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思考时,就算是错的又如何?对那件事的执着被放大,变得无以复加了。”
——雾间诚一《作为败因的另类自我》
1.
“camille——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谷口正树?”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minimum问道,绮叹了口气。
“听起来就像我在做傻事一样。”
minimum点了点头,用议论的口吻说道:
“是啊,你在统和机构里也将有重要地位,没必要再拿那种普通少年的信用卡了。”
比起生气,绮反倒冷静下来。
“正好相反,如果我成为那种大人物,倒不如借我的力量给正树。如果我的身份不能做到这点,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这时minimum的表情变了,她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阴影,嘴唇瞬间紧紧闭合,但又很快打开。
“你——想为谷口正树做什么?”
“我不知道。”
“你明明不知道,还要我帮助你?”
“正树还没有决定自己的未来,虽然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还没找到最适合做的。所以我想帮助他,是的,如果可以为此利用统和机构我也愿意。”
“为了个人的愿望而利用庞大的系统?”
“不管什么样的系统,都应该是为了实现某人的愿望而存在的。如果是对谁都没有好处的东西,那干脆让它消失比较好。”
绮说的是雾间凪和末真和子交谈时的话。
虽然是借用,但同时也是绮的真心。
“是啊,你的愿望要是实现了也挺好的,minimum。”
她用平静的声音这么说着。
minimum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脸颊眉毛僵硬,眼睛的视线从绮身上移开,但不知在看什么,瞳孔睁得大大的。
“……”
“——”
绮一直盯着这样的她。
她确信这个孩子和自己很像——表面态度完全不同,但从根本上来说恐怕都是对自己没有自信。绮只是无能为力,但这个孩子的情况是——即使拥有压倒性的战斗力,也有无能为力的事阻碍着她的人生吧。
站在那堵墙的前面,因无力感而颤抖——所以才会做出不顾自己身体的无理举动,明知强人所难,却还要组建<anti-type>这样的组织,强行推动自己的意志——只能这么认为。
“你……”
过了一会儿,minimum喃喃发问:
“你知道maxim.G吗?”
她摇了摇头,minimum稍稍叹了口气。
“你知道他被怎么称呼——‘机器人将军’就是他的通称,你明白那个意思吗?”
“——”
“他是合成人中极其特殊的类型……大脑皮层嵌有运算芯片,可以控制情绪,抑制感情。所以无论何时都很冷静,能够拥有常规合成人根本达不到的规模、庞大力量。没有心,所以是机器人将军——人们这么说。”
“——”
“我……非常讨厌这个名字……!”
声音从minimum颤抖的小小身体里挤出来。
“这个名字,绝对配不上他……!我知道,他,其实有着多么丰富的内心——”
在她眼睛里,已经不再暧昧得缺少焦点,那像燃烧一样耀眼。
“我必须让什么都不知道的统和机构的家伙们知道这一点,我——!为此——我需要,camille……你的秘密。”
她探出身子,用小手抓住绮的衣领。
绮面无表情,也没有拂去那只手,而是看着minimum。
“你相信这个吗?”
minimum压抑着声音。
“信不信都无所谓,你有这种可能性,这就足够了。”
“那就是另类自我。”
绮唐突的话语让minimum皱起眉头。
“你……说什么?”
“另类自我,不是自己的东西,却挥之不去的傲慢的心。明明不同意却执意要坚持,已经谁的东西也不是了。那就是另类自我。”
“……你在说什么呢?心理学课?”
“你对哥哥的思念,确实是你的意思,但是——现在的行动,已经和那种心情相去甚远了。”
“什么意思?”
