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责任玩弄人生死的传闻,同时也把一件事摆在人们面前。那是自问自己,是否拼命活到可以让“死神”来杀自己的程度,是否已经锈迹斑斑——
——早见壬敦《暂称不吉波普》
1.
巴比伦大道的集团昏迷事件,最终以煤气泄漏引起的中毒症状告终。围绕已经歇业管理者也搬走的建筑问题,责任暧昧不清,虽然文件层面上警方仍在调查,但参与活动者当中“今后中止活动实在困扰”的意见占大多数,而且由于并未有人报案,也不存在重伤,最后只做出对不动产商严重警告的处置。
“——实际上,我们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bargain.wagen.schwartz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
成城神情恍惚,茫然回应。一旁的不破明日那也面不改色:
“总之——状况已经结束,没问题了。”
schwartz苦笑着:
“嗯,唯一收获就是你没背叛,对吧,不破明日那。”
故意以普通人的名字称呼她而非代号,挖苦意味再明显不过。
“详细报告之后整理出来。总之,前后关系还很混乱,待需整理。”
“啊——是这样。”
schwartz的表情恢复严肃,摇头告知:
“看来我们的任务和你不重叠了,所以不用向我们报告——这是违反规定的吧?”
明日那眉头微皱。
“有什么任务来了吗——相当紧急的作战任务?”
说到这里,schwartz稍稍转换语调提问:
“你们和一个叫‘peat.beat’的家伙在一起过没?”
明日那和成城摇头否认,是吗,schwartz点点头:
“不管怎样——今后我们就分开了。祈祷彼此下次不要成为敌人。太好了,footprints——如果不破明日那没回来,你应该早被处理掉了。”
一边说一边起跳,转眼间消失不见。
“——”
成城一脸茫然,毫无反应。明日那叹一口气。
“——你,还有什么隐瞒的吗?”
“不——想不起来。”
“哎呀呀——我也是,不能说很强烈……”
她正嘟囔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唉,她皱起眉头,接通电话。
“喂?”
[啊,明日那——那个,我们真的不用回去吗?]
声音来自她母亲。明日那一脸嫌恶地说道:
“我不是说了不用吗?学校的转学手续我已经办好了,爸爸妈妈只要一直待在那边就行。我明天就到。”
那对父母是她的亲生父母。明日那在小学时代遭遇事故,被统和机构活体改造才活下来。那时起就一直陪女儿进行着危险活动。虽说明日那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觉得被干涉很郁闷。
[这一年来,你一直很安分——本来已经放心了,可突然上级让我们只留下一封信就搬家,搞得一片混乱——总觉得你也很辛苦。]
“所以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待在那个家也够久了——行了吧?再见。”
明日那以近乎咂舌的语气结束通话,不等对方回应就挂断了。
“可以吗?”
“怎么?这次也没把父母牵扯进来——有什么不对?”
忍不住脱口而出,成城还是一脸漠然。啊真是的,明日那粗暴地挠了挠头。
“和你说话的时候,总觉得会抓狂——感觉记忆还没恢复……”
“就这样走了?可以吗?”
“所以——”
“什么都没和由纪子说。”
听她这么说,明日那眉毛有些阴沉。但立刻摇头。
“还是默默离去的好——我们和她所处的环境、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
“明明是最热心的。”
“正因如此,见面就更麻烦了。而且——不觉得也挺好吗?”
微微一笑。
“因为那个女孩不总是没来由的趾高气扬吗?一想到她今后可能会老实点,是不是很愉快呢?”
“……确实。”
成城茫然说着,流露一丝落寞的神色,喃喃道:
“可是,好遗憾……不能再见面了。”
“是啊——”
明日那也叹了口气,表示同意。
2.
“……”
狭间由纪子呆望着天空。放学后的天空有些阴沉,由纪子的眼神也跟着变得阴郁。
放学后,正要走向校门。
“……啊。”
注意到前方的学生,略显焦急地转身准备往回走,这时身后传来“啊”的一声惊呼。
“由纪子?喂,等等——”
追来的自然是她这几天一直逃避的对象,末真和子。
装作没听见,想绕过校园逃走,但末真一直追逐,终于在校舍背后抓住了她。
“由纪子,我们好好谈谈吧。”
末真直勾勾地注视自己,从以前就不喜欢这种眼神。
“什么嘛——又没有什么事。”
移开视线,恶狠狠地说着。对方抓住肩膀,硬把自己面对面箍紧。
“什——什么嘛?当我笨蛋吗?少管我。”
语气很不高兴。末真不在意由纪子的反抗,问道:
“不破突然转学——你知道什么吗?”
由纪子没有回应。
“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由纪子,你最近不是一直和不破在一起吗?上周骚动的时候也是。”
“所以——那之后就没见面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和成城认识吗?知道她们吵架的理由吗?”
“我不是说了不知道吗!”
发出强烈的语气,推开对方。但末真毫不畏惧:
“喂,由纪子——你生气了?”
“是啊!被这样莫名其妙纠缠——”
“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在对不破生气吗?对她和成城,那两个人很生气——不是吗?”
