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世界是随神的意志所转动的齿轮,那么那究竟是为了什么所准备的?」
——雾间诚一《朱红杀手》
这也并非是非常久远的故事。
少女用着优雅的姿势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倾听那家伙的言辞。
“您凌驾世间的一切。”
他对少女表达了崇敬。
“您拥有着无匹的力量与意志,朝着目标迈动的步伐没有一丝犹豫——但是,正因如此,在您前进的道路上,必定会出现阻碍您脚步的‘敌人’。”
少女微微皱眉。
“——你说‘敌人’”
“没错。毫无疑问。”
“但是——。”
少女微笑道。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的存在本身,对现在的世界来说,不就已经是‘敌人’了吗?无需等人拦在我的面前,我身边的一切都等同于‘敌人’。”
“啊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
“您是否有如此想过——您真的是‘孤身一人’吗。您的存在是世界的必然——是命运本身,那么您有想过也会有其他拥有类似的能力的人出现吗?”
面对那家伙的话语,少女“呼嗯”的点了点头。
“与我类似,却与我走上不同的道路——出现这种人,对我来说就是真正的‘敌人’——你是想这么说吗?”
“正如您所说。您十分的强大——但那终归也有界限。孤身一人,就意味着不得不超脱于所有事物之上——但是这样下去的话,您与‘敌人’的立场并无差别。”
那家伙激情的论述。
少女平稳的笑着说道。
“你呀?”
“嗯?”
“到底想说什么,也是时候说清楚了吧?”
她的语气就如同,从容的面对着突然帮家里做事,事后对着自己要零花钱的小孩子的母亲一般。被问道的那家伙有些脸红。
“那,那就让我单刀直入地回禀。您能让我成为您的‘盾牌’吗?”
“你是说——站在我的面前,从‘敌人’手中守护我吗——是这个意思吗?为此,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能力’——。”
“没错。为了您那伟大的‘工作’,我想要成为您的‘安全装置(Fail-Safe)’。”
“…………。”
少女平静的看着那家伙。
“如果您能够,授予我力量的话,我将穷尽一生侍奉与您。无论在您的面前出现何等的敌人,我都一定会守护住您……!”
“…………。”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
她用清澈到看穿了一切的眼神,盯着那家伙。
“——那,那个。”
那家伙有些耐不住的,扭了扭身体。然后少女伶仃的说道。
“你是说,你会为了我而使用我授予你的力量,对吧。”
“没,没错!”
“无论什么事儿,你都会心甘情愿的接受吗?”
“悉听尊便!”
“真的,不论任何事情……?”
“不论什么都交给我!”
“是吗……。”
少女眯起了眼睛。
“那么,就交给你,让你用自己的身体,去确认这个能力的一个可能性吧。那必定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不论是什么事情,我都将遵从您的意志!”
“…………。”
少女,一见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家伙。
但她在心中低语。
(——果然,我是“世界之敌”啊。因为我,依然没有信任如今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
她孤身一人,用着谁也无法听到的声音——。
1.
……少女,正站在某医院的大厅里。
“————。”
她的态度十分自然,周围忙里忙外的护士以及医院的职员,没有一个人好奇她为何来此。
然后她朝着重症患者的病栋走去。
她娴熟的在来院者名单上写下名字,然后进入了患者的房间。
那里躺着的是,没有意识,没有反应,症状可以说是生命已经停止了的少年。
“…………。”
她俯视着患者。
她的视线没有怜悯,没有同情也没有嘲笑,不带冰冷,也没有温度。她只是单纯的看着而已。
“——你在做‘梦’。”
她低语道,朝着无言的少年搭话。
“你在做着——自己没有被‘死’所附身的梦。”
她慢慢的弯腰,然后将自己的樱唇,覆在了一动不动的少年唇上。
“——这终究只是个‘梦’。”
她立刻直起身,然后去了其他房间,对着别的房间里的少女也做了同样的事。
她做完所有的“工作”甚至没有用到一分钟。
(——哦呀?)
时常监视着病房的半老医生,看到从病房里走出的少女皱起了眉头。
因为上面命令他,如果有可疑人士出入病房,就一定要汇报,所以他一直都有些神经质的频繁检查着病房,即使是这样的他,也没能分辨出少女是曾经来过病房的,患者的朋友呢,还是第一次来的陌生人。他明明记住了所有来访者的脸,不应该会发生这种事才对,但是他一时间,没能搞清楚这名少女“是什么人”。
那是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的感觉,他立刻明白过来,身边的这个,怎么看都是个少女才对的“她”是超越了自己的理解力的存在。就如同初次见到那宽广地平线的人类一般,面对那超越了自身感觉之物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他猝不及防的愣在原地。
“…………。”
然后,少女看向这里,微微点头展现微笑。
那是十分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的表情里不包含任何特定的喜悦,或是有理由的快乐,仅仅是清澈透底的,实现了“笑”这么一个纯粹的表情。那简直会令人怀疑这世上真的有人能笑的如此自然吗——就是这样的笑容。
“…………。”
在医生茫然之时,她用着极其自然的步伐,离开了。
医生呆呆地,看了一眼她在来院者名单上的签名。然后他瞪圆了双眼。上面如此写道。
Strange Days
Ps:StrangeDays ~奇妙な日々~,佐野元春在1986年发售的专辑CaféBohemia中收录的歌曲。
(奇妙的生活?是指什么……。)
医生在想要思考一下的时候,从走廊里传来了护士“呜哇呀”的悲鸣中混着高兴的奇怪的声音,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谁,谁过来一下啊!谁都行啊!”
