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中央区域的空洞处外部设置的镜子反射了太阳的光芒,闪烁了一下。
“……嗯。”
走在四层走廊的来生真希子,被那突然的闪光闪到,眯住了眼睛。
在作为二十四岁年轻的女医生的她的身周,走过去了挂着点滴前往厕所的病患和护士。她费了好大劲才抑制住自己发作性涌上来的冲动,没让它暴露出来。
“……。”
她觉得那东西简直就是多余的。原本说出打算在阳光无法照耀到的空洞处最底下建造庭院的,是医院的最大的投资者寺月恭一郎氏,因此在这个宛如“烟囱”的医院的内壁部排列了无数的镜子,为了将光芒投射到最底部。当然光芒大多都会遵照最初的目的抵达底部的地面,但是偶尔,也会随着角度照射到医院的内部。也有专门为此建造的日光浴区域,但是在除此之外的地方被这些光晃到了眼的话,会让真希子感到十分的烦躁。
她比平时更加用力的踩着自己穿着的拖鞋走路,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掉你。”
她口中嘟囔着绝对不会被他人听到的话语。
“…………杀掉你。”
接着她为了给病人做心理辅导,前往病房。
在精神科勤务的她的主要工作,是安慰长期入院感到焦虑的内科,外科的一般病房住院病患。偶尔外来患者——在其他医生的预订都已经塞满的时候也会让她去给他们做诊断。
她来到了一个个人病房,连门都不敲直接走了进去。
在床上,一个男人在呆呆地僵直的靠坐着。
这个男人得的病是糖尿病,明明不是精神科的患者,但如同得了精神分裂一般眼神虚无,在其表情上感受不到意志的存在。
然后对此,真希子用着同样冷淡的眼神看着他。
“筱北——。”
搭话的声音也很随意。
男人呆然的,用着僵硬的动作转向真希子的方向。
“…………。”
没有答复。
“有谁来看你了吗?”
“…………。”
“啊啦,果然谁都没来呀。”
她用着嘲笑的语气说道。
然后来到男人的身边。
在真希子的手搭到男人的肩膀上的那一刻,男人突然开始剧烈的痉挛。——不,应该说是颤抖。
其面部浮现出表情。睁大了眼,嘴也张开一半,牙齿咯哒咯哒的颤抖着——是面对恐怖的战栗。
“你很寂寞吗,筱北——”
真希子用着慢悠悠的动作,用手臂环住了男人的脖子。
“明明为了公司粉身碎骨的工作,妻子却跟自己离婚了,在公司里也被贬职,而且因为常年的应酬肝脏也得了这种无可挽回的病。虽然公司姑且也是认可了你的病假,但是这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要是保险断了,你要怎么支付住院费呢?”
她用着甜美的声音在男人耳边低语。
男人脸色苍白的颤抖着,真希子的话语仿佛跟本没有传达到他的耳朵里。
“……唔,呜呜。”
他的口中漏出痛苦的呻吟。
真希子突然用手抓住了他的脸。
“——看着我。”
突然用着粗暴的语气说道,然后强心将他的脸转向自己。
“——噫…!”
男人,已经恐惧到无法颤抖的僵直在原地。
“……对,要更多。要更多地从心底感受到恐惧……!”
真希子冷笑一声,用右手的指尖触摸了男人的嘴唇。
然后转了一圈指回自己的脸。
紧接着,突然对着自己的左眼,用着长长的指甲,嗞噗一声插进最深处。
“…………!”
男人惊愕的张大了嘴。
真希子淡然的拔出手指。手指上还插着自己的眼球。视神经也被拔了出来。
脸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是魔术,这只是一个不足为道的魔术——。”
真希子用着微风拂面的语气低语道,但是不论用什么化妆技术,都不可能在脸上化出一个“洞”来。
普通的人类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是的,是普通的人类的话——。
也就是说,如果不普通的话——。
“唔呼呼呼……”
她恬静的笑了一下,然后再次将插着眼球的手指插进洞里。
接着她合上了眼睑,再慢慢的将手指抽出来。这次将眼球留在了里面。
眼睑下面蠕动了两三次,然后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球已经变回原样了。那个瞳孔像是证明其确实拥有着视力一般的对上了焦点。
“……噫,噫…!”
男人的喉咙中漏出没能化为悲鸣的气息。
她给男人看到这个世界中究极的恐惧,然后抓住了变得畏畏缩缩的男人的手腕,拔出了他的点滴针头。紧接着她将嘴唇附在了原本连着点滴的伤口处。
她发出了嗞噜噜的声音,吸着男人的血液。血液中混合着人感到恐惧时分泌出来的东西,成分变化之后变成了苦味。她用着舌头舔舐着伤口,贪婪的品味着。
充分的享受了一分钟左右,真希子慢慢的抬起了头。
甜腻的气息充满了病房。男人混杂了糖分的尿液因失禁漏了出来。
“啊啦啊啦,又这样了吗。筱北。”
真希子再次嘲笑道。
“啊,啊啊……。”
男人僵直着没有任何动作。真希子再次将点滴的针头插了回去。
“真是没办法。”
真希子按下了叫护士过来的按钮。然后在男人耳边低语。
“……你要是疯了的话,就得来我的病栋了哦,筱北。变成这样的话,就能让我‘品尝’机会增加了呢。”
男人的身体痉挛了一下。他没有退路,只能被恐怖支配着颤抖下去。
然后护士来了。
“啊,失禁了啊?”
