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本《猫妖布吉睡懒觉》中,布吉睡觉的画面占了一半以上。那张睡脸像是在笑,但又像是在咬牙切齿般扭曲,一副难以言喻左右不对称的表情。
*
猫妖布吉本来是在寻找注视着自己的某人,但当它躺下蜷成一团时,又觉得这些都无所谓了。
“只要睡得舒服,谁看我都无所谓。”
正满不在乎地想着,忽然听见有谁呼唤自己。
喂喂,喂喂。
“怎么只有声音?不过好像在哪儿听过。”
喂,忘了吗?是你哥哥。
“哥?老几?”
你是老七,我是比你大两岁的五哥。
“这么说来,确实是哥哥的声音。不过,为什么只有声音?”
你忘了吗,我早就死了。因为没变成像你一样的猫妖,只能从天堂传声。
“原来如此。不过,哥,你有什么事?”
我有个忠告给你。你是猫妖,与神明创造的世界相悖,所以那些看你不顺眼的人会盯上你。
“哦,那可不得了。”
还是那么悠闲啊。一旦变成猫妖,死后灵魂能否升入天堂都是未知数。
“那么,瞄准我的到底是什么人?”
对于这个问题,来自天上的声音只是平静地用一句话回答。
是死神。
1.
“确实,和那本日记里写的一样——音梨町就是个没什么特别的普通小镇。”
fortissimo走在天蒙蒙亮的街道上,这时响起embro的嘲讽。
[不过,你还真是变态。一般会独自睡在女中学生的房间里吗?享受余香了没?]
“所以你哪儿来的这种想法?真是——”
昨夜,他待在thelonious.monk遗留的房间里。好好用上未使用的床,睡足六个小时。完全没有可能出现幽灵而害怕的敏感。吃饭也是直接吃冰箱里剩的冷冻食品,丝毫不惧下毒的可能性。以他的能力,即便有毒,也能在胃里将那个成分同空间分离。哪怕使用核武器和细菌武器,也杀不死这名“最强”之人,甚至无法沾染皮肤。虽说他没有花粉症,但在这样的防御下,应该也能完全阻隔花粉。
“不过……thelonious是在哪里被杀的,得确认一番。”
[如果那本日记属实,应该就是正准备离开小镇时遇袭?]
“那就去镇子的交界处逛逛——”
说到底,fortissimo没有离开小镇的选项。即便这在战略上是正确的,他的字典里也没有后退这个词。
[是不是应该去找thelonious要见的成员?]
“麻烦,怎样都行。”
[那家伙不是被scatterbrain击溃,就是被隔离了。不救他吗?]
“先打倒那个敌人不就行了。”
[毫不犹豫啊——不过。]
嘻嘻嘻,又是一阵讥讽的笑,fortissimo微微皱眉。
“——你想说什么?”
[不不,以前的你不论,现在的你应该明白。没有迷惑绝不是好事。]
“……”
[不动摇的心听上去不错,但那只是硬直,也许只是失去自由——若是遭遇强烈冲击,只会戛然折断。]
“……哼。”
fortissimo鼻尖冷哼一声。
“如果是那种精神论的方向,inazuma早就走在前面了。怎么可能模仿他走同样的路?”
