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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暗黑的不吉波普 猫妖与晕眩的呐喊 四、暧昧的、死神。

……《猫妖布吉睡懒觉》中写道,一般方法杀不了猫妖。不管煮还是烤,猫妖都只是恬静地理着毛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

“死神吗。”

布吉迅速提问。

“那是什么玩意儿?有什么好玩的?”

来自天上的声音回应了这一问题。

世上大部分事物,并不是为快乐而存在。

“啊?为什么,那不是很无聊吗?”

能说出这种话的只有你了。

“如果觉得没意思,放弃不就好了。”

你要做什么,怎么做?

“我不知道,不过,光猎取别人的生命不是很无聊吗?”

生和死是世界的根本法则,无视是不可能的。

“我不太喜欢那种自以为是的感觉。”

确实很像你,但死神肯定不会听你的话。

“嗯,那我就藏起来,找个角落睡觉。我也不讨厌睡觉。”

怎么说呢,这就是你的生存方式吧。毕竟是死掉一半的猫妖。

“那晚安了,喵咪喵咪。”

晚安。

1.

音梨中学第三十二届学园祭于周日举行。全校在前一天的星期六放假。说是放假,其实是为了准备校庆,通常在放学时间必须出列,所以没法提前回去;待考试的三年级学生本就要正常行课,其中也有人被迫接受补课,气氛并不轻松。尽管如此,大家仍感到情绪高涨。

整个学校都很热闹。

“真驹你们也来帮忙啊。”

“抱歉委员长,我得去我们摄影部。”

“我倒是无所谓……”

“不行啊,进,相原前辈绝对什么都没做,小怜也是一窍不通。”

“你还真有干劲。”

不知为何,我疲惫不堪。周围热烈的气氛异常沉重。

走在走廊上,即便不想听,周围的喧闹声也会传入耳中。

“喂,纸箱不够啦。”

“别占插座,电磁炉必须要用。”

“不是叫你把桌子搬出去吗?还等什么呢?”

“玻璃纸的颜色不对,这是蓝色,去买红色的。”

“上面积了好多灰,胶带粘不上。”

“噗呲。”

“把椅子堆起来不就行了?”

“窗帘好脏。”

……咦,心想。

(刚才——听到什么了?)

我停下脚步,真驹诧异道:

“怎么了?”

我这才回过神。

“不、不——没事……”

“那我们走吧。”

我被真驹带着走向活动室。可在此期间,奇怪的不安越积越大。

相原前辈和无子规怜已经到活动室了,但两人什么也没做,只是发呆。

“喂,你们两个不是要整理展示的照片吗?不赶紧做的话,永远做不完。”

“唉,麻烦……都无所谓吧?要不就照这样,墙上贴满城镇各处的照片。”

“到现在也完全无感,我也无所谓什么学园祭。”

前辈和无子规都在自暴自弃。

“不行,那样的话,学生会肯定会挖苦我,问我预算用去哪儿了。”

“啊,对了以绪。转到这边的传真里,摄影部的展示主题是<音梨町,街角的怪异阴影——也许隐藏着什么?>,不吉波普这个词没了。”

“我去掉的,因为直接说这个词会引起很多人反感。”

“反正不懂的人照样不会懂——”

听着真驹她们的对话,我心中的不安再度增加。

不吉波普……

到底是什么,自己并不知晓……但内心涌起一阵反胃,不安一个接一个膨胀。

“嗯?怎么了轮堂?表情这么奇怪?”

“不,那个——不好意思,我——出去一趟。”

说罢,我迈开步子。

不,几乎跑了起来。

从我眼前经过的,又是那家伙。

头戴黑帽子、身披斗篷的猫,迈着轻快的步伐疾驰而去。

我一个劲儿追赶着它……

*

“——”

真驹以绪漠然目送他离去的背影。

“什、什么嘛,那家伙怎么了?”

相原亚子有些疑惑。

“跟上去。”

无子规怜说着从座位起身,快步跟在他后面。

“等、等等——”

看着焦急的亚子,真驹问道。

“前辈——怎么做?”

“那、那……我也去。”

“是按自己的意思?”

“那是当然——怎么了?”

“那我们走。”

两人也追向他和无子规。

他的速度出奇地快,看起来并不着急,可怎么追也追不上。

“怎么回事?他究竟想干嘛?”

