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们之间关于“死神”的传闻传开的时期,和水乃星透子自杀的时间出奇地一致。虽然不知哪个先开始,但那就像是死去少女召来的——
——早见壬敦《暂称不吉波普》
……她和我说过关于死神的事。
“那是世界之敌的敌人——不是谁的朋友,也并不区分善恶,只是前来杀戮。”
我问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笑着:
“啊——恰恰相反。死神并无存在理由。有理由的是世界之敌——他们全都有应该去死的理由。与世界不能相容,被自身以外的一切否定。死神不过是其他大势之一,深埋于无数可能性中的存在。这种东西——去追究其存在理由也是徒劳。”
不过那家伙会来杀你吧。我说,既然如此,有必要制定对策。她摇了摇头。
“对策的话,已经做得够充分了。对了,你也是我布置的其中一个?我过去已为能想到的一切可能性做好应对,今后也会继续做所有能想到的事。即便如此——死神一定会绕过重重网眼,为了证明我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等回过神就站到我面前吧。”
我问她,为什么要如此敌视你?她笑着说:
“死神对我没有任何感情。不,不只是我。他对世间的一切都毫无想法——正因如此,才成为了只有杀意的存在。”
纯粹的杀意吗?对我的提问,她又摇了摇头。
“人对他人怀有杀意时,一定有背后的理由。反抗、明哲保身、逃避,有时甚至是爱情——但是,并没有纯粹的杀意。”
她温和地微笑着,眼中寒光闪烁。
是的——我知道。
她对世界倾注了无限感情,同时也无可奈何地蔑视全人类的愚行。论高度,世上没人比得过她。
“即便为除掉碍事的石头而杀人,那也不是出于杀意。只是不理解人价值的傻瓜而已。想杀的心情背后,一定有别的有利自己生存的理由。就连自杀,也是希望让喜爱的自我留存于世的想法表现,或着说是向压抑自我的现实提出抗议。”
她的话语晦涩难懂,声音却是那么清澈透明,歌唱一般悦耳动听。
“所以死神,是只有杀意,同时也是这世上最远离杀意的存在——和我完全相反。”
她仰望天空。继续说着,仿佛与远方的某人对话。
“我呢,愿意接受一切,祈望将所有的‘死’化作梦想。而死神正相反——与世界相隔绝,所接触的东西都变成了‘死’——遗憾的是,可爱的我的天敌,完全没在意我的想法。”
一瞬间,她抹去深沉的微笑,然后喃喃自语:
“是吧,不吉波普——”
1.
狭间由纪子从未憧憬过白马王子。
她从小就在某些地方感到不满。并不是什么特殊环境下长大。出生在平凡的家庭,作为平凡的女儿,接受普通的教育。朋友不算多,但也不至孤立无援。一切都恰到好处。
这是她最大的不满。
为什么自己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为什么和别人毫无不同?
是否存在只有自己才能实现的、无可替代的目的和理由?
她并没有到处向别人宣扬自己的不满,因为知道这样做只是徒劳。毕竟她和他们是同类——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朋友们中,有人崇拜偶像,有人崇拜体育选手,都称他们是特别的人,但由纪子无法对此产生共鸣。这些特别的人,迟早会在某个地方露出破绽。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被认为特别的人,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地想要受那些不特别的人吹捧?得不到无关紧要的人称赞就不甘心的,不就是些无聊的家伙吗?她不禁这么想。偶尔有人表扬她考试成绩好,或者在体育课上一个人通过谁都跳不过的跳箱时,老实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如此轻率就热血上涌,只让人觉得他们想法肤浅。
正因为被这种扭曲的想法蒙蔽,和男孩子交往也不长久。当然,她从没有向谁表白,一般都是对方找上来,说那好吧,于是开始交往,男生过了一段时间后就倍感疲惫,说喜欢上别的女孩而离开。
她从不挽留,原本就没喜欢过对方,所以也没有留恋。
只有一次,一位同学以奇怪的方式令她产生了兴趣。
“狭间同学——其实很空虚吧。”
他的语气非常轻松。感觉那是个常对女孩子动手动脚的轻浮家伙,所以没有理踩。那家伙哧哧地笑了,说起奇怪的话:
“不不,我并不是同情,为你的空虚而难过。恰恰相反,我反倒觉得你不够努力。你现在正处于半途而废的境地——没遇上该遇上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
“不,也没什么特别想说明的。我只知道,像你这种人,仅仅是等待的话什么也不会降临。”
“……”
“不是吗?虽然厌恶周遭的人太普通,但你也是平凡大众的一员。坐以待毙,普通依旧是普通,什么也不会改变。”
“……”
“对了——狭间同学,你知道不吉波普吗?”
