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妖布吉睡懒觉》中写道,猫妖有人看得见而有人看不见。至于区别在哪,物语中一直没讲清楚。
*
“能看见吗?”
布吉觉得很奇怪。能感受到人类视线,可四处张望也没找到那样的人。难道是心理作用?
“不过,总觉得好像被人看到了……”
太在意了,睡不着。
“算了,反过来想想。反正大多数人都看不见,干脆找个显眼地方睡好了。”
所以,会不时注意自己的人,也就是能看见猫妖的人吧——布吉这么想着,便躺在人多地方的正中央,然后完全放松下来,一直睡在同一处……
1.
音梨町并不大。即便如此,居住此地的我们不可能走遍城镇每个角落,也不可能知道谁住在哪儿,养了什么样的猫。
“那就只能随便走走看?”
无子规不负责任地这么说道。
“有意义吗?”
真驹不满地说,无子规却若无其事地否决:
“决定这事的不是你吧?”
然后一个人快步离去。
我们怔住了,她回过头。
“你做什么呢,阿进,我是刚搬来的,你得带我。”
理所当然地说道。正当我们一脸茫然时,相原前辈微笑着说:
“我们部的导航员是以绪,所以你也要多关心以绪。”
无子规看向真驹:
“嗯嗯——是哪边呢?”
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什、什么?”
“是想解释清楚意思,让她接受吗?还是想让傲慢的我道歉?那对不起。”
她低下头。真驹一脸困惑。
“那、那算什么!简直就像我故意刁难你一样。好、没关系,我可以带你。”
无子规走到真驹身旁,握住她的手。
“谢谢,你应该是温柔的人。”
真驹被不客气地夸奖,有些不知所措。
“什、什么嘛——真是奇怪的家伙。那么,你想去什么地方?”
“所以当然是有不吉波普存在的。”
“这种事怎么可能知道?”
“死神不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吗?”
前辈做出敷衍的发言。
“没有‘碰见幽灵的小路’之类的?好像在哪里读过或者听过。一拐过便利店的拐角,便会连接到一个时间停止的异世界。”
“不,绝对没这样的……总之,只要带她去有点令人不适的地方就行了吗?”
“你知道?”
“明明这么害怕,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前辈和我诧异地问,真驹撇嘴说道:
“所以,我觉得那里很可怕,就没靠近。因为光线昏暗,一直躲着走。不想一个人去——”
一边说着,一边来回打量我和无子规。
“怎么了?”
“没什么,反正去了就不会有意见吧?”
“嗯,谢谢。”
无子规再度坦率道谢。真驹皱着眉头走起来,我们跟在后面。
音梨町的老房子和新盖的建筑杂乱无章,原本笔直的道路也变得蜿蜒曲折。竹林陡然出现,在路面投下阴影。自然和人工的部分重叠在一起。
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确实有点瘆人。
“啊,确实……”
前辈心领神会地嘟囔着。
“总觉得有种‘分界线’的感觉。如果有人说死神会从这片影与影之间嗖的一声显形,我一定会相信的。”
“哎呀,别说了。”
虽然是自己带大家来的,真驹还是有些害怕。我大概因为完全没有头绪,只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
“……”
无子规目不转睛地环视四周,终于说道:
“亚子前辈,请借我相机。”
伸出手,前辈说了声“好”,便将自己的数码相机递给她。
无子规不停拍着,看来技术很好。我们虽说是摄影部,但所有人都不会也没想过那么熟练地进行摄影,所以也并未对无子规的专业感到钦佩,只是呆呆望着。
“就这样吧,这里足够了。”
无子规把相机还给前辈,对真驹说:
“我们去下个地方吧。”
*
[你这家伙的状况真是有够丢人。这不就是潜入女中学生房间的跟踪狂吗?]
embro嘻笑着,fortissimo皱起眉头。
“thelonious.monk原来住这种地方……”
他环视昏暗狭窄的室内。
这里是单身公寓的一处房间,玄关的门牌上写着男人的名字。因为是伪装父子家庭搬来的。
室内也很普通。家具和餐具都是两人份,摆放得就像正在使用——但fortissimo知道,放置之后一次也没用过。
“哼——”
他拿起杯子,确认上面没有任何指纹。房间里应该做了谁一碰就知道的布置吧。
[喂喂,摸得黏糊糊的,难道不会漏掉敌人留下的痕迹吗?]