护士跌跌撞撞的从走廊上跑过来。
“怎,怎么了?”
医生问道,她用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叫到。
“患,患者的意识——那些一直躺在床上的患者们,全都醒了!”
“什,什么……?”
没有错。
其他医生也赶紧赶了过来,所有的患者,没有一个例外,全都醒了过来。但是他们对自己沉睡时的记忆十分的模糊。
但是,他们都出现了一个共通的后遗症。他们的身体上没有任何异常,没有痛楚,但是他们全员——都流出了大滴的泪珠。
问他们高兴吗,他们摇头,问他们悲伤吗,他们则回答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简直就像是,我被什么十分美好的事物,所抛弃了,就如同被说‘你没有可能性’一样——总有这么一种感觉——。”
就这样,集团昏睡事件,在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是什么的错,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很快就结束了。
但是这在平淡之中迎来的终结,在偏远之地战斗着的事件当事者们还无从得知——。
*
菲尔・塞弗奔跑着。
山里面一片漆黑。虽然天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满月。但是一旦踏入阴影处,别说路了,连自己的脚边都看不清楚。
(……可恶,让我费了不少事儿。)
不仅没能杀死雾间凪,还把本体暴露给了朱巳,甚至连最关键的跟统合机构对接的方法都没能获得。但是即使如此,自己要是还待在那个地方,就很有可能被那机关枪的扫射消耗掉更多的“死”。要是同时遭到雾间凪跟朱巳的联手攻击,说不定就把自己还剩下的八个“死”全都给消耗干净了。这里走为上策。
他完全没有因为遭到了雾间凪的痛击,就对她产生了什么复仇心。
当然他知道凪会追上来,但是他也完全没有想要趁机反击。只要自己能够确切的逃离此处,其余的怎样都好。
至少知道了MCE那个公司是通往统合机构的钥匙,知道这一点也是收获了。接下来只要侵蚀到公司内部去。之后就什么都解决了——。
(那个样子,看来九连内朱巳已经在精神上无法振作了——。)
菲尔・塞弗一想起来那个少女失去理智的样子,奔跑着的同时脸上不由得露出坏笑。
看人在失去了心灵支柱时崩溃的那个绝望的样子,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他几乎没有,常人所说的“人生的喜悦”。
那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的诞生原本就没有伴随着希望,也没有遇到任何关怀自己的人,他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并且从那个环境中逃跑了,然后——他遇到了“那个女人”。
(——可是。)
但是,他却依然从那个女人身边逃跑了。她所想要做的事情过于沉重,这让菲尔・塞弗感到自己跟不上她的脚步。
所以他获得了能力之后就藏了起来,然后代替了无辜的内村杜斗(那胖子看起来幸福的碍眼。),过上了他的生活。
他至今为止,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秘密。从今往后估计也是如此。
忽然,他想到。
(九连内朱巳,说不定跟我挺像的。虽然是骗她的,但是在扮演恋人这个角色的时候,即使待在她的身边自己也不会感到疲累,非常的轻松——嘛那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他在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在他的视野的角落,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嗯……?”
他反射性地看了过去。
在那个瞬间,他被从背后袭来的冲击吹飞了。
他感到自己在一瞬间,心脏停止了跳动。然后“死”立刻补充了进来,让他活了过来,他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
他的腰部,有着像是被子弹射中的伤口。被人射了?但是,那也太奇怪了——没有子弹。也没有被贯通,从伤口中也没有向外排出什么。仅仅是流着血液。
(——怎么回事……?)
他想到的瞬间,又有光芒闪烁了一下。虽然看到了,但是下一秒他就被从左侧来的一击所击飞。
他拼劲了全力,规避了这次的死亡,但也身负重伤。肩膀被打出了一个洞,差点整条胳膊都被打飞。简直就像是吃了一发散弹。
但是伤口里依然没有任何子弹——!
(什,什么,这究竟是什么?!)
他滚倒在地,然后视野内再次有什么闪了一下。
他的身体就如同台球一般,再次被看不见的攻击所击飞。
(这——究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这,这座“山”!)
他在一次又一次飞来的攻击中,终于开始理解了现状。
(这座“山”——她是怎么说的?九连内朱巳把我带来这座“山”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是的,她当时没有直接说清楚……但是嘟囔了这么一句才对……。
“嘛,应该说是,训练所吧。”
训练。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的训练?不得不专门跑到这种地方做的训练究竟是——。
(难,难道说——这里是“战斗训练所”吗?!)