[始终贯彻强势吗?但愿不会致命。]
“如果有能杀我的敌人,倒是非常欢迎——”
说到这里,fortissimo突然沉默了。原本就没有特意向外发声,在旁人看来,他只是突然停下脚步。
地点是一个十字路口。
因为正值清晨,并无车辆通过,一片寂静。十字路口上方的天桥也不见人影。
从那边——传来咯啦咯啦咯啦咯啦的金属声。
循着声音源头望去,是从楼梯口滚落的空罐。空罐就那样落地,顺势直指fortissimo。
腾、腾、腾——空罐一边弹跳,一边向他迫近。
是偶然,还是——fortissimo没能做出判断,原地不动。
当空罐滚到距离几米远的位置,fortissimo发起攻击。
小小的空罐,在两千七百四十二轮攻击下瞬间化为齑粉,连碎片都不留。
然后……紧接着,声音再次响起。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金属声。
楼梯口又冒出一个空罐,朝他滚来。一模一样的光景,就好比倒带影像,不停播放同一段落。
与此同时,还听到别的声音。
那不是从某个特定方向传来的,硬要说的话,就是从上空——天上传来的响声……不,说话声。
……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
fortissimo面不改色,无视话音继续攻击空罐。
碎裂四散的同时,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声音再度响起。
就像被覆盖一样,声音绵延不绝。
……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
“——”
空罐从天桥的阴影中出现,fortissimo立刻发动攻击。然后,在喀啦喀啦声又响起的瞬间,焦点对准声源,击中看不见的死角。
不仅是针对空罐,而是对天桥本身的攻击。
偌大的建筑瞬间炸得粉碎。
就好像马路上从未架设那座桥,整体消失得一干二净。
接着——有东西从空中掉落。
砰,空罐掉在马路上,弹跳着逼近。天桥没了,空罐的反复现象却仍未停止。
……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
来自天上的声音一刻不停,持续着——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
embro低声挖苦fortissimo。
[怎么想都很异常——你受到MPLS的能力攻击了吧?]
空罐在路面滚动,朝fortissimo的方向袭来——但fortissimo并不攻击。
[怎么办?那个空罐——如果触碰到,搞不好你也会陷入同样无限重复的状况。]
空罐愈发接近,但fortissimo只是目不转睛看着。
逼至跟前,就在他脚下——突然转向,咔塔一声,在道路一角停下。
不知不觉间,来自天上的声音也消失了。仿佛融入天空,连余音都没有。
“……”
fortissimo俯视脚下。
脚的位置比刚才稍微——往后十厘米左右。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边界。越过那条线就会触动某种开关,受到攻击。不过,没想到你会后退,真不像你。]
“后退?”
fortissimo微微一笑。
“我是面朝敌人的,而且始终没有转向。”
[敌人还在街上吗?]
fortissimo弯下腰,捡起小石子,射向空罐。
空罐被弹起,飞向fortissimo。
他很自然地徒手接住。
已经清楚什么都不会发生。刚才连接近都不让,应变速度异于常人的灵活。
“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个空罐——攻击不是物质性的。一旦脱离自动追踪范围,就变回了普通的空罐。问题不是罐子,而是附着上面的东西——scatterbrain吗?”
[从刚才奇怪的声音气氛来看,应该没有实体吧。只有能力亡灵般在周围游荡。]
“谁知道呢。不过——无论如何,可以肯定,我已经成为它的目标了。不是我fortissimo就是scatterbrain——二者必有其一灭亡。”
他握紧空罐,朝一旁丢去。
扑通一声,它跳进自动售货机边垃圾桶的洞中。
2.
伴随着学园祭临近,学校的气氛也热闹起来。班上准备开鬼屋,大家忙于各自找纸板箱以做准备。但我们部借口人数太少,和人群保持距离,继续摄影部的活动。
“轮堂,你听说了吗?”
“前辈,请说主语。这种说法,我不会明白的。”
“就是那个,你没听过?天桥一夜之间消失的事。”
“是三丁目吗?”
“真的吗?好讨厌。”
“哎呀,以绪,你害怕吗?”
“这不是很惊人吗?竟然瞒着大家拆掉了。”
“拆掉?”
无子规一脸严肃地问,语气带着几分嘲笑,真驹稍微鼓起脸颊回道:
“还能是什么?”
“拆除真有那么容易?”
“那、那种事我不知道。不过既然已经消失,应该也没法知道了吧?”
“只要是不知道的事,我都会怀疑。”
无子规非常自然地断言,并且又说:
“比方说,那座天桥可能早就不存在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
“不,不会。”
前辈苦笑着。
“为什么?说不定这一带的人都统一了口径。”
“不,因为——看你身后。”
说着,前辈指向无子规背后的活动室墙壁。
墙上满是城市各处的照片。其中一处,那座问题天桥拍得一清二楚。
“——是这张吗?”
“对,消失的就是那座天桥。所以如果有人骗你,很遗憾,我们也会牵连其中。如何?”