受够了一般的语气,然后她啰啰嗦嗦的一边说着一边更换床单。
真希子借此离开了病房。
脸上是一幅没有发生任何事的表情。
“啊……。”
她察觉到自己左眼下有一滴自己的血,她用手指拭去。当然,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然后在她平静的表情下,嘴里嘟囔着没有人能听到的话语。
“……不够。这还不够。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多————要更压倒性的崩坏,想要其中产生的恐惧……这种程度还不够……。”
她的眼中有着深重的绝望,以及深处闪烁着更加骇人的饥饿。
1.
【说人只能看清眼前的事物是错误的。因为人甚至连自己眼前的事物都看不清。】
——雾间诚一《当人杀死人之时》
“真希子,你最近,有在用父亲的研究室啊。”
某日,真希子在跟母亲就餐的时候被母亲问道。餐桌上一如既往的只有她们两人。
“嗯。在那里呆着会让人冷静下来。”
她恬静的回复道。
“你在里面有做些什么吗?医院里的工作之类的?”
“像是加班一样的东西。不用在意。也没搞出动静不是么?”
真希子毫无动摇。她丝毫不认为母亲会查觉道自己的秘密。
“但是真希子,你晚上也在医院上班,回来也在工作不太好吧。”
母亲只会说这些千篇一律的老话。
“没办法。不工作的话没饭吃的。”
“但是啊,真希子——”
“妈妈你不用担心了。我可是医生哦?我自己身体状态如何我自己最清楚了。”
真希子说的稍微重了一点。
“但是啊,真希子——对工作有热心是好事,但是你总不能一直一个人的活下去吧。”
“你又在说这个——”
真希子厌烦的说道。
然后母女之间的交流到此为止,最终也没有沾到重要的问题的任何一个边。
这位母亲完全无法想到,她的爱女已经放弃做一个人类了。
来生真希子跟今年就要六十岁的母亲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家是一座对两个人来说过于宽阔的宅邸,是已经去世了的父亲的上一代建成的,在现在看来只是一个老旧的房屋罢了。
其实这个房子已经不是她们的了。很久以前这个房子就已经抵押了出去。因为找不到买家,所以让她们作为管理者接着住了下去。若是房地产公司的人说一句“已经卖出去了”的话她们就会被赶出家门。
跟她一样是医学博士的父亲的实验室,对她来说是唯一能够静下心的地方。对在外面被人嘲笑“破产家族的大小姐”的她来说。在这里是唯一能够沉浸享受与世间毫无关系曾经还很富有的时期的气氛的地方。
所以在真希子发现“药”之后,悄悄地开始解析的时候并没有让母亲感到惊讶。母亲还觉得她如往常一样。
可是,若是这个丈夫提前撒手而去之后变得苍老了不少的母亲,能够好好的观察一下自己的女儿的话,说不定能察觉到这个“变化”。
女儿最近变得异常开朗,并且眼睛内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
一切的起始,都是两个月前,她在她担当的患者的病房,得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用了一半的安瓿。
这个安瓿落在那个患者的床底下,看起来只是个垃圾而已。
像这种东西,一般来说就跟走在路上脚边滚过来一个棒球一样,是个不会引起人注意的东西罢了。
但是她注意到了。
并且收了起来,藏了起来。
“……什么都没发生。”
并对听到动静因为有侵入者赶来的警备员如此说道。
她至今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不想让这个东西被他人知道。
可是在那之后,打“药”的那个病房的患者所得的原因不明的病症奇迹般地完全康复。
(……是因为这个吗?)
她悄悄地在自家的实验室里,慎重的解析了安瓿里面的液体。因为剩下的量不多,她十分注意自己不要把药用光了。
然后她给小白鼠注入了十分少的量,结果发生了令人惊讶的事情。
小白鼠的移动速度翻倍了。展示出了比普通小白鼠要快三倍的反射神经和判断力。不仅如此,小白鼠的身体表现出了可以说是“不死之身”的强韧性。切断了双手也再生。根据身体构造来说这简直骇人听闻。这个事态简直是让医学上的常识翻了个天。
(……这已经不能说是小白鼠了。)
她一个人悄悄的做着实验,并且得出了这样的判断。
这简直就是进化成了别的生物——只能这么想了。
在切断小白鼠的头颅之后,它总算咽气了。但是那被切断的头颅,在几秒之内也展现出了能够认识外界的反应。在看到这个现象之后,真希子感到自己在颤抖。那绝不是因为感到了战栗和恐怖。她知道这是自己对那新生命惊异的力量,所涌上来的感叹之意。
可是她果然没打算把这个药告诉任何人。
如果告诉了上司的话,这毫无疑问会成为他们的功绩。这令人痛恨欲绝——这么说,也没错。
但是,总感觉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不知为何,不想让这个药给任何人知道,的感情反复的回荡在自己的心中。
或者说——是的,在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站在“人类”那一边了。
*
某日,在那个发现安瓿的地方住院的患者雾间凪来医院进行病后检查。
“好久不见了,小凪。”
真希子保持平静的,对着坐在外来挂号处的沙发上等待的她搭了话。真希子在她生病的时候担当过她的心理辅导,现在跟凪没有直接的关系了,所以表现出了只是找她闲聊的姿态。
“啊,医生你也完全没变呢。”
她随口回复道。继承了莫大遗产的凪,是绝对不会对接近自己的大人敞开心扉的。但也不是说她会完全不回复别人的打招呼。凪十四岁就已经成熟了不少,十分老江湖了。
“但是,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治好的。”
真希子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反正聪明的凪是不会被话术诱导的。装作是精神科医生的关心,这种直接的形式更好。
凪跟预想的一样,微微笑道。
“医生你果然觉得这是心理上的原因吧?”