亚子呻吟般嘟囔道,一旁的无子规怜平静地说:

“他终于找到了。”

“诶?什、什么?”

“死神。”

“……哈?”

“嗅出死神的气息,这便是他的使命,他存在的理由。”

“等、等下——你说什么呢?”

三人拼命追逐着似乎永远无法追上的他。

冲出校门,穿过马路,横穿车道,面朝墙壁而去——随后消失。

“诶?”

亚子不由得眨了下眼睛。那里只有一丁点缝隙,没人能通过。

等回过神,他已经走到对面的马路。

“为、为什么——那家伙,刚才走到那儿……难道从墙壁穿过去了……?”

但动摇的只有亚子,无子规和真驹仍是一副平常表情,继续追逐着。

“这,等一下,你们——什么啊,这到底是?”

感觉好奇怪。

脚步空转沉重。

眼球无法聚焦。

听到远处的空耳。

“……很奇怪。是啊,一直很奇怪。什么时候变得奇怪的?怎么也想不起来……”

亚子想要追上伙伴们。但身体僵硬,不断拉开距离……

一如往常的道路。每天都要走的通学路。连铺砖的坑洼都再熟悉不过的小路。但现在,总觉得是初次到来,就像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知道这样的地方。

不知道这样的世界。

不知道这样的自我。

(哇……我……我是——)

脑子已经什么都进不去。

耳边只有耳鸣。

最重要的是不为各种多余的事烦恼。

把烦恼从脑子里赶出去就行了。

赶出去就行了。

赶出去就行了。

赶出去就行了。

赶出去就行了。

赶出去就——

谁——是谁在说话?曾经确实有人这么说过,当时没多想,也没深究其中意义。可如今——脑子里只剩这些念头。

撵出去,撵出去,撵出去撵出去撵出去撵出去……把我撵出去,把我撵出去,让不再是我的我,让了解这个陌生世界的我——搅和一团。

七零八落的东西融为一体,搅拌之后,一切不再是暧昧的味道。

这里是什么,如此便明白了。

这座小镇,这片地区。这个世界。

scatterbrain的世界。

即便其他一切都变得暧昧,也只有那个存在仍是鲜明、明确、正确、正常的。

scatterbrain。

知道那个称呼。

不知道也能知道。

不知不觉就已知道。

因为那是scatterbrain。

世上最强的MPLS能力。

没人能打倒它。

只有——死神除外。

(——哈!)

亚子停下跑步。

周围没有任何人。

不仅是同伴们,连街上的行人都消失了。空无一人。

空荡荡的音梨町中,可以听见那个声音。

不知何时吹响的口哨音,是一首不适合口哨的曲子。

纽伦堡的名乐手,第一幕的前奏曲。

2.

fortissimo察觉到了异样。

“姆……”

他回头看那个方向,并非因为感觉到什么。

相反,是气息的缺失使他有所反应。

视线前方是一座高大的建筑。

音梨中学。

明明应该有许多学生的时间段,却如废墟般寂静。

[没错,是这儿。]

“是——相对而言,是个问题地带。别处太吸引我,妨碍我前来……”

[不过,你之前和这里的学生见过很多次吧?]

“对我的接近没反应吗?总之,不能不进去。”

话还没说完,fortissimo就毫不犹豫通过那扇外人禁入的校门。

四周没一个人。校园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其中还有一块写着<音梨中学第三十二届学园祭>的大招牌,轻易就能猜到他们在做什么。

[这情形,和幽灵船简直一模一样。喝一半的杯子放着,却谁也不在。]

“消失了吗?还是——”

fortissimo边说边踏入校舍,就在这一瞬。

从上方掉落——趴在天花板上的学生们。

fortissimo看都不看。

察觉到逼近的瞬间,冲击波便将袭击者们轰飞了。

学生们一头扎进鞋柜,但又立刻起身。

男女几乎均匀混合,所有人脸上都没有表情。形同丧尸。

然后,嘟囔着——

“……搅和搅和搅和搅和搅和搅和搅和搅和……”

——声音的音调完全一致。

并且正朝这片场所唯一没出声的人fortissimo步步逼近。

“——哼。”

fortissimo面对这群诡异的少男少女,丝毫不为所动。

“应该不能说失去气息吧,这帮家伙——压根就没有气息。明明在我眼前,却连呼吸都没有,心跳也慢得可怜。”

哎呀呀,他缓缓摇头。

“我好像误会了。一直以为scatterbrain的<point>具备识别敌人的开关,但那是错的。”

[无差别?]

