下!」
河对面站了一排宇喜多军的士兵正在等待良晴。
当中位于正中央、拿著短枪在手指上绕来绕去的正是宇喜多直家。
「我听说了,相良良晴,织田信奈似乎在京都倒下了。看来继天生的异性缘之后,连战争运都是站在我这边。你快死一死吧!」
「你们那边才是,毛利本军似乎还没抵达嘛!我不会放弃的!」
「真是遗憾,他们马上就会到了。」
「那你们还一天到晚作势攻击我们,想要扰乱我方军心,看来你们似乎也没这么从容。」
「哼,我如果在毛利抵达之前不赚点分数的话,我的立场就不太妙了。士兵们,给我讨伐相良良晴!」
「唔哇啊!这次不逃了吗?来了来了来了!」
「你真是个笨蛋!」
宇喜多军一口气冲进河中。
良晴拼命策马设退,然而河水的流速比想像中快,无法随心所欲后退。
「主公,我们当你的盾牌。」
「你快点逃吧。」
「可恶!我冲过头了。果然还是无法像木下藤吉郎大叔那样吗?」
相良良晴军团眼看著就要在河中被敌军包围了。
但是,渡过河川上游的特别行动部队这时从背后突袭了宇喜多直家。
「七难八苦、山中鹿之助参上!宇喜多直家,和我单挑决胜负吧!」
相良军团中堪称最强的尼子十勇士骑马赶到。
「咕!鹿之助是个只会横冲直撞的武士,她又看穿我的策略了,怎么可能?看来姬路城里面有棘手的智者在!」
宇喜多直家当然没打算和山中鹿之助一对一单挑。
他打算日后靠谋略捉住鹿之助。
「哼,反正时间拖越久,对我们越有利。退回书写山。」
他还是一样,很会观察撤退时机。
鹿之助虽然想要追上去,但宇喜多军的撤退速度实在太快。
一转眼就退回书写山了。
「良晴大人,你没事吧?」
「得、得救了!鹿之助,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是按照军师的指示,在良晴大人出阵的同时,从上游绕过来。」
「军师?嗯……哪个军师?有两个耶!」
「两位军师同时下了这个指示。近来她们两位的感情就像是亲姐妹一样好,默契十足。」
「官兵卫和半兵卫感情好?真是难得耶……话说回来,今天的我太有勇无谋了,抱歉。」
「不,若是完全不行动,就无法脱离现在这个局面。我和毛利对战时,也经常这样,等我发现时,已经被逼到绝境了。不过……」
「我们这边有两名军师。」
「是的,她们一定可以想出起死回生的策略。」
良晴在鹿之助一人的伴随下退回姬路城。
他刚才经历了九死一生。
但是,当他发现根本还没正式开战,就差点被引到生死边缘,险些丢掉小命一事,就忍不住颤抖。
在桶狭间或金崎充满了对活下去的执著的自己,差点就要在毫无觉悟的情况下,被宇喜多直家轻易杀掉了。
「对了,一定是因为没有激烈的战斗,我才会这么松懈和焦虑,我就是被敌人看穿这点。」
这次的敌人和过往的战斗完全不同,宇喜多直家不是光靠气势和韧性就能赢的对象,良晴重新振作起精神。
「对了,良晴大人,前几天让我离场的那个会议…」
鹿之助似乎还在气这件事。
「到底谈了些什么呢?」
「呃……这个……之后会跟你说,现在还不能公开。」
「……我才刚效忠没多久,我懂良晴大人还不信任我的心情,可是我感到有点落寞。我想要快点立下惊天动地的大功劳,赢取良晴大人的信任。」
「不是的,我连续被鹿之助救了两次,上月城一次和今天一次。我很感谢你,当然也很信任你啊!」
「那为何不能告诉我会议的内容呢?」
「……这个……」
良晴犹豫了。先撇开信奈的事不说,鹿之助的命运或许应该要告诉本人?
但是……
「不管什么样的命令我都会遵从。就算要我充当战俘,当弃子被杀,我也愿意。因为我是七难八苦的命运!」
看到她这样,良晴还是说不出口。
内心太过直接也是个需要考虑的地方啊──良晴伤透脑筋。
「摸摸。」
「……呀?良晴大人,又来了……为什么良晴大人这么喜欢摸我的胸部呢?」
「不、不是我啊!」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而已。除了良晴大人之外,还会是谁呢?你不让我参与会议,却老是对我做这种事……良晴大人完全不认同我是个武将!这是种屈辱!」
鹿之助流下悔恨的泪水便离去了。
看到鹿之助受伤的样子,让良晴很是著急,但要避免这种问题得看蹭腿妖的心情。
「蹭腿妖,为什么每次鹿之助一在,你就会立刻醒来呢?」
「……因为她很好摸啊!不能让你摸摸看实在太可惜了,相良良晴。我会连你的份一起摸个够的。」
「给我记住!」
「咳咳,良晴先生,有客人来了。」
良晴回到姬路城,出来迎接的半兵卫带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相良兄弟,你变得真了不起。好久不见啊。」
「你是堺町的今井宗久大叔。」
「是的。是竹中半兵卫小姐叫我来的。」
「可是你是怎么进来姬路的?」
「虽然陆路被封锁了,但从海路进来的话,花不了多少时间。」
「对了,原来是船啊?姬路离海很近嘛!」
「如果让士兵搭乘大批船只前来的话,会被毛利方的村上水军发现,但如果是今井商船的话,就算被发现,只要给点小贿赂,就可以逃过一劫。而且……」
「而且?」
「我也常卖一些武器弹药给毛利家,所以他们不会加害于我。」
「原来如此。那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呢?大叔?你应该不是来玩的吧?」
「首先,我是送兵粮来的,我运了很多兵粮放在船底。」
「太感激了!」
这下就不用担心士兵们会挨饿了。
良晴握住今井宗久那岩石般粗糙的手,一次又一次道谢。
「我把我毕生生计都赌在公主身上了。若是相良兄弟在这里被打倒,今井家也会跟著毁了啊!不管多少我都会投资,这也是一门生意啊。」
「其他还有什么东西吗?」
「竹中小姐想出了可以改变这四面楚歌战况的妙计。我负责提供材料,助你们一臂之力。」
「妙计?」
半兵卫一边咳嗽,一边将此妙计告诉良晴。
「是的,我想了一个尽量不用进行合战,就能攻下三木城的计策。将竹子捆起来,做成可以弹开枪弹的盾『竹束』,用以取代原本使用的木盾。接著大量使用这种盾牌一边防御敌人的攻击一边接近三木城,然后在三木城周围挖一个护城河、设下鹿角屏障,将三木城完全包围。也就是在城外在盖一个城。」
「现在我们被逼得只能困守城中,这要反过来包围三木城,让他们进入守城战吗?」
「是的,三木城现在的总大将,是别所大人的夫人,她是打仗的外行人,没有宇喜多直家大人的命令,没办法随机应变、让士兵行动。咳咳……当我们断绝三木城兵粮的同时,也等于是断绝宇喜多直家大人和三木城的联络。」
「办得到吗?」
「因为原本的城主别所大人被改出去了,所以三木城的士兵们士气非常低落。我只是将我想到的主意说出来而已,只要把建设工程的计画与运用『竹束』的攻城武器设计图交由精通南蛮科学的官兵卫小姐,现场作业交给川并众的话,就可以在短期间内建构一个国内没有人看过的包围阵形。」
「官兵卫的确感觉会帮我们想出一些新奇的兵器,不,说不定她已经在想了。」
「为了封住书写山的宇喜多直家大人,我负责指挥姬路城防卫战。」
「宇喜多直家会出来吗?」
「是的,两军现在都已经绞尽脑汁计算彼此下一步、下下一步的策略了,宇喜多直家大人马上就会发现三木城的危机,朝姬路城进攻吧。虽然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激战,但我就算牺牲性命,也会防守住这里的。防卫战是我擅长的领域,只要被打退一次,识时务的宇喜多大人就只能关在书写山里了。咳咳……咳咳……对、对不起。」
半兵卫的身体状况日渐恶化。
