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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不吉波普的疑问 沉默金字塔 Question 8.“记忆为何?”

(提示)并没有想象中可靠。

1.

……将死者带去那片墓地,便能起死回生。

三年前诞生的这起传闻,虽然终于还是不明不白地消散,却仍有很长一段时间被窃窃私语。倘若知晓真正的理由,大家一定不敢相信吧。这类谣言本就是由没去过事发地的人传播,同时平息的理由也一样,当人们初期确认真的去了那里而且无事发生后,就会立刻消失。

不过,关于传闻,却并未发生这样的事。只是大家都感到厌倦,自然而然消失了。

究竟为何?

这个单纯到近乎愚蠢的理由实在不可信,在传言中最不可能,所以被无视了。简直就像孩童没做作业找的蹩脚借口。

那是因为……初次带着目的前往的人,返回时连行动本身——想去这件事都“忘掉了”。

*

“——不行,探测不到干也的呼吸音。我确实记得他的呼吸,但类似的普通人呼吸太多,我的空气共鸣传感器分辨不出来。”

mellow边说边左右摇头。

我完全没注意到,她昨晚睡在我家屋顶,所以打给我的电话内容也全听见了。但凭她的能力,无法得知电话里的信源。

“怎么会……”

我着急了。本以为跟mellow说了就能有办法……

“那你打算怎么办?”

mellow盯着我的眼睛。

“什、什么啊——”

“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干也至少没说要去找他,而且他还让你和我一起行动。”

“……话、话是这么说……”

“然后,说不能把时枝牵扯进来,就挂了电话。”

“……为什么?”

“想也没用吧。干也好像很冷静。”

“……他现在状况很危险吧——”

我摇摇头。mellow对这样的我,敲了下脑袋:

“没别的可做了吧?没有选择的余地。”

“……做什么?”

“昨天不是才说了,去墓地调查三年前的传闻。”

“诶?诶诶诶?”

明明发生如此荒唐的事情,还要遵守计划?

“不,你想想看。既然干也与我们相关,情况不妙的话,还是要多掌握一些情报。而且那家伙不是说过别待在同一处吗?至少你还是不要留在这个家里比较好。这么说来——”

“……唔嗯。”

诚如她所言,但总觉得有点迷糊。

“还是躲在安全地点?我可以带你去。”

“那、那可不行!”

“那就只能去了。来,把鞋拿上。”

“鞋?”

“行了行了,快点。”

在她催促下,我拿起丢在房间角落的袋子,里面装有上体育课用的运动鞋。

“究竟要——”

转头看向她时,身体突然上浮。

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mellow拦腰抱起。说是这么说,其实更像跳舞似的轻轻一扶——我的身体却被托起、举向半空。

“那我们走。”

mellow说着,就那样跑起来——在空无一物的空中。

我的身体被她抱着飞向天际。

“哇、哇哇——!”

我不由惊慌大叫,mellow笑道:

“没事,我有能力支撑自身体重三倍的负荷。”

嘴上说着,脚下也没停。在空中飞驰疾行。

“……不、不、哇、不是、那个、所以、呀、哇、哇哇哇……!”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脚底一览无遗,而且感觉不到风——只是吹动发稍,轻拂脸颊的程度。

“日常生活中,没人会在意天空。不去看——就算看见了,也只会当作错觉。所以赶时间的时候,用这招最省事。”

mellow的语气很淡然,我无言以对。

俯视的感觉——倒也不是。

房屋鳞次栉比,汽车穿行其间。道路明明不只一条,周围还留着许多空间,真不明白为什么要特意在此经过?无论乘坐飞机还是从高楼往下看,都是与之迥异的风景。没有立足之地的印象非常强烈。本来极具存在感的事物,颓丧感的事物,从上方看都显得均等、大同小异。

不像。我生活的世界和mellow一直在看的世界完全不像。

(啊,所以……)

我奇怪地接受了。

为什么mellow.yellow总让人莫名感到神清气爽呢?因为她所见的风景、世界与我们不同。

(……可是。)

这么说的话,我们每个人看到的是同一个世界吗?毕竟人类个性不尽相同,感知方式也各不相同,所谓的世界不就是有许多人吗——我猛地想。

(……)

突然,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掠过后背。在他人的世界里,自己又是如何?