“是啊,怀疑前辈们的话,谈话就无法进行下去。我会放弃这个想法。”
“够了,光在这里说也没用。”
真驹焦躁地站起来。
“去那座天桥的遗址亲眼确认,这总行了吧?”
“确实——这样也行,不过你们没问题吗?”
“怎么?”
“也许很危险。如果天桥消失有某种缘由,对——”
无子规稍微停顿了下,然后一脸认真地说。
“——战斗痕迹的话,可能还残留着影响。”
真驹“啊啊”地直叹气。
“反正镇上还有很多危险的事。可能被车撞,也可能碰上断开垂落的电线触电。进餐厅可能食物中毒。倘若每一秒都心怀恐惧,就活不下去了。”
飞快地说,然后挑了挑眉毛,补充道:
“作家雾间诚一是这么写的。”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啊——是末真推荐的作家吧,你通读了?”
相原前辈一脸接受的表情。
“我可不行,太费事。”
“所以前辈没有进步。”
“呵呵,反正我很轻松。”
“那我们走吧。有问题吗,进。”
“嗯嗯,怎么都行……”
“那请您带路好了。”
无子规和真驹很快离开活动室,相原前辈还在嘀咕:
“哇,真麻烦……”
我没办法,只好将前辈连拖带拽出去。
*
没有人行天桥。几乎什么也没有。
虽然有几个看热闹的人,但毕竟什么都没有,没啥可看的。大家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随即离去。
警察也来过吗?有粉笔划的线,但连栅栏都没用。因为不知道该隔离什么吧。只有从地面延伸出的铁骨的横截面,光滑的像一面镜子,几乎和路面融为一体。感觉像用喷灯烤过似的。
“是这里吗?”
真驹忍不住发问。在我们面前没有任何线索。
“没什么值得拍照的……”
连无子规也有些失望。至少,这里的景象比传闻中朴素得多。
“已经够了,我们去别处吧。”
说着,我脸转向一旁的相原前辈。
她表情很奇怪,无视我们,望着别的方向。视线集于一点。
嘴唇半张,眼睛大睁着,眉毛皱成一团。表情像在回忆什么,又像和某物初次接触。
“……”
只是呆望着那边。
“——那个,前辈?”
我小心翼翼询问,可她毫无反应。
“喂,前辈?”
我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她顿时回过神来,看着我。
但又立刻将视线移回原来的方向——然后:
“啊……”
低声沉吟。
“什么啊?到底怎么了?”
“不,刚刚——那边有人,不过有点不自然。是位女生,我想应该是高中生——拿着包,是斯伯丁(spalding)运动包。应该是女生,但又好像不是。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她絮絮叨叨念着一堆不着边际的话。
“一直盯着我。像在寻找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表情貌似生气,很可怕——不对称,左右不协调——但已经不见了……不见了——”
完全不懂在说什么。
“前辈,你没事吧?”
她一脸惊讶地重新望向我。
“诶?”
“——轮堂,进?”
突然叫出我的名字。
“是的,我是轮堂。怎么,忘记可爱后辈的名字了?”
“不、不——咦?”
前辈揉着眉间,不停摇头。
“总觉得头晕,是累了吧——”
“今天早点回去好了。”
正当我们陷入混乱时,真驹和无子规也凑上来。
“发生了什么?”
“前辈,身体不舒服吗?脸色好青。”
“唔、嗯——不,我也不太清楚,感觉很奇怪……啊啊,没事了。”
真驹正要扶她,手却被前辈一把推开。
3.
[喂——你没感觉到什么吗?]
embro的声音在fortissimo耳边响起。
“什么?怎么了?”
[还用问——视线啦,气息啦,这之类的。你不是一直自夸直觉敏锐?你那傲人的第六感哔哔响应了没?]