良晴搓了搓半兵卫的背,才发现她变得非常消瘦。虽然半兵卫原本就很瘦,但现在又更夸张了……
「……半兵卫,你身体好像不太好,先去休息吧。我和鹿之助会在前线战斗的。」
「不,若是普通的敌人,就可以这么做,但这次的对手是宇喜多大人,少了军师便无法战斗。今天良晴大人也一下就掉进陷阱里了。」
「可是……」
「良晴先生,只要能攻下三木城,就等于是成功攻略播磨。而且……」
半兵卫的口气相当坚决。
「现在的良晴先生的实力还不足以担任一国大名、方面军司令官,要等你跨越这个试炼,攻下三木城时,才真的可以成长为一军的大将。」
「是呀,良晴兄弟,在公主恢复之前,要先忍耐啊。这里要先忍住!」
良晴对出声激励自己的今井宗久点头说了声:「我知道了」,但半兵卫衰弱的模样实在非比寻常。
(莫非……该不会……怎么可能?)
(半兵卫该不会患了什么不治之症?)良晴心中被这种不安侵袭著。
※
「竹中半兵卫身体状况很差?会吗?你是不是担心过头了?」
良晴那天晚上不假思索便来到黑田官兵卫房间,和她商量半兵卫的健康情形。
官兵卫坐在南蛮椅子上转动地球仪,一脸兴味索然的样子。
看起来就像是对半兵卫的身体状况毫无兴趣。
「让她搭大叔的船回长滨城休息的话,一定会恢复的。我总觉得不能再让她勉强下去。只是半兵卫一定不肯好好休息的。官兵卫,怎么办才好?」
「……你还是快点去睡吧!半兵卫包围三木城的计策可是上上之策。嗯,要使用这个『竹束』啊……种子岛火枪的子弹虽然能轻易贯穿平面的木盾、可是难以击穿由曲面构成的竹束。打中曲面的子弹会滑开。虽说如此,光使用竹束也只能当做沉重的盾牌,但是下点功夫后搞不好还能转变成强大的攻城武器。」
「你办得到吗?」
「是啊,我会让你见识崭新的攻城战。身边有两名天下闻名的军师,还有什么好著急的?」
「官兵卫,告诉我实话,半兵卫的身体真的没事吗?」
「Sim!没有什么问题!」
「是吗……大概是我失去平常心了吧。半兵卫也说现在的我还不成材,说要等我攻下三木城后才能有所成长。」
「……快去睡吧。不是有人说胡思乱想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吗?再怎么绞尽脑汁思索超出你的智慧所能及之事,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你就不能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吗?」
「我还要再撑一下,整理三木城包围计画的概要。」
「抱歉了。」
良晴离开房间后,官兵卫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将一叠塔罗牌放在南蛮桌上。
「绝对不能算自己的命运。无论东方西方,这都是身为算命师的常识。算自己的命运时,定会无法发挥智慧与洞察力,反而将使命运更加恶化──可是。」
光靠半调子的手法,已经无法改变竹中半兵卫的命运,若想加以改变,就只能甘犯禁忌。
「今天晚上我西默盎将潜入书写山,发挥三寸不烂之舌让宇喜多直家倒戈。若是这场赌注成功的话,三木城也会投降。这样播磨就能在一夜之内平定。」
在官兵卫的预想之中,成功率很低。
过去背叛过无数人的宇喜多直家,现在忠诚度受到毛利家怀疑。
若是他在此时倒向织田家的话,宇喜多直家对织田家就是大功臣,可以获得前所未有的利益──但前提是,毛利家不会因为被背叛而怒而将他像蚂蚁一样踩扁粉碎。
只是毛利家的智库──小早川隆景是个很会看时机的敏锐智将。相良军团因为宇喜多直家的计策,以及织田信奈遭遇的灾厄而被孤立在播磨,毛利本军一定会看准这个大好时机而急忙准备出阵。恐怕不久后就会率领大军杀到播磨。
只要毛利本军和宇喜多直家会合,无论他是再熟练的背叛惯犯,想让他倒戈,也是难上加难。
想要赌这一把,只能趁现在了。
成功率几乎不到一成。
「想要改变织田信奈重大的命运,就必须干涉历史洪流,让天下第一军师‧竹中半兵卫延长寿命才行。」
这个策略成功的话,就能让相良军团脱离险境,也能让竹中半兵卫安心休养。
这么一来,说不定就能守住那快要消逝的生命之火。
「我到底能不能改变历史?这个计策究竟能不能成功──」
官兵卫从一叠塔罗牌中,抽出了一张牌。
她将牌翻向正面,放在南蛮桌子上。
卡牌上画著一只带著小狗、看起来很寂寞的旅人。
牌张的摆法是逆位。
这张牌的暗示是……
「愚者」。
官兵卫默默地闭上眼睛。
※
「呜呜……官兵卫小姐不见了。」
「相良兄弟,找不到人哪!她像变魔术一样地消失了。」
隔天,姬路城像是直捣蜂巢般地吵闹。
前姬路城主‧黑田官兵卫,逃亡。
官兵卫的房间已经空无一人。
南蛮桌上还留著包围三木城计画的完美计划书。
里面记载著多数异想天开的新发明。
计划书以『军法极密传书』为题。不知为何,作者的名字不是黑田官兵卫,而是「竹中半兵卫」。
「太奇怪了,那个喜欢招摇的官兵卫,怎么会在计划书上写下半兵卫的名字?」
「这个……说不定是我的责任……」
半兵卫看起来相当惊慌失措。
「可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应该是我搞错了。」
最近像个神仙般看开一切的半兵卫,泪眼汪汪地担心官兵卫的去向。
「你在这里等著!我立刻去带她回来!」
良晴骑马冲向姬路城周围。
但却遍寻不著官兵卫的足迹。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骑马来到梦前川的河畔。
河川上游就是宇喜多直家的本阵‧书写山。
这里现在成为一个坚固的山岳要塞,不小心踏进去的话,恐怕就会立刻被杀。
良晴坐在马上抓著头。
「那家伙到底上哪去了?害大家这么担心。」
良晴现在内心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也猜不到官兵卫的去向。只是有股不祥的预感,半兵卫的样子看起来也怪怪的。
「喂,蹭腿妖,你醒著吗?」
「……什么事?」
蹭腿妖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从良晴怀中探出头来。
「官兵卫离家出走了。你知道她可能会去哪里吗?我对姬路不熟。」
「唔?离家出走?」
「是啊,那家伙个性很冲动,不赶快把她带回来的话,感觉就会出事。」
「若是去游学,进哪个老师底下当学生还有话说,但官兵卫是绝对不会离家出走的。」
「为什么?」
「官兵卫虽然嘴巴坏,态度冷淡,但她其实很黏人,很怕寂寞,所以不喜欢单独一个人。」
「……这么说来,她父亲提过她小时候曾召唤妖怪当朋友,和妖怪一起玩的事。」
「她会学习南蛮科学,制造蹭腿妖出来,也是因为没有朋友,觉得很寂寞的关系。」
「这不是跟她在阴阳师时代做的事一样吗?」
「可是,相良良晴,自从官兵卫来到你身边之后,她过得很快活。虽然她总是板著一张脸,我还是感觉得出来。」
「那,官兵卫到底去哪了?」
「我不知道,至少她不是离家出走。」
「……是吗……」
良晴比起自己,总是会担心同伴比较多。
他还没完全习惯这一天到晚打仗的时代。
在遇到被迫二选一的时候,两方都无法割舍这种个性对战国武将来说,是致命性的弱点。
但是,良晴从没想过要改变,也不曾试著改变。
他脑中突然出现奇怪的幻想(官兵卫该不会是在这条河游泳的时候,被河童抓走了?),但他又立刻摇摇头。(虽然这里是过去的世界,但这可是枪炮都已经被生产出来的战国时代,可能有会有河童。大概吧……)
但是……
扑通!