“从一开始就觉得哪里不自然。你的笔直的思念,和这个嘈杂的情况完全没有平衡——因为你有理由,所以努力也正常。但聚在你周围的人,对你的想法没有任何兴趣,只是被你的命令左右——而你也不知不觉间乘上这股趋势,所以……”
就在绮对minimum说话时。
……叮叮叮。
从远处传来某种东西烧焦的声音。听到的瞬间,minimum的脸抽搐了一下。
“不好——”
她紧紧抱住绮身体的瞬间,周围空气都燃烧起来。
爆炸。
与燃烧无差,将所有的东西瞬间升至起火点以上的高温,毫无顾忌地让一切烧尽、四散飞舞。
位于郊外的那家意大利风格餐厅瞬间被大火烧尽,变成巨大的火柱消失了。
*
“什、什么……?!”
看到那个场景,从远处店里监视的stagbeetle大吃一惊。
(被攻击了吗?但是谁呢?我们<counters>的人应该什么都没做……到底是?)
他虽然战栗着,却不想靠近探听情况,反而更加谨慎地躲起来……是的,他理解。这种程度的爆炸对那个敌人毫无损失吧。
“……”
果然,很快就出现了。
火焰中,娇小女孩的身影……无伤的minimum走了出来。
旁边的织机绮就像吊在半空一样,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臂抱着一起出来了。
(可是……)
织机绮无精打采,没有活动的迹象……
*
“喂,camille——camille!”
minimum喊了一声,绮没有反应。
“应该没什么伤害,都是我保护的……为什么会昏过去?起来吧,camille!”
即使被摇晃,绮也不会清醒。只有嘴角为了呼吸,微微张开和闭合。
2.
——另一方面,在稍远一点的城市一角,magnolia他们和locust的死斗正在展开。
“哼——不过,真是个蠢蛋,真没想到你会特意从大楼里出来——”
“本来加入<counters>而非<anti-type>就已经很蠢了,结果——”
mulan和lily是两人一组,通过各自身体发出的生物波动产生共鸣,具有发挥各种效果的能力。其变种在拥有同种能力的合成人中也丰富多彩,出类拔萃。
其实单独来说,他们绝不是强大的存在,必须是一对。在统和机构中能成为受瞩目的<anti-type>重要成员,也是因为两人一组的属性。
所以——反过来,彼此塔配最为优先,除此之外的选项对他们而言是不允许的。
刚开始觉得很拘束,有过几次对立,关系也很险恶。但现在,这样的时期已经过去,不再去想多余的事情了。
是的,不去想——
这就是他们的处世之道,不是为了迎合对方而费尽心思,而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想,也不去想办法,只是凭眼前的感觉条件反射式地行动。不仅是对彼此,对别人说话也一样毫不客气,因为区别也很麻烦。并不是意志坚定,也不是自我强大。
但绝不宽恕,因为不加思考,所以很简单,不会迷茫。先前对谷口正树和洼下庸介的无情对待也是按照上级命令,本身并没有恶意与敌意,但即使要夺走人的生命他们也毫不犹豫。
“可是,可恶——还是不太好瞄准啊。没停下来,一直在动。”
“我不太清楚他的能力……他能诱导无关的人不靠近他吗?”
“这样狙击也不还击,可以确定不是炮击型。”
他们现在将复合生物波作为雷达进行锁定。不管他躲在哪里都能探测到他的位置,然后用精密狙击步枪发射对合成人用特殊穿甲弹。有几发是模糊的,没有致命伤,但那只是时间问题。
“都是谷口正树的功劳啊,正因为他发出有规律的震动,才能在这样压倒性有利的状态下开始战斗——”
“我们必须赶快收拾掉那个locust,把他抓起来……不然就会被追究责任,我可不想这样。”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难道他的能力会让你偏离目标吗?”
“不,弹道没有晃动,视野没有扭曲,也没有微妙的摇晃。”
“可是——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不直接逃走?”
“他知道逃跑的话会被人从背后开枪吧?”
“他不是一直躲避子弹吗?如果想专心逃跑的话是可以做到的吧?为什么这么不死心?”
“你多虑了吧?你想说什么?”
