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隔现世与冥府的冥河摆渡人。当因中途回头而没能把亡妻带回现世的俄耳甫斯再来时,无论怎么请求卡隆“再让我去一次”,不快的死之守门人都禁止他通行。
1.
放学后,田代清美无论如何都惦记着须磨贞夫,因为他的书包丢在学校没人管,便以送书包为由往他家走去。
地址看学生名册就能知道。离学校只有两站路,并不太远。她也知道那片地区,所以没怎么犹豫就动身了。
可是,当走到那户人家附近,她胆怯得停住脚步。
须磨家的二楼起火了。
消防车赶来,正在灭火。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群众。
从远处可以看见像是那家人的夫妇、也就是贞夫父母木然地仰望起火的房子。但那里并没有贞夫的身影。
(什、什么……这怎么回事……?)
她什么都不知道——燃烧处正是贞夫的房间,那里保存着与claim.club关联的全部统和机构相关调查数据——也不可能想到。以及诸如此类的,“处理”已经迅速开始。
但是——
(须、须磨君……你现在——)
他如今所处的位置和状况,已经是远离家庭、学校的东西了,只能理解这一点。
她独自站在稍远的地方,远离周围喧嚣。所以,当时只是偶然。
在离她很远的位置,传来赶赴清理现场的警察用巡逻车载无线对讲机与某处通话的声音。
“——摩托车的牌号?是,明白。会确认的——嗯嗯。这片区域通往市区以外的路线不多,只有岬角公园一条——”
这样的话语。语气就像突然接到某个大人物的召唤,正向他报告。
清美听了这段话,突然意识到什么。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何会明白到这种地步——或许是因为当时亲眼目睹一直以来认为的常识逐渐崩溃,感性变得异常敏锐。
(摩托车——该不会。)
不会是须磨贞夫骑的那辆摩托车吧。虽说上学时不用,但有次曾见他骑着摩托车来补习学校参加模拟考试——想起这件事。
而岬角公园在这附近仅有一处。她像被什么逼迫似的,从原地后退,然后跑了起来。
*
“……岬角公园?”
听完报告,雨宫世津子点头。
“我知道了。那边的事由我处理。你们先在管辖范围内保护好现场。”
她虽与警察无关,却完全用上级命令的口吻吩咐道,然后切断通话。对面是无线对讲机,而她这边是形似黑色手机的小型机器。
然后,她将目光转向仍在自己面前发愣的相川靖子。
“确实像是须磨贞夫——那个跑来这里的少年。”
“是……”
对雨宫的话,靖子只能含糊点头。
“他和杉乃浦春海关系很好?是她同伴?”
“我想……是的。”
“哦——而且知道统和机构?”
雨宫的语气漫不经心,但这句话的含义简洁而明确。
是的,须磨贞夫已经完全成为“取消”的对象。
“……”
靖子处于半恍惚状态,只能眼睁睁望着一切发生。她似乎已经没有可做的事了。
雨宫又拿出通信器,开始向某处联络。
“hornisse,封路结束了吗?嗯嗯,是——只要有人从那边经过,不管是谁都可以轰飞。拜托了——”
对她也知道的其他合成人下达命令。“狩猎”正式开始。
“——没有效果的话可以逃走,但要及时联系,绝不可以深究——不行,不能因为是你管理的棋子就视作消耗品。让bullethead也撤退。”
雨宫继续追加详细命令,那副工作的模样纯粹是事务性的。她又四处联络,拟定作战计划。
“——那么,tearjerker。”
雨宫头转向靖子。
“是——”
“虽然说要隐藏自己,但在那之前,你有必要逃离现在的状况。”
“……因为one.hot.minute可能还会袭击我。”
“是的,我不能陪你。你必须一个人逃离。我们接下来还有工作——可以吗?”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
靖子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雨宫点点头,立刻回一句好吧,便迅速离开。
留在原地的靖子呆立了一会儿。
“……”
环顾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的气息。不管去哪里都没有人制止。
可是,该去哪儿呢——
她的视线无助游移,并在某处停下。
刚才雨宫确认牌号的须磨贞夫的摩托车倒在那儿。因为春海往偏离道路的方向跑,所以把车丢下了。
走近它,试着扶正。钥匙还插着,燃料还很足。
“……”
她跨上车,启动引擎。然后喃喃自语。
“我——”
瞪着前方道路的尽头。
“我——讨厌。像这样一直——一直……”
说着,握住机车方向盘的手微微发颤。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是讨厌一直这样随波逐流、苟且度日的人生?还是讨厌缺乏强烈希望的自己心灵的荒芜?抑或是讨厌她那做什么都半途而废的命运本身——无论哪一种都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
只有内心深处上涌的焦躁是真切的。
“——可恶,畜牲……!”