突然从河川底下,有个湿透的黑色圆型小生物正在浮浮沉沉。
「出、出现了啊啊啊啊!蹭腿妖,那是你的同伴!快去和妖怪战斗!」
「我才不是妖怪!是官兵卫制造的人工精灵!」
「还不是一样?」
「你在大吵大闹什么?是在下。」
那个爬上河岸的湿淋淋小生物不是河童,而是五右卫门。
「哇啊!五右卫门?你怎么会从河中出现?」
「忍忍,我为了脱逃,花了一点时间。」
「脱逃?」
「在下潜入了书写山。」
「为什么?」
「真是危险,那座山简直是忍者杀手。」
良晴看到五右卫门的右手臂受伤了。
五右卫门撕开忍者装,绑在右手上。
「喂!你没事吧?」
「昨天我看到黑田氏一个人进书写山了。」
「咦?」
「不会错的,那顶南蛮帽子正是黑田氏、不是父亲,似女儿。」
看吧!不是离家出走──赠腿妖在良晴怀里翻滚。
「等、等一下!她到底去干嘛?那官兵卫她人呢?」
「她在那之后就没回来,在下很担心,就潜入书写山。」
「吃螺丝也没关系,一口气说完啊!五右卫门!」
「……书写山是忍者的克星,在下没办法浅到立面……」
「然、然后呢?」
「……在下偷听到敌兵的对话…」
五右卫门先说了一句:「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拘…」
「但他们说,黑田氏因为姬路城被相良咻夺取,怀恨在心,就倒向宇喜多咻惹。」
※
「黑田官兵卫倒向宇喜多了。」
良晴虽然下了缄口令,但这个谣言还是不知从何流传出去,不一会儿就传遍播磨全土,之后又更经过堺町,传到京都。
可信度相当高。
黑田官兵卫的居城‧姬路城等于是被织田军接收。虽然良晴很客气地说是「暂借」,但官兵卫的父亲‧宗圆却坚持要「送给他」。
许多将兵们都目击到官兵卫不满地说出「为什么要送给相良良晴这种人」。
而且,毛利军的宇喜多直家在播磨诸城之间施计策反。
因此,就算宇喜多直家将他的魔手伸向官兵卫也不奇怪。
加上。
官兵卫虽然被视为相良军圑的助力,但相良军团里已经有竹中半兵卫这个前辈在,官兵卫也只好屈居第二军师的立场。
相良良晴和竹中半兵卫情同手足,没有官兵卫可以插入的余地。
也难怪自诩为天下第一智者的官兵卫会有所不满──
结果宇喜多直家就看中官兵卫站在这微妙立场上、怀才不遇的地方,让她倒戈──京都里头因为这个话题闹得沸沸扬扬。
就在这个时候。
官兵卫的幼妹‧松寿丸以送给织田家的人质的形式,移居到北近江的长滨城。
而京都的北侧上京一带,都烧成一片荒野。
织田信奈火烧拥立足利义昭的上京──四处流传著这种负面谣言。
说不定还打算谋反,连同大和御所一起烧掉。
京都的人们都在害怕位于本能寺毫无动静的织田信奈,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行动。
现在,官兵卫的妹妹‧松寿丸有危险。
「要是官兵卫真的背叛的话…」
「织田信奈会不会立刻处决她的妹妹?」
「男孩子就算了,女孩子应该不会杀吧?」
「是没错,可是信奈大人脾气暴躁。」
「官兵卫要是背叛的话,相良良晴也会有性命危险吧?」
「大家都知道信奈大人很偏袒相良良晴。」
「说不定会杀。」
「她可是火烧上京的人,应该会杀吧!」
「虽说是战国之世的常态,但也太残忍了。」
这些谣言之所以四处散布的原因之一,是信奈自己为了让浅井长政以阿市的身分度过新的人生,故意演出「黄金骷髅」那场戏的关系,当然还不只如此。
有人恣意将信奈的负面谣言广为流传。
就是这些人塞钱给畿内各地的瓦版商,要他们尽情写出许多跟信奈有关夸大不实的恶评。
大和御所。
「呵呵呵。活该,织田信奈,这次你真的束手无策了吧!」
「是的,利用南蛮输入的活版印刷机所大量印刷的瓦版已经逐渐展现效果,现在不管说什么织田信奈的假话,百姓们都会相信吧!」
这个牙齿涂黑的麻吕正是关白‧近卫前久。
坐在庭院的消瘦男人,是堺町的商人‧津田宗及。
近卫后方更有一名坐著不动、沉默不语的魁梧男人的身影。
在姬巫女背后企图陷害信奈的近卫前久似乎又开始与「影子军师」一同策划阴谋。
「这就是言灵的可怕之处啊。一旦印刷成文字,谎言马上就不可思议地变成事实啰。」
「比起佳话和平凡的话题,人们更偏好负面八卦与残忍事件的话题。」
「可是,上京的那场火灾连我都吓傻了,如果真的烧了大和御所,那就是搬砖砸脚了!」
「怪物这种东西,无法完全照著人类的意思随意驱使啊。」
「必须严加警告土御门久修才行,要是他带来的恶鬼之后不再听话的话,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是!」
「话说回来,织田信奈似乎又捡回一条命了。」
「她连数山的诅咒都能抵挡,运气相当强。」
「不过她的运气也到此为止。只要土御门家、足利将军以及本人联手的话,就可以将那个破坏者赶出京都。足利将军回到这个国家一事对我来说,可真是个侥幸。」
「哎呀,话说回来那边似乎还有一位客人,是哪位呀?」
津田宗及看了一眼默默坐在近卫前久的男人。
那是个穿著僧侣装扮的高大男人。
「……送茶小童。我是谁,不关你的事。不过南蛮输入的活版印刷机十分重要。然而只要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争战不止,就难以真正地消灭织田家。信玄那个胆小鬼!如果当初她无视小田原城的求救,与本猫寺、浅井朝仓一同联手进攻织田家的话,现在早就──」