“不——我觉得这是在‘拖延时间’……直到他的能力发挥作用为止。”
“笨蛋,你想太多了——你看!我说对了!”
就在mulan大喊时,远处传来巨大的摇晃声。
“你看到了吗,lily——这是我的……”
mulan瞥了对方一眼,表情僵住了。
“……喂——你在干什么?”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不知何时拔出手枪,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不,不,你才是……”
lily露出胆怯的表情,mulan也注意到了。
不知不觉间自己也把枪口对准了她。
“这、这是什么……为什么……”
“嗯……为什么……”
两个人的手都在不停颤抖,因为如果不拼命把手指伸直,马上就会扣动扳机。
(……哼,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故意摆出一副摇摇晃晃样子的locust,随着接下来的枪击消失,确信自己将会胜利。
(连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因为你们是生物波动的专家,所以没有注意到攻击,并不是只有声波和振动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
在他的身上,有看不见、摸不着、听不见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渗出来。
那是“气味”。
体臭——这就是locust能力的真面目,那绝不是恶臭,本来人类就无法区分那种气味。但是,即使不能认识到,肉体也会接受。即便没有意识,气味总是弥漫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没有不存在它的空间。
气味比一般人认为的要传达得更远,模糊并非是因为消失,而是混杂在许多其它气味中了。
猎犬等敏感生物的嗅觉,归根结底是将大脑资源的更多比例用于气味的区分,而接收装置——也就是鼻子本身的性能,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老鼠就是在进化过程中做出的选择,例如,几乎所有哺乳动物的始祖老鼠,拥有极其敏锐的嗅觉,甚至为了在广阔的战场遗迹中发现无味的地雷而被饲养。气味本身一直在被闻,只是没注意到,这就是生命。而且,以费洛蒙等为代表,气味与心理密切相关。所以也可以通过气味来诱导人心。
是的——例如,甚至可以诱发毁灭性的行动。
(你们根本没想过,意识不过是容易随环境而变动的脆弱东西。而我拥有能够控制它的无敌能力……!)
他第一次出现在正树他们面前的时候,全身鼓起,变成肥胖的体型,既有伪装的成分,也因为那个外壳里充满了“不让人靠近”的气味因子。肉体作为气瓶,一点一点地持续释放,作为结果,除了带着目的意识来派出所的正树他们外,大家都不知不觉离开了车站。当然,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操纵的。
(只是无意的举动,并不是心理诱导,magnolia你们也是一样。你们那危险的行动,只是稍微偏离了刚才对我杀意的方向。但这就足够了——)
“呜、呜——”
“啊,啊——”
magnolia两人,被不讲理的肉体指令驱使着。
虽然浑身发抖,汗津津的,但还是无法抑制冲动。
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想要互相伤害眼前存在的趋势——
“喂,住手。”
“啊,不要啊。”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为什么?”
“不、不应该是这样,因为我们——”
“不、不是吧,我们要更加、更加这样——”
他们像胡言乱语一样挤出话来,但说到这里,他们都支支吾吾了。
他们自己——是什么呢?
他们之间是否存在着与他人不同的特殊关系?
有利害关系以外的羁绊吗?而且,有没有深入思考过这件事——不,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深入思考过事物,不积极追求自由,只寻求眼前利益的人生,其结局是……一时之间,在内心找不到不射杀对方的理由。
“啊……”
两人同时发出呻吟般的叹息,接下来的瞬间,枪声响起。
“好了——那就去追逃走的谷口正树吧,哎呀呀,耽误了一点时间。”
locust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逆向疾驰。
注:费洛蒙 指一种由动物体分泌出来且具有挥发性的化学物质,它可使同种动物在不同个体之间,透过嗅觉作用而传递讯息,产生行为或生理上的变化
3.
正树在街上再怎么跑,也没遇到其他人。
虽然已经很清楚这是locust干的,但他还是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大声呼喊:
“有人吗?请救救我!我被一个叫minimum的可怕家伙袭击了!请救救我!”