她咒骂一句,发动了摩托车。目的地与雨宫离开的方向错开——是通往问题岬角公园的方向。
(reset——得远离她,慎重行事。所以不如直接跳进正中心,反而不会发现——)
绕开雨宫,或者说统和机构的视线,自己是要做什么、寻找什么——靖子并未深究。
须磨贞夫、杉乃浦春海,以及——
(……我一定要看清楚他们想做的事……!)
骑摩托车赶到问题公园附近时,靖子的目光锐利起来。
那一带笼罩着一层奇妙的白雾。发生什么再明显不过。
靖子一面想,这样的话应该成功绕开了吧,一面从摩托车跳下,钻入那片白色世界。放眼望去轮廓皆是模糊,总觉得已经不是这个世界,而是异界了。
几乎没有声音。海风吹拂林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靖子蹑手蹑脚地前进。
然后——在这寂静之中,传来了什么。
(——!)
靖子停下脚步。那个声音不可能听错。
口哨——是纽伦堡的名歌手。
它在one.hot.minute的结界中响起——这件事的含义只有一个。
紧接着,突然响起了轰鸣声。树木折断倒下,热量随弹起的冲击传递而至。
(已经……开始了……!)
双方在毁灭对手前绝不宽恕的死斗大幕早已拉开,而靖子正踏入其中。
(但是,我——)
该怎么办?她再次问自己。
是不吉波普,还是须磨贞夫——自己究竟是想站在哪一方才来这里的?
还没做出决定,四周便传来爆炸的轰鸣,其间还夹杂着持续吹奏的口哨……
2.
(线——之类的东西……?)
贞夫几乎没法直接确认在白蒙蒙森林中疾驰的黑帽子的身影。不知是速度太快,还是能敏锐察觉己方视线,不吉波普简直是个捉摸不透的对手。想看也看不清,却又从以为不在的地方出现——周而复始。
尽管如此,因为春海的持续攻击,他的眼睛隐约看到线一样的东西从不吉波普身上延伸,将春海欲图点燃对方的火焰分割切断。
(这么说来,刚才——救我的时候,那个燃烧的人看起来好像也是被线拉开——)
真是讽刺。那时他差点儿被春海杀死,幸亏被不吉波普所救——但现在,他却完全站在春海一边,试图打倒对方。
(可能会想要是没救我就好了吧——)
但他并未犹豫。必须帮助春海,不论对方是谁都无所谓。
“春海,暂时撤退——”
在她耳边低声说。
“嗯……!”
春海老实回应,两人往不吉波普消失的反方向跑。
来到视野开阔的展望台,背对大海。这里不用担心有人从背后袭击。假设要从海面绕过,在水里不但行动迟缓,而且水蒸气爆炸也更容易攻击。
春海和贞夫不敢大意,为打破局面开始交谈。
“——每次我们想要攻击,对方似乎总能提前看出。”
“对,就是那种感觉。预知能力吗?”
她把视线移向森林。
不知道从哪儿响起口哨声——感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又像近在眼前。在风的推动下,断断续续传来嘶哑的乐声……
“讨厌的音乐……!真是恶心死了。”
春海焦急地呻吟着,贞夫却保持冷静,慎重分析:
“也许只是读取我们的动作,并没有抢先一步的征兆。”
“原来如此,那倒也是。”
“我觉得,对于那个家伙,还是不要用特殊能力之类的想法来应对为妙——”
贞夫说着。最初目击到那个时,就感到脊背一阵颤栗。
“感觉找弱点也没用。怎么说呢,对——是自动的吗?”