“你消停点——”
他呢喃着,在其周围——水漫延而上。
水是从墙壁渗出的,延他站立的坡道住下流淌。
墙上画着河马。不知是原本的装饰,还是谁的涂鸦——总之,画的是张着嘴的河马。
水从口中渗出。
fortissimo无法确认是水从裂缝渗出,还是二维的画本身活着,不断分泌唾液。即便拥有超乎常人的视力,他也分辨不出其中区别。
“口水”从刚才起就一直朝fortissimo流去。不论弹飞多少次,都在路面上描出同样的㾗迹,直逼而来——而声音依旧从空中传来。
……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
[怎么办?先把那堵涂鸦的墙吹飞?]
“液体挂在上面……我觉得它会借墙壁吹跨时的冲击,让水花四溅——”
[全部蒸发不就行了?]
“也许变成气体也没有效果。那样的话,就必须吹走周边空气,形成真空状态——”
[只管你一个人的话,也不会死吧。不能先收集自己的空气吗?]
“闭嘴。”
[喂喂,难道你是关心周围的居民?真是温柔,你也变圆滑了啊。]
“吵死了,只是懒得收拾。”
[嘻嘻嘻。]
即使被嘲笑,fortissimo的表情也丝毫没变。
他一心想着,有什么地方隐藏着揭开敌人身份的线索。
(这家伙的能力,恐怕是本体无需接近的类型——事先在各处设置了陷阱吧。为使陷阱运作,应该存在某种机关——因为我做了某件事才发动。是什么?我做了什么?)
在弄清这一点前,即便一直维持胶着状态也无所谓。他没有迟疑。
只是一味将逼近的水流反弹回去,直到异变发生。
……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搅和……
声音突然增大了一倍,之前不清晰的地方也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fortissimo正要皱起眉头,那个异物进入他紧绷的感觉中。
是脚步和呼吸声。
(坡道那边——有人!)
有人在接近。但很快发现,那人毫无防备,完全不构成威胁。
“——这个声音——有谁在吗?”
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fortissimo啧了声,冲向前去。
“别过来!”
怒吼的时候已经晚了。
随着fortissimo逼近,本应向下的水流反过来无视重力,爬上坡道,朝坡道另一面延伸。
fortissimo持有支配空间的能力。即便死角,一旦确认对象位置也能攻击——向那位少女和水体间放出墙状冲击。
水流在女孩面前被反弹,下个瞬间,fortissimo站在她面前。
“——啊、啊啊……?”
小学生模样的女孩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搅和搅和搅和搅和搅和……
“喂——小鬼。”
fortissimo尖锐地质问少女。
“你也听到那个声音了吗?”
“咦?怎么回事,哥哥是谁啊?”
“你听到了吗?”
“搅和——什么呀?水、水围上来了,而且——”
fortissimo吹散的只是向少女袭来的水流。水流向两侧移动,现在他们被包围了。
(声音为何变大一倍?好像这小鬼一来就变大了——)
因为有两个对手才增强的话,那就不是单纯的陷阱了,有人在监视?若是这样,就表明fortissimo的直觉错了……
(不,即便如此,还是很奇怪——也没有读错的感觉。即是说——)
fortissimo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喂,小鬼——”
“讨厌,这什么,这是什么——好恶心……”
少女正处于混乱,怎么叫也不回答。fortissimo便不打算强求回应。
……搅和搅和搅和搅和搅和……
[喂,fortissimo,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embro的声音无法传入少女耳中,因为她没有“能力”的素质。
[你是这么想的——现在是“三选一”——对吧。有三条路,选哪一条更好?]
fortissimo无视对话,embro继续道。
[其一,明知危险,也要吃下敌人的能力。借此探查敌人的真面目——不过这条路,以你的绝对防御才能来看反而很难做到。]
“……”
[其二,好不容易出现在眼前的诱饵,要好好利用。把那女孩丢进水里怎样——这是个相当有魅力的想法。什么?要是女孩变奇怪,受了伤,马上去救不就好了?就算死掉,也和自己无关。]
“……”
[然后,其三——与其想这想那,不如硬着头皮上——还是问问那孩子比较好。你有恐高症吗?这样——]
embro嘻嘻哈哈的笑声还未结束,fortissimo已经行动。
他粗暴提起少女的衣领,同时向脚下——施加攻击。
爆炸的压力将他们推向高空。
飞起来了。
“哇、哇哇哇——!?”