男子愤怒地大吼。
他的脸被帘子挡住,看不太清楚面貌。
「津田宗及啊,这位可说是反织田信奈联盟的王牌,算是我台面下的军师吧!现在还不能说出他的真实身分,但如果你知道了,应该会吓一跳。」
「喔?是这么有名的人物啊?」
「非常有名喔。但是不暴露他的真面目比较好。这位人士不会现身于公开场合──这当然是有很深的理由。」
如果不小心得知那位军师的真实身分,你可能就会被抹杀掉,要注意点喔──近卫向津田宗及低声提醒。(这个男人只要是为了达成打倒织田信奈的野心,就连我都能砍的危险猛虎。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相争,结果就是让织田信奈趁机灭掉了浅井朝仓,她再也愿受到朝廷贵族的指使。真是天下大乱了。)他似乎想这么说。
不用近卫提醒,从僧装的男子身影仍放出了异常的愤怒与杀气。
聪明的津田宗及脸色发青,心想:(这位到底是什么人?虽然知道如果不借重武士之力就不无法组成反织田家联盟,可是近卫大人却将这个猛兽般的男人引入我们的阵营……!)
「……我知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不会再过问这位先生的身分。」
「嗯。军师大人而且已经开始进行将织田信奈逼入绝境的下一步。」
「什么?已经有下一步行动了?」
「呵呵呵!织田信奈的狗屎运太强了,不是轻易就能杀死的对手。就算想用毒,只要松永弹正秀久和曲直濑贝尔休还活著,就毒不死她吧。」
「正是如此。」
「所以需要多花点时间,一步一步确实把织田信奈逼到绝境……虽然那个策略让我的内心感到十分复杂……」
「我这次联系了担心织田信奈是阻挠她建立关东独立王国梦想的大敌,位于小田原的北条氏康,让她加入了反织田联盟。那个女人虽然很年轻,却是个老奸巨滑的谋士。与脑中只有眼前领土的武田信玄、以及某个恬不知耻地跑去本猫寺,还在织田信奈前跳脱衣舞的黑齿朝廷贵族不同,是个可用之才。」
「那、那是因为向本猫寺的借款增加,没办法拒绝的关系啊!」
「北条氏康不是近卫大人的仇敌吗?过去近卫大人自称关东方的将军统领关东的公家、打算将大和御所与足利幕府的威权在东国复兴,并且与上杉谦信一同远征关东时,不是曾与北条氏康打过仗?」
「闭嘴,送茶小童!如今浅井朝仓已灭,要再策动与织田家交好的本猫寺需要多花一些时间。就算以足利将军为首的毛利阵营从西边进攻,仍然还不够。必须同时从东边攻击织田家才行。为了让武田、上杉能再次和好,为了雇用风魔、将北条家拉入这个秘密同盟是最好的手段!」
「是、是啊。呵呵呵。」
不能唱反调。一旦拒绝这位台面下的军师所献的策略,我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近卫再次对津田宗及使眼色(虽是朝廷贵族,却也是剑豪的近卫大人如此惧怕这位军师,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津田宗及也是冷汗直流。
「不过军师大人,一旦让北条加入,就算让近卫大人回到京都,那位严守纪律的关东统领,目前仍继续关东远征任务的上杉谦信大人不会因此发怒吗?」
「为了让胆小冒失的信玄上洛,必须转移信玄的宿敌谦信的目标到畿内地区。为此还修复让因关东地区而成为不共戴天之仇的北条氏康、谦信两人的关系。只要利用足利将军家的威权,并非不可能。」
「津田宗及,就如同军师大人所言。我们必须先保护京都与大和御所。现在就算将关东的支配权让给氏康,织田信奈仍是得打倒的对象。」
津田宗及心想:(近卫大人脑中的王政复古构想已经越来越奇怪,可是都已经上了这条船。必须在织田信奈察觉我们的阴谋前干掉她)。想到这边,他提醒:「待收拾掉织田信奈之后,请务必将堺町赐给我津田宗及。」。
近卫前久露出涂黑的牙齿,发出高亢的笑声:「呵呵呵!那是当然的,你跟我已经是生命共同体了。」
不,我才不要跟你们当生命共同体。我只是利用了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织田信奈啊,我要切断你用以度过金崎、姊川与本猫寺之战的强大精神力支柱啰──隐身台面下的军师在帘子后面放声大笑。
那个笑声简直有如恶鬼一般,令津田宗及颤抖不已。
※
所谓的「下一步行动」已经潜入了信奈所在的本能寺。
信奈在上京的大火中目击了鬼的身影,更受其瘴气所害。
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昏迷不醒。
这天,信奈仍沉眠于卧榻上。
在隔壁房间,神医曲直濑贝尔休站在于京都新雇用侍童来面前。
「应该再过几天就会恢复了。很好,很好!」
他如此挂保证。
「像这种不明原因的病,比起南蛮医术,中医会比较有效,中药虽然不会立即见效,她的状况仍慢慢在复原。」
「那真是太好了,不愧是曲直濑大人。」
服侍信奈的新侍童,年约十七、八岁。
长相眉清目秀、聪明伶俐。
就连喜欢美少女的信奈都看中了她,更不用说是这个出了名的好色大夫曲直濑贝尔休。他会口中敷衍地说著「很好,很好!」手却伸向那穠纤合度的胸口也是很正常的事。
「您又在开玩笑了。」
咚!