“你一个男的,怎么会知道那件事?应该只有女孩子知道才对。”
“嗯,这有点犯规——你对那件事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无聊的都市传说罢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如果真有为了杀人而存在的死神,对此你会采取何种态度?”
“不存在的东西再怎么想也没用。”
“全盘否定假设吗?那你就更不能从如今的普通踏出一步了。”
“……”
“说到底只是假设——假设不吉波普真实存在,当它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样做?是不愿被杀而逃走?还是乞求饶命?”
“不——如果真是死神,做什么都没用。”
“那就乖乖被杀?”
“反正怎样都会死。”
“还不如被死神杀死,这样吗——这好像和放弃不太一样。”
“那是当然。是凭自己的意志。”
“你觉得不吉波普,和你讨厌的那些动不动就想被别人夸奖的家伙有所不同?”
“因为遇到的人都死了吧——怎么能得到大家认可呢?”
“谁也不知道,谁也跟不上她。即便如此,她仍是压倒性的、绝对的存在。谁都拿她没办法——任由生命被吞噬。”
“她?那个叫不吉波普的是女人?”
“不能断言她不是女人吧——我倒是这么想。对——说不定你就是。”
“我——不是。”
“哈哈,就算真的,也不至于老老实实告诉别人。”
“……”
“我说狭间同学——人不可能事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谓命运,在降临以前是无法领悟到那是命运的。一旦出现——就再无可能回到当初了。”
“——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你遇到不吉波普那样的东西——届时我希望你能想起刚才的话。在食人之物——死神面前凭借自身意志,献出生命——”
说着,少年微微一笑。
早乙女正美,这就是那个少年的名字。
由纪子觉得被单方面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那之后她一直在意着早乙女,直到有一天——看见他在放学后的校园角落和一名女生幽会,不禁有些扫兴。那名女生是学校第一的高材生百合园美奈子,也是有名的美女,稍微有点吃惊……但一想到他也不过是个过着平凡青春的俗人,顿时兴趣尽失。
然而——这种失望几天之后被痛快地斩灭了。
早乙女正美和百合原美奈子双双失踪,究竟去了哪里,到现在也不知道。原本两人消失的理由就完全不明。虽然同时消失了,但学校里并没有形成两人私奔之类的话题。因为两人没有交集,但由纪子知道。那两个人消失一定是因为同样的原因。那就是——
(不吉波普……?)
早乙女正美说的那个词……不可能没联系。
(那两个人是不是遇到了不吉波普……?)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得到了只有他们才有的特别理由——所以死神才特意前来杀他们吗——?
*
(——但无论怎么想都不是这家伙……实在不觉得这个不破明日那就是杀害早乙女正美他们的凶手……)
瞪了她一眼,嗯?原本就心神不宁、东张西望的不破明日那皱起眉头。
“什、什么啊?”
不破不安地问道,由纪子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快:
“你想起什么没?”
不破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好像也没忘——健忘的时候,总有一种不痛快的心情吧。我——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明明没有记忆,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的大概是人名和长相,除此之外的感觉还有残留。”
“忘记的话——会郁闷吗……?”