“——嘛,是的。说实话。”
“嗯,总感觉——其实我现在也觉得应该是这么一回事。”
凪少见的用率直的口气说道,这让真希子感到很新鲜。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嗯。我……遇到了某个人。然后就感觉自己整个心都放下来了,于是我就想,我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治好了吧。”
凪用着平淡稳重的口气说道。
并不会给人一种她在撒谎的感觉。
(……那么,这妮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可能被投了药吗?)
她如是感觉道。那么在这妮子身上找原因是没有用的。不,不仅如此还得避免自己把情报透露给她。
“哈,这样啊……那是怎样的一个人。男的吗?”
真希子抑制住自己想立马离开的内心,总之先把对话进行下去。
“是个古怪的家伙。现在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虽然我去找了。但是……估计是找不到。有这样的感觉。”
凪干巴巴的说道。
“这样啊……。”
真希子感到很无所谓,所以暧昧的随口回了一句。
“是恋爱吗?”
然后凪“嘿嘿”的笑了两声。
“不清楚。如果老爸还在他会怎么说呢。”
凪去世的父亲雾间诚一,是一位追求人的内心的作家。真希子也读过他的书。其书中自然并没有医学性的正确性,但是有一种凭感觉地断定直言不讳的有趣之处。
“估计会说初恋是没有回报的吧。忘掉他吧。”
真希子为了结束话题,说了一句一般论点。
“嗯,确实应该是这样,但是,总感觉——。”
凪突然抬起头,盯着真希子。
“医生,医生你为什么会想成为了一个精神科医生呢?”
“欸?”
“我,不知道以后做什么好。医生你是怎么选择了自己的出路的呢?”
“…………。”
突然被问到,真希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就算被问到是怎么选的,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
“嗯……可能是因为我很胆小吧。”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回答了。
“?什么意思。”
“所谓的精神分析,就是将‘不知为何的恐惧’解体。我小时候特别的胆小,总是想着为什么会有恐惧这种东西存在——然后追究下去之后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呼嗯……那么,如果——。”
凪在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雾间,请移步道三号窗口……。】
传来了这样的广播,凪中断了自己的话站了起来。
“……到我了。再见,医生。”
她举起了手。
“嗯,再见,小凪。”
真希子也轻轻的挥了挥手。
这就是这两人在医院里最后一次见面。
……在这之后她们再见的时候,就已经是在“黑暗”之中。
*
在知道“药”能够给生命体带来什么变化之后,真希子比起调查其来源有另一件事令她十分在意。
那就是——
(如果给人注射了的话会怎样?)
——这样的想法。
实验设备并不多,也没法给猴子用用看。没有这样的条件。
那么——
(……患者呢?)
真希子突然察觉到自己居然在认真的思考这种事情,这令她产生了恐惧。
这种事情自然是无法做出的。这还用说。
(但是,患者里面也有不论在他身上做什么都不会有反应的活着的尸体……)
(……不不不不不!我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么,干脆结束这个研究,把这个“药”公开给世间呢?
但是,问题是是谁制作出了这个“药”。这世间有这么惊异的药存在,却没有被任何人知道。
(被人故意隐瞒了……)
只能这么想了。
那么为何会出现在雾间凪的病房里?
她产生了疑问。可是她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总是会反过来想到另一件事。
(那么……既然被人故意隐瞒了,就算我偷偷的用了也不会被人发现的吧……?)
(而且是,对我自己用——)
把能让生物变成不死之身的药物,给自己用——给自己。
这个想法,在真希子的内心之中变得越来越膨胀。
2.
【当你对他人隐瞒了什么的时候,世界则对你隐瞒了其几十倍的真实。】
——雾间诚一《“无知”的增殖》
街上开始频繁的发生猎奇事件。
不过十几岁的花龄少女,被一个接一个地杀害。而且死相非同寻常。
被害者的头盖骨都被拆开了。
颚骨与下颚骨被完整的拆下,乍一看看不出来,但实际上脊椎也被拆掉了。脸皮依然连在一起,被原封不动地铺展开去。头部空空如也,简直跟被狗舔过一样干干净净,所有内容物都被抽取一空。看着这一幕,看着这尸体,不禁让人联想起漫画里那些“把嘴张的跟头一样大”的表现手法来,脑袋简直就像是里什么都没有一样。简直就像是从构造复杂的头盖骨深处镶嵌着脊椎的枕骨大孔,以及联通着血管以及呼吸管的小洞里面把内部的东西全部吸出来了一样。
究竟是用了怎样的手法?
究竟有着怎样的理由才会被这样杀害?
各种假说络绎不绝,但是最终大众的视点都一致集中在这是异常者的行为上面。
{……说的是,或者说是犯人的知性在根本上就与常人相反,对大脑有着一种过剩的,也就是说咒术上的认知……}
对着电视上滔滔不绝的医生,来生真希子漏出一声笑声。
“怎么了?”