奇怪的说法,但只能这么认为。死神不必为了在朋友中获得崇高的地位而炫耀力量,也没有值得守护的东西。
只为某个人——把死亡带给某地的某人——
“只要认定是敌人,就会自动追踪一样纠缠,不做任何浪费,只以适合对手的方式攻击——这样一来,在我们瞄准对方弱点的时候,反而会被戳中要害吧。应该从别的方向切入。”
“怎么做?要逃吗?我可不想,但既然贞夫判断这样更好……”
“不——那更不可能。终究得在此做个了断,只是要扰乱他的认知。”
听他这么说,春海还是一头雾水。贞夫掏出手机操作。这时春海的手机响了,她打开它。
未经她操作便显示出周边地图,他们现在的位置以红色和蓝色的光点呈现。这是GPS导航功能的应用。
“这个——”
“对,所以刚才才能找到春海的位置。红色是你,蓝色是我。就用这个圈套,让不吉波普掉进陷阱。”
“诶?”
春海的脸上露出惊讶。
“等、等一下。这……”
“对,我们兵分两路,扰乱不吉波普。用这个就能知道彼此的位置——那家伙肯定没有这种设备。”
也许会被统和机构探测,但就目前的状况,那些人根本不重要。
“不行!”
春海大喊。
“这怎么行。拿贞夫做诱饵对吧?那种事不可以!”
“如果那家伙是对敌意起反应,这招肯定有效。趁他被我吸引时,春海就能掌握大致位置,连其周围整个烧掉——非常简单,不会花太多工夫。也许你觉得很危险,但春海随时都能知晓我的位置,其实和在我身边没多大区别。”
“可、可是——”
春海似乎很不安。
“那家伙无论如何都得确认离开的是我们中的哪一方,为此必须在某种程度上接近我。是的,如果说那家伙有什么弱点,那就是没有可以替他侦查的伙伴——”
贞夫朝着她用力点头。
“对,这就是他与我们的差距。因为我们是两个人。”
看着他直勾勾注视自己的眼神,春海只能接受:
“唔、唔嗯——我知道了。”
“当然,如果那家伙先跑来春海这边,也可以马上解决,这样对我比较轻松。”
贞夫恶作剧似的眨眨眼。之后是如何根据信号种类调整攻击方位的讨论。
“那就,先走了。”
贞夫说罢,毫不犹豫小跑起来。
“路上小心哦——”
听到春海担心的声音,他挥挥手。
进入森林,稍微挪动几步后:
“……呜呜。”
呻吟一声,跪倒在地。手按住胸口——心脏位置。心律不齐导致呼吸紊乱,喉咙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
“再——再坚持一阵子吧……拜托了。”
额头上汗珠直冒,但并不惊讶。早就明白了——那样的表情。
不久,他恢复呼吸,再次起身,朝着白雾笼罩的森林深处前进。
3.
“……”
春海不安地盯着手机信息。他的背影早已消失在白雾中,只有现在手中的蓝色光点作为标示。
甚至有股干脆把这片浓雾全部吹飞的冲动。但那样做会妨碍他。
“贞夫……我好怕……”
她喃喃自语。统和机构的合成人,还有似乎要来杀她的死神,她一点也不害怕。但现在,他离开了的这种状况,非常可怕——心快控制不住了。恨不得将周围的东西都给烧光。
“真是的——这种事必须马上结束……”
她双腿发抖,视线转向贞夫应该在的方向。拼命忍住大声呼喊他的冲动。
“呜呜……”
咬紧牙关不住呻吟,就在这时。
(……咦?)
她突然意识到,刚刚从某处传来的那种令人不快的口哨声《纽伦堡的名歌手》,不知何时停下了。
“……”
反射性做出俯身预备姿势。不知怎的,生出一股极端的嫌恶感。
手机屏幕上,贞夫的光点一直平安无事地亮着。他的行动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倒不如说——那种感觉更接近她——
“哼……那就好。不用把贞夫卷进来,把问题一口气解决掉……!”
