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观光第二天/格雷格酒店501房间(上午9点~
我(病院坂黑猫),将交到手上的原稿读完。然后说道。
「虽然有很多想要指出的问题……究竟该从哪个开始说起也让人有些烦恼,对了,首先为了我亲爱的友人的名誉,先从这个最糟糕的问题开始吧」
目前,在我正前方,坐在狭窄的床上的,似乎天真地期待着我的感想的他,我伸出了手指。以想要直接刺穿他的势头。
「你,不是柜内样刻君啊」
「是啊」
点头。
「……你,是串中弔士君吧」
「是啊」
点头。
毫不畏缩。
眼前的男子——不,他穿着女生的校服,所以乍一看可能会误认为是女生,但是他毫无疑问是男性——串中弔士君,初中一年级,毫不畏缩地点了点头。那过于无垢的笑容,还真的让人充满想把手指往那眼睛里也好嘴里也好,只要是柔软的器官哪里都好,刺进去看看的冲动,但是这里为了展现年长女性的矜持,所以我放弃了。
「……带着小小手提包出现在机场的,对家里保密逃学来伦敦的,入境检查全用日语居然还能通过的,不记得自己住的酒店名字的,在夏洛克福尔摩斯馆捏我乳头的,在杜莎夫人蜡像馆让我摆出各种姿势玩弄我的,全部都是你吧」
「是啊」
「为什么,要将自己犯下的罪行推卸到他人身上?」
而且,是我亲爱的,可以说是唯一的一位朋友身上。面对我全力的笑容,弔士回报了一个自然的笑容。这么看上去,还真像是单纯的孩子呢。可惜,他已经身负重罪了——而且还将罪名转嫁给我的朋友。
「不,但是你看,小黑子同学也说过吧。就算是小黑子同学的朋友,也不一定要把这小说给柜内前辈看,而且除了小黑子同学,飞机上那时候旁边的和尚也好柜内前辈也好,都是和我的人生完全不相干的人」
「弔士君。那是在那小说里,你随便给我妄加的台词吧?我根本就没说过那种活,而且我也没写过什么小说,就算写了,也不会让不认识的人随便登场,然后再随便把他杀掉。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我把原稿——写着原稿的手机还给弔士君。在小说的设定里我亲爱的友人把手机忘在了家里,然而实际上和我一同来到伦敦旅行的弔士君,和当下的孩子们一样,随身携带着漫游手机。连充电器也准备了平形3插口的变压器,真是毫不疏忽。昨晚,看到他拿着手机按个不停,没想到居然是在写这么奇怪的小说。
「而且,为什么要设定成我和样刻君之间的对话啊。反正你只是写着玩的,虽然也不是说要经过我们允许什么的,但是你设定成自己的对话不就行了。那样还比较好写吧」
「不,让自己在小说里登场,总有点不好意思呢。无论作为描述故事的主角,还是作为旅途的伴侣。我认为自己在故事中是连一个配角都算不上的路人角色。无论是病院坂前辈也好,小黑子同学也好,我只是一个在旁衬托性的角色」
弔士君作出了一个害羞的微笑。这里他所提到的『病院坂前辈』是指我的表妹,病院坂迷路酱。他是她的学弟。
「作为这次旅行的同行者我是十分不合适的。所以即使是在虚构的故事中也好,让小黑子同学能够与柜内前辈一起旅行一次」
「…………」
虽然很有道理却听上去让人觉得毫无道理,让人感觉毫无道理而实际上很有道理,那种转移话题般的暧昧的论点和以前完全一样呢。我也算是在樱桃院学园的保健室里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串中弔士,这孩子果然是极其稀有的例子。
「小黑子同学身上充满谜团让人觉得很有魅力呢。所以一开始是按照我的意愿,本来是以小黑子同学为第一视角的。但是毫不考虑地在飞机上引起杀人事件,结果肯定会被强制遣返的。那样的话之后的故事就没法成立了,所以尝试了一下剧中剧的设定。为了区分,所以正好让小黑子同学的好友柜内前辈成为第一视角了。基本上,那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吧?」
「恩,的确对他本人来说,还真是写出了他的风格呢……可是毕竟是以变态弔士君为基础塑造的,所以还是有些违和感啊」
「真过分,居然说我是变态。我可不是喜欢才穿女装的啊」
「无论怎么看,你都是因为喜欢才这么穿的哟。真是的,居然就这么让你入境了。啊啊对了,我先提醒一下你哟,样刻君应该是知道那张黑卡的存在的」
「啊,是这样吗。他原来不是笨蛋呢」
「你刚才是不是说我的亲爱的友人是笨蛋啊」
「不敢不敢,我说的是他不是笨蛋」
「……至于对我的描写呢,无论内在还是外在,大概能给你个及格分吧」
夏洛克福尔摩斯博物馆内还是杜莎夫人蜡像馆内,正如小说描述的一样暴走了。虽然想骂这个混蛋居然把这么令人害羞的事写出来,但是认真我就输了。要面对一个比自己小5岁的小朋友还真是辛苦啊。顺带一提,弔士君(和故事中的样刻君不同)是带着手机的,而且将我当时的丑态完全给拍下来了,不过我倒是无所谓。而且,我也不觉得这种程度的东西算是把柄。而且在样刻君面前,也已经暴露过不少更过分的丑态了。
「只是,有那么几个地方,我,认为病院坂黑猫这个角色有点难以接受呢——首先是第二章结尾的台词。什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华生?』啊!就算让我的嘴裂开也说不出这么没有创意的台词」
「哎?是吗?我还觉得挺帅气的——还想着让我憧憬的小黑子同学能说出我认为最棒的台词来的」
「给我一百万的话可以考虑说给你听哦」
「一百万吗?」
弔士君非常不满地嘟起嘴。果然他最适合这样闹别扭的表情了。而且他现在是穿着女装,也许男生看了也会被萌到。
「这种品味也的确算是符合初中一年级的水平呢,弔士君。不过那也只算是品味方面的问题吧——还有一点。这是第一章和第二章共通的问题,我啊,对在解谜的时候每次都要说『居然没有发现这么简单的道理』或者『原来只是这么单纯的事情』之类的侦探一样的台词,不怎么喜欢啊」
「是吗?」
「明明就到刚才还什么都搞不懂,我认为不应该好意思说出这种话呢。虽然有些不同,但是感觉上就像是读完了推理小说,明明都没有想到却嘴硬说『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手法』这样读者一样」
「真的像吗?感觉就和别靠近我与这不是滨村君嘛的相似度嘛」
「哈?」
近付くんじゃない!