看不见的攻击毫不留情的贯穿了他的身体——。
*
“——我说啊,我给你一个忠告——。”
被雾间凪抓住胳膊,被拽着向前走的朱巳幽幽的叹道。
“你再按照这条路走下去的话,我们两个都会死哦?”
“——什么?”
凪听到之后立刻停下了脚步。
朱巳趁机,将脚边的一根树枝,踢到了前面去。
然后那根树枝,在空中不知被什么给打的粉碎,洒落在地上。
“——!”
凪的脸上有些许震惊。
“——如你所见。”
朱巳耸了耸肩。
凪放开了朱巳的胳膊,捡起了一片飞散到自己脚边的树枝碎片。
那枚碎片还是湿的。有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凑近到鼻子跟前,能闻到血液一般的臭味,仔细地一看——。
“——树脂,吗?”
凪反应过来,看向周围的树木。
“难,难道说——这座‘山’本身……。”
“就是一个巨大的‘攻击装置’——这附近种下了无数人造的树木,那些树木会感知活动的事物,然后像镭射一般的把树脂用高压射出去……但是,它们平时会因为自己的习性陷入休眠状态,被设定成了只要接触到些许的电波信号就会苏醒。根据电波的种类不同,苏醒的类型也不同,可以用做各种各样的训练。这次是……。”
朱巳用冰冷的眼神说道。
“我带‘他’上山的那条路,已经被我设定了成了通往死亡的道路……在我去取出那架轻机枪的时候。”
“——所以,你把他带来这里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吗……?”
凪压低了声线,感到自己背后直冒冷气。
“你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吗?”
“你刚才打我的那一巴掌可真带劲。”
朱巳苦笑着说道。然后立刻变回面无表情。
“你虽然没能立刻知道谁是犯人,但是我非常的了解那个罗宾逊夫人……那个女人,不可能就被这么简单干掉了。——那么,敌人必定是趁其不备才加以得手。那么敌人是谁?只可能是认识的熟人……在认识的熟人里面,会令那个女人会不小心手下留情的……。”
朱巳用着机械的语气,淡淡的阐述着事实。
“那‘女儿的恋人’就是最有可能的一条线了——所以,我当时就明白了。‘母亲’告诉了我答案。她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
凪说不出话。
远处刺啦刺啦的闪着光芒。
“那就是标志。陷阱启动之后就会发出闪光。‘他’就在那里。”
“——你,难道……一直在演戏吗?”
凪断断续续的问道,朱巳没有回答。
她只是将目光朝向闪烁着光芒的方向。喃喃道。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内村——。”
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光芒。
“——‘我是一个骗子’啊——我最擅长的就是骗人,虽然不擅长被人骗……说到底。”
这是愤怒,憎恨,悲伤与苦涩就如同已经与她无关一般的语气,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心气。
“在你跟我,九连内朱巳比‘说谎’之时,你就已经输的差不多了——。”
2.
(混——混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菲尔・塞弗已经用掉了第七次“死”。
他逐渐的明白那是什么了——射过来的是高压射出的血液一般的液体。但是即使明白了却依然无法躲开。肩膀再次被击中,整条胳膊飞了出去。
他慌忙捡起来,然后接到伤口上,让胳膊长了回去,要是头被打飞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只剩下头的话,剩下多少“死”自己就会经历多少死。绝对要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我,我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
他即使满身疮痍,依然拼命的寻找着脱出口。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一个空旷处之后,攻击停止了。
“——?”
他猛然抬头。
被月光照亮的空地上,站着一名少女。
那是在之后来到此地的两名少女中的一名。在这座山里的人估计都不知道,她是在九连内千鹤的死亡现场观察的那两名少女中的,先离开的那一名。
看到这名少女,趴在地上的菲尔・塞弗表情扭曲了。
“——你,你是……。”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穗波显子!”
“呀,安全装置——许久不见?”
被叫做穗波显子的少女,笑容满面地俯视着他。
明明是穿过了这座“山”来到此地,她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
“你变得——挺清爽的了嘛?”
她用着轻蔑地眼神看着满身疮痍,破破烂烂的他,穗波显子嘲笑的说道。
但是菲尔・塞弗已经没有能对她发火的从容了。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
笑容从穗波显子脸上消失了,她显露出了自己那无底深渊一般的冰冷姿态。要用一个词来概括她现在的表情的话,那就只有“无情”了吧。
“这种程度的陷阱——你拥有的感性,只有会中气息如此明显的陷阱的程度而已啊——。”
她的视线,从上方如同惊涛骇浪逼近脚边一般。也就是说,在她的“眼前”——他没有容身之地。
“你不过拥有这么丁点才能而已,菲尔・塞弗,你却——从那位大人身边逃走了,你真的觉得——你能逃得掉吗?”
