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 10:00
……我,新刻敬正经过的地方天花板十分低矮,不知是否有一百八十厘米。不过因为我身高才一米四,在这里走没有什么不便。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陈列在我的周围。
这一大排的等身人像,应该是模特儿、吧。不过奇怪的是,它们全部——手腕和躯体、头部和腿部,都如同被高温烘烤过的合成树脂人偶一样,软绵绵地扭曲着。更有甚者,连脸都是扭曲的,看着就感觉头晕。
这里没有灯,我打开手电筒往前走。
一开始,当我打开门的时候——并不需要钥匙……这么说,应该是不吉波普把它破坏了吧——这些东西把我吓了一跳。但当我知道它们是模特儿之后就不再那么浑身无力了。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调查了一番,这些东西都有个牌子,上面写着“寺月铸造AD23”之类的。也就是说,这些东西都是建造这座建筑的已故富豪的收藏品,或者是他自制的爱好品。
“有、有点可怕啊……”
本来我就讨厌“含糊的东西”,无论什么都想收拾整齐。这里陈列的物品正和那种感性完全对立。我感到非常不舒服,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制作出这样的东西并把它们放在这里。我不知道寺月有多厉害,但我现在只想直接上去质问他“你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看起来这里应该是这栋建筑的“地板下”或者“阁楼”之类的地方。在这里走一圈可以听到从上面和下面传来人声。
(那么——不吉波普是从哪里走的呢……)
我已经无计可施了。
我静下心来,说起来我为什么一定要来追不吉波普呢。要是世界危机真的临近了的话,我该怎么办呢。去还个人情,帮帮那个男朋友?
……我实际上是这么打算的。
不过究竟能不能做到,我心里完全没底。
“唔嗯……”
正当这时,在我刚刚上来的后方传来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紧接着,上面和下面哇的一声后乱哄哄了起来。
“嗯?”
那不是欢呼,而是恐慌的惊叫。
怎么了?说起来之前模模糊糊听到的音乐突然切换了。
我侧耳细听——
锵—锵锵、锵锵锵……
传来了欢快的声音。我在一个西方音乐爱好者朋友家里听到过这首叫《Custard Pie》的歌。
不过,为什么这样的歌曲——刚想到这里,我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事。
“……为什么,只有歌曲能够清楚地听到……?”
刹那间,这首《Custard Pie》又增大了音量,就像在我耳边播放一样——
“这、这是什么……?!”
音量又变大了。
我忍不住捂上了耳朵。
但即使我捂上了耳朵声音也完全没有变小。
“这到底是什么啊?!”
我大声惊叫后已经筋疲力竭。
接着,我耳边又传来了歌曲中夹杂的低语。
“新刻学姐,你在掩饰着什么呢……?”
我猛然想起。
这个声音我有印象。
这个男人……不对,少年的清晰悦耳的声音。
“你一直以来都背负着那件事吧,委员长——”
“这不可能!”
我大喊道。
“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睁开眼,再一次惊呆了。
我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这里已经不再是那个Moon什么大厦的阁楼。
而是我的在读学校,县立深阳学园的校园。
“…………”
世界正值黄昏,似乎立刻就要入夜。我独自一人。
我低头看去。
果然,这里正如当时一样,血流如水洼一般在校园里漫延——
“原来如此,你到这里来了啊。”
背后传来了刚才的声音。
我转过头去。
“你在此地此时,掩饰着什么东西吧。”
声音的主人点头说道。他身材高挑、长相英俊,但定睛一看印象又模糊了起来,比我小一岁的这个男孩——
“早、早乙女同学——”
不管怎么看,他都是我以前委员会的学弟早乙女正美。
但是,他在那个时候确实已经——
“忘说了,我不是早乙女正美。”
他点头说道。
“怎、怎么——回事啊。”
我嗓音颤抖地问道。他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报上了名。
“我名为歪曲王。君临于人心中歪曲之地。我存在于任何地方,又不在任何地方——”
但是那个姿势、那个声音、那个态度毫无疑问属于早乙女正美。
不对——仔细一看,有一点不同。那双眼睛里完全没有“光”。简直就像毛玻璃一样表面平整。
不禁让人联想起昆虫的复眼。
“歪、歪曲……?”
“我以早乙女正美的形象出现,正是如你所愿。”
“歪曲王”说道。
“你心有挂念。要解决它,就必须再一次见到早乙女正美。”
“你、你在说什么啊……?”