末真平静说道。由纪子一时语塞。
“那、那些家伙,没什么——”
想要逞强,话末却在颤抖。
“没什么……”
再也说不出话了。取而代之的是脸颊上传达的某物。
眼泪。
等回过神,发觉两眼泪腺已经张开,咸水滴落下来。
“那些家伙……她们……”
声音沙哑,自己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末真注视了她一会儿,突然一把抱住由纪子。
那是个有力而又温柔的拥抱。当由纪子接触到那肌肤的温暖时,她的内心仿佛有什么在迸裂。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声大哭。
“呜哇,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她们——自顾自把我丢下,一声不吭就走了——呜哇哇!”
哭喊着,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嗯嗯。”
末真暧昧地应了一声。由纪子紧紧抱住她:
“什、什么啊末真——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呜呜呜,就随便地,呜呜,装作一副很懂的样子,呜呜呜呜——”
“嗯嗯。”
“那、那个混蛋,明日那那个混蛋——明明就是个呆瓜混蛋——成城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混蛋、混蛋、混蛋……”
突然高亢的声音,又很快低沉下来。
“嗯嗯。”
“畜生、畜生、畜生——呜呜呜呜……”
“嗯嗯。”
“……所以明明不知道,就随便——”
“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由纪子在哭,知道她有想哭的心情。即使在最讨厌、最不想被看到软弱的我面前也哭了出来,这点能够理解——因为我也理解被抛弃的寂寞。”
“真的?”
“嗯。我也是,想对别人说的话完全说不出来——很想向某人道谢,可那个人完全不听,心情一直悬在半空。”
“那种事——一定没什么大不了。”
“应该吧,但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虽然没人理解由纪子现在的痛苦,她也一定很难过——这点我是知道的。”
一边用温柔的声音安慰,一边抚摸由纪子的头。
“……像个傻瓜。”
冒出这样的想法。
“她们是笨蛋,我也和笨蛋一样……自己到底想变成什么样,完全没想清楚过,不过……”
“不过——对吧?”
“是啊,不过——的确。唉,我到底在说什么呢?真像个傻瓜……啊哈哈。”
眼泪还没止住,由纪子却忍不住笑起来。自己也不清楚笑什么,只是觉得特别好笑。
“末真,我会对你生气,现在也觉得蠢透了……但是我,绝对无法原谅你。”
“不,所以那是——不,抱歉。可我还是觉得,写评论才是雾间诚一的本职。”
“所以才说太肤浅了。那位作家写小说绝对是认真的,是杰作——你明明连这种事都不懂,还算什么书迷——”
“嗯,我知道。对不起,是我太天真了。我打算以后也读小说。”
“对对——一开始这么说就好了,就不会发生纠纷了……”
“不过由纪子,给我讲讲你推荐的作品读法吧。那位作家写的小说文章好复杂,焦点也不够突出。”
“没办法啊……真是麻烦——”
由纪子哭得更厉害了,她紧紧抱住末真,又哭又笑。
末真也微笑着,轻抚由纪子颤抖的脑袋。
两位少女的声音、这片仿佛与周围隔绝的空间里,有什么从一旁强行插入其中。
“什么啊——竟然哭了。真叫人失望。”
是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没礼貌,两人条件反射地朝那边看去。
站在那里的是诸山文彦。
3.
“不,应该说幻灭吧,结果不就是个无聊的家伙。”
一开始跟踪不破明日那的少年——他一脸苍白,冷冷盯着由纪子。
“你——”
由纪子刚要开口,文彦就说:
“不用了,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没必要特意检查了。再见。”
他自顾自地说着,转身要走。
“站住——!”
末真对他的失礼感到愤怒,正想叫住他时,注意到了。
少年面前站着一位少女。正要和末真一起放学的朋友面朝这边。
宫下藤花用平静的眼神注视准备离去的诸山文彦。
“——”
那个朋友的表情,又好像不是朋友,末真生出一股奇妙的违和感。
“啊……是你啊。”
诸山文彦用平静得不可思议的声音,走向藤花,低声说道。
“嗯,你应该知道——我监视不破明日那的真正理由——是谁最初下达命令。”
“——”
“不,在我的记忆中,也已经变成暧昧的味道了——一定很快就会消失吧。不过……”
文彦凝视着自己与宫下藤花之间的空间。
他的目光,仿佛那里除自己外另有一人。
站在那里的——谁也不记得,谁也无法理解的某人。
“不过——只要人有想法、有想象力,就会不断重复。寻求突破的时机——”
那微弱的声音是文彦发出的,还是风偶然引起的空气振动——一切都像浮起又消失的泡沫,还没辨别就消失了。
“……”
宫下藤花默默目送少年接近、交错、离去。
“……藤花?”
末真战战兢兢地询问。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宫下藤花只是缓缓摇头,没做任何回应。校舍背后操场一角,堆放的各类器材被雨淋湿,从中飘出一股铁锈味。
“Paradigm Rust” closed
无论设计得多么永恒的城市,无论多么追求完美构筑的框架,终有一天也将陈旧崩塌。想找出其中理应浮现眼前的锈迹,恐怕只有无视现实,从妄想中寻觅才得以实现吧。
——雾间诚一《vs幻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