但只有空洞的回音,哪里都没有回应,连抱怨都不会有。
尽管如此,他还是大叫,在追兵们相互厮杀的过程中,他拼命地寻求一丝生还的可能性。
“是那个!minimum!是个可怕的家伙!”
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说明什么了,但他还是不停呼喊这个名字,继续奔跑着。
可是——脚步停下了,疲劳感突然袭来,他瘫倒在马路上。
“啧……!”
肩膀的骨头重重地撞在路面上,全身发麻,起不来。这是一般疲劳的人所无法想象的残酷,正树虽然不知所措,却也猜出了原因。
“这是?被施了什么术……”
他一边呻吟,一边动着脚,那家伙马上追了上来。
当然是locust。
他的“气味”的传播速度是人的脚无法比拟的,正树顷刻被这些东西包围,疲劳感大增。
“呵呵,比我预想的要远,不过还是一样,白跑一趟。”
他冷笑着,一脚踢向站不起来的正树的侧腹。
“啊——!”
正树苦闷地在路上滚动,连按住肚子的手都觉得沉重。
“可是,像你这样的人能当人质吗?先不说camille,对minimum好像行不通……”
locust皱起眉头,然后摇了摇头。
“是啊,还是处理掉比较好吧。你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从现状看,想要把camille从minimum那边夺过来恐怕是很困难的。这样的话,不安要素还是减少一点比较好,或者如果这个小鬼死了,camille也会自杀,这样也会给<anti-type>的人带来挫败感——”
locust远离正树,从怀里掏出手枪。
“呜、呜……”
正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紧咬着槽牙。枪已对准了他的胸部。
“你就去恨<anti-type>那帮家伙吧。”
说着,locust给扳机加力——这时从背后传来声音。
“不,要恨就诅咒自己可怕的能力吧。”
想回头时已经晚了,注射针头深深地扎进了脖子。
“啊……!”
呻吟的时候,药液已经注入体内,作用非常迅速,转眼间身体就失去自由。
站在那里的——额头上留下弹孔的女人。
“真是麻烦你了。”
是七星那魅。
“ladybird……?”
在他眼前,本应被击中头部而当场死亡的女人竟然活着,还在攻击他,对于这种荒诞的事情,locust无法理解。
看着这样的他,那魅有些不耐烦。
“如果知道自己会被射击,那就事先强化细胞,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
虽然这么解释,但他还是无法理解。
“事先……”
locust想起了和她的对话。在那里感受到的违和感,让人无法理解的印象——她说的话,简直就像别人的翻版……
(是,谁的……那个人,是指——)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那个男人就从那魅身后出现了。
“一切都是我的指示,locust君。”
用平静声音说话的那个男人,是合成人larkspur——飞燕玲次。
*
“啊,背叛了吗,ladybird——”
“这种说法不对。我从一开始就是larkspur大人的部下,唆使你们成立<counters>这个组织也是受他命令。
“你、你说什么——”
“larkspur大人有着你们无法比拟的崇高意志。沉浸于这种无聊权力斗争中的<counters>和<anti-type>都毫无价值,不过是可利用的工具。”
她冷冷地说,飞燕也点了点头。
“统和机构过于庞大,无法应对现实的危机——现在还不是互相争斗的时候,却已经从基层开始腐烂。于是我不得已采取强硬手段,利用minimum的战力,将她供奉到最高权威,让我的理念传遍整个系统——因此,为了更方便地诱导她,敌对对手是必要的,那就是你们<counters>。”
“呜、呜……?”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切身体会到世界危机在这个世界上有多么严重。你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不吉波普的存在吧?”
“不、不吉波普……?”