“正是如此。中了<point>的人将均等、不分领域地受到污染。所以现在,整个学校的所有人都在它支配之下。不,恐怕全镇的人都已经——”

就在fortissimo为整理状况思考时,丧尸状态的学生们朝他冲来。

fortissimo轻轻挥动指尖。配合他的动作,学生们被一个挨一个抡倒在地。

于是fortissimo再次迈步,不换鞋便进入校舍。

被敌人能力污染的师生不断涌现,但全员都碰不到fortissimo一根指头,也无法阻碍脚步。

fortissimo边走边确认。

“果然——那些被我吹飞、视野中失去我的人,是不会再来追我的。”

[看来这些人之间的感觉并不互通,是分散的个体。好像未经统率。]

“和之前的陷阱一样——能力的本体已经离开了。”

[怎么办,去哪儿找?]

“当然是从头开始,不过——”

说到这里,fortissimo微微皱起眉毛。

“——看来有‘例外’。”

说罢他跑起来。

追击的学生们被瞬间甩开,视线无法捕捉——瘫软在地。在对下个异物产生反应前停止机能。

很快,fortissimo从楼梯到达屋顶。

然后他走向那处角落,喊道:

“喂——那边的!”

这时传来窸窸窣窣声。

“哇、哇哇——”

接着是少年的声音。fortissimo笑着接近声音主人藏身的阴影,从背后一脚踢翻他。

“呀、呀咿咿——”

那名男生一边呻吟一边在屋顶的地上打滚,他胸前的名牌上写着板垣。

原来是这样。

“喂,板垣君。”

fortissimo在少年面前蹲下,并招呼他。

“救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背叛!”

倒在地上的板垣颤抖着,不断乞求。

“哦?你一看就知道我可能是刺客吗?明明就是个普通的中学生。”

“唧、唧咿咿——”

“所以——你是板垣吧?板垣君?”

“是,我是板垣良一——”

“也就是说,良一,你是统和机构在这片地区——音梨町的成员对吧?”

“是,是的,是的……!”

板垣一遍遍点头,拼命表明自己没有反抗的意思。

“我、我家都是。板垣一家为统和机构効力——”

“为什么你没有被scatterbrain污染呢?”

“诶?scatter——什么?”

“所以,就算你被污染,每次也会解除吧?可能是用来引统和机构其他人上钩的诱饵?”

“那、那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敌人的‘本体’,在离你很近的位置。”

fortissimo点点头。

“几乎每天见面,与其说话或被搭话的人——是谁?”

“那是……?”

“嗯,不知道吗。行吧——thelonious.monk怎样了?”

“那家伙——是啊,那家伙很奇怪。不管我怎么跟她接触,向她解释,下次再见面时还是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样子。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故意的,没想到她真的忘了——”

“够了,说明的很好。”

板垣拼命想要说明,却被fortissimo冷冷打断。

“对了,thelonious在哪儿?那家伙有参加社团活动吗?”

“那、那是——是这样的……”

板垣开始说明,这次fortissimo源源不断听下去,抓住要点后立刻起身。

“原来如此,是很重要的情报。多谢,帮大忙了。”

“啊,那个——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学校里的人突然变奇怪了?”

“哎,关于这事——”

fortissimo歪着头,侧耳倾听。

“他们好像会自动攻击和自己波长不同的人,即便在视野外,感觉本身也会持续蔓延。这样的话,听到声音也会反应——啧,来了吗。”

“诶?”

“再见。”

fortissimo说罢从屋顶跳下,几乎同时,丧尸状态的学生和教师从下方楼层杀向屋顶。

“咿——”

板垣良一的惨叫声没到最后便中断了。

[真冷酷,你。]

“没理由救——而且如果带上他,被不相干的家伙发觉很麻烦吧?”

[这借口听起来挺像样,不过你只是想把他们吸引到屋顶吧?]

