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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 Boogiepop Within-“Paradigm Rust” blank/4——发觉/断绝

……这个“死神”会在某人最美丽的时刻,变得丑陋前将其杀死。也就是说,不是出现在想死的人面前,相反,瞄准的是那些渴望“就差一点”的家伙——

——早见壬敦《暂称不吉波普》

……她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如果人人知道真相,肯定什么也做不了了。”

我问为什么,她微笑着反问:

“你认为真相有多少?”

我觉得这问题有些牵强,回答说,不是一个就是很多个吧。她摇摇头,做出奇妙的发言:

“不——都不是。”

我一愣,她哧哧笑了,不可思议地说道:

“真相只有两个,混杂一团的和支离破碎的。两者皆为真相。”

我问她,是不是有表里之分,她回答说:

“哪边是表?真实?或者里才是真实的一方?不,不是这样的。真实即是单纯的事实、现实——而另一个真实,便是我们的心。世上只存在两种真实,至少对人来说是这样。只有原封不动的和被心灵扭曲的这两种。”

我又问,如果被扭曲过,那不就不是真相了?她微笑着:

“那么,人在没有心的情况下,会看到怎样的世界呢?被科学证明的冷酷残酷世界才真实,人终其一生都是美好而虚假的幻想?”

呼,她叹了口气。

“错了——都不是真的。这个世界既不残酷,也不冷漠,也不仁慈,也不效率,也不充斥混沌。真实并非那般——只有心与非心这两种才是真实,倘若不能区分二者,人无论到何种地步都只是命运的奴隶。”

这种时候——她俨然是位女王。

决心为她奉献一切的人们聚集在她旗下。我们都坚信她的想法真实无可比拟。

然而,此时的她略带苦笑:

“所以我,不能说是真实的存在,因为我只是在心灵与现实之间轻飘飘地飘荡——恐怕离真相最远的就是我,而下一位便是……那个死神吧。”

1.

教室和往常一样,教师的讲话和学生们的窃窃私语混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介于寂静与喧闹之间的微妙温度。

(……)

不破明日那既没有听老师的声音,也没有记笔记,但并不是出神,只是在头脑中浮现出某个人物。

(末真……)

还是很在意那个少女。

某种程度上,过去一段时间后的现在,她已经隐约了解到其他学生认识以前的自己,所以一直提醒自己不要露出破绽。但在其中,她能想起的名字只有末真和子。

(绝对,有什么原因……)

一直思考着,到了午休时间,再也无法忍受,明日那走向末真所在的教室。

在她吃便当的时候打扰,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无法抑制那份心情。

然而教室里没一个相似的人影。

“请问,末真同学……”

询问身边的学生,他们笑着说:

“不破,又来找博士商量了?你还真亲近末真啊。”

看来以前的自己也像这样找过末真好几次。

“嗯,我——”

“末真应该去了图书室,我看见她抱着一本书。”

“我、我知道了——谢谢。”

道谢后返回走廊。登上楼梯,直奔图书室。虽然没了记忆,这些知识却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完全没有犹豫的不安。

以最短距离来到图书室。大部分学生还在吃午饭,在场的只有负责管理图书室的两位图书委员,以及正和他们交谈的末真和子。

“不过,末真同学,可以吗?捐赠的这本书很贵吧?”

“没什么,只是一直太在意了。图书馆的藏书里,唯独这一套要差一卷,一直无法原谅。”

“你还真找到了,这书已经绝版了吧?”

“我在旧书店的书架上,用梯子才能够到的位置偶然发现的。运气真好。”

“不过,你还真能在那种地方找到呢——几百本书里只有这一本。你不是为了找这本书吗?”

“只是无意中看到了。书架这东西,即使没特别注意,看着看着也能发现书名吧?”

“不,一般情况下不会知道。”

“应该说是从书脊飘来了一股气息,这种感觉?”

“——完全没有。”

“真厉害,不愧是博士。”

“啊——可以别用这个称呼我吗?是在愚弄我吧,绝对。”

“不不,是真的很尊敬你。”

“这绰号是什么时候流传开的——最近连男生都这样叫我。”

末真深深叹了口气,明日那从背后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搭话:

“那个——”

末真回过头来,询问道:

“咦,不破,怎么了?”

“可以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嗯,可以啊——记得把那本书和老师确认一下。”

末真向图书委员们告别,示意不破到走廊去。

末真一边走,一边窥探明日那的脸庞。

“莫非,又变成那样了?”