“不能一直依赖于那种自动的存在。为了对抗世界之敌,我们自己应该强有力地统一起来,我是这么想的——”
飞燕的眼神仿佛在眺望远方。但很快,他又说:
“那也需要你啊,locust。你的能力是<counters>中最有可能对抗世界之敌的。杀你太可惜,所以才决定花这么多工夫抓你。因为你没有破绽,想要让连minimum也不能当场击杀的你就范,就需要这样的两三层陷阱。”
“呜呜呜……”
“放心吧,给你的是洗脑药中特别精心调配的特制药剂。迄今为止的所有记忆,无论是痛苦还是愤怒,都会被洗刷得一干二净,连碎片都不留下——”
飞燕的声音渐渐远去,locust失去了意识,而且他的精神再也没有回来。
“……”
呆呆地望着天空——在他旁边,一直无法站立的正树发生了变化。
由于locust的能力消失,体力迅速恢复。
“——啊!”
他站起来,想要逃离……但是。
“不不,不会让你跑的。”
又被七星那魅抓住了,单手拎着衣领扔在地上。
“好,我得跟你好好谈谈了,谷口正树。”
飞燕缓缓向他走来。
4.
“啊,刚才——不吉波普……”
正树嘀咕着,飞燕点点头。
“你应该也知道吧?以前你也是穿着和那个一样的装扮,在街上跑来跑去的。”
“你也遇到过不吉波普吗?可是,为什么——”
“好不容易得到帮助,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不可思议吗?”
飞燕抢先说出正树的疑问。
“那是相反的想法。你应该也理解了,不吉波普出现的地方,存在着世界危机。如果没有他,我们早就毁灭无数次了吧……但是,如果哪一天不再出现了呢?或者出现了连不吉波普都无法战胜的强大危机呢?”
他的目光始终是笔直的,没有欺骗的感觉。
“我切身体会到了。在此之前,即使隶属于统和机构,我也缺乏危机感。虽然有人说不消灭MPLS世界就会灭亡,但我并没有想得那么严重……但与不吉波普相遇后,我明白了一切都是真实而深刻的,不允许任何犹豫和妥协。世界末日就在我们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而且——同时,统和机构也没用。”
“其他人根本就缺乏larkspur那样的深谋远虑,所以有必要告诉他们。”
七星那魅按住正树说。
“可是,你觉得可以为此牺牲别人吗?”
正树拼命反驳,飞燕挖苦道:
“你只是不想牺牲camille吧?”
正树正要反驳,飞燕用淡然的语气平静说道:
“虽然对她来说很遗憾,但我希望她能成为minimum的执念对象。就算彻底调查她,也没有任何成果,在面对这一事实之后,minimum大概会暴跳如雷,把camille撕成碎片……但在此之前,minimum会对我言听计从。”
正树的脸因愤怒而扭曲。
“果然……你不相信来自绮身体的秘密……!”
那魅冷笑了一声。
“那当然了吧?那么无能为力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有左右世界的价值呢!”
“啊,你们是……可恶……啊!”
正树用沙哑的声音说着,对方却毫不动摇地提出建议。
“那么,谷口正树君——关于你的事。camille无可救药,但你不是。没有任何特殊能力,却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行动力、恰当的判断力、对事物毫不畏惧的决断力——优秀的素质。怎么样,你也加入我们吧?让我们一起为世界、为正义而努力吧。”
正树瞪着飞燕。
“开什么玩笑——你们觉得自己是对的吗?正义——这种东西不是正义。你们只是以世界危机为借口,装模作样的胆小鬼……推卸责任,把痛苦转嫁他人——”
“哎呀,larkspur大人,看来对这孩子的慈悲也白费了。”
“真是遗憾。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更聪明的人,难道我错了?”
飞燕叹了口气,正树用更加锐利的目光盯着对方。
“啊,没错——你错估了,飞燕玲次——你犯了决定性的错误,完全错了。”
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懊悔和逞强,飞燕皱起眉头,正树继续道:
“你们对我说了太多多余的话——关于统和机构的重要秘密,得意扬扬地说了太多……所以,我也得到了‘关键词’……”
“关键词?什么意思?”