成城沙依子在一旁插话,声音有些突兀。
“人——迷迷糊糊……迷糊,是吗?”
由纪子明显叹了口气,愤愤说道:
“你们不够认真——我总觉得你们在敷衍了事。”
放学后,三位姑娘又聚在屋顶。
“不,狭间同学你也没必要这么认真……”
不破这么说,由纪子瞪了他一眼。
“明明都没做好不吉波普,怎么还那么自以为是呢?”
“没做好——所以,完美的不吉波普是怎样?”
“至少,被像我这样的人抱怨也不会面红耳赤,是位了不起的存在。”
斩钉截铁说道,不破越发不满,撇着嘴说:
“可是,这只是传闻啊……”
那副样子实在太“普通女孩”了,让由纪子更加绷紧神经。
(啊,真是的——为什么这家伙这么普通——好不容易有这么多特别的要素存在……简直暴殄天物……!)
这种愤怒由只适用于她的逻辑所构成,谁都无法产生共鸣,但这让她更加傲气。
“但是……应该有传闻的源头……是谁开始说的,所以才有传闻……会是谁?”
成城嘟嘟囔囔地提出一个疑问。
“知道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你有办法调查吗?”
“总之……把这所学校所有女生……挨个审问……?”
一脸严肃地说着荒唐话。由纪子用手捂住头。
“我说——那样做的话,我们在掌握秘密前就会引发骚动,先被解决吧。你所属的组织会庇护你吗?”
“不——应该是反被当作问题……处理掉——原来如此。这样行不通吗……”
成城茫然做出相当骇人的发言。
“那个,我觉得也不必拘泥于不吉波普的秘密——我的记忆啦,会动的尸体啦才是最重要的——”
不破战战兢兢地插嘴。由纪子一脸不快,但没办法,她说:
“……暂时只能这么做了……不过你持有服装的理由,还得追究一下。”
“不,狭间同学,这是最无关紧要的——”
不破正发着牢骚,成城却岔开话题:
“这个——手缝的……”
一边摊开斗篷一边说道。
“只有明日那的气味……是明日那制作的。”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
“这块布——大概是窗帘的布料……黑色的窗帘很少见……买的还是偷的……可以找找线索,不知能否查到。”
“我住的房子没有那种窗帘。”
“好像是幕布,跟舞台有关系吗?你是演员吗?在演戏吗?”
“所以说不知道——”
“这附近没有这种场所……即使是偷,也要从很远的地方……”
“现在的时间不能走远——还是从附近找找比较快。”
“……”
不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由纪子。能理解她视线的意思。
这家伙不害怕吗——这么想道。
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插手危险的事,难道不恐惧吗——心里泛起嘀咕。
由纪子不想解释。她觉得无论对谁说明,对方都不会理解,理解了也会非常不快。
也许自己“不是”特别的存在——由纪子是多么讨厌这一点啊。她多么渴望自己与众不同,多么相信一定会存在属于自己的命运。她是多么厌恶这份期望落空——这一点根本不想说明。
注:跳箱 体育器械的一种,由多个梯形木箱垒叠而成。可作滚翻、腾越等动作,常用以鞍马、跳马的辅助训练
日语中男女第三人称代词发音不同
2.
太阳还高高挂在天空,不适合穿着斗篷和帽子闲逛。但成城沙依子<footprints>仅需四处走动就能进行调查。
首先回到昨天和丧尸狗相遇的地方,根据她脚底感知的气味反向追踪——狗从哪儿来,死在哪儿,然后开始行动……要弄清楚这些事。
“可是,街上那么多狗,能区别吗?”
不破问道,成城摇摇头。
“追的不是狗……是尸臭……狗也能区分……不过追踪起来更容易。”
用暖昧的语气断言,便开始行动。由纪子耸耸肩:
“嗯,总比不做强。”
跟在后头,不破也只好跟着去了。
“但是,那个……昨天他们让我不要回家太晚。”
“谁?”