女侍童立刻朝曲直濑贝尔休的胸口槌了一拳。
看来她不是等闲之辈。
「唔喔!咳咳咳。听好了,侍童,今天一整天都不能叫醒信奈大人。」
「是,遵命。小的绝对不会叫醒信奈大人的。」
曲直濑贝尔休哭著说:「喔喔,好痛,这次的侍童是个毫不留情的姑娘啊」,接著便离开本能寺。
这时来自摄津的使者和他擦身而过冲了进来,口中大喊「请让我晋见公主」。
「发生什么事了?」
「播磨战线发生大事了!继三木城之后,黑田官兵卫也倒向宇喜多直家了。」
「那可真不妙,有证据吗?」
「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是黑田官兵卫突然从姬路城消失,大家都在传这是宇喜多的谋略!播磨的相良军团马上就要陷入崩坏的危机。」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负责转达给公主大人的。」
「人质松寿丸该怎么处置呢?」
「我去问公主,请稍等一天。」
「不行,我军已经开始动摇了,摄津以及大和也出现可疑的行动。」
「嗯……我记得大和国主是松永久秀。她是个经常谋反、恶名昭彰的人吧?」
「暂居毛利家的足利义昭,四处向各地织田家的将领寄送鼓励谋反的信。若是不管黑田官兵卫谋反的传闻,恐怕会有更多人谋反。请现在立刻向公主请示!」
「是,我知道了。」
侍童让使者暂时待在其他房间,自己一个人进入信奈的寝室。
……
……
……
过了几刻钟,侍童还没回来。
「那个侍童还没好吗?」
使者等不及,忍不住出声大吼。
侍童终于回来了。
「让您久等了,由我万见仙千代来转达公主大人的命令。」
「喔喔!她要怎么处置人质。这时要宽容以待,让我方安心吗?」
「公主大人吩咐,立刻处决人质。」
「……什么?」
「黑田官兵卫背叛一事,没有什么好怀疑,现在立刻处决人质松寿丸。若是不遵守,相良良晴和他的家臣全部同罪。以上是公主的命令。」
「……怎、怎么会!?」
「请转告相良良晴,要他处决松寿丸。若是不照做,长滨城相良良晴的随从家臣们,全部都要接受处置。」
「这种命令,真叫人不敢相信!居然要处决这么小的女孩──」
「如您所说,这是紧急事态,这种时候,公主大人决定将所有对自己有谋反之心的人彻底全部挖出来。」
「相良大人不会遵守这个命令的!」
「那么到时候,就会派兵攻陷长滨城。那是个还未整修的空城,公主大人只要率领旗本众,半天就能化为灰烬。」
新侍童‧万见仙千代露出伶俐的笑容,再次告知愣在原地的使者「这是信奈的命令」。
使者因绝望愤怒而颤抖,却还是离开本能寺、一路奔向播磨──
※
「相良大人,小的也不敢相信,但这确实是公主大人的命令。处决松寿丸,否则相良大人在长滨城的所有随从都会遭到讨伐──小、小的就此告退!」
使者从本能寺驱马前往堺町,搭乘今井宗久的商船抵达播磨,向正在准备三木城包围工程的相良良晴阵营传达这个不可理喻的命令。
接著似乎因为坐立难安的关系,使者在良晴开口前,便迅速离开本阵。
坐在南蛮椅上,摊开三木城结构图的良晴,一时之间无法说出任何话。
(信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就算再怎么生气,你应该都不可能会下这种命令啊!)
良晴虽然想这么说,但因为太过震惊而发不出声音。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能硬挤出这几个字。
官兵卫不可能会倒向宇喜多直家,信奈也不可能会相信这种传闻,更不可能会发出「处决松寿丸」这种命令。
现在,现场正依照官兵卫所著,受到半兵卫的奇策所启发的计划书『军法极秘传书』,以惊人的速度进行著包围三木城的作战。
躲在书写山上的宇喜多直家也开始著急,难得地认真出兵。
为了解除三木城的包围,派兵前往应当人力单薄的姬路城。
然而,半兵卫已经预测到这场战役的下两步变化,早就带著山中鹿之助率领的尼子十勇士在姬路城等候。
宇喜多军今天早上被由半兵卫指挥、鹿之助领头的姬路城防卫部队一溃击散了。
半兵卫的智谋深远至此,令人望之生畏。
她数次往返三木城和姬路城之间,以少数兵力成功防卫姬路城,以及三木城的包围作战,将她的智慧发挥得淋漓尽致。
因为官兵卫失踪,使得半兵卫必须完成的工作量,增加到非比寻常的地步。
良晴非常担心官兵卫的安危与半兵卫的身体状况。
这时,又接到信奈这个叫人难以置信的命令。
「信奈不可能会发出这种命令!可是又不能再增加半兵卫的负担!怎么办才好?」
良晴一个人在阵营中不断地思考著,但什么好计策都没想出来。
去见信奈是最快的途径。
但是,目前是进行三木城包围作战的最佳时机。要是离开阵营,放半兵卫一个人在这里的话,良晴有预感半兵卫的身体会越来越危险。
况且──
「咳咳。良晴先生,听说信奈大人带来了叫人匪夷所思的命令。」
没错,就算再怎么想隐瞒,半兵卫是军师。
不可能瞒得过她。
深夜出发前往姬路城,在早上进行合战的半兵卫,现在又回到三木城前的良晴本阵。
良晴摸摸半兵卫的头拜托她:「谢谢你,已经够了。你好好休息吧,半兵卫」,但自从官兵卫失踪之后,半兵卫就完全不听从良晴这方面的命令。
「姬路城平安无事。宇喜多大人因为心急而乱了手脚,于是我们取得爽快的胜利。我想宇喜多大人应该暂时不会攻过来了。」
「半兵卫,信奈绝对不会下达处决松寿丸这种命令。」
「我明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组织的规模一旦变大,传达意思时,就会出现错误。织田家突然变得这么庞大,传达讯息方面的组织还不完善,应该说还处于很混乱的状态。」
「那要不管这件命令吗?」
「咳咳……那也不行。若是良晴先生在此不遵从信奈大人的命令的话,织田家会更加混乱。官兵卫小姐失踪以来,家里就蔓延著动摇的情绪。」
「可是,官兵卫不可能会背叛的。我去直接告诉信奈。」
「没用的,你恐怕见不到公主大人。」
「见不到?为什么?」
「我认为有一部份的随从企图断绝公主大人和诸将之间的联系。」
「随从?是谁?」
「我还不清楚。总之,松寿丸的处置,请交给我半兵卫吧!」
「又来了?半兵卫,我不能再增加你的负担了。」
「良晴先生,官兵卫小姐会失踪的原因,恐怕都是因为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是良晴先生最大的危机,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迷惘的。良晴先生,请你专心包围三木城,松寿丸就交给我吧。」
半兵卫讲话有这么快吗?──良晴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她对松寿丸似乎有什么计画。
她的脑袋到底是以多快的速度在运转?