在同一间休息室看着电视的实习生转向她。实习生在医院里原本是跑腿的下层人种,真希子(表面上)跟有着同样的立场,所以两人说话上基本比较随意。实习生什么都不知道。
“没啥,就是觉得这个医生挺上镜的。”
上电视的是写了不少著作的某大学助教授。对这个事件上他的见解被许多电视台追捧。
“哈哈,没错。说的话就算没什么深度,只要长得上镜就行了。”
他轻浮的笑了笑。但是立马就恢复了认真的态度。
“来生医生对这件事怎么看?我完全不明所以。”
他问道。真希子苦笑了一声说道。
“专家不应该轻易关心这种极端事件,院长的话会这么说哦。”
这么说了之后,实习生也苦笑了起来。这个医院对那个事件整体抱有一种忌讳的气氛。因为“离发生现场很近”所以警察老是老问些什么“你们这有没有类似的患者”,对医院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嘛,不过应该确实跟电视里那个医生说的一样吧。”
“对大脑有着过剩的兴趣吗。但是对我们来说是get不到那个点。毕竟我们一直看着大脑过来的。”
他又笑了起来。这个医院有着不少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大脑标本。那是仅仅只有人的拳头大小,完全感觉不到神秘感的灰色物体罢了。虽然说着什么咒术之类的,电视上说的那种仿佛在看恐怖电影一般的存在感和恐怖气息在真正的大脑上并不存在。跟在肉店里看到的没啥区别。所以以前的咒术什么的,真正给人带来异样气氛的其实是周围的装饰布景。
“不过能解体头盖骨啊,估计是有着程度相当高的知识。应该是用了道具吧……果然还是狂热者。”
他自己的那种悠闲的措辞也有着狂热者气息。一边看着电视上放的事件现场画面他一边悠然说道。
“或者说解刨的过程才是他的目的。把人拆成一块一块的能给他带来一定的快乐之类的……怎么说呢?”
“不好说。”
真希子斜眼看着这个实习生。
那眼神冰冷的能让人打颤。
然后咕嚓的一声在嘴里蠕动了一下舌头。
(……简直是不成样子的甜味。就算让这家伙陷入恐惧,也不会有什么好味道。)
如今的她,对一个人精神上的强度就如同在手中捧着——不,应该说是直接舔了上去一样,清楚。
一个人越是强大,对她来说就越“苦”。一个人越是弱小就越“甜”。
已经不是直觉和想象层次上的东西了。对她来说就如同是判断冰块很冷一样程度的准确。并且,她能够轻易的知道那个人的“弱点”。
比如说,这个实习生……
“不过如果犯人是医疗关联者的话,会成为大问题的,真的是。”
他又在悠闲的说着这些话。
“会让世间就像是捅了蛇窝一样骚动起来呢。”
真希子喃喃了一句之后,实习生颤抖了一下转向她的方向。
脸色变得苍白。
“你,你说什么!?”
声音在颤抖。
“不是经常这么形容么。哦记错了是应该是蜂巢吗?”
真希子装傻说道,实习生 总算平复了内心。
“啊,啊……这样啊,是比喻啊。”
“你,讨厌蛇吗?”
“不,不是这回事。”
可是他的脸上浮现出冷汗。
真希子不至于连这个男人曾经跟蛇发生过什么关系都知道。但是知道应该是跟性有关的心理阴影。被跟蛇相似的东西,也就是说被男性性器所侵犯过吧。或者说他的初体验是被人爆了菊花也说不定。
总之真希子看到的是他的下半身缠满了蛇。
来生真希子从“药”里得到的不仅仅是把眼球抠出来也没关系的再生能力,和强韧无比的身体。
能够知道敌人的强度并且看穿“弱点”的感觉……那才是真希子真正持有的能力。
简单来说,那就是在自然环境中野生动物为了在生存竞争中存活下来所最需要的能力。然后这个能力被极端的激进化之后具现了出来。
当然,她已经在活用这个能力了。这个医院的院长已经被她抓住了无法反抗的弱点任劳任怨。并且已经开除了好几位看不起她的护士,但是她立马就生厌了。她开始想这个能力不仅仅可以用在这种程度的事情上。想要把这个医院占为己有很简单,但是她特地没有这么做。
如果,能够好好的使用这个能力的话什么都能做到吧。但是她十分的慎重。
因为她不得不顾虑制作出“药”的那帮人。他们肯定知道这个能力,或者说知道类似的能力,并且已经有了相应的对策。为了警戒这个对策也是理由之一。
但是理由还有一个。并且正是因为这个副作用才是让她无法放开手去壮大自己事业的主要理由。如果这件事暴露出去了,她会成为整个世界的敌人。
“你对蛇有什么阴影吗?”
真希子继续紧紧相逼的玩弄着实习生。他仅仅只是听到这个蛇字,脸色就会变得苍白。
“不,不,只是个无聊的理由,因为那玩意看起来太恶心了。仅仅如此。”
刚才还在悠闲的对着杀人事件侃侃而谈的朝气已经不剩一丝了。
“根据弗洛伊德的,那个过于古典无法放到台面上的精神分析来说,蛇是男根的象征啊……。”
真希子用着显然易见的口气,仿佛唱歌一般的说道。
实习生的脸色变得苍白,并且开始颤抖。
“所,所以说了不是那样的……我,我并没……。”
真希子在舌尖感受到了他那“有着酸味”的恐怖。弱小得令人厌烦。
“…………”
不觉中涌起了凶暴的冲动。
是一种想把这个弱小的生物搞得破破烂烂,的欲望。
用恐惧把人逼到离发狂还差一步,但是疯了的话就没意思了,所以只玩弄到临界点,然后想要品尝那蕴含了分泌液的血液……不那也太没意思了,果然还是要用自己的头钻进那个人的嘴里然后整个把那个人脑内的麻药物质整个吸食……。
没错,就像那些女子高中生一样——
“发,发生了什么……?”