我混乱地问道。
但是带着早乙女正美外表的那家伙窃笑着,
“我在说什么,你应该早就明白了。”
他如此断言。
像他这样不可思议地断言的人,我以前也曾遇到过一次。
“正因为有你这样的人,世界才能勉强保持有利的状况。”
之类的——
对,这个歪曲王的措辞,和某处的那个黑帽子十分相似。
“…………”
我哑口无言,而歪曲王,
“来散散步吗?”
他温柔地说道,然后在夕阳的校园下开始漫步。
“…………”
我一再犹豫之后,还是跟上了他。
鞋底踩着砾石的感触无比真实,让人无法想象这是幻觉。不过……我也不清楚幻觉是什么样子的。难道我真的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来到了当年的此地……。
(——不过那个时候雾间凪和田中同学也在——所以)
我提心吊胆地向前面的男孩搭话。
“你——你的‘恋人’怎么样了?”
“嗯?”
“曼——曼提柯尔怎么样了?你们俩不是在一起吗。”
“哦哦。你是这样想的啊,委员长。”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一惊。
在那件事之后,我想要自己去理解发生了什么……但我做不到。
早乙女正美和曼提柯尔一起做了什么——我无法想象,也不愿想象。
总觉得——总觉得那或许是十分令人羡慕的事,想着想着就越发可怕了。
将全世界其余的一切都化作敌人,形成只有两人的世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完全无法理解。
“既然你想这样,那我们两人出去吧。对你来说‘她’是一种阻碍吧。”
“但、但是这样。”
不知怎的,我感觉到话题越来越难受了。
但歪曲王没有再多说,他来到校门前,从怀中拿出我们学校特有的ID卡,插入那和车站检票口一样刷卡大门。门开了。
他走出了校门。
我慌忙跟了上去。
天空泛红,晚秋的清风拂过,微寒而舒适。枫叶纷飞散落的坡道上,我和男生并肩而行。
就像——就像亲密的情侣一样。
“……我可没有这种想法。”
我呻吟般地说道。
“和早乙女同学做这种事,我完全没有考虑过。”
对——我想这样做的,是和竹田学长。而不是这个男生。
“啊,是这样啊。原来不是为了满足愿望啊。”
歪曲王微笑地点了点头,从容不迫地说道。
“问题是你内心的挂念啊。这是给你一个处理它的机会啊。”
“不明白你在讲什么。给我看这种梦是想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做。该做什么的是你哦,委员长。”
“别那样叫我!”
我生气地大喊道。
“我也不是喜欢才当委员长的!”
“因为必须有人来当,是这样吗?”
歪曲王窃笑道。
“可以让自己的毕业成绩报告加分,也有这个原因吧。”
我怒不可遏。
“我、我没有这样……!”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哦,新刻敬总是装模作样扮演正义的伙伴,就是个俗不可耐的小鬼。”
他冷笑着。
他以早乙女正美的外表说这种话,让我越发生气了。
“你、你没资格说这种话!”
“那么谁可以呢?要是竹田启司这么说,你会怎么样呢?”
我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在你说出‘喜欢’后竹田启司没有任何回复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你要怎么做?”
“学、学长才不是那种人……!”
“那可是践踏你感情的人哦。没有什么值得偏袒的。”
“唔……”
我头晕目眩地倒了下去。撑着地面的手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我猛然想起,这是那时雾间凪掉下的武器。能发射几百万伏特电击的高压电流枪。
“…………!”
在思考为什么会有这东西之前,我先向那时一样握住了枪。
“对,这么一来你又有武器了。那么,这次你要怎么做呢?”
歪曲王说完后,高压电流枪在我手中变成了真正的手枪。
“根据你的愤怒,威力也会改变。看吧,又在变了。”
手枪变成了只在电影里见过的冲锋枪。接着又变成了可以一枪把人打成碎片、口径达三厘米的霰弹枪。
“…………!”
这都是幻想,我不知何时开始在内心为自己辩解。因为是在梦中,做什么都可以——。
我把武器指向自称歪曲王的早乙女正美——。
但是——
“唔……”
但是我的手无法继续下去,手指无法扣动扳机。
“唔嗯……为、为什么?”
无法理解。我不是生气吗。
“到底为什么啊——?!”
为什么如此难受?
“也就是说——你并不是在生气。”
歪曲王从容不迫地说道。
“那么是什么呢,你对早乙女正美残留的感情是什么呢——”
“嗯嗯……?!”
我微微颤抖了起来。
就像被推倒悬崖边上一样。
再踏出一步的话,就会掉入深渊——
“那么。你现在,在想着什么呢——?”