女孩无法理解突如其来的变故。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只有被吊起的感觉——脚下失去支撑,抛向空空如也的无重力中——
……搅和搅和搅和搅和搅和……
只有声音一成不变,持续不断。而从下方,水体就像天地倒转似的,下坠、延伸——逼近。
不自然,突如其来的不合理。
“——啊……”
精神的弦超越极限,咔的一声崩断,少女晕厥过去。
就在这时,出现了变化。
……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嘎哈……
声音又降低一半,回到听不太清的嘀嘀咕咕状态。
确认这点,fortissimo当即做出反应。“逆喷射”同速上升——不,以远高于此的速度下坠。
着陆的头顶上方,水体滴落——从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涌来。
无处可逃。对fortissimo而言,却是最乐观的状况。
空间撕裂的能力将一切逼近的威胁驱散。不到一秒的间隙,一切尽数蒸发。
然后转身,指尖轻轻一挥——手指所指的前方,是画在墙上的河马涂鸦。只有画的成分被分割,抹去程度完美到让人难以想象那里曾经画过什么。
原本四周回响的声音也不见了。
“——哼。”
fortissimo提着衣领,将女孩扔在地上。
“原来如此——触发敌人鱼钩的是‘认识’?”
[也就是说,目击者的精神会反映在陷阱的发动和威力上?]
“设置陷阱的<point>(关键点)被看见、认识,就会触发攻击——如果变成两个人,威力和规模也将成倍增长。恐怕目标本人的精神就会转换成能量,所以陷阱本身无需积蓄力量……这家伙的MPLS能力可真熟练。看来scatterbrain积累了相当丰富的战斗经验。因为高效、不浪费,才能如此广泛地发挥作用。”
[刚才的<鱼钩>是河马的涂鸦吧?你觉得从那个嘴里喷水有什么含义?]
“最初的水应该只是挂在墙上的水珠。虽然不知是以何种形式‘固着’,但形象本身就被作为陷阱——只要明白那个‘固着’的方式,即便不知晓敌人能力的实质也能应对。”
[不特意吃下,也不尝试借谁去接触。只是打倒的话,统和机构不会抱怨吗?好好分析啊。]
“怎么可能知道?”
fortissimo嗤之以鼻,只觉得无所谓。
[可是,那个<鱼钩>会不会有启动的契机,或者类似开关的东西?如果没有条件,就无法区分来者是不是你这样的敌人。]
“这点我还不太清楚,但我确实被吸引住了,所以不用在意吧。只要把有反应的物体挨个干掉就行。”
[还是那么乱来。]
在这段谁也听不见的对话进行时,失去知觉的女孩猛然睁眼。
慌忙起身,环顾四周。和俯视自己的fortissimo四目相对。
“——那、那个?”
小心翼翼地尝试搭话,但fortissimo冷冷说道:
“已经没事了,滚吧。”
“是、是。”
女孩跳耀着,撒腿跑开了。
[就不能再温柔点?]
“我讨厌小鬼。”
[是因为想起自己的童年?不对,你反倒是过度失去回忆吧?缺乏波澜的童年时代,没能留下任何印象,空虚吗?]
“别说得跟知道似的。”
fortissimo苦着脸,转身向小镇深处走去。
停在不远处的少女回过头,目送着他。
她注视他逐渐缩小的背影良久,终于开口,发出轻微的一声:
——噗呲……
4.
“所以,末真是谁?”
无子规一边走在街上,一边问道。
“诶?噢噢——是我们的前辈。从儿童会起就认识很长时间了。”
“真驹你也知道吧?”
“嗯,是啊,很聪明的人。如果有机会,你也可以和她聊聊。”
“学习好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说呢——很深奥。”
“什么意思?”
“学习好不好,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不过不管我请教什么,她都会答应,不管我问什么,她都会有所回应。也不是什么都懂。但即便是不知道的事,对话也能进行。总之,末真前辈会把所知道的事简单易懂地教给我们。”
“你很尊敬她?”
无子规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仿佛在怀疑,世上真有那么好的人?
“进君也这么想?”