就在她不屈不挠地喃喃自语时。
“是吗?”
声音从背后——海边传来。
她扭头一看,那个黑影就站在不远处。
在海上。
一瞬间以为站在水面——但其实只是站在海边的礁石上。虽然不清楚是怎么跳过去的,但黑帽子并没有沾湿的样子。
本想立刻发起攻击的春海,此时脸上却露出讶异的神色。
黑帽子遮盖的半张白皙面庞——仍清晰记得那副五官。
“……宫下藤花?”
那是和她同校的女高中生的脸。
“是你吗,宫下——不吉波普就是你吗?”
对她的问题,黑帽子微微耸肩。
“现在不是宫下藤花吧?”
做出奇妙的发言。
“你说什么呢,是宫下吧!”
春海焦躁地大喊。但与此同时,盯着自己的那个黑影,确实与她所认识的普通女高中生宫下完全不同,这种反差令她不知所措。
这和因为特殊而强大的能力表露,致使性格突变的她完全不同。
与普通人有某种决定性、根本性差异——这样的氛围。
“我是不是宫下藤花,这是否是双重人格之类的东西,对现在的你已经没多大意义了吧?”
不吉波普平静说道。
“你现在应该没那个空闲。”
“……什么意思?我现在正和你交战吧,宫下藤花——不,是不吉波普?随便了……”
她努力让混乱的头脑镇静下来。总觉得这顶黑帽子说话的腔调,会扰乱人的节奏。
不过,对方是在她最方便攻击的海上,蒸气爆炸即可轻易轰飞,所以她知道对话的有利之处。并不是彻底被对方压倒才附和的。
(是的——应该是这样。尽管如此……)
虽然道理上明白这点,但春海还是有些害怕这个来路不明的对手。
“你真是在同我战斗吗?”
不吉波普说出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你确实在与什么战斗——这样的危险呼唤着我——但你本人的目的是与我,亦或世界战斗吗——你有自觉是世界之敌吗?”
“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不是敌人的话,就和统和机构去找个地方喝茶好了!少来打扰我和贞夫!”
春海放出悲鸣。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动摇。虽然明知不可能放过对方说声“是吗”就此离开的机会,但若真能消失也好的念头,确实于心中某处存在着。
但不吉波普既没有利用她的动摇,也没有进行煽动,只是平静地问:
“如今的你,在对谁发怒?”
因为太过平淡,春海瞬间:
“……诶?”
猝不及防,忘记了愤怒。
对谁……?
如此说来,她对眼前这个古怪的家伙,其实也没那么生气。虽然必须打倒他,但对此没有任何喜悦或悲伤……连憎恨都很微妙。明明是要夺走自己生命的人……然而,她内心汹涌的怒意却历历在目。
在憎恨谁……?
在对谁发怒……?
“我、我——”
那一刻,她是多么希望不吉波普能袭击过来啊。那样就可以毫不犹豫进行反击,结束这场令人不安的对话了。而黑帽子只是注视着她。
“在这个世界上,你能原谅的只有那位少年吧。他是你最喜欢的人。那么——你在这世上,最讨厌什么呢——”
问这个问题时,不吉波普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那是一张左右不对称的怪异脸庞,既像是置之不理,又像是怜悯,既像是看透一切,又像压根不打算理解。
只是——那里少了一样东西。
唯有慈悲——这一点在表情中完全缺失。
那家伙不允许她、不允许这样的危害存续于世界。绝不容赦——绝对。
顽固而不宽容的死神,早已将她列入“无可挽回之物”的名单。
“……!”
一股寒意从脊背上直冒。她条件反射般朝着眼前的大海发动攻击。
大量海水瞬间沸腾,液体化作气体,剧烈的膨胀产生爆炸。
嘭嘭嘭嘭,激起滔天的水柱。
但——即便如此:
“——库……!”
春海紧咬臼齿。她知道。
爆炸平息后的海面上,已经不见黑帽子的身影。别说尸体,连斗篷的碎片都没有。出手太快,被逃掉了——
太着急,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只因对方说的那句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是啊,我知道——这世上最讨厌的是什么,我很清楚……!)