“你们自以为是于自己的地位,所以没想到那种程度吧……但我明白。我想一定是太自傲了,毕竟不可能全都监测到,所以有作为检索的关键词,应该是用这个来监测的……是的,在统和机构中也很特别吧?那个名字,知道的人有限,那么持续在街上大声呼喊——即使听到的人谁也没有作为,被监视摄像机捕捉的话——绝对有反应。对‘他’来说好像是很重要的关系。是的——如果有个奇怪的小鬼大声喊‘minimum’这个名字,向人们求救,肯定会感觉发生了什么事,跑过来——”
正树话音未落……“那个”已经来了。
啊!飞燕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那家伙模糊地浮现在高楼之间。
巨大的——非常巨大的人影,高高耸立在那里。
<gentle.giant>是这种能力的正式名称,但大部分人都用别的名字来称呼它。
机器人将军——
[——库库库、库库库……]
巨人的影子在咆哮,全身由被压缩几乎成为实体的空气块构成。当生物波动的控制达到极限时,合成人不仅能放出冲击波,还能制造出有实体的建筑物,甚至是巨人。
“啊……maxim.G!”
那魅刚一喊,她的身体就被巨人的手弹飞了。动作过于轻率,就像人用手指弹蚂蚁一样。她按住的正树也被吹飞,在路面上滚来滚去。
“嗯……”
面对沉默的飞燕,正树趴在地上。
“是的——不管你们多强,统和机构肯定还是一个可怕的存在。所以我就加以利用了,因为<anti-type>和<counters>都不可信,所以才依赖第三势力——maxim.G这个比你们更强大的社团……!”
“切,这样啊……谷口正树……!”
飞燕明白了,这家伙刚才并不是因为胆怯而四处逃窜。在此期间,已经完成了这个策略。将一切都押在了机器人将军凭借超凡运算能力,在全世界布下电子网的假设上——
“什、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家伙会那么想要帮助camille?
“为什么……”
但是飞燕没有时间为这个疑问烦恼。因为巨人收拾了七星那魅,接下来瞄准的当然是他。
那巨大的漆黑脚掌,想要踩到他身上。
他也有通过生物波动控制空气流动的能力。于是筑起屏障,拖延着被踩扁的瞬间。
可是——规模差距太大了。
机器人将军在大脑额叶被植入运算芯片,所以对生物波动能超精密控制——人再怎么努力计算圆周率,也无法达到机械的速度、准确性、持续性——所有方面远不及对方。
“咕噜……!”
汗水从飞燕的全身滴落下来。
无法再忍耐下去了,在防御的同时持续放出冲击波。可是,毫无用处。与之相对,对方连这种小伎俩都不做,只是一味地压迫。
不可能有用——本来,即使向这种状态下的<gentle.giant>发射反舰导弹,受损的也只有周围土地,而巨人中的maxim.G却可以毫发无损。破坏对象本身只是流动空气,会全部滑散。
如果是坚硬的装甲,同样用硬质的东西持续施加攻击的话,总有一天会变形裂开。但若是从一开始就一直流动的气体,则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破。
“呜呜……!”