浜村くんじゃない?
啊啊!真的有点像啊!
「……但是啊,弔士君,你还真靠一个晚上就写出这么多啊——在这点上我是非常佩服的。恩,应该说这是最值得称赞的地方」
「只被称赞写作速度我也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啊」
「我没有手机所以不是很清楚,现在的初中生,大家都能这么快地输入文字么?」
「不知道……不过我大概算是比较慢的吧。不夜子前辈的按键速度可是很厉害的。不过,现在也有不少手机小说呢。那些职业的写手,大概没有一定的速度也来不及更新吧」(不夜子前辈是系列二中出现的人物,因为可能有人没有看所以提一下)
「……弔士君。所谓手机小说,虽然是用手机读的,但是不一定非得是用手机写的哟?」
「哎?是这样的吗?」
弔士君非常明显地表现出吃了一惊的样子——所以我说啊,这孩子的所有反应,总是从这个极端到那个极端,全都让人觉得是虚假的。这算是什么嘛。为了讨好他人吗?
「不过,不只是手机小说,许多年轻的小说家现在也喜欢现在手机上打好草稿,再在word之类的软件上写正文——作为输入工具而言,手机的确还是拥有一定地位的吧。但是,弔士君,你为什么要写这篇小说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啊」
弔士君说道。这句话是和这位少年最相配的台词。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啊。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啊。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啊。这句台词,仿佛就是为了让这位少年使用而诞生的。
「只是,小黑子同学的睡姿太过诱人,一不小心就有推倒的冲动。每呼吸一下,胸部就要上下运动一次,让我一直兴奋难耐呢。想着只能写一些非常精彩的小说了。好不容易能来伦敦拜见一次作家,自己不如也试着写写看吧」
不如也试着写写看吧——这句话也依然,仿佛为他而创造一般十分适合这位少年。并没有什么理由哦,只是想试着写写看。最糟糕的连击呢。
「虽然你一直在强调我的魅力啊魅力啊让我有些高兴——弔士君,你啊,我记得是,有一位叫做童野黑理的真正的充满魅力的女朋友吧?现在不是正在交往吗?」
(童野黑理=dounokurori弔士称她为loli前辈)
「啊啊」
弔士君点了点头。
「萝莉前辈现在,正在尝试一个处女能淫乱到什么地步的实验中。所以我基本是不会对她下手的」
弔士君露出了宛如天使般的笑容说道。没错,这个少年基本上是一个鬼畜。迷路酱之前似乎也因为这个少年而遇到了很惨的事。串中弔士,这个十三岁的家伙要是长成大人之后一定不得了。作为迷路酱的表姐我有义务将他领入正道。
「但是,最近似乎对那个实验也觉得厌倦了。最近似乎沉迷于让班上所有的同学在考试时候拿到相同的分数」
「怎,怎么做才能拿到相同的分数啊?」
一瞬间,我反射性地,立刻提出了疑问。
弔士君却也没有表现得很得意「也就是偶尔教教别人,偶尔妨碍下别人」这么回答道。
这家伙不会是恶魔的孩子吧。
别说迷路酱了,也许即使我,也已经不能拿他怎么办了。
「……那不如直接,就这么推到我吧。弔士君的话,我是不介意的哟?」
「啊,不不,对不起,想要推到你是骗人的」
稍微捉弄他一下,他就红着脸否定了刚才的话。这样的纯情倒也还像是一个中学生,看来无法顺应逆境是我们的通病。
回到原话题。
「那么,说说推理的话题吧……」
被设定成我写的第一章的手法,按我的想法是想直接吐槽那个手法太过幼稚,但是如果吐槽了又觉得自己不够成熟。但是,对于第二章的手法,我觉得有不得不提的地方。
「在这二十一世纪还使用冰作为犯罪手法,弔士君,你还真是有勇气呢」
「能得到您的赞赏真是荣幸」
弔士君的表情让人无法知道他究竟是没听出讽刺,还是真心觉得荣幸。这种出乎意料的反应,尤其让人觉得难受。
「但是,按照你写的来看,将被害人的头部直接放在冰块上,可是你想,这么做的话不会造成冻伤吗?」
「的确会呢」
「就算冻伤不怎么严重,尸检的时候也是会暴露的哟。因为这样和冰块直接接触,体温是一定会降低的」
「恩」
只是被指出手法的漏洞,也仿佛丝毫没有反省的弔士君,让人不由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
「所以,在被害人的头部和冰板之间,应该再夹着一块比较厚的浴巾吧。当冰块融化,浴巾就会慢慢沉到水底」
「但是这样就不会留下证据了吗?」
「在浴室里的浴缸里有一条浴巾,这到底能留下什么样的证据呢?」
溶解啊汽化啊,水变成冰块就会融化啊,这些中学里学到的各种知识。可以说正在念初中一年级的弔士君,已经是将自己的知识全部融入到这篇小说中了。不管怎么说,在这一点上,还是有一些可爱的。但是毕竟是一个晚上写出来的东西,细节部分充满漏洞。本来在最初的作为前提的『给她灌下安眠药』就让人觉得难度很高。如果从安眠药的来源出发,大概很快就能确定犯人了——不过这么追究下去就更缺乏成熟感了,简直就是找茬。
「但是,随随便便让样刻君登场也就算了,连作家先生的妻子,你也随便给她变了死法我是没办法苟同的」
我说道。
「我应该已经说过了,作家先生的妻子的死因是单纯的交通事故」
「创作是自由的哟。小黑子同学不也做过相同的事吗」
「所以说那是你在小说里乱写的我吧。总之,如果你还打算接着写下去的话,请你多注意一下那种问题。今天的行程是弔士君想要去的大英博物馆哦」
「不,果然就像小黑子同学说的那样,小说是用来读的,不是用来写的」
「我也没有说过那种话」
「啊,是吗,还有最擅长前言撤回吧」
「不对啊。那个前言撤回也是你随便给我编的吧。啊,麻烦死了。总有种好像第一章真的是我写的感觉」