歪曲王在我耳边低语。
“我、我——”
正当我要说出口时,突然被从后方伸出的手抓住了手腕。
“来这边。”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我猛然惊醒,转过身去。
站在那里的,正是和那时一样,在我穷途末路之时现身的——黑帽子的身影。
“不、不吉波普……?”
我愕然。不过,
“哟,你果然来了啊。”
歪曲王就像是和老相识打招呼一样向不吉波普说道。黑帽子的那位皱了皱眉,
“你认识我?”
他反问道。
“对,没错。”
歪曲王笑着点头肯定。
“所以你也不要来打扰我做的事哦。谁也不要来阻止这个‘将一切变为黄金’的实验。”
“……报上名来吧。”
“我名为歪曲王。”
在外表是早乙女但双目无神的少年说这句话的瞬间,我又回到了MoonTemple的昏暗阁楼。
“…………!”
我惊讶地四处张望,依靠掉落在地板上的手电发出的光,我看到了一排扭曲着的模特儿——没错,我回到这里了。
即便如此,不吉波普仍然在我旁边,抓着我的手腕。
“——啊。”
我无声地打了个寒颤,不吉波普叹了口气。
“又是你啊,新刻敬。”
“那、那个——”
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吉波普不顾我的慌张,微微摇了摇头,
“那家伙自称歪曲王呀。看上去不怎么简单啊。下次可不一定救得了你哦。”
他耳语般地说道。
am 10:25
MoonTemple周围无比混乱。
刚到十点,大厦的正面大门和各类便门的紧急卷帘门一齐关下。那些门是用于警备的,十分坚固。幸运的是并没有人被门夹住而受伤。不过内部职员以及进入大楼的约百名参观者已经与外界物理隔离了。
“是什么原因?”
“只有可能是管理系统发生故障了……?”
大约半小时后的现在,通过内线电话或者入场者的手机与内部取得了联系。由此得知,除了确实无法出来之外,没有其他异常之处。以防万一情况恶化,入场的人都正在回到下层。
只是电子线路被切断了。看上去是系统误判计算机被恶性黑客潜入了,启动了紧急装置。不过不可能是企业间谍,因为MoonTemple的系统里并没有什么值得保护的数据。
“也有可能是以犯罪为乐的人干的啊。”
“嗯,真是虚惊一场。”
本来这就是打算拆迁的建筑,虽然讨论过破坏卷帘门,不过会涉及到预售票的退款、破门所需设备的租赁费用等一系列问题。所以包括警察在内的人们都倾向于等待系统自动修复。主办方也没有确定谁拥有最终决定权,一直含糊其辞。
越下越大的雨中,刮起了风。
am 10:32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了?
私立大学生篠崎让应聘来负责观光活动游客疏导。在《Custard Pie》响起,馆内变得一片漆黑之后,他内心混乱到了极点。
自己所在的地方突然不一样了,来到了三年前他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和喜欢的女生独处的咖啡馆。他正坐在这里。
“这、这啥呀?!”
让吓得站了起来。
“行了行了,冷静一下。”
和那时一样,他单恋的叶月纪子正坐在眼前。
但总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纪子的眼睛黯淡无光。就像昆虫的复眼那样毫无光泽。
“什、什么?我做什么了?”
“你做了什么值得说的事吗?这三年来。”
带着纪子面容的那家伙说道。
“嗯……?”
“我名为歪曲王。我为了让你回忆起心中挂念而来。”
“……歪曲。”
这时,让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那是工作联络用的。那家伙越过座位,伸出手拿了让的手机。
“——是的,我是篠崎。”
那家伙带着纪子的外貌,以让的声音回答道。
“——啊、没事。没有什么严重的情况。嗯,游客们也很稳重。主任让大家都下去,我正疏导着他们。——好的。——好的。发生了什么我会通知的。——好的再见。”
电话哔的一声挂断了。
让只能呆望着这一切。
“…………”
在让哑口无言的时候,那家伙端起桌上的咖啡优雅地啜饮。
“那么,我们谈到什么了?篠崎同学。”
那家伙用纪子的声音,如同纪子还在一样,静静地说道。
不知何时,眼睛变得和常人一眼了。不对,也有可能是让已经习惯了而无法区分了。
“啊、啊—……”
“你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才邀请我来的吗?或者是因为偶然一起从补习班回家才叫我的?”
