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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钟 奇袭 —Surprise—

剑术训练的翌日。

也许是宿醉的缘故,法牡的脸色比头发更加苍蓝。在侧舷通道上巧遇修芬时,她的表情十分僵硬,嘟嘟囔囔地说:

「……喂」

「怎么了?」

「昨天的事……麻烦你了。谢、谢谢……」

「哎!?」

修芬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法牡也会说谢谢。

可此时的他却没功夫高兴,相反的,担心法牡会不会被副长敲坏了脑袋。

『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莫非睡眠不足?眼睛也红彤彤的……?可是昨天晚上她应该很早就睡着了才对……?』

心有所思的修芬盯着法牡的脸仔细观察,却发现她铁青的脸上渐渐地泛出红晕。而且随着红晕的扩大,她的头也在不断的往下沉……

终于,只剩下两只烧红的耳朵。

「我说……法牡?」

修芬弯下腰仰视着她的脸,担心地问道。

「已、已经说过谢谢了啊!!」

她低着头,抗议似的叫了一声之后飞奔而去。

过道上N位可怜的少女被她撞落海中。

法牡的奇行怪举远不止如此。

当天的值班,修芬要在露天甲板上体验船匠的工作。

所谓的船匠,简单的说就是修理船只的人。因为七班里没人担任该项职务,修芬只得独自一人混在船匠队伍里学习。

可是,

「…………」

隐蔽在主桅后面(准确点说:整个头都露在外面一点儿都没有藏住,但当事人却主观的认为隐藏得天衣无缝)的法牡正在直盯盯的看着他。

『稍微、有点、非常地………不自在……』

被牢牢盯住的修芬根本没办法工作。

『她作为教导员,从旁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并不是什么坏事……可这么过分的话只会适得其反吧。』

船匠们也有同样的感受,时不时地向修芬投去抱怨的目光。

「……哈啊」

他叹了叹气、走向桅杆。法牡也没动,依旧「盯——」着修芬。也许是错觉吧,总觉得她的眼眶湿湿的。

终于,他来到了法牡的面前。正当修芬想着如何开口的时候,

「果然……」

「哎?」

「果然……都是因为汝————!!」

四周的索具被这一声狮喉震的嘎嘎直响,当事人却一溜烟地消失了。

帆桁上N位可怜的少女被她惊落海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法牡的态度也变的越来越奇怪。

她不再跟踪修芬,相反的大多数时间都会独自一人,满脸绝望的默视海面。

现在的法牡特完全是在躲着修芬,同时也尽可能的避免和其他人的接触。甚至有人看见她鬼鬼祟祟地在医务室附近徘徊。

班内的气氛也一团糟糕。

各自上岗工作的时候还好,可等大家聚到一起,特别是用餐的时候就不妙了。法牡明显在和大家划清界限而且一言不发,导致现场的气氛非常沉闷。

修芬很苦恼,艾莲也无言。罗宾曾经开了句黄腔「那个来了?」结果被修理的很惨,打那以后也变老实了。只有拉亚还和平时一样,因为她原本就不说话。

就这样,又过了数日。

发生了一件大事。

「下雨喽——————!」

露天甲板上传来的呼声,勾住了船内所有人的心。

「是淡水!」

「太棒了!快去洗个澡!」

少女们兴奋地欢呼着,一齐涌向了舱口。在帆具舱里和罗宾一起修理风暴用支索帆的修芬他们,也慢一步随后而出。

船员一天所配发的淡水仅仅每人4杯。

当然了,这些都是供人饮用的。船上可没有洗澡用的淡水。

少女们只能用海水清洁自己的身体,可惜海水粘乎乎的,干了之后还会留下盐块很伤皮肤。

所以只有遇上像现在这样的雨天,才可以好好地洗个舒服澡。

「是太阳雨!应该很快就会过去的!」

来到甲板后仰望天空,透过云雾的确可以看见高高的太阳。

不过雨势却很强劲。

浸沐在豆大的雨滴之中,少女们欣喜地欢笑。修芬也高兴地冲着冷水澡……结果,整个人都硬掉了。

———少女们开始脱起身上的衣物。

『哎?哎哎哎—————?』

修芬的心灵在呐喊。

湿漉漉的少女们像是在说「鬼才穿这种东西!!」,转眼间脱的只剩下内衣,接着连内衣也脱掉,一丝不挂。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裸体、裸体、裸体,一片和谐的美景。