「如果想要接着写的话,一定又会回到小黑子同学视角吧——第二章也就变成剧中剧了。果然比起柜内前辈还是小黑子同学视角更有趣」
「如果继续剧中剧,就能再次推翻之前的事件了呢。关于这点我觉得还是不错的,但是,弔士君,看来你是完全没有让自己登场的意思咯」
「因为我只是黑子嘛」
弔士君微笑着。虽然我没有遇见过,但是听说他的笑容和他的姐姐如出一辙。
「但是,我已经不打算继续写了。写腻了。不如,之后的剧情交给小黑子同学本人来写吧?很想看呢,小黑子同学的第一人称小说」
弔士君从床上站起,向浴室走去。大概是想洗脸吧。他似乎真是非常想去大英博物馆啊。他又补充了一句「和我写的第一章及第二章不同,不需要再编犯案手法了呢,还真是轻松呢」
「要说为什么的话,关于第三章,已经有不需要考虑,现成的手法。我记得,作家先生的妻子的自杀的死因是我创作的故事,而实际上只是交通事故。但是——他的助手却的确是自杀,而且是不可思议的自杀呢」
2观光第二天/移动中(上午10点~)
当然,我的这次伦敦之行,本来是和样刻君——想要和我同年级的柜内样刻君一起来的。我知道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初想到的同伴就是样刻君。但是,和串中弔士君的妄想小说中的我不同,现实中的我是充满常识的。无论是统一考试之前还是统一考试之后,总之在这重要的大学入学考试前的时期,我并没有秀逗到会去邀请我亲爱的友人一起海外旅行。他现在,大概正拼命学习努力想要通过入学考试吧。样刻君是一个很努力的人。但是,由于笛吹拜托我的工作,因此有一个难得的机会,能用来教育与笛吹同样是病院坂一族的病院坂迷路酱所关照的后辈串中弔士君也不错。和弔士君是在去年的年底——差不多一个月前认识的,那时候可以说是好好地教训了他一下的,于是年初给他打了个电话,结果那边完全没有反应让我吃了一惊。那家伙到底是谁啊,难道是怪物吗,我相当受打击。但是我生来就是个好管闲事的人,确信这么放着他不管是不行的。虽然大概再也见不到了,其实是再也不想见到了,但是自己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
串中弔士。是那所全国著名的,上总园学园的一年级学生。十三岁。喜欢穿女装。兴趣是,喜欢干涉他人的人生——然后欣赏。如果要说他的特点的话,大概就是这些了(还有他那如天使一般纯洁无垢的外貌吧),但是他有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异常性。无法用言语说明也就是说我再次不能作任何说明。实际上,根据我从我的小黑子网络中获取的情报来看,他就像是传说中的无脸人一样。让人无法窥视他的本质。迷路酱应该是出于她与生俱来的好奇心想要拉近和弔士君的距离——她享受着自己被干涉,被鉴赏,并不断接近他——因此在最后遭到了相当的报应。不过迷路酱虽然相当厉害,但是和我与笛吹不同,还是不够老练啊。与真正的怪物为对手,果然还是缺乏那方面的经验——吧。
「田中芳树先生的『创龙传』的第十卷左右吧,是以伦敦为舞台的故事。我大概就是因为看了那个,才知道大英博物馆的。后来,就一直想要来一次」
在taxi车中。
一边玩着名叫任天堂DS的游戏机,一边说道。在那个很小的手提包里居然还放了个这么大的东西更让我吃惊不已。
「……弔士君。那个DS,总觉得有点奇怪呢」
我所认识的DS是类似女生用的化妆盒一样的长方形的盒子。但是弔士君手里拿的,是银色的,比起DS更有SF的味道。
「啊,这个不是DS-lite」
弔士君说道。
「啊哈哈,DS-lite和DS的区别的就像(lightnovel)轻小说和小说的区别一样呢。你知道的,我喜欢新鲜的东西嘛。可是之后各种看上去更便利的新机型不断推出。我还总是重复相同的失败呢。出手太早反而失败了。不过,这也算是珍贵的经验吧」
顺带一提,弔士君并不是在玩游戏。而是插入了一盘『伦敦观光指南』的卡带。一会儿用手机写小说,一会儿用DS当旅行地图,现在的科技进化还真是迅速呢。
「……和5年前比真是变化了不少呢」
「5年前?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我记得,你的自作小说里不让样刻君带着手机或者DS之类的东西,也算是明确把握住了他的角色性格呢」
「啊。最得意的前言撤回呢」
「所以说那是你随便给我设定的东西」
「不,其实,我也觉得这个东西相当厉害呢。在显示的地图上,用触屏笔选择好目的地,距离啊各种交通工具所需时间啊,都一下子全部显示出来了。比如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到大英博物馆的距离是4公里,坐车的话,是5分钟左右」
「这世界还真是方便啊。但是弔士君,5分钟可到不了哟。我说过吧,伦敦市内基本都是单行道。将最短距离连接起来算出来的并不一定是正确的结果」
「奇怪,这不是我在小说里随便写的吗?」
「这是我告诉你之后你擅自写在小说里的吧」
「啊哈哈。所以说之前全部都是这样的嘛」
弔士君露出了符合少年的活泼笑容。
「我一直因为太心急而失败呢」
「……但是,先不说样刻君,没想到弔士君会这么想去大英博物馆呢,让我有些意外。『创龙传』我也有读过,我记得老三的终君的兴趣就是逛博物馆吧。你也是那种人吗?那么,应该还有许多其他值得推荐的博物馆哟。伦敦甚至可以被称为博物馆的城市了呢」
「不,小说里——柜内前辈的对白里我没有写到么?我想看的只有罗塞塔石碑。对其他的东西毫无兴趣」
「…………」
「你那是什么表情。想要说我这种没有教养的小屁孩明明对博物馆毫无兴趣还要到伦敦来吗」
不,我根本没有摆出那样的脸。还真是个被害妄想严重的孩子呢。
「但是你真的对其他东西毫无兴趣吗?为什么这么想看罗塞塔石碑呢」