“…………”
对了——
让一只在等待着和纪子单独说话的时机。纪子的朋友很多,她基本上都是三人左右在一起。正值她朋友们的模拟考试在别的考场,绝佳的机会来了。
但是,最终他也只说了些无聊的话,用一些无用的闲聊浪费了时间。然后她说她想在即将进入的短期大学的联谊上交个男朋友。
如果那个时候告白了的话,说不定就——
“没、没什么——”
“这次,”
她微微一笑。
“我会一直等下去的,直到你能说出口为止。好吗——”
那人已经完全变成叶月纪子了。
万籁俱寂的店内,二人相视无言。
时间缓缓地、缓缓地流逝,如同永远。然后——
“唔、嗯……”
就这样,他说了下去。
am 10:46
——从那以来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嚯,所以说你是深受父母疼爱的闺秀吗。”
除了眼睛异常地毫无光泽外,都和那时一模一样的寺月恭一郎对静香微笑着。
在二十层酒店的旋转餐厅里,除酒保外只有他们二人。窗外夜景绚丽。
“是啊,真不想啊。我爸爸是个中小型企业的职员,并不是非常有钱,但却视我为闺秀。把我当做高价的洋娃娃而不是女儿。而我妈妈——”
她有点支支吾吾。
然后看向了他。
“——真是奇怪的心情啊,歪曲王。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名字无所谓,按你喜欢的叫就行了。”
他温柔地微微一笑。
“是呀——嗯,我妈妈……其实我爸爸、以及我都很讨厌她啊。”
她总算说出了,那时没能说出的话。
*
板桥静香刚刚二十岁的时候,就怀上了孩子。
实际上她并不清楚这是谁的孩子。但是在那时和她有关的人中,她只希望那个人是孩子的父亲。
他是时年四十七岁的寺月恭一郎。
她和寺月恭一郎大概发生过三次关系。寺月恭一郎的外表、以及肉体无论怎么看都和三十多岁的人一样年轻,经常被女性求爱。这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玩玩而已。这个男人拥有巨额的资产,既没有结婚、也没有和特定的女性交往。传闻他“正在寻找政治婚姻的对象”。他并不是同性恋,和他发生过关系的女性有数十人、甚至上百人。虽然全部都像是在玩玩,不过不知为何却没有因此来纠缠不休打官司的。
这其中的理由,静香在被告知“有了”的时候知道了。
听说这件事后、寺月笑得不可收拾。
“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所以你想要多少?”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不是这个意思——”
静香想要辩驳,但寺月并不想听。接着他又说出了出乎意料的话。
“要多少都给你。不过,认领或者结婚之类的就别说了。因为我没有国籍啊,政府机关不会受理我的。”
“诶……?”
“虽然不知道是谁的孩子——算了那种事无所谓。”
“什、什么意思啊?”
“我没有生育能力啊,抱歉。”
“……!”
听到这句话后,静香不知该作何回答。不过还有方法。
“我、我去告诉新闻媒体!你的社会地位将会不复存在——!”
这已经是无可挽回的话了。即使成功了,也肯定得不到这个男人的爱情。
寺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警告你,还是别那样做比较好。你性命堪忧。”
他十分认真、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地说道。
“就、就算你这么威胁……!”
“要是威胁可以解决的话就好了。——算了,你去找家周刊杂志匿名爆料吧。听好了,要匿名哦。用本名的话你就危险了。”
他提醒道。面对这极其认真的腔调,静香毛骨悚然。
“什、什么意思……?”
“总之,那家周刊杂志不到两个月就会停刊吧。报纸也一样。”
寺月从正面凝视着她的眼睛。
“并不是施加压力什么的。不是我要这样做,而是我运作的组织会这样做。”
“…………”
静香一时无言。他的眼睛绝不像是在撒谎。
“……没、没有国籍,是说?”
虽然已经晚了,她终于知道了那句话的非同寻常。在经济界拥有如此力量的男人没有国籍,这可能吗。而且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也就是说——
“正是这样。我不属于任何国家。”
寺月肯定道。
静香张口结舌。
寺月平静地继续说了下去。
“那么,让我们继续讨论钱的问题吧——你该不会不要吧。机会难得,你想要多少尽管说。当你养孩子的时候,钱多总不是坏事吧,不是吗?”
“…………”
静香总算意识到,从寺月的口中不会说出这种场合应该说出的话。
“……你不让我——打掉,之类的?”
“你想这样做吗?”