“这是梦,是噩梦,肯定的……。”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不成声的悲鸣,杀人魔,然后恐慌让人体制造出的分泌物——。
人们的恐惧,对她来说就是至高的快乐。
但是——
但是现在很不妙。如果在这里把这个男的杀了的话就会留下证据。并且就算把这个男的逼到恐惧的临界点所带来的快乐也没多少。只好忍耐了。
这是跟性冲动一样让她切实能够体会到的感觉,总要在哪里发泄出去的。
但是——现在很不妙。
“——没事吧?你脸色不太好。”
真希子改变了口气温柔的跟实习生搭话。
“不,不没事的。只是有点累了……。”
“最近的急诊比较多。你不要逞强。说起来你有好好喝蔬菜汁吗?”
“啊,那个副院长推荐的那个吗?说实话,我觉得那个——。”
实习生在话题改变之后,明显的表现出安心的表情。那副表情仿佛是捡了一条命一般。
但是,他估计不知道自己还真的在黄泉边上走了一糟。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真希子本人。
*
越强大的人越好。
真希子开始做那件事之后立刻察觉到了这个原则。其恐惧中产生的味道在深度上就远超其他。
三个月来她已经将五个人的头盖骨解体了,她们都在她看来是意志十分强大的人。之后调查发现(毕竟媒体的报道十分挖根掘底。)这几个姑娘都是比较奇特的人。并且很年轻,或是说正因如此所以身上有着“不知何谓恐惧”的要素把。
说到底真希子没有从中挖出规律的打算。因为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一目了然。想要找出来并不难。仅仅在街上闲晃都能找到猎物。
几乎找不到男性。她所看到的那份“强大”可能男人根本不会拥有。他们会立刻为恐惧而战栗,没有一丝深度。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在精神上的强度跟一个三岁小孩一般。偶尔发现的强者也缺乏安定感。
说到底,正因如此才方便支配。
玩弄长期住院的患者,然后用他们的“恐惧”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谁都没有想要跟恐惧战斗的意念。简单虽然不错,但是缺乏口感也是事实。甚至无法带来吃零食那种程度的满足感。
果然,对着彻底做到最后一步的欲求不断高涨。
(但是不赶紧找到怎么处理尸体的方法的话……。)
至今都随着自己的冲动袭击了上去,所以留下了如同猎奇事件一般的痕迹。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会被“药”的制作者们盯上。
(不做些什么的话……。)
必须得好好的处理这件事了。
必须的思考更安全的做法。没错,需要的就是就好像是性交的时候要做避孕处理一般的方法。
并且要对至今发生的事件塑造出一个假的“犯人”。媒体和警察都觉得犯人是个男人,所以她只需要制造一个合适的祭品就好了。这样的话世间对她的探索会消失,谁都无法再寻找到她。
她确确实实的,走在聪明的进步之路上。
但是为何她身上会出现这种说是“药”的效果中产生的奇怪的能力和冲动,谁都无从得知。
说不定会将这个世界整个重新改写的名为来生真希子的异物的出现,或者说是巨大的不定形的某种方向性——扭曲的命运说不定正在其中,知道这件事的人在这个世间还不存在。
至少,在这个时候还不存在。
*
“我回来了。”
来生真希子一如往常的回到家里。
母亲出来迎接作为一家之主的女儿。
“你累了吧,我把浴池的水烧好了。”
“我想先吃饭。”
他们一如既往的,围着饭桌坐下。
电视上正在报道之前的那个,头盖骨解体事件。
“哦哦好可怕。真希子,你也小心一点,真的是。这究竟是怎么了,那犯人只对女孩子动手——。”
母亲夸张的抖了抖身体。
“是啊——。”
真希子不敢兴趣的回复道。
讽刺的是,这个年老的母亲的弱点正是“真希子”。若是她的爱女发生了什么事儿的话,这个母亲将会感受到她的精神无法承受的恐惧。
——太简单了。
她只要公开自己的本体,这个母亲的世界就会整个崩坏。
因为过于简单了,所以真希子还什么都没有做。
“…………。”
她偶尔,盯着看电视入迷的母亲的侧脸,呆然的想着“会是什么味道呢”。但也就想想而已。至少,现在是这样。
电视上的新闻变了,映出了外国的大统领的脸。其身边排列着保镖。
“…………。”
真希子,对其全部人的弱点都了然于胸。只要威胁一下,他们都会对她言听计从。
最近,真希子不仅仅能看到个人的弱点,她正在慢慢的得到层次更高的能力。
比如说,能够知道某个大企业的,某个弱点了。人类只要不是个体就能存活的生物,还是个群居生物,那么她就可以感受到那个群体的弱点了。她已经开始从几个被她抓住了命线的大企业中收集情报了。
其中也有着“药”的生产源的线索。
看着电视中的大统领,她知道自己离知道“国家”的弱点还差点火候。
若是“国家”整个发出悲鸣,为恐惧而颤抖的时候,会产生怎样的味道呢……?