不过嘛,这也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想把全身都洗干净的话全裸是唯一的办法,而且还能趁机把衣服都洗干净更是一举两得。在高温的海域里碰到雨天的话,会有这样的行为也是理所当然的。

「各位!手上的活先停一停!」

自顾自脱了个精光的艾莲对当班的会计们下达命令:

「先筹集淡水!罗宾,帆布准备好了么?」

「当然!」

同样全裸的罗宾抓着不知何时拿来的备用大横帆,英武地站在面前。姿势倒是很帅,不过根本没必要吧。

「亚莉拉!亚莉拉!帮忙把帆张开!小修修也来帮忙!……喂、你呀,怎么还穿着衣服呢?快脱掉啦。快点快点。」

「哈、哈、哈」

修芬极力地瞥开视线,表情僵硬的笑了笑。

大约有30个人抓住了布的边缘一齐撑开帆布,开始收集雨水。

「第一批的水必须倒掉哦。帆布上的污垢全部混在里面了,不能喝的。」

果然如罗宾所言,最初的积水黑漆漆的。

把水倒掉以后重新开始收集。

这次直接用绳索将帆布的边缘绑在舷墙上,像个泳池一样。

当雨水再次积满的时候,船员们用泵把水抽进船舱内的水桶里。

就这样过了三十分钟,船舱里船来一声信号:

「满舱!」

「大家辛苦啦。现在可以去冲澡了。」

「耶~~~~!」

少女们欢呼着,纷纷跳进帆布做的泳池里。

连绵不绝的水花四处飞溅,少女们兴奋地用沾满肥皂的海绵擦拭着自己晒成健康的黑色的肌肤。

惟独最先跳进去的罗宾显得很不健康,正欲望全开地将魔爪伸向修芬。

「喂~!修也快脱衣服进来啦!让我们互相擦拭对方的身体吧!不用海绵!来吧!快来吧!」

「不用了,我有点儿……」

「为什么呀?很舒服很舒服的哟~对吧拉亚?」

「很冷。」

不知何时也脱光了衣服、连头部都泡在水里的拉亚,一边让艾莲为自己洗头一边小声地应和。

「就是说……我呢,好象,有点感冒了……」

实在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还是早点逃走算了。修芬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背过身去。

接着,似乎有某样物体映在了视线的角落。

原来是法牡。

她表情绝望的站在舷墙上盯着海面。身上还穿着衣物,举动明显很奇怪。

『难不成……是想跳海!?』

当修芬看清了法牡抱在手中的物体时,这个疑问立刻转变成确信。

她抱的是炮弹。

「别、别轻生啊!!」

修芬急忙飞过去,使出吃奶的力气拽住她的衣服。

「放、放手!快放手啊!」

法牡本想直接跳入海中,不过在修芬的全力阻止之下身体从舷墙跌回了甲板上。

听到动静的罗宾和艾莲急忙跑过来用叠罗汉控制住法牡。而修芬夹在全裸的少女们的中间挤来挤去,差一点就要窒息了。

罗宾一反常态勃然大怒,使劲地敲着法牡的脑袋,巨大的胸部还不停的上下抖动。

「你到底在想什么!?就算你很懂水性,抱着那种东西也一定会溺水!你是傻瓜吗!」

「放、放手啊罗宾!妾身是!妾身是——!」

法牡依然在挣扎胡闹,大家只好拼了命地安慰她。

雨已过,天已晴。可惜无人察觉。

就在甲板上发生骚动的同时。

「必须进行补给。而且要尽快。」

在船长室里,艾莉尔正催促赛内卡做出决定。

「……真没意思。」

「这不是有意思没意思的问题。虽然水得到了补充,可食物还是所剩无几。从两个月前开始就已经供应不出新鲜的肉类和蔬菜了,连军医都说急需摄取新鲜的水果。请您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呀?」