“thelonious布下的大网什么的,已经不可信了——那家伙输给敌人,大概被彻底压倒了吧。这些伎俩全都没用。”
[真冷漠。]
“那家伙犯了错误,这是事实。面对根本无法匹敌的对手——不自量力。简直愚蠢至极。”
fortissimo边说边撩起床上的被子,确认一次也没睡过。
“被子是伪装,这家伙是躲在什么地方睡觉吗?”
[跟野生动物似的。时刻保持紧张状态,绝不掉以轻心。不就和你一样吗?]
“别把我和那种小杂鱼相提并论,不管在哪儿我都可以睡得很熟。”
接着,fortissimo打开冰箱,里边塞满了冷冻食品包装袋。焗虾和鸡肉饭这两类尤其多。制造商各不相同,作为执念实在是半吊子。好像买了很多打折货。
“挑食吗。喜欢番茄酱和白酱汁——真是小鬼舌头。”
[你也好意思说别人。明明最爱吃甜腻的可丽饼。]
并不理会embro的嘲笑,他把目光移向放教科书的书桌。有两三本笔记簿,取出其中一本,哗啦啦翻阅着,皱起眉头。
[这什么,日记?]
不消embro说fortissimo也知道,这本手写笔记簿上密密麻麻写着细小的字,内容是thelonious.monk记录的每日经过。
“这个,手写的吗——不过不是报告用的,像是个人物品……”
[看来是个很有文学性的家伙。年纪轻轻就这么老套。]
“如果情报泄露,这家伙打算怎么办——”
fortissimo从床上坐下,开始认真阅读笔记。
[[……写这样的东西,确实会感到不安。既怕被看到,也可能希望有人阅读。反正就算读了也不会当真。毕竟内容是自称战斗型合成人的女人、受超越性机关之命暗中监视他人生活的文章。只会当作妄想或小说吧。我生活在被世上多数人怀疑神志不清的境况之中……]]
2.
真驹接着带我们来到封锁的工厂旧址背面。
“啊,我知道这里。”
相原前辈叫了声,抬头看着那栋摇摇欲坠的建筑。
“是啊。小学社会课的时候,来这里参观过。记得是点心工厂?”
“倒闭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之后一直这样吗?”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不是倒闭,只是搬去了别处。因为买地的业者破产什么的。”
“嗯,也是。这里的点心还有卖呢。里面的机器已经不在,只剩建筑物了吗?”
入口缠着好几道铁链,当然进不去。只有高低不一的筒状建筑,向地面投下扭曲的阴影。
我们站的地方是车道,但完全没有车来的迹象。因为只有一条直路,而且是死胡同,无法通行。老化的柏油路上到处长着草。
鸦雀无声。
这其中,只有无子规在不停拍摄。而且专拍令人毛骨悚然的角落,从边上看感觉很奇怪。
“你啊——怎么回事?就那么喜欢不吉波普?”
前辈提出一个很有价值的问题,对此无子规敷衍地反问:
“亚子前辈你不介意吗?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传闻流传开来?”
“嘛,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
“不懂的事就不管,不觉得恶心吗?”
“嗯。话是如此,可这么说的话,世上不都是些难以理解的事物吗?”
我躺在路面,斜眼观望前辈和无子规的争论。
天空虽然晴朗,但太阳已经西斜不少,暗处与明处混杂糅合。
“哦……”
喉咙里发出不知叹息还是什么的声音。真驹在旁边坐下,朝我搭话:
“进,还记得吗?”
“啊?什么?”
“那事很有趣吧——呵呵,啊,好奇怪。”
一个人想起什么,自顾自地笑着。
“到底是什么?”
“那个啊,你想——阿进以前不是有过爬树下不来的经历吗?”