良晴再次摸摸半兵卫的头。
「……我知道了,就交给你吧。」
「感激不尽。还有……」
「嗯?」
「蹭腿妖正在摸我的大腿……呜呜……」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这个毛球妖怪烤成串烧──良晴心想。
「可是,现在还不知道官兵卫去哪了吗?都过了这么久了。」
「呜呜……再过一两天吧。我已经请五右卫门小姐潜入一些可疑的地方了。」
「如果是五右卫门的话就放心了。可是她完全没有自己已经成为家老武士的自觉啊。」
「为了松寿丸,必须快点找到官兵卫小姐。」
「一直待著不动才是最痛苦的。我一起出去搜索吧。」
「不行。现在包围三木城的工程就在眼前,大将必须在本阵好好守著。要是在这里陷入慌乱的话,会被人质疑良晴先生的地位!」
最近半兵卫对我好像特别严厉。
身为大将,需要有从容不迫的器量──她说的没错。
我总一天一定要成长为半兵卫期待中的大器男人。
不管会遭遇多少苦难,我都会相信同伴,忍耐过去的。
就算官兵卫失踪,信奈的命令叫人难以置信,我身为相良军团的总大将,要一直忍耐下去。
我相信一定可以突破这个困境的。
(但是,我总觉得半兵卫好像有点急著想要把我培养起来。这股不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半兵卫为了松寿丸的处分离开阵营后,饱经风霜的僧侣黑田宗圆前来拜访良晴。
「官兵卫的老爸!」
「哎呀哎呀!官兵卫真叫人伤脑筋啊!居然跑出城去、还出现奇怪的谣言,现在松寿丸还要被处决。这都是她太过招摇的关系。」
虽然黑田家正面临危机,但宗圆还是露出深沈的笑容,一副飘飘然的样子。
「老爹,松寿丸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把她交给半兵卫了。」
「呵呵~~这时也不得不这么做了。官兵卫还太嫩了……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们。」
「老爹,官兵卫到底去哪里了?我们已经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搜遍了,但还是没找到半点线索。该不会──」
「她还没顿悟到自己的智慧是有限度的,不,或许她早就顿悟了,但还是为了自己过去不知道的事情,刻意赌上自己的性命。不管怎样,都是一样的啊。呵呵~~」
宗圆似乎已经大略掌握官兵卫的行踪了。
「竹中半兵卫大人说不定马上就能找到官兵卫。到时候黑田家可能会陷入大混乱,请交给我吧。我不会让黑田家的任何一个人出走的。呵呵~~」
※
「……唔……唔……」
黑田官兵卫被幽禁在书写山深处的地牢里。
这是占领书写山的宇喜多直家将天然洞窟加工改造成的地牢。
此地几乎照不到阳光,也没有涌泉,天花板极低,让身体无法伸直。
不但湿度极高、虫蚊满溢、霉味还很重,刚开始光是呼吸都会呛到。
官兵卫握著「愚者」牌,被关在这个地年已经好几天了。
她只身一人闯入书写山。
可是,她却无法拉拢宇喜多直家。
她还没开口,就二话不说地被拿下关进地牢里。
之后,就再也没看到宇喜多直家了。
结果就如同塔罗牌上的暗示。
逆位的「愚者」。
愚行。
轻率。
脱离。
官兵卫为了改变半兵卫和信奈的命运,无视卡片的暗示,为了这个拉拢行动,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她早就知道恐怕会失败。
但她还是想赌上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若是没有人不顾自己的性命冒险犯难的话,就无法改变历史的洪流。
她是这么想的。
直到现在,她仍不为自己那不像智者的愚蠢感到后悔。
因为她只能这么做。
只有一点她不懂。
(本来以为,一旦失败就会立刻被杀掉,为什么还要留我活口?)
宇喜多直家说不定觉得比起立刻杀了我,让我活著比较能利用在谋略上──官兵卫如此推理。
但是,她还是无法忍受这份孤独。
官兵卫其实很黏人。
没有人在身旁的话,就没办法讲话。不管自己头脑转得多快速,想出多么惊人的东西,没有人听的话、没有人理解的话,一切就都毫无意义。
官兵卫从小就在播磨这个乡下地方,彻底理解到这一点。
(我的心灵痛苦得快要死了;你们留在这里,与我一同警醒吧。)
官兵卫想起在创造蹭腿妖时,吟唱的圣经诗句。神之子说的话,是多么地孤独。正因为如此,官兵卫将这句话当成是为了创造「朋友」的咒文来吟唱。
「……」
堺町的利休房舍之外,有个名为茶室的炼金工房。
当时,在堺町留学的官兵卫想要有能作为谈话对象的式神。她在小的时候经常召唤出播磨当地的妖怪。然而无论官兵卫再如何穷究阴阳术,召唤式神仍越来越困难,这似乎是因为战国的日本起了巨大的变化所致。
人类的时代即将到来。当南蛮文化输入日本时,妖怪与怨灵的『气』也随之大幅减少、连姿态都逐渐难以维持。就算召唤出妖怪,也无法将它们的『气』固定在用阴阳术制造的暂用身体上。
身为商人,却同时钻研南蛮炼金术的利休之所以提出建议:「(只要利用南蛮的炼金术,或许可以赋予即将消失的妖怪一个真实的身体,做成『人工精灵』。藉由南蛮炼金术,将精灵固定在拥有实体的物质上。)」,是因为看不下去官兵卫孤独消沈的样子吧。
当晚,官兵卫就在利休的茶室中,将南蛮科学的知识与阴阳道融合成独创的技术,强行召唤出备中一带的当地妖怪‧蹭腿妖。它是官兵卫在备前、备中旅行的时候,自己附身到官兵卫的背后,原本的样子是一只黏人小狗般的妖怪。然而它的『气』已经衰弱到即将消失、官兵卫只能感觉到它的气息而已。就算官兵卫使用各种法术,仍然无法让蹭腿妖获得形体。蹭腿妖是为了磨蹭人类小腿而存在的妖怪,可是却再也无法接触到人体肌肤。原本只能等著消失。
「好寂寞。好寂寞喔。我不想就这样消失。好想再摸摸人类喔。」
没有实际形体的蹭腿妖的声音回荡在茶室中,而利休朝放置于四个茶器的四色粉末里注入热水,迅速进行调和──
「我命令德奥弗拉斯特‧菲利普斯‧奥里欧勒斯‧博姆巴斯茨‧冯‧霍恩海姆。速速将这个仿徨徘徊的亡灵以四大元素固定、召唤到现世!」
蹭腿妖的小小身躯将落到伸出双手等待的官兵卫手上。那是可以触摸到,具有实体的身体。
「努力工作吧,地之精──黑化(Nigredo);翻腾吧,水妖精(Undine)──白化(Albedo);消失吧,大气之精(Sylph)──黄化(Citrinitas);燃烧吧,火蛇(Salamander)──赤化(Rubedo)。」
官兵卫说:「哈哈哈。我一直都感觉到你的气息,可是连对话都做不到。现在总算见面了。你这个怕寂寞的小家伙。」,她微笑著抱紧蹭腿妖──
「蹭腿妖。从今以后就跟我一起旅行吧,永远都会在一起喔。」
「真的吗?人类长大后就不要蹭腿妖,忘掉我了。你发誓吗?」
「我发誓。这是誓言的咒语──『我的心灵痛苦得快要死了;你们留在这里,与我一同警醒吧』。」
当时,还有利休师傅在身边。
可是现在,身边没有半个人。
就连是否能再活著见到人都不晓得。
(至少有蹭腿妖在的话……)
官兵卫在抽到「愚者」的瞬间,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愚者是旅人,是个只带著小狗旅行的浪人。
为了寻找栖身之地,不断在外地游学时,之所以会制造人工精灵蹭腿妖也是因为难以忍耐孤独的关系。
遇见织田信奈,被派遣去帮助相良军团的短短的时日里,她过得非常充实。官兵卫原本以为不会有任何人理解她的孤独之心,被相良良晴和他的同伴们治愈了。织田信奈对海外世界所抱持的想法、来自非常遥远的未来,却知道黑田官兵卫这个人的存在的相良良晴、拥有远比自己还高的智慧,是个比自己还要更像军师,却又很谦虚的竹中半兵卫。这些都让官兵卫过著孤寂的心灵被充分满足的日子。
(让蹭腿妖附在相良良晴身上是不是错了?误以为相良良晴会打乱织田信奈的未来,是我的粗心大意,会被宇喜多直家抓,也是因为我的有勇无谋吗……我似乎很缺乏深思熟虑,总是想到什么就立刻行动,这样永远无法像竹中半兵卫那样。)
自己从姬路城消失后,反而会增加竹中半兵卫的负担,说不定会加速她的死期。
说不定半兵卫已经……
这也是历史洪流的一部分吗?