“呜,呜呜……。”
“嘛,你比我与想要中的要努力了。我为了找到你的所在之地倒是花了点功夫也是事实,说不定我还真的找不到你呢——说不定。”
穗波显子叹了口气,然后笑逐颜开。
“……但是现实是我还是找到你了——是吧?”
“呜,呜呜呜呜……。”
菲尔・塞弗一动不动。然后那如同铁锤一般的声音毫不留情的砸了下来。
“你会背叛这件事,那位大人早就已经知道了。全都是被计算好的。”
他的身体抽搐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
“毕竟,给你能力就是建立在这个前提之下的啊——。”
穗波显子平静的说道。
“什——什么意思……?”
“那位大人是这样说的——‘这个能力只能给人带来自保之力而已,但是如果只朝着这一个方向发展的话,会变成怎样呢’——所以,这一切只是个实验罢了。”
“…………?!”
“没错——你从一开始就只是个小白鼠而已啊,菲尔・塞弗——就凭你这肮脏的胆魄,居然真的觉得那位大人看不穿你吗?”
穗波显子笑了。
她的笑容,怎么说呢——带着一丝怜悯。
“——呜呜……。”
“然后,当试验结束——看到你的所作所为,那位大人确信这个能力不能这样使用——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当然,在人生这个意义上,也一样——所以。”
在这里,穗波显子眯起了眼睛。
那就象是,一开始就用瞄准镜瞄准了目标的狙击手一般——充满了决定性的眼神。
“所以——‘借给你’的能力,就还回来吧。”
她向前走了一步。
“——!”
他慌忙间想要向后跳去,但是已经脱力的他,只是狼狈的稍微移动了一下而已。
“等,等下,等一下啊!”
面对陷入恐慌状态的他,穗波显子却采取了奇妙的行动。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千代折纸,然后用手指折了起来。
菲尔・塞弗拼命的想要解释。
“我,我还能为那位大人派上用场!我,我也没有背叛那位大人!我没有做任何对那位大人有害的事情不是吗?所以再等等啊!”
但是穗波显子没有停下动作。
“已经‘等’了啊,一直——但是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的手上已经折好了一只纸飞机。
然后,她把纸飞机丢向了菲尔・塞弗。
纸飞机摇摇晃晃的飞向他,然后戳到了他的胸口。
在那一瞬间,纸飞机就像是扔进了墨水里的纸巾一般,一瞬间被染成了黑色。
没错——他体内的“什么”被染进了纸飞机里,一滴不剩的被吸了出来。
“啊——。”
他慌忙之间想要抓住纸飞机,但是纸飞机在下个瞬间变成了粉尘飘洒在空中。
不留痕迹,令人难以置信之前居然还有东西存在一般,从这个世上完美的消失了。
“啊啊——。”
他的肩膀失落的垂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
穗波显子露出微笑,然后说道。
“辛苦了——之后随你自己死活了。——说到底。”
她笑着,但是笑容中渗出了一丝刚才的“无情”。
“如果你杀死的‘敌人’的伙伴,能够放你活着离开的话——。”
“……啊……啊啊啊……。”
他没有回答,低着头瘫坐在原地。
“那么——永别了菲尔・塞弗。”
少女如同宣告一般,气息消失在了黑暗的彼方。
*
“——标志的闪烁消失了。”
凪,看向山脚附近说道。
“可能让他逃走了——。”
“不。”
朱巳莫名的用着肯定的语气回答。
“他已经,无处可逃。”
对她那断定的语气,凪有些担心。
(——果然,她还是钻牛角尖了吗?)
但是她绝不触碰这一点,仅仅用一句话结束了话题。
“——总之,我们赶紧去最后一个标志闪烁的地方吧。”
两人快步赶往山下。因为朱巳知道安全的道路,所以她走在前面带路。
然后在途中,凪时常会发现地上有着黑色的痕迹。
(这是——血吗?)
毫无疑问,的确给敌人造成了伤害。也可以期待这攻击“杀死了”敌人几次。
穿过空旷的路,钻过草丛,两人朝着目的地前进。
然后,她们抵达了那里。
“——糟糕了。”
凪低吟道。
那里,有一条通向山脚的河流。
“要是被他跳了进去,他便可以不触碰陷阱离开这里……。”
凪有些焦急的四处张望,但是朱巳用着不为之所动的表情,盯着河流。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错啊,九连内朱巳……!”
他的声音在脑海中复苏,她在心中低语。
(——这个世界是地狱,对吧?想要幸福的生活下去,就不得不把他人推向深渊——即使抓住了从天而降的蜘蛛丝,稍微踏错一步,蛛丝就会被上面那个反复无常的家伙剪断——我们就做了那么错误的事情吗?)