明日那不知如何回答,末真点点头:

“果然,记忆消失了,以前的自己不知去了哪里。”

“……”

明日那目不转睛地盯着末真。她怎么知道——这么想着,立刻醒悟了。一定是以前的自己也这么说过吧。但是,也就是说——

(我之前也失去了记忆——是吗?)

这样的失忆不是第一次吗?反复做着同样的事吗?

“我是——”

她脸色铁青,颤抖起来。末真担心地问:

“没事吧?好像不太舒服。要去保健室吗?”

“不、不用——对了,末真,我、我——那个。”

她几乎是紧紧抱住末真。

“那个——你觉得我和以前有什么变化吗?”

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末真露出有点吃惊的表情,但立刻点点头:

“嗯,这么说来你确实变了——不,我认为你变温柔了,这样真好。”

“我,变得温柔了吗——”

“至少,以前不破姑娘不会这样找我说话吧。看起来自尊心也更强——”

“我——”

“我想,莫非是缺少竞争,失去干劲了?”

“竞争——”

“嗯,这样说可以吗——不过,不破之前不是和百合原、水乃星几位同学争夺学年第一的成绩?但是,两个人都不在了——所以,比谁都受打击的,应该就是不破吧。”

“百合原、水乃星——”

反复回味这些名字,然后——明日那感到就像自己突然站在悬崖边上,坠入无底洞中。

这些名字——不知道。

应该不知道,但一听见这些名字,就不由自主地产生排斥反应。特别是后面的水乃星。

“水乃星、透子——”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不停念叨着这个名字。记忆中绝对没有这个名字。连碎片都没有。尽管如此——不知为何,仍浸染着。

噬咬——就像铭刻在灵魂的伤痕。

“我一次都没和她们说过话,更没见过水乃星——她很有名,所以听说你们是竞争对手。”

“不——我……”

明日那开始站立不稳,更加抓紧末真不放。末真扶住摇晃的她,靠在墙边。

“抱歉,我可能说了奇怪的话。别太在意比较好,虽然我也知道那很难……不能那么简单地忘掉许多事情。忘记也是需要力量的。”

末真的话,对事实上失去记忆的明日那来说,应该是非常偏离焦点的发言。对什么都想不起来的人说忘不掉,完全反了。应该如此。

明明是这样——但不知为何,被这么说时:

[——正因如此,才构成攻击。]

这句话在明日那脑海里回响。到底什么意思,完全不明白……但一想起这句话,她就浑身冒冷汗。既非不安亦非恐惧。

战栗。

打个比方,就像发现衣服一角着火一样,超越了心情低落或是厌恶的维度,这是具体的焦躁恐慌感——想起来了。

对,是自己的记忆。不知道这句话和哪里有关——但确实存在于模糊的记忆中。

“末、末真——我现在……”

就在明日那紧紧抱住末真,想要告白时。

“……等等!你在干什么!”

走廊里响起这样的咆哮。

回头一看,只见狭间由纪子脸色大变。

她一边发出咚咚的脚步声逼近,一边将明日那从末真身边拉开。

“什么意思末真!别想对明日那说多余的话!”

“不,由纪子,我没有……”

末真还没来得及解释,由纪子打断她的话。

“干嘛这么亲昵地叫别人名字!我和你已经不是朋友了!”

“由纪子,我当时并没有恶意——”

“吵死了!不要和我说话!不许靠近明日那!”

她歇斯底里地大声吼叫,强行拉着明日那离开现场。

“啊,啊啊——”

明日那望向末真,心想该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直到她的身影绕过拐角消失。

2.

“什么意思明日那——不是说过别和末真扯上关系吗?”

由纪子高高在上一个劲儿地训斥。明日那不知怎的,感到十分憔悴。

“我到底是什么人呢……”

虚弱地嘟囔着。

“虽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你不用在意那种骗子的话,那家伙是彻头彻尾的恶女——”

“——狭间同学和末真同学,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不太清楚,我想你们绝对是误会了——”

“不是吧不是吧,还是晚了。已经上当啦,中了她的奸计啦。糟了,真是太糟了。我以前就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跟你没关系。”

“但是——”

两人正在走廊一角争执,一个男生摇摇晃晃地走到跟前。

扭扭捏捏不愿离开。

“干什么啊?好恶心,走开。”

由纪子用严厉的语气斥责,他更加为难了。

“不,去教室找,他们说去了D班,去那里找,他们又说去了图书室,来到这儿,又像在吵架,然后……”

喋喋不休说着意义不明的话。

“你是?”