说不定,就如从空中看只有图钉大小的保龄球那般稀薄——想到这里,我突然一阵害怕。相较起来,就连在天空行走这一状况也不太值得关注了。

但那时的我尚未理解——从空中看本人不过是个小点,而影子却是一个大点。

*

通常是不看天空的——这倒没错。

但那时候——附近也有精神状态不同寻常的人。

为了不被涌上心头的不安压垮,她将视线漫无目的投向周围。

从小学起,两人每次碰头都在这儿。十字路口的邮筒前。附近的自动售货机时有时无,背面的店铺也换了好几家,但两人总是约定在这里——在此碰面。

那时,她看见空中行走的怪人,以及侧身夹抱的朋友。

“——啊!”

虽然看起来只是很小的一点,但因为已经知道世上有这样的存在,两人的身影清晰可辨。

(什、为什么——阿睦?)

她抬头望向天空,想要跟上,但速度相差太大,很快不见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拼命思考两人会去哪里,继续追逐下去。

(对,是啊——想想就能明白——mellow在调查什么……不吉波普,或者说,就是……传闻——)

很快就上气不接下气了,靠墙支撑着,喉咙发出嘶哑的呜咽,却仍试图奔跑。

小守时枝,十八岁。

喜欢的事有拍照、吃墨西哥卷风味炸鸡、和朋友聊天。还没有和男孩子好好交往过。

此刻,她尚不知晓等待自己的命运。

2.

墓地SC纪念公园位于半山坡。

整片土地呈阶梯状,墓碑排列整齐,山中的绿色随处可见。占地相当大。

也许因为早起的缘故,四周没一个人影。万籁俱静。

“可是,那个传闻是在三年前吧——事到如今应该什么都没留下了——”

我惴惴不安地提出这一问题,mellow很干脆地点头:

“啊,是啊,应该吧。”

“既然如此——”

“不过,也许有。boomerang他们一直留在附近,就是为了钻空子——许多人认为他们已经跑远,所以三年来一直在偏离原位的地带搜索。但我几乎一下就找到了,只是觉得说不准还在附近。”

mellow笑了笑。

“而且,我想现在仍有某种残留。调查结束就走,挺简单吧?”

“——姆。”

被单方面解释,我也无话可说了。我掏出手机,犹豫要不要给时枝打电话。她一定还在约定的地方等待。应该叫她回家吗——但那样做,也许会把她卷进来。

(——唔。)

我烦恼许久,最终什么也没做。万一对方主动打来怎么办,虽然担心这点,却还是置之不理了。

mellow漫步在寂静的墓地中。

哼哼地牵动鼻子,简直就像狗。不,应该是小狗?

“那个……”

我试着问道。

“三年前逃亡的那个boomerang,是个什么样的人?”

本以为mellow不会回答,但她用非常轻松的语气:

“不知道。”

我吃了一惊。

“你说不知道——明明还在追捕?”

“我没见过她,不知道她处于什么地位,也没听说高还是低。后来才获取一些情报,但我依旧不了解她的性格。”

“——那样的话,不觉得不安吗?”

“不安?为什么?”

她回头望着我,一脸认真。好像真的不明白。

“可是——”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吧?”

“那么,你知道?”

“那——不过,你在拼命吧?跟我这样随便凑合度日的人不同。”

“是吗?我觉得都一样。”

“不对!”

我生气地提高声量。但mellow对我的焦躁没太大反应:

“你,为什么是你?”

而是说出奇怪的话。

“我、我——”

“你知道自己为何被现在的父母所生吗?我没有父母,因为是从零开始合成——姑且算是为统和机构而生吧,我个人倒是无所谓。你既然作为这个国家的人出生,是否会为国家而死呢?当然也有以这类思想为主的时代,现在又如何?”

mellow若无其事地说道,继续观察周围情况,鼻子也不停翕动着。

“就算你这么问——我和大家差不多。”

我虽然感到对方并不期待回应,但心情无法平复,还是说了这样的话。mellow哧哧地笑着:

“一样的,对吧——”

然后,突然朝一个方向走去。

“噢,虽然说是一样,但和你刚才的意思不同。”

“也就是说,缺乏自己的意志?总之,这一点是一样的。”

她一面说,一面在墓地里飞快地行走。我跟上去。

“我、我有意志,我没那么笨。”

“那个意志是何时形成的?”