她面无表情。
(肯定——是对的。是我的错。也是你的错。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们,都决定性的“错了”。堕入地狱是理所当然。并且,这里已经是地狱了——那么。)
无论如何,那个敌人已经无处可逃。
即使被他逃出这座山,朱巳也已经把他的特征与性质汇报给了统合机构。然后,他将面临即使进入这座山也能毫发无伤的战斗型刺客的追捕,并且这次不会有人对他放松警惕,他会被确确实实的处理掉。在朱巳知道的家伙里,有一个自恋到自称“最强”的单纯笨蛋——那家伙遇到这种对手,一瞬间就能杀他个五十次。
他已经,无处可逃了。
(——那么,问题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一个简单的觉悟——“区区一个地狱又能如何”——自己是否拥有这个觉悟。能够决定所有的一切。没错,自己已经不会在这个地狱中,一味的去追求本就不存在的“安全”了——。)
“看起来他是从这里跳下去的——但是。”
凪回头看向自己走来的路线。
一路上有着大量的血液。对常人来说那已经是致死量也不足为奇。
“——看来那家伙,已经用光了自己填充的生命了。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在修复了——。”
“追吧。”
朱巳平静的说道,凪点点头,两人顺着河边朝着下方走去。
3.
……在哪里听到过,但是想不起来。
这里没有什么地狱
这里没有什么耻辱
这里没有什么地狱
宛如那古老的噩梦
这里没有什么地狱
……记得好像是,这样的歌词。确实在何处听过这样的歌。应该听过吧。歌曲在脑海中回荡,那应该是听过的。毕竟自己也没有作曲的才能。
这里没有什么地狱
这里没有什么耻辱
应该是,大卫鲍伊的歌吧?错了吗?嘛,无所谓了。
PS:大卫鲍伊的歌曲 the motel。原歌词:There is no hell,There is no shame,There is no hell,Like an old hell,There is no hell。
这里没有什么地狱
宛如那古老的噩梦
他在脑海中倾听着这首歌,顺水而下。他还记得自己跳进了河里。然后他顺着河流被冲走了。
他在水下拼尽了全力憋住呼吸。因为还有这座“山”会攻击过来的危险性。
这里没有什么地狱
这里没有什么地狱……。
然后,终于到了极限,他“噗”的一声,露出水面,大口地吸着空气。
没有被攻击。
回头看去,山耸立在后方。
他逃出去了。因为出血量过大,他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但是出血本身已经停止了。终于得救了。
“……逃,逃……。”
这简直就是……奇迹发生了。
他不知道中了敌人几次陷阱,能力也被夺走,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支撑他下去的东西存在了,但是他活下来了。
“……逃,逃掉了……逃掉了……。”
他浑身颤抖着。
“……你这个混蛋……看吧我逃掉了……!”
他来回拍打着水面。
“我活下来了!混账!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声的笑着。嘲笑着这个世界中所有的事物,他有这样的感觉。在这之后他面前也会出现不少苦难。敌人也会闻讯而来吧。
但是即使如此,他依然觉得自己的强运会帮自己甩掉它们,他有这样的感觉。他感觉脑海中响起了号角声。
然后,他醒悟过来。
的确——能听到。
音乐,不是他的错觉——是真的能听到。那已经不是鲍伊的歌了,而是更加华丽,更加高昂,却——只是个口哨声罢了。
纽伦堡的名歌手。
他模糊的记忆中,记得这个曲子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
他慌忙地转头。
那里有一个棒子插进了河堤——在棒子的先端上,站着一个身影。
他戴着桶状的帽子,如同暗夜一般的斗篷缠在身上,苍白的脸庞上涂着黑色的口红。
斗篷乘风而起,在他身周摇曳。
口哨声停下了,然后那家伙平静的,用着不知是男是女的中性声音说道。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的身影静静的说道。看向他的视线,完全就是把他当作目标的人才会拥有的眼神。
“…………。”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很荒谬的事情。地狱或许确实不存在——但是,死神——还是会像这样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死神,名为不吉波普——。
“九连内朱巳和雾间凪两个人将你逼入了绝路。我的工作不过是不值一提的收尾罢了。”
“你——你是。”
他对不吉波普问道。
“你——究竟是?”
“我是将‘世界之敌’从这个世间抹去之人。那就——。”
黑帽子简单的说道。
“——正如,这一次的你啊。”
他的语气如同开玩笑一般轻薄,但那毫无疑问是死刑宣告。
“…………!”
他对不吉波普那直白的语气以及内容产生的反差说不出话,但是他立刻察觉到自己不能“就这么沉默下去”。
“我——我不是那种东西!不是啊!”
面对他的辩解,不吉波普率直地反问道。
“呴,为什么?”
“我,我已经,没有那种危险的东西了。”
“危险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呢。”
“所以说——能够从别人那里夺走‘死’这个特殊能力啊!我已经丧失了那种能力,我只是个普通人啊!”
“所以呢?”
“不,所以说,我已经不是世界之敌那种夸张的东西——。”
不吉波普无视了他的辩论,唐突的插嘴道。
“你是想说——你已经没有能力了,所以不会再对世界做任何事情了吗?”