“……亏你还记得这么无聊的事。”
“当时进嚎啕大哭,我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那和现在有关系吗?”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了。”
“……我说啊。”
求您别心血来潮就轻易挖掘别人的心理创伤了。
“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被牵着鼻子走的状况,让我联想起阿进当时那副为难的脸……不是吗?”
“你这天马行空的想法,我完全跟不上……”
就在我发牢骚时,前辈和无子规继续着莫名的对话。
“怜,你喜欢主动、积极的行动风格?”
“是好恶的问题吗?”
“唔,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是喜欢不吉波普,还是讨厌不吉波普?”
“我没想过,两者皆不存在吧?”
“是吗……那我这么问吧,你喜欢什么?”
“为什么要问这个?”
“不,并不是对你个人感兴趣,而是说我自己的事,我是个不怎么‘喜欢这样’的人。或者说‘嫌恶那套’的方面比较多?”
“是吧。”
“所以一看到你,我就有点在意。你不是因为喜欢才加入摄影部的吧?现在看来也不是特别开心的样子。所以,是为何呢?很难不在意。是啊……也许,是羡慕吧。”
“是吗?我倒没有那种感觉。”
“嗯,我也说了,只是微妙的感想。并不是憧憬你——但看你这样不停拍照,确实觉得‘真好啊’。我也想像那样乱拍照片——哎,我说什么呢?”
前辈挠了挠头。
“好了,不必在意。有点混乱,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介意,让我在意的只有不吉波普。”
无子规一本正经地说。
我们都愣住了。因为前辈不太会向我们倾诉心情,莫非和无子规更合得来?确实,听到刚才的对话,我完全插不上嘴,即便前辈有烦恼,我也无法理解她的意思。真驹大概也是这样。
尽管如此,姑且试着插嘴。
“前辈,你在为考虑升学的事苦恼吗?”
“诶?”
听我这么问,前辈的面部有些僵硬。
“不——怎么说呢?我想应该会去合适的公立学校。父母也没怎么说——不烦恼,不算太烦恼。”
语气暧昧不清。
“嘛,是吧,我也差不多。”
我也含糊回道。真驹也在一旁点头。
“无子规同学呢?有将来的目标吗?”
被询问道,她破罐破摔地回答:
“想这种事有什么用?只能顺其自然,去哪里都不会改变。”
“是说只要自信,一切总有办法?”
“不,反正我们也成不了什么了不起的人。”
“……你的想法也太可悲了。没有梦想吗?”
我皱紧眉头提出异议,无子规微笑着。
“梦想是有的,现在也在做。”
“我说……”
“我想见见不吉波普,不管那个传闻真身有多无聊。这就是我现在的梦想。”
她果然满脸严肃地说道。我们面面相觑,耸了耸肩。哎呀呀,这家伙是认真的,这一点再明白不过。
“……如何?今天就到这一带吧。”
真驹试探地问,无子规看向我。
“可以——既然天黑,也很难找到猫了。”
这话让我有种受责备感,但我并不觉得有错,心情混乱不已。
“那先回学校吧,别落下用具。”
“回去的路上,可能发生什么——小心点。”
无子规反复叮嘱我,可她毫无自觉的样子,实在令人缺乏干劲。
我们迈着拖沓的步伐,沐浴着黄昏的阳光返回音梨町中心。
“嗯……”
前辈还在撇嘴,我问:
“怎么了?”
于是前辈说:
“那个——轮堂,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不,貌似——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刚才说的话,以前也同样说过,这样的感觉?”
“似曾相识?”
“不,也不是那种——总觉得以前的事和今后发生的事处于叠加……就像过去、现在与未来混在一块儿——唉,我说什么呢?”