「因为很棒不是吗。用这一句话就能概括了。在历史课上学到了之后,就想着有生之年一定要来看一次——如果要我说得过分一点,大英博物馆除了罗塞塔石碑其他的展品都是多余的」
「还真是过分的话呢……」
这应该不仅仅是文化上的价值观差别吧。
「我可不同意哦。如果你打算继续把你的小说写下去的话,关于这一点请你遵循事实」
「所以说我已经不打算写了。……任何小说的价值都比不上罗塞塔石碑上的一个字。比如说小黑子同学,能使用多种语言吧。日语和英语。那的确是很厉害——但是,如果没有前人为两国文字进行翻译,即使是小黑子同学也很难掌握吧?将语言互相联系起来的工作——一点都不夸张地说,就是将世界连接在一起。将人与人联结在一起」
弔士君居然一脸认真地说道。让人不觉得他是个入境检查的时候全靠日语通过的家伙,但是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他,才会深刻理解罗塞塔石碑的重要性。
「会说英语就能在全世界找到朋友——吗?」
「恩。你看,和那路边正走着的孩子们说不定也能成为朋友。哎呀,说起来外国的小孩子们,还真是可爱到了犯罪的地步呢」
看着窗外的弔士君(微笑着)说出了这样的话。
达到犯罪地步的是你的表情吧,我这么想着,但是说不定会刺激到他的什么,所以他说这种危险的台词的时候我还是不要危险地指责他了。
「但是外国人啊,总觉得都是一样的脸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没有看习惯吧。昨天也说过吧?杜莎夫人蜡像馆的那些蜡像之所以那么逼真,也是因为基本都是外国人的模型吧。西方人大概也分不清东方人的区别吧。反过来说,只要平时看习惯了的东西,还是很容易区分的吧。即使双胞胎长得很相似,父母也一定能搞清楚」
「就好比区分小鸡的雌雄的资格证一样的东西吗」(日本存在一种职业或者说资质叫小鸡雌雄鉴别师…大概是吐槽这个东西吧)
「完全不一样!」
真是的。
虽然我也很想看罗塞塔石碑,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和他唱反调吧。虽然弔士君的小说中并没有提到,在之前的旅途中,对观光行程我们还是产生过一些分歧的。总之今天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编辑」
「恩?」
「我说作家先生的编辑——是自杀的吧?他妻子的交通事故,只能说是一场不幸的事故——但是编辑的自杀,说不定真的是『诅咒』也说不定呢」
「如果像你小说中写的,两个人都是自杀的话,也许我也会相信这一切是诅咒也说不定——而且那就不是『读完小说的人一定会死』而是『读完小说的人一定会自杀』的小说了吧。但是,编辑的自杀的确存在着许多疑点」
「小黑子同学。我因为还是个小孩所以不是很懂,编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工作?」
「……你连这都没搞清楚,就跟我聊到现在吗?」
「不,还算是知道个大概的……和主编什么的不一样吗?」
「硬要说的话,作家的编辑大概是在日本比较稀有的存在吧……也许这么形容会有一些错误,但是总的来说就是管理人,又或者说是监督。说白了,就是把作家的原稿推销给出版社的人」
「所以才说是一心同体吗。感觉作家是最不擅长推销的一类人了」
「也有非常擅长的人哟」
作家先生——卡德鲁・莱亚斯,据我所知,的确也不是很擅长这方面的事。不过也许是我的英语理解有问题也说不定,不好下定论。我的英语水平没有样刻君——不对,弔士君想象得那么优秀。这绝对不是谦虚。
「那么也就是说那位编辑正考虑着作家先生的新作该卖到那个出版社结果却自杀了吧。这还真是奇怪呢」
「是相当奇怪——完全找不到任何动机」
我说道。
「而且——居然还是在作家先生的家中自杀,这更让人不可思议」
「这又不是我写的小说,真想这么吐槽呢」
弔士君轻声说道。司机(应该)是听不懂日语的,所以事到如今也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了,不过这应该是气氛的关系吧。
「如果作家先生不是犯人——吗?」
「的确很有可能啊」
妻子的死亡只是单纯的事故。不幸的事故。偶然的事故。无论怎样都好。但是——却正好是在她刚读完了卡德鲁・莱亚斯的新作小说之后。于是他想到——让下一个读到这本小说的人,也立刻就死去,伴随着如此刺激的宣传来来发售他酝酿了三年的新作——之类的。
「但是,很难说呢。居然——会如此利用第一个读了自己小说的妻子的死。而且——为了小说将自己可谓一心同体的编辑杀死。……可能吗?」
「先不说杀了编辑会怎么样,巧妙利用妻子的死亡这种事,还是有可能的吧」
「……的确如此」
的确很有弔士君的风格。没错,他就是如此对待人的死亡——死去的人,再怎么说也只是死去的人,无论怎样都只是死去的人。
虽然不敢苟同,但也不是不能理解这样的价值观。
没有杀人的本事——我记得弔士君的小说中的我,也说过这句话。
「啊啊,对了,弔士君。还有一件事,你的小说里不可取的地方」
「啊?还有吗?」
「如果有幽灵存在,的确是没有杀人的本事——但是我认为杀人什么的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本事」
我说完——大英博物馆已经出现在车窗外。
「也就是说,在极其受限的条件下,我也是承认诅咒或是幽灵之类的存在的哟。如果那些东西有杀人的本事的话——还真是麻烦呢」
听完了我的话,弔士君一脸呆滞,仿佛听懂了又仿佛没有。
不。
他一定不懂。
3观光第二天/大英博物馆(上午11点~)