“没,没错!”
“你这是‘谎言’。”
“欸……?”
“这世上,不存在没有对世界做过什么的人。你虽然主张你自己‘什么都不做’,但是你已经在世界中,创造了名为‘你’的可能性。”
“……?,?你在说什么……?”
“问题不是你有没有能力——那种东西反而不值一提。问题是,你的存在即是‘那种存在’罢了——仅此而已。”
“————。”
“你说你的能力消失了……也许,这才是你最后的机会。但是说到底,不管你有没有能力……你也只能当你自己啊。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吗。”
“…………。”
“你是‘无为’啊。是不因为任何事物所存在的存在。你的存在本身,就对其他的事物,甚至对你自己没有任何意义——你有没有能力,跟这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不吉波普的视线紧盯着他。
他的斗篷随风飘荡,如同热浪一般。
“你有很多敌人吧。至今为止你也遇到了数次压倒性的危机了吧。但是每一次你都得救了。所有人都做出了,你无路可走的判断——但是这是错的。你不是无路可走。而是你从一开始就判断自己不需要路,于是你自己把路破坏了。然后……你在世界中传播自己的可能性。不在前方留下任何事物,有的仅仅是烟消云散的未来——所以。”
不吉波普脸上浮现出,如同悲哀,如同憎恨一般的左右非对称的表情。
“所以——你是‘世界之敌’。”
“…………。”
他茫然了。
这人究竟在说些什么,完全无法理解。
但是他,理解了一件事情。
这家伙,会杀死他。他能实感到这毫无疑问。再这样下去的话不妙。不想个办法,说服这家伙的话……!
“等,等下——你是不是说了‘世界之敌’。”
“啊啊。”
不吉波普点头。
“那,那么——我对这个有些头绪!”
他拼命地喊叫着,对此,不吉波普第一次表露出了像是反应一样的反应。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有一个,给了我‘能力’的家伙!那家伙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利用了我!”
他鼓起干劲论述着。
“那家伙有着能看见‘人之死’的能力!那家伙发现了生命是由‘死’这个能源驱动的!那家伙才是,所有一切的元凶!”
这是充满了谎言的他,第一次打心底的想要说出“真实”。
不清楚他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不吉波普平静的听着,然后质问道。
“——所以,那个人打算做些什么?”
“那家伙想要把人世间都关进‘梦境’之中!她想要收集飘散在世间的那些没用的‘死’,然后重新创造世界!”
“真的吗?”
“那,那当然!我不就是证据吗!”
摇曳的身影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确实有说服力。”
然后他再鼓起干劲,说道。
“你原本的工作,就不是为了我这种渣渣一般的存在,而是为了跟那种庞大的敌人战斗对吧?”
“你想说,我没工夫理你吗。”
不吉波普的语气带着嘲笑,但是他却狠狠的点了点头。
“没错!——说到底,你说现在的我是世界之敌?如果是的话,那么没有能力,没有目的的家伙不全都是了吗,那种家伙在这个世界中不是随处可见吗?那你难道岂不是忙不过来,到处都是敌人不是吗?你是为了保护这样的世界所存在的吗?”
面对这些质问,不吉波普的表情上多了一丝微妙——但是很明显的阴翳。
“没错——那正是,我这样如同泡沫一般的存在,所直面的绝对矛盾(paradox悖论)。”
语气中带着一丝寂寞,又充满草率,如同放弃了一般,但是又带着挑衅,十分的奇妙。
他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于是火上浇油。
“没,没错——如果你是为了与‘世界之敌’战斗而存在的话,那么你毫无疑问——是为了跟那家伙战斗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我可以帮助你跟那个敌人战斗!”
他挥动着双手,激情的说道。
“————。”
不吉波普变回了之前的面无表情,然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
“——看来你说的,不是谎言。我也确实,有这么一种预感——在何处存在着,决定性的使对世界的危机起反应的我存在成立的‘根源’才对——或许你说的‘那个’就是。”
“没,没错吧?”
他的表情放松了,看起来是觉得进展十分的顺利。
“那么,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呢。”
不吉波普问道。他挺胸回答道。
“那家伙的名字,叫‘水乃星透子’……!”
当他把这个名字挂在嘴边之时——他自身也没有察觉到——他在介绍这个名字的时候,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莫名的充满了自豪。这个名字,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的表情变得阳光明媚。那是完成了一件十分重大的工作之后才会表露表情。
“……我知道了。”
看到他的样子,不吉波普如同确信了一般,耸了耸肩。
那是问题已经解决了,一般的说法。
“那,那么,我……?”
对那好像已经达成了目的一般的反应,他满怀期待的问道。
但是不吉波普却冷淡地说道。
“不,不行。”
“——欸。”
他觉得黑帽子的那个如同热浪一般摇曳的身影,变得更加模糊,仿佛要融入夜空。
“要问为何,因为你已经死了啊——你好好想想。你跳进河里的时候,你的伤真的是能那么容易停止流血的程度吗?”