她瑟瑟发抖。抱住胳膊的手超出了必要力度,指甲陷进皮肤。
(我……对,我讨厌——这世上最讨厌的,就是我那想要烧尽一切的心情——我最讨厌这种心情……!)
或许这种不分彼此的嫌恶才是一切“世界之敌”的根本共通点,但这些都与她无关。
海水引爆后的骚动久久不能平息,而在掀起的噪声另一边,口哨音再度响起……
4.
相川靖子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了一跳,从手机画面抬头。
“……什、什么?”
视线立刻转回屏幕。已经骇入他们现在使用的位置观测功能。屏幕上同样是蓝色和红色的光点,分别标示须磨贞夫和杉乃浦春海的所在。
(两个人的状况好像没变……爆炸声从对面传来,难道海边的是她?不应该让须磨君待在安全地带吗?)
靖子原以为两人分开后,只由春海与不吉波普一对一决战,所以直到此刻为止,她都把蓝红色两边搞反了。
但对不吉波普来说,这点小伎俩完全行不通吧。蓝色光点开始返回红色光点的位置。
如果红色也向蓝色方向移动的话,就表明已经打倒敌人,但从停留原地保持警戒的样子看,并非如此。因为分开已经没有意义,才打算再次会合,重新拟定作战计划。
(可是——须磨君……你。)
她留意起须磨贞夫的移动节奏,步幅稳健,反而感到不安。
(真的没影响吗?既然在那之前一直保护心脏的falling.grace的源点六岭美登里死了,那力量应该也会消失……)
他的心脏病,确实到了连手术都难以解决的地步,似乎是靠falling.grace的“冰”将某个关键部位的缺口堵住——如果那些冰全部融化,他还能活下去吗?
“……”
就在她继续盯紧屏幕时,蓝色和红色光点相互重叠,然后叮的一声,就像被切断电源般消失了。
*
“……贞夫。”
见他从森林里回来,春海发出孱弱的声音。
“他跑掉了——就差一点儿。”
“啊啊——”
贞夫板着脸。
“是我判断失误——那不是能被这种肤浅圈套迷惑住的对手。”
“不、不——都是我不好——”
说到这里,春海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接近的贞夫,脸色有些奇怪——不仅是状态差,不只苍白,还有蓝黑色的线条——静脉上浮,犹如老虎的斑纹——怎么看都很异常。
“——怎。”
怎么了?这句话让春海咽了回去。因为他的眼中浮出再明显不过的衰弱迹象。那已经不是疲惫、忍耐痛苦的程度。
他正往春海这边跑,突然腿一软摔倒了。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却尽显疲态。
他立刻起身,若无其事地朝她挥挥手,站在她面前。
(……)
春海的心瞬间一片空白,变成什么都不想的状态。那种衰弱、某物正在消散的状态,春海当然知道。就和自己对别人做过许多次的一样。
生命被燃烧,耗散殆尽前的眼神——对,她很清楚这点。
“……”
“——怎么?别发呆啦。还有机会,没到消沉的时候。”
贞夫的语气很有力,春海回过神脱口而出:
“啊,嗯——是啊,我知道。转换。我在转换心情——”
倘若他还没有注意到自身的话,她应该还能说点什么吧。但他——
“喂,振作点,没关系的,我们还没输。”
贞夫抓住她的肩膀,轻轻摇晃。若无其事地触碰了下。
是的——他从刚才就一直在重复这个词。
[不想输。]
[不想认输。]
[讨厌失败——]
与其说为了战胜什么,不如说不想屈服于任何事物,不愿表露出这样的意志——想要贯彻那个姿态。
不再说自己今后会得到什么,也不再说会拥有光辉的未来——这样的,或许……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她……
“嗯、嗯——是啊,不会输。”
点头说道。只能这么做了。
“对嘛,我们不会屈服于任何事物,不论对手是死神还是世界,什么都……”
听着贞夫的话、那个意志,春海连续点头,动作有些生硬,但很确实:
(是啊——不会输。我,我的心什么的——)
于内心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