已经无法改变了吗?
官兵卫在离开姬路城时,口中不断念著修道士经常吟唱的圣经中的一节。
为了让自己不因恐惧而停下脚步。
(我父啊,倘若可行,求你叫这杯离开我。然而,不要照我的意思,只要照你的意思。)
修道士说,这是被敌人追捕的耶稣在客西马尼被抓到之前,所说的祈祷文。
人类实在太过脆弱了,官兵卫一直这么想。
但是在去找宇喜多直家的途中,官兵卫首次吟唱此句,为了克服恐惧一心一意地祈祷。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神佛,假设真的有,祂们也不可能会一一回应所有祈祷的人,聪明的官兵卫早就知道这一点。
最后还是只能靠自己。
她打算诉诸于道义、并向对方畅谈织田信奈的梦想。
接著,她很快地败给了宇喜多直家这个充满欲望的男人。
看来,光靠自己一个人的行动,是绝对改变不了历史。
(不管累积多少智慧,光靠单独一个人类,根本什么力量都没有。)
不只是相良良晴,自己也是一样。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历史。
光靠一个人根本无法活下去,只有一个人的世界,就跟死了没什么两样。被关进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后,官兵卫开始深刻体会到这一点。
……
……
耳边传来脚步声。
「……是谁……?」
自从被关在这里之后,她从来没感觉到人的气息。
「那个……我拿……水和饭团来了……」
是个年幼少女的声音。
铁牢笼的对面,有个小小的身影。
官兵卫发出好几天没发出的声音。
「你是?」
「……我会再来的,请原谅我父亲。」
官兵卫爬到铁格子旁边。
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身体无法伸展的关系,她的脚不听使唤。
对方似乎送了食物和水来。
官兵卫一边(啊……)地留著眼泪,一边将饭团送入口中。
她不知道刚才的少女是谁。
但是,至少自己还没被这个世上的所有人忘记。光是能够得知这一点,就让她高兴得泪流不止。
但是。
当她吃完饭团、喝完水之后。
有个光是存在于世都是灾难的男人,走近了地牢的入口。
是宇喜多直家。
可能是因为参与了战斗的关系,他身上到处都是割伤和擦伤。
脸上还露出比平常更不祥的笑容。
「嗨,黑田官兵卫,你还活著啊?嗯?怎么会有这些餐具?」
「……」
「呿,是秀家吗?多管闲事。」
「……秀家?那孩子是谁……」
「告诉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直家朝著官兵卫眼前的铁杆一踢。
看来他是因为战败而感到激动。
那么,竹中半兵卫应该还活著。
这是官兵卫现在唯一的活命支柱。
「喂,官兵卫,你要是花样年华的女人,我就会尽全力让你变成我的人,因为本大爷是『公主武将杀手』。哈哈哈哈!」
官兵卫瞪著宇喜多直家。
即使天生拥有超乎常人的智谋,但还是有人会像这个男人一样,只为了自己的私欲使用这些智谋。
自己若是没遇到织田信奈他们,说不定也永远不会知道,为他人使用智谋的意义。
「可是,像你这种小不隆咚的丫头,也不能用本大爷自豪的短枪来开火啊。不,应该说,我这根大炮会因为湿气而不能使用吧。」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找我到底想干嘛?」
「喔喔……我本来完全忘记抓到你的事,但相良军团意外地棘手。就算你不在,防守依然有如铜墙铁壁。」
「……就算你故意放出我背叛他们的谣言也是吗?」
「喔?你知道啊?看来只要有竹中半兵卫在,想要拿下姬路城和捕捉山中鹿之助都有难度。」
竹中半兵卫还活著。
官兵卫终于觉得在自己的未来中看到一丝光明。
「不知不觉中,三木城已经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兵器和鹿角屏障包围了。而且,毛利两川终于要往播磨出发了。本大爷的备前‧美作五十万石会有危险。」
宇喜多直家用手指转著短枪,终于开始切入重点。
「所以说,我可以饶你一命,但你要当本大爷的军师。我要你帮我打倒竹中半兵卫,抓住山中鹿之助。这是天下第一军师的决定战。你应该也不想在这个像人间炼狱般的地牢中饿死吧?」
宇喜多直家露出狰狞的笑容。
要是拒绝的话,他不会擅罢甘休的。
官兵卫全身颤抖,却还是说出「我不要」拒绝了。
「喔?很勇敢嘛!我本来以为黑田官兵卫不会这么愚蠢,看来是我想错了。」
「我绝对不要!我西默盎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同伴。」
「同伴吗?你跟那群人也没相处多长时间吧?算了,反正我也不觉得你会乖乖地倒戈。我已经准备好各式各样的拷问方式。」
「……!?」
「本大爷的大枪炮对小丫头派不上用场。既然给人头晕目眩的快乐来笼络人这种本大爷的这个得意技俩用不上。那就只好来个普通的拷问了。我可没时间等你长大成女人。」
直家拿出好几个黑色袋子。
「抱歉了,小姑娘!我现在被毛利两川盯上了,我也是自身难保。我为了爬上来,过去暗杀了无数人,现在要是被收回领地还得切腹自尽,我可敬谢不敏!这也是你自作自受!好了,选个你喜欢的袋子吧!」
喀喀喀喀。
官兵卫的牙齿因恐惧而发出颤抖声。
被逼到绝境的直家,露出狰狞的笑容逼近自己。
官兵卫快要陷入绝望。
「右边的袋子装了会让脸变得臃肿丑烂的草毒;中间的袋子里面是刺到膝盖,膝盖就会崩坏,一辈子都无法走路的虫毒;左边的袋子是头发会掉光光,再也长不出来的南蛮传来的矿物毒。本来不该用在小女孩身上的……你资质不错,未来一定会成为绝世大美女,用这些毒实在是可惜到我都想哭了,但是没办法,这也是为了保全我备前‧美作的五十万石领地啊。」
「……呜……呜呜呜……」
官兵卫掩面哭泣。
救命啊!她很想这么尖叫求救。
可是身为武士不准哭!──即时如此斥责自己,还是止不住呜咽。
尽管如此,只有「倒戈」这两个字,她绝对说不出口。
又还没被杀,只不过因为这样就受挫,没有脸见竹中半兵卫。
这样就永远无法和竹中半兵卫平起平坐。
只不过是脸烂掉、头发掉光、脚坏掉……而已啊。
如果你还是个武士,就给我忍耐!西默盎!