“欸……。”
“我只是来,告诉你你必须要死的理由而已。即使没有理由——你的那个扭曲的‘死’也会用奇怪的方式留下来吧。”
他开始感到不仅那个身影,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开始模糊了起来——。
“你就安心的,作为‘世界之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他开始感到自身的存在,也开始模糊,摇曳——。
*
顺着河道下来的雾间凪,发现了跟自己的预想一样的东西。
“…………。”
她观察了一段时间。
没有变化。
仅仅是随着水流而摇摆,没有其他动作。而且是趴在水面上的姿势,如果还有呼吸的话不可能保持这个姿势多长时间。但是它一动不动。它挂在插进水里的一根棒子上,身体的一半沉进了水里,一半浮在水面上,保持着这个状态不变。
“…………。”
凪又慎重的等了两分钟,然后用电击棒戳了戳。
它晃了一下。这个感触毫无疑问。
“…………。”
她把它慢慢的翻了个身。
脸露了出来。
那表情张着嘴,看起来傻傻的。没有一丝苦闷。
“——彻底,死了啊。”
她确认完之后说道,转身。
站在凪身后的朱巳,也如同尸体一般一动不动。
“————。”
她沉默的,看着他的终点。
凪看着这样的朱巳,想起了一件事。欺诈师这类人,并非在所有的地方都会说谎。他们肯定,会在谎言中混入真实。只对不得不欺骗的那一点说谎,其余的事情大多都是真实的。人这种生物,不会被彻头彻尾的谎言所骗。
然后,在朱巳的情况下,刚才的那些究竟有多少是演技呢。除此之外的,都是——。
“——喂。”
凪对着沉默的朱巳喊道。
朱巳没有回答,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弯下腰,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凪不由得退后了一步。朱巳没有理睬,依然盯着他看。
“——你真是个笨蛋啊……。”
朱巳疲倦的说道。
“你说到底,只是个半吊子啊……。”
她抚摸着那湿漉漉的头发。
她的眼中没有泪水。
她的脸上没有悲伤。
从外面看来,她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只是指尖,偶尔会突然颤抖一下。
“想要说谎的话——就要说到最后——对吧?”
没有回答。也不可能有。但是她还不在意,摆弄了一会儿他的尸体。
“在中途就会被看破的谎言,只是二流……那种失败,我绝不会犯,哼,怎么可能犯——。”
她的语气就如同在面对恋人,不,兄弟一般。
“…………。”
凪沉默的看着她。
在这两名少女的头上,皎洁的月亮将淡蓝的月光抛向水面,然后水面再将光芒反射到这个空间之中。
事件就这样平静的落幕了。
4.
度过了平安无事的一周,任务被正式的判定为完成。陷入昏睡状态的少年少女们也回到学校,回到了普通的生活中。然后朱巳,也有新的负责辅助她的合成人继承罗宾逊夫人来到她身边,下一个事态已经开始转动。
“——真遗憾啊。”
那名女学生眼含泪水的说道。
“好想跟你一起毕业啊。”
“要变的寂寞起来了,”
男性学生们也一脸的无精打采。
“大家,谢谢。”
朱巳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同班同学。抱着她胳膊的女学生感慨的说道。
“就算转学了,也不要忘记我们啊!”
朱巳脸上没有任何厌烦。点头道。
“那当然。”
然后班上的同学都开始抽泣起来。
“加油!”
“虽然我们离得很远,但是我们都会给你加油的!”
“谢谢。”
朱巳用大家送给她的花束挡住脸,在后面忍住笑意。
(——喂喂。)
朱巳在心中苦笑。
(就算我是因为母亲的死亡所以不得不转学的悲剧少女,也没必要搞得这么夸张吧。)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觉得还不坏。
她只是整理好了转学手续资料后,趁着午休来班里露了个脸而已,结果就演变成这么夸张的送行会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想到这里是不是挤出来点儿眼泪会比较好。
在想着这些事儿的时候,她看到了在班级的角落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的少女身姿。
只有她,没有参加这场骚动,杵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用说也知道吧——那是雾间凪。
(——呼呼。)
朱巳钻出包围着她的人群,然后走到凪的面前。
“呀。”
“啊啊。”
两人用着极短的方式打了声招呼。
然后朱巳盯着凪的眼睛,突然说道。
“谢谢。”
“哈?”
凪皱了皱眉。
“什么意思?”
朱巳没有回答。
但是她不得不道谢。
那时——。
她把“敌人”引入陷阱的那座山之时,其实并没有把自己的生还加入到计算之中。敌人杀死她之后,再独自下山被陷阱干掉——这是她的剧本。她只有这种方法了。
但是,那时候这个少女来了。
没有回报,只是为了来救她,奋不顾身的闯进了绝地来到她的身边。
即使现在没有必要去特地让这名少女意识这件事,但是对朱巳来说,她甚至有怀疑过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在这世上吗,对她而言就是如此。
所以她不得不道谢。
所以,她也不会对统合机构报告这家伙——。
(——说起来,嗯。)
朱巳突然想到,这家伙或许被什么命运所守护。自己也是命运的工具之一罢了。
但是,即使这么想,这个要强的少女也没有多窝火。
“我啊,要转学了哦。”
“知道。”
“离别之际,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啊?”