前辈前后左右剧烈摇头。
“算了算了,没什么,最近心情很乱。”
“哈……”
青春期女孩子的心情,我完全搞不懂。真驹道:
“相原前辈,你多虑了,没关系的。”
说着双手从背后抓住前辈的肩膀。
“最重要的是不为各种多余的事情烦恼,把烦恼从脑子里赶出去就好了。”
开始揉捏起来。
“客人,很僵硬呢。偶尔也得歇口气。”
前辈眯起眼睛:
“哎,真舒服。以绪对按摩很有经验。”
听一脸陶醉的前辈这么说,真驹也若无其事:
“是吗?那就以此为目标吧。”
她的语气格外认真,我愣住了。
“这是怎样决定未来的方式啊……”
瞄了眼无子规,发觉她在回去的路上也拿着相机对街角暗巷拍照。还真是热枕……但:
(这家伙总说想找不吉波普……找到又能怎样呢?向大家发表吗?)
不过,都是些不受欢迎的闲言碎语,男生完全不知道的东西,就算被揭露,也没人会佩服。只会当做傻瓜看待吧?我茫然想道。这时听见无子规喃喃自语:
“……一定有,一定。我知道……”
那是非常认真的口气。
(这家伙有她自己的想法吗?)
如果不这么想,就无法理解无子规怜这份执念。而且——不知为何,我也开始好奇那个理由了。
3.
[[……只会当作妄想或小说吧。我生活在被世上多数人怀疑神志不清的境况之中。
我今天来到了新的城镇。
一如往常,音梨町给人的印象,果然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镇。但说到底,暗地里肯定出了恶劣事件。无论何时都是如此。不知是不是因为总被分配到这种地方,在并不漫长的人生中,我发现一件非常明确的事,没有人能毫无隐瞒地活着。
不过,音梨町究竟隐藏着什么?统和机构是察觉到什么可疑之处,才派我来这里的呢?
有件事很在意。虽然还没正式调查过小镇,但猫是怎么回事?]]
fortissimo一面翻阅thelonious.monk写的日记,一面不断皱眉。
“自以为是的地方太多——省略过头了吧,这家伙。”
虽然因为说明不够而略感焦躁,但姑且继续读下去。
[[潜入学校已经不是初次,一般都会扮演“叫人敬而远之”的类型,与周围保持距离,但这次不太顺利。虽和同学们都尽量避免接触,却唯有一人和我关系出奇的好。那是图书室查阅乡土历史的时候,主动向我搭话。
“看这么无聊的东西?你感兴趣吗?”
被这么问,总不能说真话吧。没办法:
“不,大家未免太不关心自己居住的地方了吧?”
本想引起反感,结果被嘲笑了。
“很敏锐嘛。嗯,不过是对的。大家都看着很了不起,其实对重要的事情一概不知。”
一本正经回答道。我完全不知所措。真是个怪人。]]
“重要的事情都没写。那个关系很好的家伙是谁?把名字写出来就好了。”
[为了防止窃读,故意这样做,对吧?]
“少操心无聊的事,这女人——是聪明还是痴呆……”
他一边嘟囔,一边继续阅读日记。空白部分随页数变化,似乎想表示时间,却并没有日期记载。也许是考虑到记录过于准确,会让不相关人士阅读时现实感太强,才特意含糊不清。反正日记本身也不会交给统和机构,只是本人的兴趣,这样做意义何在?fortissimo期待能多写一些关于具体行动的内容,但文章内容逐渐扑朔迷离起来。
[[……感觉怪怪的。原本领我自我介绍的那名教师,不是忘记我,就是装出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样子。他走进教室,和我四目相对:
“你是谁?”
被问道,我说我是转校生,他却表示没听说过。我以为他是故意找茬,但这样的应对也太奇怪了,看上去真的在吃惊。当被指出名单上的名字,他似乎真的很混乱。班上只是议论几句“老师好奇怪”就结束了,我也不好追究,但我认为有必要留意这一异常情况。而且我也很在意猫。]]
[[小心翼翼走在学校走廊上,经常遭遇和那位教师一样的视线,那些应该和我说过话的人,像第一次见我那样盯着我。这是什么现象?他们似乎失去了与我有关的记忆,或是对我毫无印象,简直就像初次见面。]]
[[看来异常不只有外部。今天我被一位不认识的姑娘亲切搭话,那姑娘说找我借过零钱,把钱还给了我。可我并没有那份记忆……不知为何,只记得昨天替某人垫付了果汁钱,但不清楚具体是谁。那姑娘虽然主动找我,但态度也和那些说不认识我的人差不多。难道我也被异常侵蚀了?]]