大英博物馆——theBritishMuseum。世界上最古老也最大的国立博物馆。这样超出人想象的巨大规模的博物馆,要参观的话,大概一两天都不够。搞不好,还会在巨大的博物馆里迷路。将全世界的文化遗产齐聚一堂的地方,换句话说也就是世界知性的集结处。虽然不会再像夏洛克福尔摩斯博物馆那样暴走,我依然是相当紧张。虽然不知道样刻君或是弔士君怎么看待,但是我对知性的敬爱已经超出了合理的程度。因为那是和『搞不懂』相对立的存在。
一切都能搞懂的地方。如果存在这样的地方的话,那么大英博物馆应该可以说是相当接近那样的存在的建筑物。虽然,经常有人说这里展示的东西都是从他国掠夺过来的,也因此,入场是免费的。只是,馆内的到处都设有捐款箱,我将十英镑扔了进去。弔士君也似乎被这巨大的博物馆所征服,平时的他肯定是不可能扔一分钱的,可是居然把一千円从钱包里拿出来放了进去。……我完全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把日元就这么扔进去了,不过也算是好事,不予追究。果然在面对着如此巨大的知性,无论是我还是弔士君也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类而已。
然而弔士君在入馆数分钟后的表现更让人值得称赞——也就是说,一开始的展品就是我们一直在讨论的罗塞塔石碑。
「为什么会有种放错展厅的感觉啊?」
我绝望地低语。果然,弔士君走到那个超出想象的巨大石碑的玻璃罩前,非常丢人地就坐了下来,拿出手机开始拍照。本来还想带着他去看看其他各种各样的展品,恐怕现在连撬棒也撬不动他了。我还真是无力呢。不,无论怎么说,要把正双眼放光,用仿佛做梦一样虔诚的表情,这样凝视着一块无机质大石板的无垢的少年从现场带走,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
「……弔士君。你大概是打算一直呆在这里吧。」
「恩」
弔士君头也不回就这么回答道。
「那么……我先到那边看看,过一会儿就会回来的,你能在这里等我吗?」
「恩」
「……弔士君喜欢浑身肌肉的中年大叔」
「恩」
「你愿意发誓认真面对今后的人生吗?」
「恩」
根本没在听。
我彻底放弃,离开了罗塞塔石碑的展区。啊……那种恶魔的孩子一样的弔士君居然会如此着迷,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还是让人欣慰的,也说不定。奇怪?这句台词好像在哪见过呢……是在夏洛克福尔摩斯博物馆时候样刻君(应该说是弔士君)对我的感想吧。那么还真是彼此彼此呢。我向内部的展区前进,那里是各种雕刻和浮雕。大多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因为是比较容易损坏的部位,大概经过了时代的洗礼而损坏的吧,但是现在看着,有种似乎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原来的部位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无论怎样要一天之内看完所有的展品是不可能的吧(如果不停地走,大概是有可能的吧),就尽量挑选些想看的东西吧。果然是想看看埃及的木乃伊呢。于是,我回到入口处,登上了阶梯。途中,视线里捕捉到了毫不慌乱,纹丝不动坐在罗塞塔石碑前的弔士君,决定不和他打招呼。反正就算叫他也听不到吧。埃及展区里大多数的东西都有上千年的历史。和罗塞塔石碑一样,看到这些文化遗产,已经不是感受历史这种等级了。说是感动,不如说是让人觉得恐怖。理解了——搞懂了。自己对世界而言,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存在。理解了——无论怎样累积,都只是微小的元素。
的确我非常讨厌搞不懂的东西。
并且希望能够理解一切的东西。
如果有能让人搞懂一切的地方,我肯定会想到那边去吧——向那排除了不讲理和无条理的地方,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前往。
我绝对不会认为来到这座博物馆是一个错误。
但是。
不得不说还是相当难受的。
太过明白的一切,仿佛也是让人搞不懂的东西——那并不是弔士君的创作,而是真实的我说道。
「说起来,木乃伊的诅咒之类的,也经常听到呢——」
我想起了来伦敦的首要目的,并低语道。不,对我个人来说,我的首要目的是观光,但是出于对笛吹和作家先生的情面。至少,能够让我在这里享受伦敦之行,也要做些什么回报他们吧——即使犯人是作家先生本人。我一边用数码相机拍下展品(馆内基本可以自由摄影),一边回想着关于卡德鲁・莱亚斯的编辑自杀的概况。
他在卡德鲁・莱亚斯家中的地下仓库里,将小刀插向自己的胸口自杀的。在胸口插刀这样的自杀方法不禁让我联想起弔士君的自作小说里的第一章的手法——总之是立刻就死亡的。
虽然说是地下仓库,不过看构造完全就是个金库。卡德鲁・莱亚斯完成的原稿和未完成的片段手稿,以及各种资料。为了不让任何人接触到,而保管在这座仓库里。似乎那座仓库连他亲爱的妻子也不允许进入——只有他本人和编辑拥有那个仓库的钥匙。他本人也保证过,不存在任何备用钥匙。
如果只有这些线索的话,不得不说这是一起异常的自杀。在异常的地方,用异常的方法自杀。自杀的理由之类的,有各种各样的可能。这世界上没有不曾想要寻死的人。只是,让这不仅仅是异常而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是——留下了那位编辑,在他自杀之前在那个仓库里生活了2天的迹象。