“不,我不太了解——”
我含糊回答,无子规点点头,做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对谁都很友善的人,是不值得信任的。”
“什么嘛,这种话见到本人再说吧。”
真驹回击道。无子规很干脆地断言:
“我觉得不会。”
“为什么?”
“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还要转学吗?”
面对相原前辈的提问,无子规微微扬起下巴。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长时间,一直如此。”
“为啥?因为父母的工作?”
“应该说是父母——不,是啊,那种感觉吧。”
无子规说这话时的语气,比起含糊其辞,更像是自暴自弃。
对话中,我们已经接近下个目的地。不吉波普容易出没的地带。
这次是在音梨町南公园,几乎没人靠近的地方。
怎么作为公园还廖无人烟呢?都是因为树木太多了。而且,正中央的水池循环极差,涌出各种虫子。是个阴暗潮湿的地方。不知是镇里缺乏预算还是什么原因,总之从未修整,一直被搁置。
“原来如此,确实令人毛骨悚然,妖气很盛。”
无子规似乎很满意,但我们当然不愿进去。
“我们不去了,在这里等你。”
相原前辈坚决说道。
“可以,一个人也行。”
无子规毫不在意地拨开草丛,走进公园。
“……”
“……”
我们在门口呆愣着等她。
真驹突然说:
“……这样好吗?”
“怎么?”
“阿进,你不想帮助小怜吗?”
“为什么?”
“阿进,你不能无视一个拼命努力的人吧?小怜虽然有点难以理解,但确实很努力。阿进很在意小怜。”
“你怎么知道?”
“进的事我都知道。”
“有根据吗?”
“当你像这样的时候,一定是在意的。进对不关心的事,只会觉得无所谓,化成一阵风。”
“我?你说——”
什么呢,刚想这么说,却又闭上了嘴。
因为无论我怎么瞪他,真驹都完全不看我。只是一味盯着无子规消失的方向。
“……担心的应该是你吧?”
“我——”
“要是在意的话,自己去不就好了?”
“才没有,我不去。”
“我也去呢?”
“怎么说呢,阿进太狡猾了。”
“在你这种单纯的人看来,所有人都很狡猾吧?真驹还是个孩子。”
“什么呀,所以阿进是大人,要把我当小孩看待?”
“跟你比起来是。”
“别开玩笑了,老是一个人迷路的家伙。你不是连这座小镇都走不出去吗?”
“那只是、再怎么说——”
正当我们争论时,发现相原前辈在一旁偷笑。
“什、什么嘛?前辈,有想说的就说啊。”
“哎呀,你们真有意思。”
“我又不是想让亚子前辈觉得有趣。”
真驹噘起嘴,前辈笑得更厉害了。
“怎么说呢,你们是不是太合拍了?既然住在隔壁,也算是青梅竹马。”
我和真驹不由异口同声:
“那种事——”
才没有,就在我们话音未落时,背后传来“呀”的一声惨叫。是无子规的声音。
我们面面相觑。接着,咔嚓,是拨开树丛的声音。看来不去不行了,但我们刚进大门,无子规就朝这边走来。情况很奇怪。
一条腿拖着。头发凌乱,挂满了蜘蛛网和落叶。
“——你摔倒了?”
听见前辈的话,无子规一脸不快。
“失败了。”
说法有些夸张,我不由得笑出声,被她瞪了一眼。
“怎么,有意见吗?”
“不,完全没有。”
我打趣地这么说道,她瞪得更紧了。
“你的脚没事吧?是不是扭了?”
“没什么大不了。”
“不行,必须好好处理。”
真驹一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干劲十足,她立刻扶着无子规的肩膀,让她坐在公园外的人行道长椅上,脱下鞋子。
“嘶……”
被抓住脚时,无子规微微皱眉。
“是不是扭伤了?”
前辈也担心地看着她。不过脱掉袜子经过察看,虽然有些发红,但还没严重到肿胀起来。
“不算太严重。”
“不是都说了,没问题。”
“但还是敷个膏药比较好,谁有?”
“怎么可能会带上?”