“啊,我是B班的诸山,诸山文彦。”

他低下头,然后视线转向明日那。

“请问……是不破同学吧?不破明日那同学?”

不知为何,用疑问句问道。

“是、是啊……”

因为缺乏自觉,对回答也没什么自信。然而,文彦似乎更没自信,有些奇怪地问:

“那个……你认识我?”

“……诶?”

“不,只是想知道以前跟你们有过什么交流……有点在意,或者说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不,我也知道问得有些奇怪……不,还是不明白吗?这也没办法……”

一味不得要领,由纪子焦躁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文彦吓得惨叫一声,后退几步,随即扭扭捏捏地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叠纸:

“喏,这个……”

递过来。明日那战战兢兢地接过,顿时哑然。

那是一叠照片,拍的同一个人。

无论看哪张,都是同一个少女的身影,但没有正面的。有侧颜,也有背影,也有从上方拍摄,只看到头和肩膀的。全是偷拍。

全部都是不破明日那的照片。

“……这是?”

由纪子在一旁看着,用厌恶的口气:

“真够恶心的——想干嘛?跟踪狂来自首?”

“不——怎么说呢?”

文彦困惑地来回看向明日那和由纪子,然后问道:

“这是我拍的吗?”

女孩们脸上露出惊讶,他接着一脸为难地说:

“不知道你信不信——完全没记忆了。家里有很多和这个一样的东西——可我完全不记得这事。”

*

诸山文彦的房间里,果然有一大堆不破明日那的照片。

“没错,是明日那本人——骨骼一样。”

成城一边分析照片,一边低声说道。

“噫,真恶心——”

由纪子瞪着文彦。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一副困惑的表情。

“这是——我吗?”

明日那十分怀疑地注视照片上的自己,感觉完全像是看陌生人。

她们一放学就跑到诸山文彦家。那是一栋独栋的大房子,应该是相当有钱的家庭,但父母都在一同工作,回家总是很晚。兄弟中有两个哥哥,上大学后都开始独自生活,所以现在几乎只有他一人。

“所以,趁没人发现的机会,反复这样的跟踪狂行为?”

被由纪子逼问着,他虚弱地回答:

“怎么说呢——也许是吧……”

照片上印着日期和时间,从中得知他已经监视明日那好几年了。同一日期有好几十张。也没特别瞄准时机,反正一有机会就摁下快门拍照。

“可是……有点不自然吧?”

由纪子皱着眉头翻阅照片。

“明明快堆成山了,明日那,你什么都没发觉?”

“就算你这么说,过去的事已经……”

明日那摇摇头。这也许是毛骨悚然的事,但完全没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别人的事。

最重要的是文彦现在看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丢失了。不仅是记忆,更重要的,对某物的执念似乎已被夺走。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我完全想不起来。”

文彦无力地摇了几下头。

“自己的名字、家人、学校的人呢?”

“除了不破同学的事……都还记得。”

“顺便一提,你见过我吗?”

“……这么说来,记忆里没有。”

“我在学校和你有好几次擦身而过,应该记得长什么样吧。”

“……不,我不知道。”

“成城呢?”

“……不,都一样。”

“唔——”

由纪子沉吟着。当然,成城沙依子的事这家伙不可能以前知道,但无法区分的话,也就意味着:

“也就是说,你对我们三人没有记忆……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记忆的?”

“从昨天开始。醒来的时候,发现家里有很多没印象的照片——”

“昨天吗——”

由纪子捡起放在房间角落的数码相机,察看数据。还有拍摄后未传送打印的数据。

“——果然是昨天的我们。”

“你说什么?”

明日那吃惊地盯着相机显示画面。画面上出现三人在街上行走的身影。

“这家伙昨天跟踪我们——成城察觉到的追踪者,就是这家伙。”

“不能确定。”

成城慎重补充道。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文彦。

“什么事?”

“——”

成城凝视文彦的眼球深处。观察瞳孔收缩反应,最终得出结论。

“这个少年——没说谎。而且,只是普通人——也没有任何被强化或注射药物的迹象。”

“不是你的同伴吗……不过说来也奇怪,既然能偷拍这么多,他应该拥有跟踪狂的才能,适合各种探索吧——”

由纪子抱住胳膊,低语道:

“诸山——是吧?”

“是。”

“你知道不吉波普吗?”

“嗯,好像是只在女生之间流传的传闻——死神什么的。”

“怎么知道的?”

“不——我想应该是从哪里听说的。”

“谁?”

“那是——嗯……”

“我敢打赌,绝对不会有女生跟你说这事。你本来就很恶心,说到底不管多帅,也不可能提这个。因为这是女孩子间的秘密……你怎么知道的?”