“嗯?……那是我从小不知不觉就——”

“儿时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诶?”

“普通人究竟有多重视回忆呢?我不太明白,真的。”

“那是——”

“像我这样的,人生几乎只为fortissimo老师一人,所以很简单。不过,不能让老师看到难堪的一面就结束了。而你们是以什么作为标准来决定生活方式呢,所谓‘大家’——”

mellow走向一片密度减少、但每个都很精致的墓碑群,大概是高档区域吧。我分不清是察觉到什么,亦或只是适当地行进。

“没、没那么简单——但是……”

我一时语塞。

但是,是什么呢?我们又是以什么为基准来决定我们的人生呢?

是根据从小的习惯、见过的人、被教诲的事、看到的事、经历的事决定的吗?但我们不可能全部记住,被遗忘的事物中也有重要的东西吧——

[你们还记得吗?上美术课的时候,我们出去写生过吧?结果,中途突然下起了雨,我们就急急忙忙回去了——你忘了吗?对我来说,那是印象深刻的一天啊。]

不知为何,真下说过的话突然浮现脑海。

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不过,那之后我回忆了很久,那天的事仍想不起来。时枝好像连真下的画都记得,而我却完全没印象——甚至觉得失去了太多。

(三年前——)

有种非常讨厌的感觉。boomerang这个人也是三年前消失的……正好在同一时间。

“……”

我沉默了。mellow似乎完全不在意谈话中断,脚步坚定地往前走。

不久,她站在一座相当气派的坟墓前,仔细端详起来。

“呼姆。”

像在念叨某句话。

“那座墓怎么了?”

我问道,她微妙点头:

“空气中隐约有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成分流动……从这一带。”

说着,指了指离墓碑不远处的地面。

“什么成分?”

“……某种微生物,之类的。它产生的化学反应,能使空气细微震动——不过相当微小。比同类要小得多……也许更古老。”

边说边用脚尖撇开铺盖那片地面的碎石子。

“等、等一下——”

我本想说摆弄人家的墓实在失礼,但又想到这种话mellow不可能听得懂,便放弃了。她很快垒起碎石堆,留足相当大的空地。

围绕那块地摩裟着什么。

“——果然如此,虽然经过相当长的年月,这里仍留着挖掘的痕迹。是那个down.rodeo利用劣化能力,瞬间深挖的痕迹——复原后铺上碎石子,才一直没发现。”

mellow冷哼一声。

“当俏皮话还挺应景的嘛。”

“什么俏皮话?”

我莫名其妙地问。mellow没有回应,朝地面挥动两三下指尖。

嘭嘭,泥土被破开无数个洞,应该是空气固化为针状后打进去形成的。就像钻头一样,钻孔排列整齐——mellow拍拍双手。

于是,地面沿孔洞呈现裂缝,土地爆炸似的突然迸裂开来。

听说大规模的土木工程中会使用炸药挖掘隧道,有种在眼前小规模进行的感觉。虽然扬起巨大的尘土,但我不必捂住眼睛,空气流动自会将其冲走。

——mellow.yellow的能力<breath.away>,似乎可以应用于各式各样的领域。或者,这是mellow自身努力的结果。

“……”

mellow凑近洞口观察底部,然后喃喃道:

“……果然。”

这勾起我的兴趣。

“发生什么了吗?”

站在她旁边往下看。全是土,看不出什么特别……正思索时,注意到洞穴正中央的泥土隆成一个奇怪的形状。很像干枯的圆木,但有五个分杈,实在不自然。简直就像……

“……诶?”

我终于对那东西是啥有了头绪。mellow点头说道:

“有这种可能性——boomerang的小队里有谁失控攻击同伴,无奈之下只能反击,并且从统和机构逃离——排除down.rodeo,体格上看也不是fix.up,那就一定是sepia.stain了。”

对——埋在坑底的,是一具疑似男性的木乃伊。

3.