“没办法了,那我去买。在这里等会儿。”
真驹飞快离去。前辈也说:
“哎呀,我有点渴,去买瓶饮料。”
便跟着真驹离开了。
“喂,喂喂——”
被甩在身后的我,虽不知如何是好,却无可奈何。
“——”
回头一看,无子规仍用略带怒视的眼神瞪着我。
“呃,呃……”
我无言以对,这时无子规说:
“坐下怎么样?”
没办法,我只好在她身旁坐下。
无子规的腿没事似的并排朝下,光脚在我边上晃荡,总觉得怪怪的。很少有机会近距离看女生光着脚。
“……”
我沉默不语。
“有感觉吗?”
无子规突然发问,我吓一跳。
“呃,没啥感觉。”
“是吗——”
她无聊地长叹一声,随即又问:
“你怎么想?”
“什么?”
“所以,你看到的那只猫,你觉得是不吉波普吗?”
“不,说起来——我本就不懂什么不吉波普,是女孩子间的传闻吧?我是男的。”
“但是,你不会以为那就是只普通的猫吧?”
“这个嘛——嗯,倒也是。”
“现在还没感觉吗?有没有觉得就在附近?”
“诶?——哦哦,感觉是这个意思?”
“哈?”
“不,是我的事。嗯,也是……能实话实说吗?”
“什么嘛,别卖关子。”
“总觉得是你吸引了异物,感觉只要和你待一块,那只猫就会现身。”
我坦率说出自己的印象,无子规有些困惑地皱起眉毛:
“我……?”
“我不知道你为何想探寻不吉波普,但徜若没有这种心情,恐怕近在眼前也只会无视吧。尽管看见那只怪猫,如果你不说‘很奇怪’,我也不会太在意。比方说,那谁来着?newton(牛顿)?据说他就是看到苹果坠地,灵光一闪,才得以发现重力。”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总觉得会发生点儿什么,结果是苹果掉下来,然后——嗯,我也说不清。”
“牛顿的臆想引出了重力这一概念?”
“嗯,就是这么回事。概念啥的就别找我了。”
“这算什么?算直就像刚才那个叫末真的人嘴里出来的。”
“是吗——”
“你对那位不算了解吧?尽管如此还是受到影响?”
“不,我不太清楚。”
“啊啊。”
无子规叹了口气,抬头仰望天空。
“总感觉我们的谈话,大半是由‘不太懂’和‘不知道’构成。”
“听你这么说,我也有同感。”
“我们能知道些什么?一无所有吧?其实我们什么都不懂。”
“嘛——在我看来,你比任何人都不可思议。”
“那是当然,连我也搞不懂自己的事。”
无子规干脆地这么说道。
“真的?”
“真的。”
“那你又为何对不吉波普产生兴趣?无意识?”
“是吧——不,应该正相反。”
“什么?”
“我大概是希望由不吉波普来判决自己。”
“传闻吧?那都是些模糊不清、难以言说的谣言吧,不吉波普。”
“谣言之所以模糊,是因为传播的我们更加模糊。而不吉波普与我们所处的暧昧世界隔绝开来,我想这正是我所向往的。”
“……好难懂。”
“是啊,我肯定只是想把事情复杂化。想要找出一丝线索,让我这乱糟糟的心情得到片刻舒畅。”
“在我们眼里,你什么都很明确,完全是一副清爽的样子……”
这么说道,我才如梦初醒。
确实,刚才真驹那家伙的说法是正确的。我很在意这位无子规怜。
这时我注意到了。
马路对面的墙壁后方,真驹回来了。但她不肯过来,偷偷朝这边看。是在观察我和无子规。
无子规没有发觉,因为一直在仰望天空。
“你不觉得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极不可信吗?”
“……唉,总感觉背后不知发生什么。”
“是啊,大家都隐藏着什么,却又想将别人隐藏的事揭露——真傻。”
“确实如此。”
“你想知道我隐瞒的事吗?”