飞燕恍然大悟——maxim.G从一开始就什么也不想说,没有传达意向的打算。
也就是说,在他的思考中,飞燕的事已有定论。
处理,然后废弃——甚至不问罪,只是消灭而已。
耐力到达极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飞燕全身的皮肤颤抖着撕裂开来,鲜血四溅。
“哇——”
他想说些什么,但这句话没有形成声音。于是,由maxim.G控制的气流贯穿屏障,一口气涌入,撕裂了一切。
[库库奇、库库奇。]
巨人慢慢抬起脚,飞燕玲次站在巨人下面一动不动。与其说是被压扁,不如说是受无数道贯穿全身的破坏,甚至避开了街道本身。
虽然有所节制,但绝对无情。
这就是机器人将军的常规作业。
然后巨人将视线投向唯一留在原地的人。
“啊——”
正树屏住呼吸的时候,一只漆黑的大手已经把他的身体捡起。
就那样被拿起来。
正树在连挣扎都无法反抗的巨大压迫下,隐约看见巨人中文艺复兴绘画般的美少年,maxim.G的身影。他嘴一动,正树的耳边就响起了声音。
[立刻指示minimum的藏身之处。]
那是种机械的腔调,却是天使般的女高音。
“在那之前——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正树气喘吁吁地说。这时maxim.G点点头。
[camille……啊,织机绮的待遇我会考虑的。就现状而言,问题的最优先是……minimum的动向……想救织机绮的话,导航,立刻——]
“是吧——没有选择的余地。我明白。如果不想瞬间被你踩扁,就必须这样吧——”
正树一边努力让摇摇晃晃的脑袋恢复正常,一边告诉他来时的路。
巨人的身体行动起来——
5.
minimum抬起头,哇。
没错,全身汗毛战栗,仿佛一阵寒意——她的哥哥正处于临战状态靠近。
抬头仰望天空,夜空中只有那里像开了个洞似的漆黑死寂。可以见到巨大<gentle.giant>的身影。
“哦——哥哥……”
就在她喃喃自语时,一个声音从天而降。
[织机绮怎么样了,minimum。]
问起关于昏过去的绮的事。
“哇,不是我的错——突然发生了莫名其妙的爆炸……”
[推测是larkspur所为……煽动你的危机感,进而使你对统和机构产生敌意。]
“……那么,那么——”
[你被诱导了。larkspur为了不正当扩大自己的权力……才辅助你。]
“……他应该死了吧。我也隐约知道这事,这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能得到camille的秘密……”
[织机绮有这种潜能的可能性只比0.00%高一点。]
“可是,不是零啊!”
minimum大声说。
“现在也只是昏过去而已,因为受到了一点打击——呼吸也还有,很快就会恢复的。那样的话,我就能说服她成为我的伙伴,让合成人变回人类——”
[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值得探讨。]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
miniman用力挥舞着双手。
“所以不要那样说!不要那样——不要用那么冷淡的声音说话!以前你的声音更温柔!”
[你指谁?]
听他毫无感情地这么说,minimum顿住了。
“那、那是——”
[minimum,可以看出精神上的动摇——言行中有很多不稳定因素,很难要求逻辑上的判断。但从系统内的战力价值考虑,判断捕获为最优选项。]
maxim.G用淡然的语气说着,放下手中抓住的正树。
“啊,绮——!”
正树跑到躺在minimum身旁的绮身边。
但即使被他抱着,绮也没醒来。
“马上去医院——”
“不行!camille是我的!”
就在minimum怒吼时,头顶上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放了她,还给他——然后,投降吧,minimum。]
听到这句话,她瞪了上面一眼。
“不要叫我这个名字!哥哥其实也不叫maxim.G!对我们来说正确的是——”
*
……有人在暗处监视他们争吵的样子。
(这、这就结束了吗……?)
是合成人stagbeetle。
(既然maxim.G到来,我们社团就无能为力了。只能在这里乖乖投降,希望能给自己宽大处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剩下的就是等待统和机构的裁定了……是这样吗?)
stagbeetle被一种奇妙的感觉所束缚。
明明眼前正在进行着重大的事情,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岂止如此”。胸口深处一阵骚动,全身微微颤抖。
[总有一天,你会遭遇世界之敌——]
那顶黑帽子的声音从刚才就一直在脑海里回响。迄今为止,他一直不以为然的话,此刻却带着一种异样的鲜活感向他袭来。那种压迫感让人觉得其他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空话。
这时,事态发生了变化。在他注视的过程中,站在夜空中的maxim.G的<gentel.giant>开始左右摇晃。就像是不冷静的孩子,因为不明原因的动机突然发怒、情绪激动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