“那是……”

文彦一时语塞。由纪子点点头。

“就算你听到,也只能是在背后偷偷摸摸地偷听。跟踪时听别人提到——是谁?”

“嗯……”

“那个,不是不破明日那吗?”

“嗯……”

“狭间,你想说什么?”

“这家伙在跟踪明日那——这将是你接下来做什么的绝好线索——这里面一定有你一直调查的,关于不吉波普的线索——”

由纪子指着堆在文彦房间里的照片两眼放光。

3.

——两小时后。

少女们加上诸山文彦,四人来到郊外的设施。

太阳已经下山了。那处设施只在白天开放,晚上就会关闭,而且也没有夜间照明。一片漆黑。

那是块墓地。

里面是需要每年缴纳高额管理费用的家庭墓地,一座高级陵园。

周围基本都有高高的栅栏阻隔,无法侵入。但成城先行跃过,垂下绳索,他们顺着爬上去。

四人随处走动,使用事先准备的便携探灯照明。

“那个,也没必要勉强自己今天就来吧……”

文彦战战兢兢地说道。由纪子冷冷驳回:

“正所谓好事不宜迟——”

“……”

明日那无言,默默跟在领头的成城身后,不过,内心感到有股无法阻止的莫名骚动上涌。

这个地方的事,不记得了。与此同时,飘浮其中的空气触感,又让人奇怪地熟悉。

(明明知道,却不知道——)

夹在这两种矛盾的感觉之间,明日那的精神快要撕裂地不安定摇晃。

至于她们为何来这片墓地——因为文彦的照片上留下了明日那前来的身影。而且不只一两次。她一次又一次来到此地。

目的地永远只有一个。只访问特定的坟墓。但她盯着坟墓的侧脸总是很紧张,看不出像给亲人扫墓。没有带供给墓前的供品,也没打扫过。

而且——从日期上看,明日那最后一次来这里,是在她变成现在状态——也就是记忆消失的前一天。

(肯定有什么……不如说,有种讨厌的感觉。不是预感,我好像已经明白……来这里绝不会遇上好事……)

她心情低落至极,不知为何脚步却十分坚定。站稳地面,一步一步确认立足点,为了不致踉跄摔倒,认真确认,而且走路的速度丝毫没有放慢。

那是悄然靠近猎物的野兽般的步伐。

“——”

而走在最前端的成城沙依子,则一直思考着这一事态意味什么。

既然不破明日那是统和机构的人,不可能没注意到诸山文彦这样的普通人监视。不只一两次偷偷摸摸,之前的跟踪也是成城都能注意的程度,绝无什么高超技巧。

(也就是说——)

答案只有一个。是故意的。不破明日那自作主张,明知有人偷拍,故意放任不管。

但,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是事先做了准备,才变成现在这样?即便失去记忆,也能来到这里——作为路标。)

成城想,现在正是需要他建议的时候……但不知为何,妄想eugene并未在她心中现身。想像往常一样浮现出形象,但像被什么阻碍了,找不到那个温柔聪敏的少年身影。

(为什么——)

漆黑的墓地中,少女们带着各自想法前进。

目的地位于这座山坡上建立的陵园中的较高位置。恐怕价格上也是相当高的级别。

好几张照片中——其中一张的背景极具特色。附近立着一座四角锥状的、细长的、金字塔一样的大墓碑。住那边的话,必然会找到明日那探望的墓——很快找到了。

“那一带——因为装饰很花哨,周围看起来都很朴素。怎样?想到什么没?”

由纪子问明日那,她摇摇头。

成城把灯光照向手中的照片,再次确认。

“从角度来看,是从树丛的阴影处拍摄——目的地应该是细长金字塔右边,第三个墓碑——”

“好,去看看。”

四人踏着铺在通道上的碎石子前进。

即便到达目的地,明日那心中也没涌起任何印象。只有立着墓碑的基台。

“……”

在明日那的沉默中,由纪子用灯光照亮墓碑。

她皱起眉头。

“……为什么?”

不由得发出疑问。

墓碑上刻的碑铭是“水乃星”。

“这个——是水乃星透子的墓?你——是她什么人?”

“……”

明日那什么也说不出。

“怎么回事?你和水乃星透子什么关系?”

由纪子不停追问,没有回答。成城在一旁问道:

“你们说的水星子——是谁?”

由纪子气愤地说:

“去年从我们学校跳楼自杀的女人——原因不明,也没写遗书。总之就是莫名其妙死了。你不知道?不是一直在这一带调查吗?没听说什么传闻?”