寺月皱了皱眉。
“你想这样做的话我不会阻止你——不过我个人认为,这样很可惜。”
“连、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那结个婚不就好了。这样的对象你有不少吧。即使你去结婚我还是会给你钱的。”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
“仅限现在哦。再过几年——大概六年吧——我就要被‘处理’掉了。那样就给不了你钱了。”
他淡然地说道。
“…………”
“不过我也不会默默地等着被处理——临别之时,我打算留下一份赠礼。所以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前,能为你做的事我就先做了吧。”
“…………”
结果,她什么也没做到。只是按照寺月所说的,拿了钱、生下了长子真。但她没有结婚。在寺月之后,她没有找到想要一起生活的男人,以金钱为目的来结婚的男人也不值得信赖。虽然和父母争论过,但都用钱解决了。
曾经的风流如同谎言一般,她在生下孩子之后,变成了一名普通的母亲。不管怎么说——至少,对比于她以前的寻欢作乐——她没有依靠父母生活,自己的钱怎么都用不完,反而夺去了她玩乐的心情。她连保姆之类的都没有请,自己一个人认真地养育着真。
这一点能算是对寺月的讽刺吧。
要让真能够独当一面、成为一个出色的人,然后让寺月好好看看——他一定会后悔不把他认作自己的儿子——这就是静香生活的意义。
不过——寺月轻易地去世了。和预告的“六年”差了一点,接近“八年”。
静香茫然若失。
*
……《Custard Pie》
我很了解这首歌。
寺月恭一郎很喜欢齐柏林飞艇。在经过他代替床铺的酒店套房时,配备的高级音响正播放着以这首歌作为开头的双碟专辑《Physical Graffiti》①。明明是个富豪却听着摇滚,对这种小伙子般的兴趣忍俊不禁的静香至今记忆犹新。
所以当静香听到这首歌时,她对自己的想法更加确信了。
这个“MoonTemple”——
果然寺月恭一郎在这里留下了什么。
“妈妈,这是什么——”
儿子真拉了拉她的裙摆。但她没有意识到儿子的事。已经做不到了。
下一瞬间,她便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真不稳妥啊,这样说母亲。”
带着寺月外表的歪曲王如此说道,但又抿嘴一笑肯定了她意见的合理。
静香“啊哈哈”地不住尖声大笑。醉意上来了。至少,是有这种感觉。
“可—是——就是那样啊。”
静香过去只能说“毕竟,有各种苦衷啊”这样似有所悟的话。但是现在,已经无需隐藏了。
“我妈妈很讨厌我——完全不肯喜欢我。到学校参观孩子上课之类的更是一次都没来过——妈妈年轻的时候可以算是个美人,因此抱着无聊的自尊错过了幸福。三十五岁之后,才焦急地和爸爸结了婚。因此看到生下来的我,只会让她难受——对于自己要养孩子这件事真是吓得不轻。说起来,妈妈还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养育我之类的事。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啊。”
歪曲王点了点头。
“但你仍然想要自己好好养育孩子。真了不起。”
静香弯着上身咯咯咯地继续笑。
“怎么回事啊,你?”
“怎么了?”
“因为,这可是由于你的所作所为呀,恭一郎先生。”
她睡眼惺忪抬头看着歪曲王。
“变成这样都是你安排的吧——明明如此你却要因此夸奖我……”
嘿嘿嘿,静香吊儿郎当地笑了笑。但是歪曲王丝毫没有吃惊,
“怎么说呢。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寺月恭一郎本人了?”
他冷静地答道。
“是别的谁吗?”
“不过,这并不是你想要来的世界吧。无论我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
“……那么果然,寺月恭一郎并不在乎我……就像我母亲一样——”
静香的腔调变得奇怪了起来。
“但是我喜欢过你啊。真的哟,恭一郎先生。我真的好喜欢你——只是那时没能说出口。”
“仅仅是没说出口吗。那时候并不是认真的,你现在不也这么想吗?”
歪曲王温柔地说道。
“——怎样都行啊,那种事。我已经无所谓了……”
静香趴倒在了柜台上。
“想把一切都豁出去啊——我一直像个傻瓜一样……”
正发着牢骚,她突然站了起来。
“——等等。这样不就和当时一样了吗?”
她狠狠地盯着歪曲王。
“那——真呢?真会怎么样呢?那孩子不会出生了吗?——我不能生出他了吗?”
带着寺月恭一郎外表的歪曲王耸了耸肩。笑着说道。
“哎呀呀,谁知道呢。或许真会变成你所期望的样子。”
“……那是,”
静香咽了一口唾沫。
“什么意思?难道——”
歪曲王没有回答。
只是笑了笑。
“难道——能让真变成你的儿子,这样吗……?”
静香脸色苍白,挤出了这句话。
“哎呀呀,谁知道呢——”
歪曲王只是笑着——
译注①:《Physical Graffiti》是齐柏林飞艇发行的第六个专辑同时是首个由自己公司Swan Song发行的专辑,以及首个双碟专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