仓库的钥匙是由计算机控制的,开启与关闭受到严格的管理。何时开启何时关闭,被以秒为单位记录下来。于是,最后一次门被关闭的时间是在编辑的推定死亡时间的2天前。仓库的门是自动锁。无法从内侧打开,虽然有可能不小心被关在里面,也就是说,编辑可能是被他人禁闭在仓库内——但是,真的是这样吗?就算被关在仓库里,为什么还要用刀刺向他的胸口——只要放着不管他就会饿死。如果仓库的密封程度高的话,甚至可能窒息死。将人关在密室内的杀人手法,似乎经常出现在推理小说中。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刺杀之后,将尸体移动到仓库内部——也不肯能。这样就和计算机的记录相矛盾,而且随便移动的话,尸体上也会留下尸斑之类的痕迹。编辑被关在仓库2天后死亡,尸体被发现却是1周之后——第一个发现者就是卡德鲁・莱亚斯先生。除了他也没有人能打开仓库的门了,所以这也是很正常的。
在编辑死亡的时刻。
作家先生——有不在场证明。
将整理完的新作交给编辑之后,开始了一段短期旅行。为了看望因交通事故而不幸逝世的妻子的家人——之类的吧。当然我并不会像弔士君小说中写道的,说出这种时候拥有不在场证明反而更可疑这样的暴论,但是不得不说这一切太巧了。
将编辑囚禁在仓库里。然后作家先生离开了家。2天后,编辑刺穿了胸膛自杀了。然后5天后,作家先生回到了家,打开了仓库的门——怎么样?究竟是自己刺的还是被刺的,从伤口大概就能够判断出来了吧,警方坚持这是自杀的话,那么应该可以确信编辑是自杀的吧。被别人刺杀的可能性,本来就不需要考虑。但是,也许能够伪造出自己刺进去的伤口也说不定?至少不这么考虑的话,作家先生的行为让人难以理解。要说为什么的话——无论是饿死还是窒息死,一星期总有些微妙。仓库本身并不小,虽然听说人离开了水活不过3天,但是相反的,也听说过有人不吃不喝活过了2周。如果我是犯人的话,大概一个月都不会去打开仓库吧。一周后就把仓库打开了,又必须保证编辑一定已经死亡——这样来看作家先生就不可能会是凶手。那么他就只是一个第一发现人。但是,自杀的话,进入仓库后直接自杀就好了——不可能呆了2天之后才下定决心自杀吧。而且编辑虽然有着仓库的钥匙,但是他连作家家里的钥匙也收着吗?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只能是被作家关在里面的。
「那么将编辑关在仓库之后,于数百公里外的妻子的娘家,不打开仓库的门刺杀编辑,之后再把伤口伪装得像自杀一样——哈哈。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我一边考虑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罗马帝国展区。在如此雄大的时代洪流里,我到底在考虑些什么呀。虽然冒出了这种感想,但是我依然继续思考。比起让人搞不懂还是支离破碎更确切。结果,只能怀疑自己拥有的情报源存在问题。
至少能消除那2天的空白时间。
还差一点点,感觉就能搞明白了。
虽然我有发现了搞不懂的东西就想去死的毛病,但是像这样不明了的一知半解,更让我心乱如麻。倒不如彻底地让我搞不懂,我就直接一死了之了。当我从面前的楼梯走下去后,发现又回到了罗塞塔石碑的展区。这座建筑物的所有通道都是指向罗塞塔石碑的嘛?果然弔士君依然跪坐在那里。大概各位参观的游客,已经把他当成公元前的雕塑了吧?标题就叫『拥有天使外表的恶魔之子』。至于他一只手拿着的手机,就只能归结为OOPARTS了。(outofplacesartifacts时代错位的工艺品)
「弔士君。差不多该走了哟」
「请稍等一下。我现在正在拍摄动画」(日语动画=录像)
「对着不动的东西拍摄动画有什么意义啊……」
「请闭嘴,这样声音会拍进去的」
这样的感觉。
似乎我还能继续留在大英博物馆参观几小时。至少要等到弔士君的手机没电吧。在这种地方,依然充满了现代感。
4观光第二天/伦敦眼(下午2点~)
伦敦地牢出于各种原因被强行否决,不过既然已经买好了票,所以至少要去看看另一个景点,伦敦眼吧。虽然我们的行程不够绕伦敦市内参观个遍,至少先展望一下伦敦的全景,对于我活着弔士君之后的人生,一定会有益处吧。
正式的名称叫做BritishAirwaysLondonEye。是一座绕一圈似乎需要花上30分钟的巨大摩天轮。最高点据说有135米。充满历史意义的,古色古香的街道上,可以说是近代的或者说未来的象征的摩天轮的存在,老实说让人总觉得有违和感(大概,会不会像京都人对京都塔或是京都火车站一样的感觉,我试着想象了一下),但正因此,才让人更充满了兴趣的景点。在贝克街基本找不到的日本旅客,在大英博物馆和伦敦眼这里,还是偶然能找到一些。接受行李检查和金属探测之后(不禁让人困惑为什么坐个摩天轮要受到这么严密的检查,果然是因为位于极东的岛国太过和平了吗),我们坐入了椭圆胶囊形的车仓内。可以说运气非常好,能容纳十人以上的车厢内,现在只有我和弔士君两个人。
「不是总是说书读得越多越好吗?」
弔士君一边俯瞰着眼下泰晤士河畔的风景一边毫无感情地说道。
「父母经常这么说,学校的老师也总这么说——尽量多读些书。但是,我总觉得这有问题——倒不如说,尽量别看书比较好。换句话说,尽量严格筛选出必须看的书就好了」
「是指什么意思?让人很感兴趣的说法呢」
能在三百六十度的轨道上欣赏伦敦的摩天轮。我一边欣赏着和弔士君相反方向的风景,拍手说道。
「我大概至今为止读了一万本以上的书了——要说读了之后只有负面意义的可是一本都没有哟」
「一万册吗?真厉害呢」
弔士君似乎很佩服。当然只是因为在保健室上学其实很无聊而已。
「但是呢——我认为读书这种行为是一种对自身价值观的改造行为。在书的背后一定有作者。作者的价值观会体现在书中。也就是说,读书就是将他人的价值观吸收到自己的心中的行为」
「恩」
这么说的话,我的体内现在有一万个以上『他人的价值观』纠结在一起吧。那还真是相当有趣呢。
「这样的话,读越多的书,就会融入各种价值观。这样混在一起——当然,价值观就会模糊」