“那……大概是父母。”
“没必要顾虑那些暖昧的家伙,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话虽如此——还是很不安。”
“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不想被怀疑,发觉自己不正常。”
她怯懦地说道。看见那副样子,由纪子又有点不耐烦了。
“什么正常人?想炫耀自己不普通,是异常、特殊的人吗?”
“为什么要炫耀——”
不破困惑地直摇头。
这期间,成城一直在向市中心前进。由纪子中途发问:
“喂,不对吧?我们一直在往热闹的方向——出现异常的不应该是更冷清的是偏僻地带吗?”
成城只是回答:
“气味是从这边传来的——仅此而已。”
不破的表情愈发不安。
终于,三人来到市中心的车站前。过了红绿灯,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央,成城突然说:
“这里——”
“诶?”
由纪子和不破不禁面面相觑。
“你说什么?”
“所以,气味从这里开始——就在十字路口正中央。”
见她们停下脚步,周围路人怨声载道,真是些麻烦的姑娘啊,翻着白眼绕行。行人如织。总是那么多——
“怎么可能——你是说狗死在这种地方?”
“这我不知道……总之,气味是从这里开始的。”
“什么嘛——假设是在凌晨或深夜,没有行人的时间段——狗从天而降吗?”
“被车撞什么的——?”
“不——没有。那具尸体并没有损坏……不是病死就是自然死亡。”
“太乱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说话间,信号灯开始闪烁,她们慌忙跑过路口。
那个时候……由纪子感觉到背后有人看她,转过头。
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小女孩。
她身着雪白的服装,乌黑的长发如流水般飘逸。总觉得不是真人,更像幽灵。好像有印象,又好像没有,怎么也不够清晰——
(诶……)
由纪子皱起眉头,女孩用手指抵住嘴:
[嘘——]
做了个请求沉默的手势,嘴唇抿动着。
[只有你——没告诉那两人。]
像是这么说的。明明不懂唇语,却那样理解了。
(诶……?)
由纪子处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空白中。女孩抿动嘴唇:
[做个约定——你将成为这一切的钥匙。]
周围行人全都僵住,仿佛时间在此停止。
[那是早已注定降临的命运——你才是打破混乱的终极存在。因为你——]
女孩微微一笑,行人又开始行动,小小的身影混在拥挤的人群中,很快不见了。
“啊——”
她下意识想要追上去,却被人从后面拉住肩膀。
“已经红灯了——”
听成城这么说,由纪子如梦初醒。
“刚才——”
说到一半又闭上嘴。
“什么?怎么了?”
“不——不,没什么……”
由纪子摇摇头,含混不清地说道。
要对这两人保密——这样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
……一道人影在稍远处注视三位少女。
(那两个女的是怎么回事——)
是位少年。穿的校服和狭间由纪子她们是同一所学校。
(为什么纠缠明日那不放——这和昨天明日那难得改变回家路线,而且晚归有关吗?)
诸山文彦是不破明日那的同班同学之一。但从未和她有过对话。
他总是在背后偷偷注视她。
因为在校门口等会被周围的人发现,平时放学后都是从半路跟上,但昨天没能做到。走的路线完全不同,回家也比平时晚两个小时以上。
(难道是男人——不,怎么可能。)
文彦这一年多来一直在观察不破明日那,所以知道没有那种迹象。那又是怎么回事?今天冒着些许危险,从学校开始一直跟踪她。不破明日那和从未说过话的狭间由纪子,还有没见过的女生一起爬上禁止入内的屋顶密谈些什么,之后又去了公园,在街上闲逛,行动毫无脉络。
(到底被逼着做什么,明日那——)
她们在十字路口正中央停下,怪异的举动引人侧目,不久她们走进市区最大的一类建筑,由两栋大楼组合而成的综合设施。人多拥挤的建筑物里不适合跟踪。怎么办呢,他想。
就在这时。
“——目标是三人中特定的某个姑娘?还是全员?”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那之前应该没人,就好像突然走到背后。
他有着少年般矮小的体格,但身披雨衣的连带风帽下,脸上刻满无数皱纹——相当衰老……应该说,那是一张干涸的脸。
“嗯——”
文彦还来不及出声,男人的拳头便直击他的胸口。少年无能为力,立刻昏厥过去。
男人顺势抓住少年的后颈,让他保持直立状态。力量与那贫弱的外表极不相称。就这样,在旁人看来只是并肩行走的状态下,男人将少年绑架去了别处。
3.