“为了隐藏尸体,埋进坟墓——作为俏皮话还算应景吧?实际上。”

mellow带着浅笑,将那具木乃伊运出坑洞。不用手,尸体便经空气压力上浮,最后置于地面。如此怪诞的景象,反倒淡化了木乃伊本身的不祥。

“嘿嘿——这不是自然干燥。水分被强行急速抽离的干燥方式,怎么看都不是自然现象。可能是某种攻击的副作用。”

“……”

我茫然望着她。到目前为止总觉得一切都很荒唐,但当尸体出现在眼前,mellow他们正在互相残杀这一事实才化为强烈的实感逼近。

“不过,为什么……人是rodeo他们杀的吗?听说sepia是小队里最强的,就这样随随便便杀掉了?”

mellow嘟囔道,在木乃伊身上到处摸索。

“还是说自灭了?有这种可能性……但若是暴走到自灭的程度,boomerang他们应该早被牵连而死了——”

她边说边令人反胃地凑上去,舔舐木乃伊的手腕,再往上直达耳根处。这人还真能淡定做出这种事啊……我心不在焉感叹时,她突然:

“……啊?!”

大叫一声,把我吓一跳。

“什么啊,这个!……不对,这是?”

“诶?诶诶?什么?”

“这家伙不是——不是sepia.stain……不是合成人!”

她发丝乱颤,蓦地跳退远离木乃伊。

“这家伙只是……普通人。他是谁……?”

mellow露出错愕的表情。本应毫不畏惧的她,脸上却分明浮出恐惧。

我也被mellow的狼狈吓得不知所措。

“什、什么?怎么了?”

“你问怎样——太奇怪了……这家伙到底……”

mellow凝视着尸体,我凝视着这样的mellow。所以,直到位置非常接近,才注意到足音。

墓地人行道上碎石子发出的沙沙声就在附近。

我和mellow望过去——站在那里的:

“啊……”

是提高声音、望着我们的时枝。

现在应该留在约定地点的她,竟会出现在此。

“啊、啊啊……”

时枝晃晃悠悠朝我们接近。

“时枝?你怎么在这儿……”

我动摇了。事后想想就会明白,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她知道mellow在调查传闻,于是想起三年前那个传闻中的地带,但此刻我只感到焦躁不安。可她看也不看我,只盯着我和mellow背后的木乃伊。那并不是恐惧或怯懦的视线。而她接下来所说的话,我一时间没能理解。

“——干也。”

她重复着这句话,摇摇晃晃走到木乃伊跟前,然后……抱着它恸哭起来。

“……干也……干也……干也、干也……!”

“……诶?”

我和mellow都惊呆了。

“等、等一下。”

“你说什么呢,时枝……”

“这是干也!我、我懂!这张脸,下巴的轮廓和眼睛的排列方式——只能是干也!”

她尖叫着,那叫声中充斥着真实才有的沉重。

“……”

mellow缺乏焦点的视线投向我,喃喃自语:

“……如果这是真正的真下干也……如果他在三年前就死去……我们昨天见到的‘那个人’又是谁……?”

*

……时间回到昨晚。

“什……”

当时,down.rodeo还以为自己遭受攻击,脑子出了问题。因为那里有一个不应出现的人。

变身成为怪物的过去的同伴逃走后,为何会冒出完全无关的普通人?无法理解……

“为什么你要来……?”

名字好像叫真下……这名理应高中毕业、春季进入大学的平凡少年,为何会出现在世界另一侧的殊死搏斗中?

“……啊啊。”

干也盯着他,低声沉吟。

“果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什么——?”

连这句话的意思都不明白。但rodeo知道,对方对行动不便的他并无加害之意,也没有敌意。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瘫倒姿势,一动也不动的boomerang缓缓睁开眼。

“嗯——”

她半张的嘴唇发出叹息。视线环绕周围,略过面露胆怯的rodeo,停在真下干也身上。

“啊啊——”

她确认他的身份后,露出柔弱的微笑。一脸安心的表情。

“太好了——你没事啊……sepia……”

没错,说得很清楚。

“喂——”

rodeo一阵茫然。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

干也点点头:

“你,看到了吧——”

boomerang不知是回答这一问题,还是自言自语,用虚弱沙哑的口吻低声说道:

“——我看到你被攻击,面部变形,倒在地上……但我相信你一定平安无事……”

(你、你说什么……?)

rodeo愕然,不过——感觉就像拼图被填满,逐渐理解这个异常的状况。

如果要打个比方,那就是台球吧。

A处的物体移动到B处,B处的物体再移到C处——每当那个怪异的mezzanine更换宿主,那里的记忆也会跟着移往别处——boomerang身上停留的那个已经离开,因为移动至fix——不,不仅如此,对她来说,现在还是三年前。从被敌人打倒的那一刻起,隐藏生活至今的记忆全部消失——这一切都转移到fix那边。

然后,真下干也——不,boomerang管他叫sepia……

(sepia.stain——你还活着吗?)