[[有异常,但不能很好地用语言表达。虽然周围的状况很奇怪,但我也毫不逊色,越来越不知道该依靠什么行动,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猫又是怎么回事?]]
[[和统和机构联络不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被抛弃了吗?被当作抹杀对象了吗?现在马上逃吗?不,这是疑神疑鬼。我只是执行任务,还没获得能报告的情报,义务联络的时间也未到,所以没必要着急。我想我并不是被上头无视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胡说什么呢?”
[几乎都是神经衰弱的感觉。]
“不是什么特别事都没发生?不过被别人无视而已,值得这么紧张?神经质吗?”
[应该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
“哼,战斗型合成人搞什么鬼。有不喜欢的东西,凭实力排除就好了,不正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吗?”
[所以啊,不是谁都能像你这样决绝。]
“……嘁。”
fortissimo露出难以释怀的表情,继续阅读日记。
[[不自然的触感不断累积,已经很疲惫了。感觉被包围,但不知被什么包围。这样的情况下,我和她关系越来越好。心想一定要戒掉,但每当和她说话,我的心就会平静下来,像被吸引似的。
“我不知道做什么好。”
我这么说,她回道:
“只能顺其自然了。”
看似自暴自弃,但很明白。我觉得也是。我只能做我能够做的。]]
[[经过调查,发现这座小镇有好几人下落不明,搬走的人中也有很多杳无音讯。从音梨中学转校的学生中,一半以上无法追踪到现在的位置,连亲戚都不知道,这一来,猫的事也变得可疑了。有关联吗?也许统和机构就是根据这些信息派我来,但因为不够确定,不想让我形成主观意识。也可能这些信息是我最先掌握的?若是这样就必须报告,但无法联络。专用线路全被切断了。
如果统和机构倒台,应该会在全世界引起轩然大波。如果我被抛弃,应该早被杀了。由那几位可怕的fortissimo和reset将我清除,但也没有。也许我是被隔离在这里——]]
fortissimo拧了下眉毛。倒不是因为出现自己的名字。还没读到这里,就知道她会猜测什么了。而且,之后写的内容也如他所料。
[[——莫非潜伏此地的家伙已经对统和机构下手了?我只要待在这座小镇,就联系不上统和机构?试着去外面联络吧。
一切都不鲜明,姑且将这种状况称为<scatterbrain>。给它起名,能让我的不安情绪稍微缓解,但不仅如此。如果不把这种莫名其妙、重复同样事情的封闭感用一个名字称呼,并把它看作是“敌人”,我想我将寸步难行。]]
[[今天尝试和统和机构的成员接触,这是违反纪律的不得已之举。我想看看结果如何。]]
文章至此结束。
再往后,笔记簿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写。
“——姆。”
fortissimo将笔记簿扔回书桌。
“——原来如此。总之我们知道<scatterbrain>这个名字的由来,之后就一无所知了。”
[不过,还有一点是明确的。]
“是啊——虽然不知道thelonious.monk怎么样了,但可以肯定,她完全被这个敌人玩弄于股掌,未报一箭之仇。”
[你不想知道她尝试接触的成员是谁吗?]
听embro这么说,fortissimom眉头微皱。
“——要我做吗?”
[不做的话,事态就没法进展吧?]
fortissimo被那坏心眼的语气说着,不情愿地从怀中掏出联络用通信机。虽然和一般的手机外观相像,却是连接统和机构预备的特别线路的特制品。
操作按键呼叫……但,没有任何回应。
“……哼。”
[果然,联系不上。看来你也被隔离了。]
“我无需别的助力,没什么好为难的。不过……”
fortissimo不快地哼了一声。
“猫、猫……是什么意思?”
注:报一箭之仇 惯用语,指反击敌人的攻势
4.