“——可是,谁也没来。”
听明日那这么说,成城一脸严肃地回答:
“但是,确实有人在后面跟踪我们——”
三个人站在走廊形式、连接两栋大楼的通道中央。
大多数人都是利用各个出入口附近的自动扶梯或电梯去往目的楼层,所以少有人会特意选择这条横跨建筑物之间的通道。
“可是……都十多分钟了,还没找到那个人。”
明日那轮流看向走廊两端。有人来立刻就能知道,但谁也没出现。
成城说有人跟踪,三人为了找出他特意来到这里,但行动似乎无疾而终。
“不会是心理作用吧?”
明天那用着稍微抗议的语气,成城却泰然自若。
“这种区别,对我来说没意义……因为我不觉得有先辨别错觉和实际的必然——”
明日那叹了口气。
“真是的,你说什么呢,有点难以理解……结果只是不服输吗?”
“我输给了什么?这种情况下……”
“不,是我输了——”
明日那的脸色越发烦躁。
(——)
由纪子冷冷注视两人争执。
(错觉……刚才的是错觉吗?还是只有我才能感受的真实?)
由纪子颤抖着。出现了只有自己能察觉的现象,这一想法使她情绪高昂。
“喂,你们来——把那身服装在这里穿上吧。”
由纪子说完,成城和明日那同时看过来。
“……诶?”
“这才有意思。在这样的市中心变成那个模样,一定很刺激。说不定会恢复记忆。不值得一试吗?”
“嗯——”
明日那困惑地看向成城,她已经打开运动背包,取出道具服。
“等、等等——”
“没有反对的适当理由……应该接受提案。”
她边说边迅速披上斗篷。明日那虽有些困惑,但还是做了同样的事。由纪子一开口就笑嘻嘻的:
“对了,你们两个都很强吧?稍微较量下彼此的手腕如何?”
“诶诶?为什么要那样——”
明日那正要抗议,被人从背后抓住肩膀。
成城沙依子直视着她。
“确实——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刚说完,她就把明日那的肩膀用力推开。
“哇——”
明日那刚一踉跄,成城追上来。
踏着步子,瞬间逼近身前,踹向自己。
无能为力,明日那就要跌倒了……又被推向反方向。
棋子一样咕噜噜不停旋转,被处于快倒下却无法倒下的状态,玩弄着。
“咿、咿呀呀呀呀——”
发出嘶哑而微弱的悲鸣。由纪子惊讶地责备:
“认真点,你不是那种人吧?”
“可是,我——”
正想抱怨,成城又飞至眼前。
深藏眼睛的帽子下,有股冰冷视线,抬眼看向这边——一瞬间,那双眼睛像是别的东西。
脸色异常苍白,嘴唇被胭脂染成黑色阴影。意味不明的表情,左右不对称地扭曲着——尔后低语:
[很遗憾,我是自动的——不能奉陪你的梦想呢。]
那是从她内心深处发出的声音。既非男性也非女性,既非小孩也非大人——死神的声音。
(呜——)
她的内心发出一声惊叫。全身力气尽失……又瞬间暴涨。
爆发一样开始移动。
成城本想再给她一击,却扑空了。
应该站在原地的人从眼前消失。然后成城的视野里,地板的异状映入眼帘。
刚才明日那站立地方的地板上,坚硬的地面——反弹踩踏,凹陷下去。
留下足印的人,现在——成城回头。
慢了一步。
上半身扭转以前,脖颈传来一股热气。
摩擦生热。速度太快,光是接触就足以产生高温。始料未及的热度与质量,仿佛要将那个部位捏碎,施加巨大压力。
“……!”