官兵卫不断地对自己这么说。
但还是无法止住眼泪。
「哼!不要哭!这样好像我是坏人一样!我也不想对幼小的女孩子做这种事啊!可是不做的话,就换我要被杀了!在城里长大、娇生惯养的你大概不会懂吧!战国之世就是互相征讨杀伐!要恨的话,就恨自己不幸生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上吧!」
「……呜……呜……呜……」
「啊啊,够了!真叫人坐立不安!本大爷为什么非得做这种事不可啊?你懂了吗?听懂了就说一句你愿意倒戈!说吧?」
宇喜多直家突然露出温和的笑容,越过铁栅栏摸著官兵卫的头。
不能被笼络!官兵卫不管怎么抵抗都没有用。
还差一点点,她就要说出「倒戈」这句话了。
但是。
就在这个时候,官兵卫看到直家背后的紫藤花。
她一直没发现这里开著紫藤花。
在这个阳光几乎照射不到的洞窟中,紫藤花仍然拼命地在生长,努力想要开出花朵。
而且并不是为了让谁看见自己,只是一味地想让花绽放。
官兵卫感觉花的对面可以看到竹中半兵卫那清澄透明的笑容。
半兵卫为了织田信奈的梦想、相良良晴的志愿,奉献出自己的性命,不求任何回报。
而自己现在还活著,直家似乎也还不打算杀了自己。他似乎还觉得自己的利用价值还颇高。
既然如此,我还这样哭哭啼啼地对吗?
当然不对。
「怎么突然不哭了?」
「──我拒绝。我西默盎绝对不会背叛同伴。」
官兵卫直盯著直家的眼睛,毅然决然地说道。
「随便你爱怎样就怎样,小生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小生』?」直家不可思议地重复好几次这个词,接著又一脸疑惑地说:「你是女的吧?虽然看不出来,但大概是。」最后发出怒吼声:「你是笨蛋吗?」
「少在那边装神气了!我认为人命就跟虫蚁没什么两样,但是我也有不能退让的坚持!那就是我『公主武将杀手』的美学!女人不能杀,女人要拿来利用殆尽,为了我的野望!这才是我的美学!」
「我也有绝对不能退让的坚持!」
「是嘛?那就出家吧!只要你放下刀剑、舍弃世俗,我就可以饶你一命!这是公主武将的特权!」
「我已经是基督徒了,不会为了爱惜生命而改宗。」
「啊啊啊!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会信上帝的人!混帐东西!」
「我虽然不像纯真的信徒一样虔诚,但绝对不会为了求生而改变自己的信念。因为只要一改变,我的内心就会变得意志消沉,只要消沉一次,就一定会输给你。人心就是这种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直家发出狂吼。
「既然你这么有智慧,就应该知道再这样下去会变得怎样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的同伴对我有恩。相良良晴在姬路城拼命帮我说话,织田信奈也认同我的才能,还有竹中半兵卫,教会了我身为军师应该要怎么做。」
「那又怎样?只要死了就没意义了!笨蛋!你果然还只是个小鬼头!」
直家终于拿出最后的王牌。
「给我听好了!就算你贯彻那忠义之心,也没半点意义!根本就只有你自己在一头热而已。织田信奈她啊──」
直家接下来这句话,对官兵卫投下了一个巨大的震撼弹。
「织田信奈让相良良晴处决你妹妹了!这可不是谎言!」
官兵卫愣住一会,接著立刻大喊:「骗人!」
「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那两个人不可能会杀松寿丸的!」
「我才没骗人!织田信奈是那种会在浅井朝仓的骷颅上贴金箔喝酒的人!她威胁相良良晴若不杀松寿丸,就杀光他底下所有人!你妹妹的性命打从一开始就不被重视!明明就还没有你背叛他们的证据,居然还杀死一个无辜的幼女!那家伙比我还要邪魔歪道!」
「那是你的计谋!织田信奈中了你的计了!」
「那才不是我的作风!或许是中了别人的计吧。织田信奈的周遭充斥著妖怪般的人物,谁叫她跑进京都里头。」
直家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演戏。
官兵卫现在心乱如麻。
「松寿丸真的被……?」
「不管是不是计谋,你妹妹被处决是不争的事实!」
「……松寿丸……松寿丸她……」
「他们是你妹妹的仇人。」
「……不对……他们不是仇人。松寿丸一定还活著,我相信同伴!」
「啊啊啊啊啊!真是不听话的小鬼!」
就在这个时候。
直家的背后突然出现一阵闪光。
「把这张牌交给相良良晴!」
官兵卫立刻将自己紧握著「愚者」牌朝光芒处掷去。
「喔?是谁?」
直家回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穿全黑装束的小个子忍者,屏住气息,潜入洞窟内。
忍者接住官兵卫奋力丢出来的卡片,直家便立刻「给我站住!」地拔刀相向,但忍者轻飘飘地闪过攻击,跑了出去。
「──在下确认你的心意了!黑田氏!请你务必要活下去,在下一定会来救你!」
官兵卫默默地点点头。
忍者的动作快得惊人。
一口气便飞奔出地牢所在的洞窟,逃往森林。
「哼,只要来到明亮的地方,就能使用这把短枪了!」
直家一边开枪,一边露出凶狠的表情追赶著。
怒气直冲脑门的直家,似乎没发现将脸藏在面罩下的忍者,其实是个年幼的少女。
直家的短枪枪法一流。若不是生在战国武将世家,应该会成为专业的杀手吧!
他的子弹一次接著一次掠过在森林树枝间跳跃的忍者肩膀和脚。
尽管忍者能够一边跳跃,一边使出扭曲手脚及松脱关节等杂技,但要避开直击就已经用尽全力。
「……唔。好纯熟的枪法。」
「给我站住!绝对不能放你活著回去!」
「要救出黑田氏,不是件易事!」
「不会让你逃走的!啊……好痛痛痛!」
直家踩到撒菱,发出惨痛的叫声。
趁那一瞬间。
碰!
烟幕弹在森林中爆炸。
「喔!?」
直家闯入烟雾中追逐忍者。
但忍者已经不见踪影了。
直家对著忍者消失的地方喊道:
「听著!忍者!既然被发现官兵卫没有倒戈,那官兵卫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我要杀掉官兵卫!」
即使忍者消失了,直家还是一脸凶狠地在书写山里跑著大吼。
「这可不是威胁!因为你害我的美学毁于一旦!我真的会杀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