我们摄影部回学校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走到校门口,相原前辈“啊”地惊呼一声。
“是讨厌的家伙——糟了。”
这么嘟囔的时候,对方已经发现我们。
那个和前辈同年级的男生朝这边小跑过来。
“喂,相原,我正找你们——咦?”
他注意到我们身边的无子规,露出惊愕的表情。
“无子规怜?为什么和这帮人在一起?”
“和谁一起都行,我想这和板垣前辈没有关系。”
她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这位板垣良一个子很高,是网球部的副部长、学生会的干部,父母也很有钱,是个讨厌的家伙。虽然是前辈,但我一点也不想表示敬意。
“原来你和他们是同班同学啊。不过能遇见真是太好了。无子规同学,你也差不多该决定社团了吧。网球部的话,立刻——”
板垣正说着,无子规打断对方:
“我加入摄影部了。”
“诶?不是吧?怎么会?”
板垣先是困惑,然后愤怒起来。
“喂,相原,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她本人想进,我没有理由拒绝吧?”
“撒谎!恐怕是用威胁手段,强迫你加入的吧!”
他勃然大怒。大概板垣也是相原前辈所说的“向无子规搭讪的男生”之一。
“那个——为什么我非做这种事不可?”
“你不是总跟我对着干吗?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满——能否适可而止?”
被板垣这么说,前辈苦笑着:
“不当部长,不参加部长会,并不是违抗你的个人意愿。”
然后耸耸肩:
“我只是无视你。你还没习惯被无视吗?”
板垣被调侃,脸涨得通红。
“这、这这这……”
浑身开始发抖。我察觉不妙,便从中插嘴。
“好了好了,前辈们,不用那么紧张。”
“你、你是摄影部的人?”
“是。对了前辈,你找我们有事吧?因为我们还没有提交学园祭的主题?”
“啊、啊……是啊。”
“已经决定了。明天就交上去,这样可以吗?我会遵照前辈的指示。”
“唔……姆。”
板垣愤怒的矛头被转移,表情变得暧昧,无奈点头。
“那、那样的话应该没问题吧。不过,你们可要认真对待,摄影部总是很敷衍。”
“好好,知道了。”
我随口应付一句。如果在这里低头,应该会更稳妥一些,但我实在不想这么做。我只是和平主义者,并非谦逊的人。
“那行,走了啊。”
相原前辈不等我们说完,就独自回学校了,真是个爽快的人。无子规正要跟在后头,板垣慌忙拦住她。
“不提那个,无子规同学,你加入摄影部是认真的?”
“当然。”
“我不是故意说闲话,还是别去比较好。参加这种连今后存续都很难说的社团有意义吗?”
作为部员的真驹和我还在,完全没有顾忌。
“板垣前辈没有责任指挥我。”
无子规也毫不客气断言。该说强势还是迟钝?她的表情像洋娃娃,叫人看不透。
“我是为你着想。网球部会为你准备新的训练计划,你很快就能融入。”
“很不巧,我没兴趣。”
“你也不是不擅长运动吧?趁年轻还是要多活动活动身体。”
“这说法听起来像个大叔。”
“我可是认真的。”
“我也很正经。”
我提心吊胆地听着这段近乎各执一词、针锋相对的对话。
就在这时——那家伙进入我的视野。
它伸直尾巴,踮起指尖立于学校围墙。
是那只猫。
那只戴黑帽子,披黑斗篷的猫。
唧呲……
盯着什么。视线前方——是板垣良一。
捕捉猎物般的眼神,凝视着他……
“啊——!”
我刚要叫出声,它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围墙另一面。
“什、什么啊?”
板垣吓一跳,瞪着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怎么说呢——”
只能含糊其辞,无子规趁机迅速往校门走。
“啊,等等!”
板垣追向她,我和真驹被留在原地。
“……”
沉默片刻,真驹说道:
“……好像,很厉害啊。”
听她这么说,我也点头。
“发生各种事情,这样的感觉。”
感觉有很多事需要思考,却不知如何思考。
我们有些畏缩地走进校门。
视线转向墙后,那只怪猫果然已经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