不破明日那在身后抓住成城沙依子的脖子。而且不做停留。
“——”
明日那面无表情地挥动手臂。
提着成城,浴巾一样地轻易挥舞。
“嗯——”
明日那以成城反应不及的速度松开手,朝墙壁投去。大概不是少女体格能具备的力量吧——成城被砸在混凝土墙壁上,受到即便战斗型合成人也无法抵御的冲击。
“咳……!”
口吐鲜血。
明日那更加逼近。漠然的脸上没任何感情,形同机器,只是——自动排除敌人的存在。
“呼、呼呼——”
成城站立不稳。扭动身子,恢复还需要几秒。没那个余裕——明日那逼近了。
“呼……”
成城歪着头。就在这时,戴在头上的帽子掉下来,露出真容。
于是——这时候,明日那突然停下动作。
“你——不是不吉波普……”
发出声音。成城皱起眉头,这时明日那突然环视四周,然后——望向用于装饰通道一角的镜子,怔住了。
映在那里的,是戴着黑帽子的自己。
看到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副样子,明日那再次发生异变。
她突然朝着镜子全速飞驰。
脸和镜子正面相撞,倒下不起。
嘎吱、嘎吱——阵阵痉挛。
“……喂喂。”
狭间由纪子战战兢兢地过来。用鞋尖戳了戳明日那。确认不动后,把帽子从头上摘下。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由纪子歪着头,成城总算站起身,摇摇晃晃走来。
“……突然,变强了。”
声音仍旧沙哑。由纪子撇嘴问道:
“成城,如果你是普通人,还能活吗?”
成城摇摇头。
“被抓住脖子的那一刻,就会当场死亡——完全没手下留情。”
“你是说她就是死神?可这家伙……好像完全分不清。是吧,乔装的你、自己和那个——不吉波普。”
真正的不吉波普——这个人是不吉波普的敌人?
(所以遭反击,失去记忆?这样吗——只是刚才瞬间,复苏了本性——)
由纪子看着成城。为战斗而生的合成人少女点点头:
“应该说在明日那的无意识中,充斥着——对不吉波普的恐惧,渗入本能。”
然后稍微摇头。
“还有一点——可以确定。”
她蹲下来抚摸明日那的脸颊。确认皮肤的触感后说:
“她是合成人——统和机构创造的存在。”
“嗯?”
“刚才的战斗中我明白了——因为反应太突然,所以反击失败,不过力量和我是同水平,当她抓住我脖子的时候——立刻明白,凭自己的握力不能捏断脖子,所以马上改为投掷。接受过战斗训练——和我一样。即使没有记忆,肉体也能做出反应。”
“——可是,这家伙像是有自己的家和家人?如果和你是同类的话——应该没那种东西吧?”
“所以,接下来要确认不破明日那的父母……一定知道些什么。”
成城冷冷相告。
“应该去她家里看看,直接问他们比较快。”
“那么,得先把她叫醒……要是再乱来,就麻烦你了。”
成城没有特别抗议由纪子毫无根据的大话,撑起明日那的身体,用拳头抵着她的后背,使劲一击。
啪——眼睛睁开了。
4.