“你这么问,我倒是不太想听。”
听见我自暴自弃的话语,无子规“呵呵”笑着。
“总觉得你是个非常便利的人物呢,进君。”
和刚才相原前辈说的话相差无几。
真驹正躲在暗处观察我们。
虽然状况有些怪诞,我却并未感到不可思议与不快。
5.
fortissimo一整天都在音梨町晃悠。
共有十三处地点遭遇到疑似敌人攻击的现象。
它们都有作为<point>的地方,消去那个攻击便会解除。
写着“注意行人”的招牌,故障的烟草自动贩卖机,半枯的行道树,有洞的栅栏,以及挂在铁链上的“前方禁止入内”标识。
它们的共同点是——
[不知道,对吧?]
被embro这么说,fortissimo本就不快的表情变得更加苦涩。
“怎么把能力‘固着’下来的?完全看不出提示——可恶,真是个令人烦躁的敌人。”
[但有一点不是很明确吗?]
“啊啊——遍布整个城镇。我不觉得他能抢先一步,在我前面逐一设置陷阱——而且数量不限。一旦启动就能半永久性地保持。”
[也就是说,这家伙不会意识到有人落进陷阱——也没有躲在阴影中窃笑的兴趣。]
“陷阱现场没有痕迹,所以没办法以此追踪。可能都已经不在音梨町了——真麻烦。有必要用别的方式寻找线索,而不是钻进陷阱。”
[即便如此,也要在此地坚持一段时期吧?]
“那是自然。”
fortissimo的脚步毫不迟疑。探索小镇各个角落的行动没有一丝阴翳。
“不过,究竟是什么呢——这个敌人的目的。”
[你是说,为什么总是躲起来?好不容易拥有强大的能力,为何不品尝它的美味?]
“过度优秀的才能,反倒很难派上用场。所以大多数家伙都会沉溺于此而灭亡。但这次又是怎样?如此高效地运用强大能力,却完全不知其目的——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呢?”
[关于这点,你不也差不多吗?完全没有和自己平等的对象,所以一直过着不满的人生吧?不过现在有不吉波普和inazuma等等各类刺激对象,应该稍微好些了。]
嘻嘻嘻,笑声持续不断,但fortissimo无视了,他将目光停留在道路前方、一片杂乱模糊的景色上。
“怎么——森林吗?”
走近一看,像是公园。天色已暗,周围没一个人影。
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人靠近。说是公园,但实在太无人问津了。甚至连入口在哪儿都不清楚。
“又出现了,可疑的地方。”
[你要进去吗?如果在这种地方中了圈套,就很难找到关键点了。]
“无所谓。”
fortissimo毫不费力地踏入树丛。
由于他周遭一切都无法靠近,不论虫子还是蜇人的植物都被拒之体外。某种意义上讲,fortissimo可以说有极致的洁癖,但他对恶臭和污物的触感毫不在意,如果从真正洁癖人士的角度来看,难得能回避一切,会感到可惜吧。
而现在,fortissimo从恶臭中嗅出一丝记忆中的气味。
眉头一皱。
循着臭味前进。那很微弱,却作为清晰的东西刺入感觉。
臭味是从公园中央的水池散发出的。水体浑浊不堪,或许称呼沼泽更为合适。
“——”
fortissimo凭借能力给脚底施加反作用,在水面行走。走到正中间,啪,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水体瞬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隐藏在下方的东西露出面目。
扭曲的自行车残骸、伞骨架、便利店的塑料袋,堆积着各式各样的垃圾。而堆得最多的是——人的尸体。
有的已近乎分解,有的还保留原型。有的手脚残缺,有的没了脑袋。无论男女老少,一眼望去数也数不清。
“……”
看着堆积如山的尸体,fortissimo毫无反应。既不恐惧也不愤怒,只是——冷静得可怕。
[原来如此——这些人就是失踪者?不知何时从音梨町消失的人们——集中遗弃于此。]
听不到来自天上的声音。这里没有设陷阱,不是攻击的地方。
“这里是那家伙的垃圾场,那些对scatterbrain而言不利的人,都被当作不可燃垃圾丢在这儿了。”
[真是惨烈。义愤填膺啊。]
“关于那家伙,我又明白一件事。”
fortissimo的声音始终很冷淡。
“scatterbrain也在拼命。他不是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而是战战兢兢地绷紧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