“不知道——不记得了。”

成城摇摇头。啊真是的,由纪子焦躁不已,逼近明日那,抓住她的肩膀摇晃。

“该不会吧——是你杀了水乃星?”

“——”

“你别沉默,说点什么行吗?不可能也好、不记得也行——不,本来就什么都不记得——即便如此,应该也?”

由纪子正要继续追问下去,墓地里响起奇怪的声音。

嘎吱作响,如同扭曲高音隙间风的音色——口哨音。

“——?!”

由纪子她们一齐望去。声音像是从刚才的细长金字塔那边传来。

探灯照射下,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倏地掠过视野一隅。

“站、站住!”

由纪子正欲去追,旁边的成城冲了过去。

当她扑上去的时候,影子已经从原地消失,只有成城扑空的落地声回荡。

接着传来声音。

[真是——没出息的家伙。]

声音低沉沙哑。

[连你这样的人,也变成这样了吗——真是无可救药。]

到底从哪儿传出的?和刚才的口哨不同,那个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是谁?”

由纪子大声说。没有回答,只听见自言自语:

[哪怕遭受报应,也要侵蚀掉——将你逼至忘却的、世界的规律。]

由纪子一边想着,你说什么呢?一边朝明日那瞥了眼。但丧失记忆的少女听到这个声音,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别反应。

“……”

木偶一样面无表情。

成城迅速启动探灯,照亮四周。

光线移动的过程中,隐约看到什么黑色的东西。

明日那也把灯指向那里。黑暗中,远处隐约浮现——戴着黑色帽子、身披斗篷的身影。

帽子下是一张涂抹白粉般苍白的脸——像老婆婆一样皱巴巴,又像孩童一样幼小的脸。

“嗯——?”

由纪子正想说不吉波普,突然听见低语。

“不——那不是死神。是悲哀的小丑——”

声音稚嫩。由纪子转过头,原来是之前在十字路口看到的白晰少女。

不知为何,在一片漆黑中,少女的身影清晰可见。就像微微发光——或者就像在由纪子眼睛里。

(诶……?)

“能阻止那个的只有你——狭间由纪子,一切的钥匙都掌握在你手中……所以,不必害怕。”

白皙的少女说完,由纪子眨眼的功夫,张开眼睑时,她便消失了。

(诶……)

由纪子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其他人也没行动。一切,毫无反应。那个白皙的少女只对自己低语——再次得以确认。

(这是——)

在她的灯光照射下,那张帽子下一直盯着自己的怪脸嗖的一声隐去,很快消失不见。

成城再度追去,很快就只能听见她的脚步声,除此之外,周围已无任何声息。

“——那是什么啊?”

诸山文彦茫然若失地低语。

“该不会是幽灵什么的吧……太突然,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

啊哈哈,他僵硬地发出虚弱而痉挛的笑声。

“有印象吗?”

“不可能——不,至少不记得了。你们知道吗?”

听文彦这么说,由纪子看向明日那。但她还是一如既往:

“……”

毫无反应。处于中立状态。

与其说对眼前的事没反应——不如说对即将发生的事有了准备。

(为什么,我——这样的……)

明日那自己也不能理解这种感觉。但她现在,毫无疑问——

(对这地方感到如此厌烦——厌倦了吗……?)

真想适可而止——这种感觉叫人无可奈何。

*

(怎么回事——刚才帽子下的那张脸,那是——)

成城沙依子一面追逐谜之身影,一面在脑海中反复回想刚才看见的身姿。是真的吗——会不会,会不会是搞错了——很想这样确信。

但是——映入眼中的铁青色面庞,像要辜负她愿望似的,只能那样认为。

脸上刻满皱纹,似乎已经异常苍老——那张脸,那张孩童般的脸……

(那是——eugene?)

她心中唯一的慰借,只能认为是那副战斗型合成人少年的面庞。

怎么可能?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吗?为什么eugene会变成那样,还一身不吉波普的装扮?

(原来不吉波普是eugene——不,这也太蠢了……)

是眼睛的错觉,或是无意识的作用下看成了他。没错,一定是这样——如此告诉自己。然而越是这么想,那形似eugene木乃伊般的干枯面孔就越是一遍遍在脑海浮现。

(——嗯?)

迷之身影离去的方向,留下了奇怪的东西。一块墓碑上用紫色涂料潦草地写着。

[在巴比伦等候]

虽然不知道这个信息有什么含义,但应该是留给她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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