这样的话,他应该是受到mezzanine的精神攻击,自己的记忆被吹飞,代之以被植入的真下干也的记忆,无法再战了吧——瞬间变成“另一个人”、对战斗对手而言无害的存在。强行改写记忆甚至引发面部变形……

(也就是说……我深信是sepia,掩埋起来的……其实是真正的真下干也吗……)

即便rodeo这么想,但眼前这男人却怎么也看不出是sepia。他本人似乎也无法接受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同伴。

“——是不吉波普带我来的。他察觉露出本性的mezzanine的存在,所以找到这里。”

干也用着原本的语气,但boomerang似乎并未听出:

“sepia——我知道敌人的真面目了——”

声音沙哑,恍若谵言。

“那个传闻,只是诱饵……为了吸引更方便的宿主……”

boomerang的脸庞浮现出死相。她快死了——不,应该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让她勉强活下去的,是mezzanine给濒死之物赋予的虚假活性。

“那个、那个MPLS能力本身是自律的——并不是杀掉能力者就万事大吉……那股意志会潜入人的记忆中,在未经发现的情况下,随心所欲操纵……所以,那家伙离开后的人杀了也没用……一定要趁还在体内,干掉它——”

血从嘴角滴落。尽管如此,依旧向眼前的他伸出手。三年前被mezzanine留下的伤痕全部打开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统和机构视作抹杀对象,沦为受追捕的身份。仍在忠实执行命令。

他虽有些困惑,却还是握住那只手。

“——我明白,看来只有做了。”

边点头边说道。她也点点头。

“可以的,sepia……我们可以做到。我、你——fix和rodeo……四个人的话,任何任务……绝对。”

这句话,down.rodeo听得一清二楚。那已经不是言语,只称得上空气泄漏的声音,但rodeo还是听见了。

“……绝对……可——”

注视他的眼睛里的光芒消失。很快,那里已经什么都映不出了。

曾经作为统和机构屈指可数的猎人部队而出名的boomerang.team的队长,这便是她的最后结局。

“……”

他呆呆地凝望她许久,终于将视线移向rodeo。

“……能站起来吗?”

经过提醒,rodeo从动摇中回过神。虽然摇晃着,但还是勉强坐起身。

“你——真是sepia吗?”

被这么问,他却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只有作为真下干也的记忆。你也好这个人也好,都毫无头绪。没涌出任何感情。”

“……刚才说了不吉波普。你遇到‘那个人’了吗?不对——刚才在你身边的另一个人就是不吉波普吧——”

咕嘟,喉咙发出口水吞咽声。他明白了,mezzanine之所以逃走,是在害怕那个传说中的死神。

“不吉波普……是什么?”

真下干也看着他,叹息一声:

“我觉得我们想这个也没意义。”

然后点头道。

“还有别的事要做,为此,我有件事想问你。”

直勾勾盯着rodeo。在那副眼神中,sepia.stain已不复存在,只有干也。

“什、什么……?”

面对困惑的rodeo,他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这问题非常奇怪,若非这种状况根本不可能问。

“我有什么超能力?”

他一本正经说道。

“……诶?”

“所以说,我想知道sepia.stain这人究竟有什么能力。”

rodeo使劲摇头,努力让陷入混乱的头脑冷静下来。

“是、是吗?原来你连这些都不记得了。可是——为什么?你如今不是过上安稳的人生了吗?应该不需要能力了。”

他点头道:

“嗯,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但那是不行的。”

“你想做什么?”

“打倒mezzanine。”

“你……为何要?”

“因为不吉波普告诉我,那家伙的目标是她。”

“她——?”