“那倒是。”

fortissimo无声疾驰,终于来到目的地。

那是校舍一角。房间看上去原本是堆放清洁用具的仓库,门的形式与众不同,快脱落的纸上写有名字。

[摄影部]

本以为上锁,试着轻轻推门,一下就开了。

fortissimo迈着迟缓的步伐走进去。

他环视房间,岿然不动,最后“呼”地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固着’的方式终于明白了。”

活动室的墙上贴满了照片,每一张都是音梨町的风景。

天桥上滚落的一个空罐子。

墙壁上湿漉漉的河马涂鸦。

稍微弯曲的“注意行人”招牌。

故障的烟草自动贩卖机。

半枯的行道树。

有洞的栅栏。

挂在铁链上的“前方禁止入内”标识。

除此以外,还贴着各种其他照片。

眼前尽是似曾相识的风景。

[哦,照片吗——]

“拍摄的时候,便把能力植入对象——我可不想被这样堂堂正正晒出来。”

fortissimo恶狠狠地咒骂着,注意到活动室一角的储物柜。

在不经手的情况下,用能力将柜门吹飞。

于是,里面的物体咕噜一声滚落地板。

就像一具人体模型。但不是人偶,而是冻结般的僵硬人体。眼皮张开,嘴唇皱巴巴的,显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管。

是位少女,女学生。fortissimo端详她的面部,又确认胸前的名牌。上面写着无子规。

“无子规怜——也就是说,是潜入这所学校的合成人thelonious.monk吧。看来,已经被处理掉了。”

声音冷峻如冰。

3.

口哨音传来。

相原亚子循着声音的方向疾驰。

独自狂奔。

周围应该还有别人,但她没能想起那件事。没意识到。

内心涌起一股想要将自己连带口哨声搅碎的冲动。

穿过狭长的小巷,来到几乎从未涉足的城填空白地带。

这里被视作私有土地,所有者却不明,空置的房地和拆迁品龙蛇混杂。既不是半生不熟的庭院,也不是废墟。

若是未经严密封锁,一定会演变成——“有什么出没的场所”,那样的地带。

“窝、窝窝窝、窝是、窝是、我是——我是scatterbrain,scatterbrain……”

喃喃自语,她意识不到那个声音。

无法区分自己和周围,仿佛周边空气与神经相连。只有飘扬的口哨没和自己融为一体。

“……我是scatterbrain,scatterbrain……”

她跑得太快,现在到了不正常的地步。使用野生豹子也没这么快的敏捷速度奔向口哨源头。力量被强行拉至人类肉体极限边缘。

快逼近时,口哨声突然停止。尔后:

“不,不是的。”

声音来自背后。

刚才还在往那个方向,却从身后传出。

亚子并未因此动摇,她转过身,张开嘴将混杂飞沫的气流经喉咙喷射而出。

但此时,影子已经不见。

几乎转身的同时,背后再次传来声音。

“你不是,不是scatterbrain。”

能感觉到,就站在身后的气息。当转过头,他又消失了。

“是想让我沾上那种液体吗?物质会传染scatterbrain的影响。但那只是徒劳。”

不可思议的声音。既像男人又像女人,既像少年又像少女,又都不是。与其说成中性,不如说是声音有所欠缺。

“你不想看我,scatterbrain的本质不允许那样。”

亚子在听到声音的瞬间,身体就立刻反应。却还是跟不上。

“把你送来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这个敌人的本质是‘逃避’。”

几乎是在亚子耳边轻语,却完全抓不住那份气息。即便回头,也寻觅不得。

“逃避讨厌的事,将麻烦推给他人,这就是其本质——不愿弄脏自己的手。但这对我是行不通的。”

亚子的腿嘎吱一声脱力,膝盖落地。一直试图用超出常人极限的动作攻击,终于达到极限。

另一条腿也跟着弯曲。跪下——背后有谁抱住他的肩膀。

抬起头时,看见了——身上披着斗篷,说是人,其实更像筒状的剪影。头被一顶黑帽子盖住,白皙的脸庞投下深色阴影。

少女般的面容,为黑色胭脂涂抹。

朝看的方向发动攻击。口中分泌液体——但什么也出不来。弹药耗尽了。

“所以说,没用。”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已经开始下一步行动。张大嘴,露出牙齿,咬住——却猛地停下。

喉咙缠绕着线一样细密的东西。头颅被约束,无法再往前,也无法后退。被当场捆缚,活像一枚大头针固定的昆虫采集标本。

“嘎、嘎嘎——”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自己的呻吟。

这时传来一道声音。

“解除这种能力支配的方法基本不存在。它无条件地作用于一切生命——那么。”