或者是是某种更大的存在——说不定有令人无法想象的某种存在。
“…………。”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仅仅只是在说着“这世间到底是怎么了。”的母亲身边动着筷子罢了。
至少,在这个阶段,她还——。
3.
【若你是一个战士,仅仅是为了战斗而生的话,那么与你生存意义对等的人也只存在在你的敌人之中。】
——雾间诚一《孤独与信念》
来生真希子一个人在诊察室看着某个人的文件。那人的照片被夹子夹在上面,一见之下只是个病历,可是那个人并非住院患者也并非来过这个医院。
只是一个她前段时间,在街上确认到的一个少女罢了。
那个少女在咖啡店,安慰了哭泣的友人。貌似她的友人经常被男生甩。可是少女并没有安逸的表现出可怜她的态度,而是认真的给她分析虽然男孩子那边虽然有错,但是不是你自己也有些责任。并且能看出来友人接受了她的意见。真希子有点小吃惊。因为失恋的少女大多都是一个十分动摇的状态,她们一般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一般人是不会注意到这么深层次的地方的,这个少女的说服力和聪明的头脑十分不简单。
并且,十分强大——
是十分出色的强大。
真希子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个少女陷入恐怖的样子就不觉差点当场袭击她,但是她拼命的忍耐了下来。
然后委托能够随意使用的男人调查了她的身份。这孩子,居然还只是个中学生。还只有十三岁。至今袭击过的人里面最年轻的也是高二,真希子对其的年龄稍稍感到了惊讶。
其名为末真和子。
果然,据传闻她也是个奇特的孩子。
“…………。”
真希子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实感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涌上来了何等的欲望。但是杀掉的对象要是这么幼小的话,会成为不得了的事件。警察和媒体会大骚动起来。当然也会被“药”的制作者知道。
这件事一定要做的慎重一点。
要让这孩子成为自己并非依靠冲动所行动的第一个对象。
在这个时候她桌子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医生,到诊察的时间了。】
“我知道了。让他们进来。”
她把资料收好,然后在房间放了点音乐制造出轻松的气氛,然后让患者进来。
“医生,你听我说。我老是感觉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是被谁尾行了那种的吗——。”
“……欸—。……不,嘛……哈。”
患者们大多会认真的说着一些无所谓的内容,或者什么都不说仅仅是在微笑。对这些患者她都能熟练的应对过去。曾经她也有过将自己代入患者去体会患者的心情的时候,但是现在,她只是在事务上选择了最有效率的精神辅导法。并且这样做的评价反而更高。
然后某个患者十分开朗的,对她说道。
“这件事我只对医生你说,这个世界已经要终结了。”
“哦,那可真不得了。”
“欸,确实很不得了。其实有十分恐怖的恶寄生在世界上,那家伙最近终于开始行动了。”
他十分认真的,并且十分奇怪的傻笑着说道。
“——呼嗯。但是那家伙为什么要毁灭世界啊?”
“因为它为此而生。不这样做的话它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也可以说这是它天生的本能吧。一切都是命运决定好的。”
他用着平静的表情说到。
“原来如此,那可真令人困扰。不能阻止他吗?”
“不行。”
他高兴的点头回答。
“那该怎么办。”
“束手无策。我们只能乖乖的放弃,然后一边为恐惧所颤抖,走向灭亡。”
“你害怕吗?”
“我十分的害怕。”
患者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用着十分轻浮的态度。
真希子“呼”的微笑了一下。
“那可真是不得了。”
事不关己地说道。
“确实十分的不得了。”
患者做出了吐出舌头快速摇尾巴的狗一般的表情。
在诊疗室的背后,传来了海滩男孩(日剧)“涨潮了,乘上那巨大的潮向。(Surfs Up, Aboard a Tidal Wave)。”的透明歌声。
*
这一天的最后一个患者,是一个带着中学生女儿的年轻母亲二人组。
母亲有些担惊受怕,四处观望着。
“请坐,宫下女士。”
真希子发言之后,她总算坐在了椅子上。女儿依然站在原地。
“那么?请说一下你们是为了什么来的呢。”
“好,好的。那个——那个,这,这孩子,是那个。”
“——”
面对母亲的那个恨恨的斜眼目光,女儿的表情变得僵硬。那是感到羞耻的表情。看起来被带到这种地方来,令她很困扰。感情十分率直,并没有异常的征兆。
“你被她做了什么吗?”
“那个,医生——你知道双重人格吗?”
母亲突然问道,真希子苦笑道。
“嘛,姑且。”
这种事还用得着问专家吗。可是母亲没有察觉自己失败的发言。
“这,这孩子就是那么一回事!”
她突然大声的喊了出来。
“嘛嘛,宫下女士——。”
就算真希子劝解了一下,母亲依然尖叫道。
“她肯定得了这病!绝对没有错!”
真希子瞥了一眼女儿的方向,她的脸已经变得通红。大概是从心底感到羞耻。
“这孩子的心里,有一个奇妙的男人的人格!真的!我差点被那家伙杀了!”
“妈妈——。”
“你给我闭嘴!”