……视野一片模糊。
在模糊的意识中听到什么。背后有人窃窃私语。
[……打,打倒,打倒,打倒不吉波普……不能忘记。打倒不吉波普是唯一不能忘……即使忘记其他的一切……只有不吉波普……只要打倒他……一定不会忘记……打倒,打倒,打倒……只要排除敌人,排除掉不吉波普……一定……这个paradigm.rust,她……再次……]
声音在颤抖,有些害怕。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并且——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
视野模糊,朦朦胧胧地摇晃着。在那白色的空白中,有什么东西。
左右不对称,扭曲的黑色胭脂,不知是靠近还是在远处,不安定地出现在视野中。好像一直盯着这边,但又在某个决定性的地方对这边不感兴趣——微妙的间隔。
[打倒,打倒,打倒,打倒——将不吉波普——]
那个声音越来越淡。视野也从白色变成夹杂影子的硬质物体……
“啊……”
然后,眼前出现两个正窥视自己的少女。
一瞬间,思考着是谁——立刻想起来了。
“——狭间由纪子,成城沙依子——”
由纪子苦笑着。
“看来没忘记。不过,你记得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吗?”
她问道。啊?正要皱眉,额头却感到一阵剧痛。一摸,有种麻痹的感觉——
“这是——”
“哈,果然不记得了。我就猜会这样。”
“恐怕和失忆的原因有关……”
两人随意点头。明日那茫然不解。
(好像是——狭间说要和成城战斗——怎么样了?)
这时,明日那发现成城身上有奇怪的痕迹。
脖子周围有明显的黑红色疤痕——爪痕。
再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留着红色的东西。
是血。
“我……?”
“是怪物。你最好认识到这一点。”
由纪子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
明日那一脸茫然,成城丝毫不掩饰颈上的伤痕,静静地说:
“如果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招待我们到你家去。”
听起来像冷笑话,但她本人一脸严肃。
“怎么回事——”
“尽快问问你父母。如果你不方便,我们帮你问。”
由纪子插话道。明日那呆呆地看着两人,两人也回望着她。
双方都保持沉默,没移开视线。
“——”
“……”
“——”
*
……三十分钟后,三人来到不破家里,围立在客厅的桌子周围。
“……”
明日那哑口无言,成城站在她旁边,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封信开始朗读。
“——对不起明日那。爸爸妈妈有件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的事,暂时不在家。我们知道你现在处于不稳定状态,但这也是没办法。什么都别做,静静等着。我们一定会回来的。请不要担心——”
成城抬头,问明日那:
“以上,有什么感想?”
明日那不可能回答,只是茫然。这时由纪子抱着胳膊说:
“嗯——被猜中了吗?”
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果然知道些什么,是提前知道我们会来才逃了吧。”
“怎么提前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的组织里是不是有人告密?”
“我没向任何人报告过不破明日那的家族,可能性很低。”
“是吗?明日那,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
明日那瘫坐在地上。
这是什么呢,这——自己到底是什么呢?
……狭间由纪子俯视着自失状态的明日那。
瞄了眼旁边的成城。她也在观察明日那。
(这两人不可思议——与一般人明显不同性质的存在。这里只有我是普通人。但是……)
由纪子对自己如此冷静感到有些困惑。
(我本应与其他平庸的家伙没什么不同,却不知为何,平静地混在这种异样状况中……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是被什么引导着吗?)
那个白皙的少女——
是她在诱导由纪子吗?这奇妙的命运……
(这个明日那……看来不是不吉波普。倒不如说,应该是敌人的印象。也就是说……)
和早乙女正美、百合原美奈子他们是相同的存在——是吗?
(我是——我吗……)
她正走在他们曾经走过的路上吗?想到这里,由纪子的背脊莫名颤抖起来,一股激动的感觉包裹了她的全身。
(但这里面,只有我没有存在的意义……没有像成城那样受组织之命,或是像明日那那样想要找回记忆的目的——但我比任何人都认真地祈祷,想要接近不吉波普。为了贯彻这种想法,我必须对成城和明日那厚颜无耻地表现出掌握重要事情的样子——)
狭间由纪子按着自己内心的逻辑行动。她尚未感知到其中缺失的某物。
应该只是有些自我意识过剩的少女,感情中缺少了“恐惧”——不自然丧失了,这点还没人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