「越读书价值观就会越模糊——真是新鲜呢。那么,这就是在知识的宝库——价值观的宝库,大英博物馆里,你除了罗塞塔石碑什么都没看的借口了?」
「算是吧,而且很充分吧」
一如既往毫不畏缩的弔士君。要我说的话,他的价值观还是模糊一点比较好吧,不过就算和他说了,也顶多回我一个让人受不了的无垢的表情吧。不过如果说是一个非常适合中学生的理由的话,也就是,他肯定怕看了各种各样其他的展品后,会冲淡罗塞塔石碑的印象吧。会模糊的不是价值观,而是感动的心情。
不过,他的说法的确非常新鲜。他人的价值观——说得通俗点,就是他人的心情,这么回事吧。他人的心情,说到他人的心情,应该就是我最搞不懂的东西了。也就是我最讨厌的东西了。也许通过读书,我就能理解了也说不定——所以,我才总是,非常理所当然地阅读吧。地球的另一边,现在大概正在认真努力备考的(也有可能正深陷于妹妹的可爱中)样刻君也同样,尽管说着不有趣,太商业化之类的抱怨,却依然把读书作为自己的兴趣从未停止过,也许也是出于这个理由——也说不定。
恩。
下次,仔细地研究一下吧。
「弔士君,如果你这么想的话,我也没意见。还是专心于享受眼前这雄伟的美景吧。虽然买的联票有一些优惠,但是坐这摩天轮绕一周可是要13镑50便士啊。你能相信吗?」
「我才13岁,所以是半价吧」
「啊,是吗」
反正不打算去伦敦地牢了,这样的打折反而还变成多余的开支了。
「不过确实相当雄伟呢。和日本的风景完全不一样呢。那个——就是伦敦塔吧?」
弔士君指向泰晤士河对岸的时钟塔。
「那是大本钟哟」
「啊,是吗。那么伦敦塔……,好像没有看到类似的东西呢,难道这样的高度也还是看不到吗?」
「…………」
这孩子,大概真的把伦敦塔当成塔了。不,以前似乎的确是一座塔,而现在是伦敦数一数二的城堡,难道就没人告诉他吗?呜哇,真不想告诉他……好想让他一直这么误会下去。但是我是一个充满教育热心的大姐姐,还是告诉了他。
「不会吧」
非常直接的反应。我绝对不能被这可爱所蒙骗。
「你看,反方向。那边能看到伦敦塔桥吧?那两个比较像塔吧。然后再那边的就是伦敦塔了哟」
「那个是伦敦塔桥吗。哈,让我想起了筋肉男呢」(出自漫画キン肉マン,虽然非常老了但是现在也经常被拿来恶搞)
「哎?为什么?」
「恩,小黑子同学,难道你不知道罗宾假面的必杀技吗?」
弔士君一副你到底是度过了怎样的人生居然连罗宾假面的必杀技都不知道的,非常露骨的白眼。
可是啊,女孩子是不会知道的哟。
「先不说伦敦塔桥,说到伦敦塔的话,肯定会想到夏目漱石的小说呢。你读过吗?弔士君?」
「『伦敦塔』吗?很不巧我没有读过——啊啊,不过我记得夏目漱石曾经在英国留学过吧」
「没错哟。居然还知道呢——自从纸币上见不到夏目漱石之后,他的知名度一下子就下降了呢」
「知名度这三个字,总觉得像H的女仆小姐一样呢」(音同痴女仆)
「我之前就觉得,作为一个中学生,你的口味还真是重呢。在这个国家女仆是很普遍的存在,请你不要把日本那里的幻想强加进来,我姑且忠告一下你……说起来,大本钟的准确度一直被人称赞。好像基本不会出错。每过十五分钟就会向全伦敦鸣响一次。然后——那边就是国会议事堂。也就是威斯敏斯特宫吧。然后再过去就是威斯敏斯特寺院了哟」
「可是啊,虽然也很正常的,这城里还真是到处都是教会呢。总让我想去save一下」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别把什么都当成游戏哟弔士君」
「啊,您知道勇者斗恶龙吗?」
「这我还是知道的」
虽然也不是特别清楚。
「不过到里面参观也是允许的,想去看看吗?不知道开到几点……那种脱离俗世的设施,似乎超出常识得很早就会关门」
「让我用DS查一下吧」
「恩—……」
虽然刚刚还指责他总是拿游戏来比喻,此时依靠自己的观光指南应该比较有说服力吧。不过经过我合理的考虑,还是用DS查更快吧。
「那,拜托你了」
「好的好的」
弔士君立刻行动起来。
「一直到晚上7点呢。入场费是10镑。我是孩子所以7镑……啊,如果小黑子同学有国际学生证的话也是7镑」
终于到达了摩天轮的顶点。距地面135米的高空。现在才感觉到是非常厉害的视野呢。虽然应该不是为了能在这里观望而建造的城市,但是总觉得这是为了能在这里欣赏才存在的风景。
「昨天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没有以那些名景点或者名建筑制成的点心呀手机吊饰之类的呢?」
「那是因为文化差异吧」
「让人觉得有商机呢。国会议事堂馒头之类的……可是小黑子同学,那个国会议事堂还真是厉害呢。如果是日本的话,感觉就是把姬路城当成国会议事堂来使用一样」
「这比喻还真是让人吓一跳呢」
果然这孩子的思维不正常。为什么看到了那样雄伟的建筑,会想到这样的事。他到底是在怎样的环境长大的,才能早就这样的价值观。不由得让人想和他的父母好好聊聊呢。
「……对了。这样的弔士君的话,说不定能从别的角度考虑这件事呢」
「哈?」
「不,我想说关于作家先生的编辑的不可思议的自杀,如果你有什么看法的话不妨说给我听听」
「意见也好什么也好」
弔士君面对我抛出的问题,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轻浮的口气回答道。
「难道小黑子同学还没有发现答案吗?」
5观光第二天/伦敦眼(下午2点15分~)
「其实也不是用了什么非常高深的技巧,其实我也并不打算说出,这样谜题就解开了,之类的夸张的台词——怎么办呢,那么要拍下小黑子同学怎样愉快的姿态,才能让我想要说出来了呢。
「哎?什么?如果再不快说你就要夺走萝莉前辈的处女之身?啊,稍等稍等,大概小黑子同学马上就能夺走吧所以请你等一下。我说我都说。但是,这只是我个人的想象哦?如果试着这么想一下,被害者只是单纯的自杀这个观点,无论从事实出发还是从期望值出发,都是毫无区别的。