母亲的态度十分的歇斯底里,不如说她的精神状态更为堪忧。
“那个,宫下女士。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双重人格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假的。特别是咋们国家基本没有过。”
真希子用开导的语气说道后,母亲的脸色变得铁青不知道在尖叫着什么。她的状态过于兴奋说的东西让人听不清。
“那个,总之我想跟你女儿两个人聊一聊。”
烦透了的她这么说道之后,用内线电话叫来了护士。
母亲被带了出去,然后跟真希子两个人呆在房间里的女儿“哈——”的喘了一口气。
“她一直这样。”
然后很困扰的说道。
“你是指她说你是双重人格?那个——。”
真希子看向资料。
“——宫下藤花。”
“是这样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藤花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时音乐停了。卡带已经放完了。真希子不经意的更换之后,再次按下按钮。
轻轻的播放出古典音乐的“唐怀瑟”(Tannhäuser)
“——那么,你有印象为什么你母亲会觉得你‘有病’吗?”
“……在我睡觉的时候,妈妈突然进来房间,然后用很大声的问‘你是谁!?’,我被吓到之后就起床了。”
“你在睡觉?”
“我想过我也许是,像梦游症一样睡着的时候动了起来。但是。”
“但是梦游症的话一般不会被问到‘你是谁?’。而是你怎么了那种感觉的吧。”
“……对吧。”
藤花再次叹了一口气。
真希子趁机再次插入话语。
“那个,你母亲……是不是跟父亲关系不是很好。”
藤花受到了惊吓。
“不,不是,那个——。”
“虽然我觉得原因可能不仅如此,但是这种事很常见。”
真希子反复观察宫下藤花,但是并没有发现哪里奇怪。感到恐惧的对象也是“曾经用很恐怖的表情训斥过自己的,已经去世的叔叔。”这种没啥意思的东西。不强大也不弱小。
不如说母亲那边,明明已经结婚了,却依然对男性这种生物根本上感到恐惧。
“——但是,那个。”
藤花表现的十分困扰。
“嘛,其实也不好说。那么不稍微试一下吗?”
“欸?试什么。”
“你就当作自己有‘另一个人格’的样子,然后你扮演一下他。”
真希子一半开玩笑的,这么说道。反正是最后一个患者了。稍微玩一下也是可以的。而且双重人格什么的,自己也只见过有这方面妄想的患者,所以还是有些兴趣的。毕竟这孩子身上没有那种无聊的妄想狂身上的味道。
“欸?就算你这么说——。”
藤花慌张道。
“你母亲说,是个奇妙的男人对吧。你就装作自己是那么个感觉的人看看。如果你真的不是双重人格的话,在扮演的过程中就会露出破绽的。”
“但,但是。”
“听我说?不论是怎样的人都会有多面性。但是那是否是多重人格并不是那么好区别的。女孩子之中也会有男孩子的要素,男孩子之中也会有女性的一面。所以总之你先试试看就知道了。”
“是,是这么一回事吗——。”
“快快,赶紧学着男孩子说句话。”
“好,好的——不,俺明白了。”
她用着非常蹩脚的男性语气。然后学着男性皱了皱脸。貌似已经进入状态了。
“好了吗?”
“哦,哦。”
“那么,你是怎样的一个男生呢?既然被人说成奇妙了,应该是个相当奇怪的人吧。”
真希子微笑的问道。
就在这时,音乐刚好放完,切换成了下一首。
是同一个作曲家的,但是却是一首异常华丽的曲子。小号的声音高鸣着。
然后——
“无论是男是女,你自己随意判断就好了。”
——藤花随着音乐的转变表情也突然换成了另一个样子。是一副像是无动于衷的笑容,很难言明。
真希子至今从未见过这么一副表情的人。
“欸。也就是说性别不明?原来如此确实很奇怪。”
真希子佩服了一下藤花的绝妙演出。
“那么你为何会在藤花的里面?”
“这个还不清楚啊,现在。”
“他”摇了摇头
“但是我知道自己的‘使命’。”
“欸?你要做什么吗?”
“我必须要让世界回避危机。”
用着万分认真的表情说到。跟刚才那个说着类似的话的患者不同,其表情没有笑容也没有兴奋。仅仅只是淡然。
“欸,世界正在面临危机吗?”
“好像是这样。世界之敌在这附近出现了。”
“他”耸肩说道。
“再这样下去的话世界就会毁灭。虽然对我叨饶了的宫下藤花本人和她母亲很抱歉,我也是无可奈何的。”
“规模可真大。”
真希子有着半分厌倦地说道。藤花的演技有点演过头了。
可是“他”依然毫无动摇。
“你这么说可不对。世界的危机这种东西,遍地都是。”
“他”断言道。
对其毫不胆怯的态度,真希子感到有些出其不意。
“是这样吗。那样确实不怎么可怕。
为了掩饰自己的动摇,她如是说道。可是。
“确实不怎么可怕。对你来说。”
“他”盯着真希子直言不讳道。
真希子吓了一跳,再次观察了宫下藤花的“恐惧”。
可是不知为何。如同失焦了一般无法感知。
背后的曲子开始进入安稳的乐章。
“……你说的,什么意思?”
真希子用着生硬的语气问道后,“他”又断言道。
“因为你就是世界之敌。”
*
“…………。”
现场的空气变得凝重了起来。
至今为止的那种开玩笑的气息消失了,真希子感受到了箭在弦上的紧迫感正在将空间扭曲。
“——敌人,吗。”
她的全身装作不知道一样,但是却充满了能瞬间跳出去的紧张感。
(这家伙——。)
真希子开始盯着“他”。
(这家伙是谁?难道说真的——不,这不可能。)
杀掉她吗?