唧哩哩,喉咙嵌入纤细锐利、决定性的某物。

“嘎、嘎嘎嘎——”

“只要让生命停止就行了——也是说。”

黑帽子指尖猛地一扭,截断亚子致命之处。

“……嘎——”

崩溃——刹那间:

——啪。

一切解除。

原以为缠在脖子上的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瞬间就足矣。刚才,你只在一瞬间死去。支配由此得以切离。”

听到这句话时,亚子全身被麻痹的疼痛与恶寒包围,忍不住瘫坐在地。

“……啊、啊啊啊啊呃……啊啊呃……!”

喉咙漏出异音。亚子清楚知道那奇怪的声音。

疑问——

充斥于她的脑海。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直到刚才,连想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怪人站在她面前。

那家伙点点头,说出奇怪的话:

“到刚才为止,你虽然想攻击我,却没想看清楚。现在不行了——无法视而不见。”

亚子颤抖着问:

“你、你——是什么?这究竟……”

黑帽子用着理所当然的口气。

“我是谁,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然后,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左右不对称表情,像在微笑,又像在自暴自弃。

那张脸,确实见过。和站在路边手提斯伯丁运动包的女高中生神情相似,但又有不同。既不像女孩女扮男装,也不像少年长相像女孩,不是那种维度。硬要说的话,只能是双重人格。那家伙藏在姑娘体内,现在浮现了。

亚子咽了口唾沫,说道。

“噗——不吉波普……?”

黑帽子并没有特意回答这个问题。

4.

fortissimo走出音梨中学的校门,往街道走。

这时一辆卡车冲来。想要碾碎他并不高大的瘦削身体——但在那之前,卡车的轮胎全部脱落,化为齑粉,火星四溅——滑行的车身在fortissimo咫尺之前刹住。这是无视惯性、不自然且强行的现象。

卡车车门打开,驾驶员扑向fortissimo。动作中途不自然地停止,倒在路面。

谁能理解呢——一瞬之间,关节部裸露的神经受到针刺般的细微冲击,全身麻痹。最快也要半天以后才能恢复吧。

“这家伙也被污染了。”

[敌人已经完全没隐藏的意思了,他们会陆续涌来——喏。]

embro的忠告还没结束,全镇的居民蜂拥而至。有警察。有推销员。有家庭主妇。有幼儿园的孩子。有保姆。有保父。有老人。有店员。有店长。有社长。有前科者。但如今的他们不再是其中任意一个。

每个人都呼喊同样的话——

“scatterbrain、scatterbrain、scatterbrain、scatterbrain、scatterbrain、scatterbrain、scatterbrain——”

全员皆是如此。毫无个性可言,只是被搅动的混沌的一分子。

fortissimo面临这波袭击,连眉毛也不动一下。

完全没有要注意他们的意思,朝一开始的方向走去。

冲上前的袭击者往往距fortissimo只有一步之遥,身体却瞬间石头一样僵硬,在地上翻滚。

堆积,崩塌,人们就如撒落一地的零食凌乱不堪。fortissimo则毫不动摇穿行其间。

统和机构的人都不愿直呼他的名字,多用隐语代称。不视他为自己的同伴。维度相差太大,无法成为并列的存在。

所以大部分人只称他“那位‘最强’”。

因为没有可比较的事物,所以只能特别对待。无论到哪里都倍受孤立,但本人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

“——啊,这里吗?”

fortissimo边说边逐一确认贴在电线杆上的门牌号,向目的地走去。

[那边的拐角是不是绕过去比较好?]

“是吗?”

fortissimo听罢,转向马路对面。镇上的居民也从那边涌来,但他依旧毫不理睬,直接轰飞。

他看的是头顶。他在找建筑物。

某栋公寓。

“原来如此,那一带确实很像,地址也接近——总之先去看看吧。”

fortissimo独自呢喃,脚底产生冲击波,飞向天空。涌来的人群被冲击波及,纷纷倒下。

等他们爬起来,因为感知不到与自己不同波长的fortissimo,便不再动弹。

仿佛一尊尊百年前就矗立原地的雕像,纹丝不动。

另一边,fortissimo轻飘飘落在空无一人的公寓屋顶。

“那么——”

他轻松破坏通往内部的全封闭门,走下楼梯。

[不过,他们现在的状态,该怎么理解?]