“目标是名叫馆川睦美的少女,而我必须设法阻止。”

干也斩钉截铁地说。

“为、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面对这一理所当然的疑问,干也的表情有些苦涩。

“根据不吉波普的说法……mezzanine曾作为宿主附身的就是她——馆川睦美。它似乎认为要恢复过去的力量,就还需要她。”

4.

……然后,在刚刚还认作是sepia.stain的木乃伊前,mellow.yellow和馆川睦美面面相觑。

小守时枝则紧紧搂住尸体嚎啕不止。

(……究竟怎么回事……)

mellow陷入极度混乱。她望着睦美,又将视线转回时枝身上。

“……喂,时枝——”

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摇晃。

“能说明一下情况吗——”

但时枝任凭身体被摇晃,不做任何回应。

“喂,为什么……”

mellow试探着问。怎么能如此肯定那就是真下干也?但她的回答mellow已经猜到了。

因为喜欢他。

显然只有这项说明。理由仅此而已,毫无根据——恐怕却已足够充分。但也不认为她理解从中推导出的混乱。

“听好了——那具尸体是很久以前的东西,我们昨天才见过干也——”

mellow还想继续解释,突然意识到“那个”。

合成人的战斗呼吸音。勾住无意识遍布的感知结界,引出反应。

“——!”

她将视线转向呼吸方位。但为时已晚,那个方向已经没有任何迹象了。

(因为紧张,才无意中叹气?——不,不对……!)

因为攻击,才有呼吸声——怎样的攻击,在哪里……就在mellow警戒周围时,脚边起了变化。

噗嘟噗嘟……物体烧焦的声响和异臭,下一刻,小守时枝怀中紧抱的木乃伊放出光亮,砰,紧接着:

突然——炸开了。

离爆炸中心最近的时枝被猛烈冲击吹飞,滚到很远才停下。

(什——)

mellow来不及空气防护,只得立即用手臂护住眼。爆炸伴随高温,肌肤裸露在暴风中,受到灼烧带来的阵阵疼痛。

(这、这是——?!)

mellow不知道,这是利用fix.up的能力<heavy.heat>进行的远程热反应攻击。

将生物波动汇聚、释放,使目标产生极细微的振动,再将其转化为热——换句话说,就是让远距离物体产生类似微波炉内部的现象。

在尸体核心部位形成高热,由于急剧的热胀冷缩而炸裂。

“……呜!”

mellow环顾四周。不断朝可疑位置发射空气弹。

草丛和栅栏被炸得七零八落——那家伙就待在其中一处背后。

“什——?”

mellow简直不敢相信亲眼所见。站在那里的,是她既认识又不认识的对手——怪人boomerang.up。

嘻嘻——boomerang.up露出毛骨悚然的微笑,注视着谁。

“找到了——我应有的身姿……”

呢喃道,注视的不是mellow。

是刚才因为爆炸瘫倒在地的馆川睦美。

“那个时候……被不吉波普追赶,只能离开……还是‘那个’最好……”

怪人不禁用舌头舔舐着嘴唇。

“——呃!”

mellow察觉对方无视自己,顿时热血上涌。

“你这……!”

朝怪人连发攻击。可她刚进行攻击动作,boomerang.up已经从原地跳离撤退。可怕的反射神经与行动速度。

“——休走!”

mellow向敌人追去。

二者转瞬进入常人无法企及的合成人交战状态。那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生死交错、不容宽赦的无情领域。

*

我完全没法把握眼前事态——无法理解。什么变成了什么,是怎么回事,完全整理不出……

我——我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感觉浑身发麻。头脑深处一片迷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mellow不知去向,只剩下我一人——不,不,不对。

“不对,不对……不只我一个,不只一个……”

我摇摇晃晃起身寻找。对了,对了——被木乃伊惊吓之后,她不应该来了吗?而她——她是……

(说成是干也,紧抱着,然后……)

视线游移的我,看到了这一幕。

她的身影就像被扔在地上的破布。为什么不动?我不知道。

“……时枝?”

我叫出那个名字。那是我无可替代的挚友,无论快乐或悲伤的时候,无论高兴或痛苦的时候,从小一直陪伴我的她的名字。

然后,在她旁边坐下,抓住她的胳膊。

我的手颤抖得叫人难以置信。

“喂……时枝?”

一边呼唤她的名字,一边手伸向她的胸膛。

心脏已经停止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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