这并不困难。这里是医院,而且现在是她作为患者来到此处。就算在这里突然死亡,也能简单的消除证据。
但是——这说不定也很招眼。若是这家伙做出了意想不到的抵抗,将战斗扩大起来的话会引起骚乱。周围的人说不定会被卷进去死掉几个。虽然这很无所谓,但是很招眼。
怎么办……?
“是的,敌人。”
也不知道“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她的内心,依然淡然地说道。场面一度变得更加紧迫,现在基本上已经达到了“杀气”级别的密度。
但是——。
“但那并不只你一个。”
话题的方向被唐突的改变了。
“说的更准确一点的话,所有的人类都有蕴藏着成为世界之敌的可能性。人类就如同起爆济一样,仅因为一点契机立马就会爆裂。并且不考虑前因后果的碾轧世界——。”
真希子呼的舒了口气。“他”的态度跟宫下藤花相差甚远,简直就像是活在更加残酷的现实之中的人。
“——我呢,就是那类人的天敌一般的存在。”
真希子对着“他”那演戏一般的态度,放下了心。
(什么嘛……。)
话题变得十分空想化。真希子安心了。这只不过是这个敏感时期少女的幻想罢了。
真希子将自己内心的波动藏好,不露破绽的问道。
“——也就是说我也是其中之一咯,如果所有的人都这样的话。”
“没错。”
“但是大家都那么奇怪的吗。我觉得基本上大多的人类都很普通。”
“正因为普通,才会这样。”
“——什么意思。”
“就算是,遇到了某些特别的事,拥有自我的人可以冷静的接受。但是过于普通的话,则会被那浪潮吞没,接着随波逐流。这种‘暴走’才是最危险的。觉得‘普通就好’的人欠缺抵抗力。然后——世界并没有他们所误会的那么安定,随时都有危机——对期盼打破墙壁之人们来说机会随处可见。”
“他”说完之后,闭上了嘴。
“…………。”
真希子也找不到可以回复的话语,沉默了下来。
在沉默中,只有音乐依然流转。
“——不错的曲子,十分清澈。”
“他”低吟了一句。
“是啊……没有多余的东西,仅仅只是清澈的地方特别棒。”
真希子点头道。
“而且——还有完全没有‘恐惧’的地方。”
“什么意思?”
“这世间的‘恐惧’太多了。多到令人厌烦。要是所有的恐惧都能消失了的话,那该多好……。”
真希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开始说自己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并且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认真的说这些东西,这令她十分惊讶。
就算这么说,现在的她还没能做到没有“恐惧”的活下去。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方向性’啊。”
“就算是这样也会成为‘世界的危机’吗?”
“所有的东西都存在多面性。让恐惧消失,也可以有着别样的解释。比如说——‘当一切都死绝,那么这世间则不再存在恐惧。’之类的——。”
“他”这么说着,直直的盯着真希子。
“原来如此。”
真希子也接着他的视线盯了回去。
确实也许是这样。
或者说就应该是这样。
这是真希子自己也弄不明白的事情。
但是能够感知个人或者组织的“弱点”的自己,说不定早晚有一天连“世界”的致命点都能得知。
那时的自己, 会不会忍不住针对那个弱点——不,这不用考虑吧。
若那是潮流,那么自己就只能随波逐流。
“那么……你面对世界之敌,会怎么做?”
“杀。”
“……说的够恐怖的。”
“没办法。毕竟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耸了耸肩。
“毫不留情啊。”
“是的。并且恐怕,成为我的敌人的人,也不希望我手下留情。”
“生死由天的决斗,吗。武者对决之类的——。”
真希子呼的微笑了一下。
“不是这样吗?你觉得如何?”
“他”依然直直的盯着真希子。
“…………。”
曲子进入了高潮,并且即将结束。
真希子不觉低声说道。
“……死的时候,希望是这样的曲子为我送行。而不是经文和镇魂曲那种阴郁的东西——。”
“或许是的。”
对着真希子的话语,他点头道。
4.
【若这个世上存在神,那么它只存在于未来。】
——雾间诚一《VS幻想者》
“——也给母亲你开点药。”
真希子这么说道后,宫下夫人皱起了脸。
“那,那个我——。”
她的表情变得十分动摇。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真希子先打断了她的话。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让人平复心情的药罢了。为了让你女儿的情绪安定,也需要你这个当母亲的冷静一下。”
被这么说道后,她“哈,哈——”的萎缩了一下。她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了。
而且也并没有人能知道她是对的还是错的。这世间没有全知之人。
“还有小藤花,你也不要想太多钻牛角尖。”
“好的。”
藤花用着可爱的女孩子的笑容点头回复道。她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那个“他”的影子了。
(现在——。)
真希子呆然想到。
(现在,在这里把这个女孩子和医院里的所有人都杀掉的话会怎样?)
那时候的她们所产生的“恐怖”怕不是相当的甘美。自己也装作已经死掉了,从表面社会中消失也不错——。
(……但是。)
但是,这只是稍微想想而已。果然那样还是太招眼了。现在还没到可以那么自由的阶段。
是的,现在还不是——。
“再见。”
“嗯。谢谢。”
——这个场面就如此结束了。
世界之危机所至之处,唯有天知——
“God Only Knows” clos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