凪露出故作厌烦的表情,然后嘟囔了一句。
“彼此彼此。”
然后朱巳忍不住了,大声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班上的人都对朱巳这坦率地态度茫然了。
但是朱巳,没有理睬他们,只是活泼的对凪告别。
“再见了‘炎之魔女’!——你也给我好好干哦!”
然后她拿着花束原路返回,如同风一般的离开了。
“————。”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然后,他们战战兢兢的的看向凪。
“——炎,炎之,魔女……?”
“炎之魔女……吗。”
意义不明的绰号。但是,总觉得是十分符合这个雾间凪的名字。他们今后,也必定会在背后,这么称呼凪吧。
“——啧。”
凪咋舌道。
*
已经走到学校外面的朱巳,又回头望向校舍。
美术教室的窗户开着,辻希美摇着手。朱巳也摇了摇手。
“一定要当个好画家哦。”
朱巳用着未必能够传达到的声音,说道。辻看起来也说了些什么,但是朱巳也听不到。
但是,无所谓。她点了点头,再次摇手,然后迈出步伐。
校门前停着一辆车,有一个男人等在那。是那个罗宾逊夫人的后继。
“让你久等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也可以多呆一会儿哦。”
男人笑眯眯的说道。他外表十分整洁,穿着质地清爽的西装。但是鞋子和手表莫名的华丽。但很合适。
那个男人用着迎接公主一样的态度,引导朱巳走向助手席。朱巳听话的让他护送自己上车。
两人乘坐的车离开学校,开走了。
朱巳对着握着方向盘的他问道。
“你表面的工作是设计师?你倒是用了个挺时髦的职业做伪装啊。”
“也没有啦。非要让我自己来说的话,设计师才是主业呢。别看我这样,也自负是个创作者呢。”
他淡然的说道。朱巳笑了。她不讨厌这个人。
“看来我们应该挺合得来的。我也不喜欢实际上的工作。”
两人一同笑了。
“你的名字是——嗯是叫‘斯奎兹’吗。是什么意思?”
然后男人,面向前方目不转睛地,吊起了嘴角说道。
“当你明白我的名字的意思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了呢。”
这家伙,也负责在朱巳背叛的时候做处理的工作。
“真是不容易。”
朱巳心知肚明的点了点头。
然后斯奎兹接着说道。
“但是我想应该不会有这种事。”
对他那莫名的自信,朱巳皱了皱眉。
“……?为什么。”
“不,怎么说呢——。”
斯奎兹的表情有些困惑。
“?你怎么不明不白地。给我说清楚啊。”
“比如说——这次的事件。”
斯奎兹揣摩着话语,然后慎重的说道。
“你已经抵达了相当不妙的地方。——就算那是‘敌人’,但是在还没弄清身份的情况下,就擅自把他带进统合机构的战斗训练设施,再说在监视者被杀掉的那时候,你本应该立刻上报,然后听从指示才对,但是你却无视了这一点,为所欲为。”
“会被视为背叛行为,然后要给我惩罚吗?”
朱巳笑着说道。
“你是来杀掉我的吗?”
她简单的说着不得了的事情。但是丝毫没有动摇。
“——我看了你的资料。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了。之前你也做了不少次——但是你每一次在最后,都被放过了。”
“看来我运气不错?”
朱巳大声的笑着,斯奎兹也笑了。
“怎么办呢——杀死你的话可能更好呢。”
他说着不可思议的话,朱巳皱了皱脸。
“……你到底想说啥?”
“你呀,没错——很明显的站在某个立场上。”
“立场?什么的?”
“你备受‘中枢’的期待啊,雨落星期五。恐怕你的确处于这样的一个位置——那可能比死要来得更恐怖。你将直面统合机构所掌握的,隐藏在世界背后的真实,你可能会被选择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斯奎兹低语道。然后,啊的叫了一声。
“——啊啊,又是红灯!混蛋,为啥今天老中红灯啊!”
他唐突的,与至今为止的话题毫不相关的,骂了一句。他的态度,就是在说话题已经结束了。
“…………。”
朱巳面无表情。看来——被命运纠缠的,不只有雾间凪啊。
然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容易啊,真的是——。”
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就以此为讯号一般,信号灯变成了蓝色,车载着朱巳,气势汹汹的前往了未知之地。
“HEARTLESSRED – THE UNUSUAL CONTACT OF VERMILON HURT & FIRE WITCH” closed.
“ifrain falls on friday, it will falls on Sunday.”
(若星期五降雨,那必然也会降在星期日吧。)
——来自英国的古老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