“洗脑——这么说太原始了,动作也太单一。没有任何知性,就像台机器。”

[和编程一样?]

“有这种感觉。无视每个人的特征性格,纯粹拿‘搅和’这个奇怪的词涂抹——将程序覆盖其上。但说计算又太粗略。”

[比起程序,更重要的是印象。]

“总结起来就是,将自体形象覆盖在他人身上的能力——这种感觉,还挺难理解。”

[不痛快从一开始就有吧。]

“把一切都搞得暧昧不清,这就是敌人的本质吗?”

fortissimo从容走下楼梯。

来到七楼,往楼层方向移动。

一点声音都没有,不见一丝人影。寂静无人。

并不是最近开始的,被废弃很长一段时间,到处污秽不堪。外观还算整洁,但内部已经不是人住的地方了。动物粪便和呕吐物之类干燥后粘在地上,层层叠叠。

fortissimo踏入其中,毫不犹豫地前进。

然后,脚步在一扇门前停下。门牌上写着“轮堂”。

fortissmo故意粗暴地用脚踹开那扇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回音回响着,很快陷入可怕的寂静。

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3LDK(三室一厅)的住房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和通道一样累积的污垢。

“——原来如此。”

fortissmo点点头。

“摄影部成员轮堂进可能在学校的名册上撒了谎,并没有住在这儿。”

[是——吗?]

“啊啊——如果被覆盖印象的话,哪里都没区别。即便这样的废墟,大概也会当作温暖的家庭吧。”

fortissmo边说边走出房门,又潜入隔壁。

这里和刚才有些不同。冷清这点倒是没差,但几乎没有污渍。

而在与隔壁轮堂家相邻的房间,似乎性质不同。

那是个普通房间。

有床,铺着地毯,还有书桌。只是间普通的儿童卧室。

fortissimo走近桌子,拿起桌上放的一本书。

书名是《猫妖布吉睡懒觉》——并且封面上写着:

<着·真驹以绪>

5.

“——我想不起来了……不过,怜是我主动跟她打招呼的——对,我们就这样成为朋友……”

“自那时起,你心中就有了无子规怜这一人物形象。”

黑帽子对仍是一脸茫然的相原亚子低语道。

“你们最近的见面、说话、共同活动,不过是在那个印象基础上创造的进一步印象罢了。”

“怎、怎么回事……?”

“真正的无子规怜恐怕早已在scatterbrain面前败北。只是这一形象覆盖在你心中。”

“怜……只是形象吗……?”

“你所持有的形象投射回自己身上,本体无需任何消耗调整。因为你脑子里只用想着‘无子规怜的话,会这么说吧,会那样做吧’。比起真正的无子规怜,你应该更喜欢‘这样的女孩’,憧憬其存在。”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了将你作为掩护,当作抵御敌人的防护墙。调查敌人,就是接近危险——所以想尽量减少那个危险,安慰自己。恐怕,那个家伙就是靠不断自我慰借,才存活至今的吧。”

“敌人是指——”

对这个问题,黑帽子的回答很简单。

“是世界。”

“……呃?”

“全世界都是其敌人,之前应该也一直和世界为敌、战斗。”

“……”

亚子哑口无言,并不是因为谈话内容。说这话的黑帽子实在是太自然了。如此异样的状况下,穿着怪诞的服装,说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却是那么恬然,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既不夸张,也不是不负责任。怎么说呢?无法准确表达。可是——并不暧昧。

过于清晰了,以她的语言无法表达。没有丝毫暧昧之处,一切都很笃定。

……和现在这样极度混乱的状况完全相反。

(——啊。)

亚子明白了。这顶黑帽子为何现身于此,来音梨町要做什么。

“你——对,是天敌啊。”

她盯着黑帽子,频频点头。

“你是来终结这个小镇,终结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所以,你。”

亚子毫不畏惧地说出了那个单词、那个称呼。

“死神,是吗……”

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一存在。

黑帽子没有回应,而是向亚子提问:

“可否告诉我你其他朋友的名字?”

亚子立刻回答:

“轮堂进和……真驹以绪……”

说到这里才恍然大悟。

“不、不会吧……!”

面对动摇的她,黑帽子只是淡然道:

“没错,那正是scatterbrain的‘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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