「从结论来说,被害人的确是自杀的。没有其他任何的解释了。只是并不是一起单纯的自杀罢了。
「要说整个事件最不可思议的地方,那就是最终被害者死亡的时间,存在两天的延迟。如果要选择在仓库里自杀,只要等仓库门关上后直接自杀就行了——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于是,不得不考虑到有第三方的意图存在——那么问题就在这里了。
「但是,如果考虑到有第三方的存在,也没有必要特意在他的胸口上插上刃物。只要能够成功把他封锁在仓库里,编辑就等于是死定了。无论是饿死或是窒息死。
「只是——现实的问题,如果考虑到第三方的存在,那么犯人就只能是作家先生了。不但犯罪现场是在作家先生的家里——而且被害人死在只有双方持有的钥匙才能打开的地方,甚至死者的第一发现者也是作家先生本人。或者可以说他不是第三方而就是第二方。
「但是这样的话,一周就从旅途归来,怎么说也还是太快了。无论是饿死还是窒息死,总让人微妙得觉得时间不足。在无法绝对确定编辑已经死亡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打开仓库大门的。不过,目前为止大概和小黑子同学考虑到的是基本一致的。基于合理的思考所得出的富有条理的结论——呢。
「但是小黑子同学,让我来说的话,人类的感情是不合理的,没有条理的,如果不经过思考甚至是没有思想的。明说的话,就和骰子一样——会出现1到6的概率虽然不确定,但是0和7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仅仅是这样无机质的立方体。
「反过来说——因为存在概率,所以可以预测
「也许对非常难以理解他人心情的小黑子同学是强人所难,也请你想象一下——编辑的心情。如果编辑完全没有自杀的意思。比如说是要商量什么秘密之类的,作家先生把他叫了出来,抓住时机把他关在了仓库里——这样假设。那么,他会是什么心情呢?
「首先,会当成是事故吧。作为一心同体的搭档,不可能相信对方要把自己囚禁在仓库了。完全没有怀疑。一定是不小心把自己关进来了。一定会发现自己不见了。所以门很快就会被打开吧。
「然而,门一直没有打开。接下来会怎么想?应该是恶作剧吧。作家居然无聊到要开这种过分的玩笑,让他非常生气吧。『别开玩笑了』之类的,开始从内部敲打仓库门吧。
「然而即使如此门也没有打开的迹象。那么,他又会重新考虑。果然是事故吧。钥匙损坏了,又或者是计算机故障了,让门打不开了之类的。这会是一场持久战吧——这么想吧。
「不断变化的心境,仿佛不断翻转的骰子——那旋转的中轴,就是对作家先生的信赖。
「说得极端一点——这信赖正是这2日延迟的真身。
「并不需要任何直接的手段,也就是说放置杀人的重点在于给予被害人充足的思考时间。我这么认为。
「阅读悬疑小说的时候,就连我都会有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侦探角色往往总是从加害者,也就是犯人的角度开始推理。为什么无法考虑一下被害者的心情呢——我非常不可思议。
「在仓库里整整思考了2天后,被害者也一定发现了吧——自己的性命正受到的威胁。是的,此时信赖反转为绝望。于是,本来毫无自杀想法的编辑,初次产生了自杀的心愿。
「无聊不能杀死人,但是绝望会杀人。绝望正式能致人死地的绝症——有人这么说过呢。信赖越是强烈,绝望也越是沉重。小黑子同学,当搞不懂他人的心情是就会想死,但是被害人此时因为理解了他人的心情而想要寻死。
「于是——终于,发现了恐怕是作家先生故意放在仓库里的小刀。
「编辑出于冲动——自杀了。那时就没有丝毫的延时了。
「于是,这就是这个计划有趣的地方了——对不起,我说这是有趣的地方。但是,真的让我觉得很厉害,如果这时候从旅途归来,并打开仓库的门,如果编辑还没有自杀甚至也没有饿死或是窒息死——这样就不会形成罪名。不会成为杀人未遂。要说为什么,虽然信赖反转为绝望,但是并没由于绝望而自杀——也就是说那个瞬间,编辑仍然信任着作家先生。也就是说,事故——不存在杀人的元素。作家先生只要向编辑深深道歉,就结束了吧。仅仅成为了私人间的恩怨。
「在被害人犹豫的期间做好充足的不在场证明。要说的话也是相当合理的呢?
「如果出于绝望自杀了的话就是满分。不在场证明也会成立。饿死或者窒息死是及格分。因为放置杀人本来就不需要什么不在场证明——只是想要杀死对方的目的达成了。如果没有死的话就是不及格——可是,却有补考的机会。从这意义上来说,不及格甚至比及格更具有价值呢。
「关系很好能够成为杀人动机——这是我个人的观点,然而这样能推理出下一个论点,关系很好的人更容易杀死——这么说的话怎么样呢。将信赖作为杀人道具可以说是非常合适的。
「作家先生的动机,当然就是为了制造新作的冲击性,为了能够大卖——将妻子的交通事故和编辑的死巧妙归结为『读完就一定会死』的宣传语,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但是实际上妻子和他的编辑都没有读过那本小说也无所谓吧?死人不会说话,没有感情——作家先生本人坚持说他们看过了,那么就是看过了。但是这样的话,编辑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作家先生要杀了他吧?这样的话,他的绝望又是如何层层累积的呢?
「在心中隐隐察觉到了吧
「恩?啊啊,马上摩天轮一圈就结束了呢——我,总觉得这后半程的速度有点缓慢呢。前半那样的速度倒是没什么,超过顶点之后也不能来个加速什么的呢——你说在构造上是绝对不可能的?啊哈哈,那也是呢。奇怪?小黑子同学,你怎么了?脸色有些糟糕哦?晕车了吗?
「似乎看上去很不舒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