「是牙齿。六班的茜蒂帕拉梅尔的臼齿,而且是恒齿。」

赛内卡不由地大惊失色。牙龈坏死是坏血病的典型症状,而且属于非常严重的病状。

「在酒水里加些莱姆汁让她喝下去不就行了?轻松解决。」

「您忘了吗?本舰库存的莱姆汁连一滴都不剩了。两个月前就向您汇报过了呀?」

赛内卡已经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她只得无言地望向窗外。

「舰长,您为什么如此固执不愿意靠港?不在红帝国补给这件事我能理解。当时那个国家的政局非常混乱,会下令立刻出港必然有您的理由。」

为了避免少女们造成不必要的混乱,深知帝国状况的赛内卡和艾莉尔将情报隐匿起来。

「但是,本舰现在已经远离帝国本土100里格以上。即使在附近的港口登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个地区里众多的国家,无论大小都受到帝国的影响。依我个人的观点,我可不想呆在那种麻烦的港口里惹上一堆麻烦事。」

「可是舰长,我们离开南港的时候新皇帝的登基大典已经完毕,而且谋反的第二皇子及其随从,不是也已经被捕了么?」

这一语堵住了赛内卡的嘴。

总不能告诉她那个被抓住的第二皇子现在就呆在船上吧?

「而且舰长。请恕我直言,本舰已经超过了所能承受的极限。不光是食物,连资材也寥寥无几。万一遇上大风大浪的话,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的确,她说的有道理。』

使劲的挠着头,赛内卡默默地思考着。

『已经离帝国很远很远了。就算真的有追兵,会碰上的几率也不过数万分之一。再说依照现在的状况,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继续航行了……』

「……好吧,艾莉尔哥特。」

赛内卡深深地长叹一口气,对着副长摆了摆手。

「你赢了。」

少女们的喜悦之情瞬间爆发了。

「目标塞伦港。进港的同时轮流值班,批准每人半天的上岸休假。」

当这句话从艾莉尔的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少女们由衷地向平时恨如蛇蝎的副长赠以热烈的欢呼。

半日之后,毕加丝霍斯抵达塞伦港,停泊在港内。

七班归在第一批登陆的人员之中,现在正在紧张地做着准备。

可惜会计职务的人必须负责补给工作,不允许上岸。艾莲会被留下已是铁板定钉的事情了。

「虽然有点遗憾……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啦~」

她已经钻入物资仓库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而修芬正在船内某个小房间里更换自己的衣服。就是刚登上毕加丝霍斯第二天,他初次解手时用的那个屋子。

「哼~这么说来,小修也要和大家一起上岸么?」

帮他把风的少女名叫艾莉雅梅赛德斯。

这位偶然得知修芬秘密的少女,自从相识以后,每当修芬想借这间屋子替换衣物或是想上厕所时,必定会出现。

而且似乎是个口风很紧的人,完全没有泄密的迹象。

渐渐地,修芬越来越信任她,甚至愿意和她说一些知心话。

「是啊。我没有钱,根本不想早早上岸的,可是又担心法牡……」

说着,修芬将手臂穿进了赛内卡送的新衣服的袖子里。赛内卡还想劝他在船长室内换衣服的,修芬断然拒绝了。

「大家商量后,都觉得带着法牡去陆地上散散心比较好。所以呀,我总不能单独留下来吧?」

「啊~说起来她还闹了一出跳海的骚动呢。搞什么东东嘛。」

「怕是碰到了想不开的事吧……」

无论大家如何追问,法牡依然不肯松口。

情况似乎比想象中更糟糕。为了能让忧郁的法牡放松一下,罗宾决定强行把她带上岸。

「对了艾莉雅,你认识法牡?」

「当然啦。同在一艘只有两百多人的船上长期航海,谁会不认识谁呢。嘛、不过我和七班的值班时间是错开的,平时很少碰面。」

这艘船上的船员被划分为三组轮流值班。

因而,即使共同生活在狭窄的空间里,不同组的组员之间见面的机会格外的少。

「话说,艾莉雅是几班的?」

「我吗?我是……二十六班的。恩恩。喂,我说你呀,再不出发小艇就要开走喽?」

「啊,糟了!」

修芬慌忙扣上衣服的纽扣,丢下一句「那么、再见了」,飞快地跑了出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小修好可爱呀。」

喃喃自语的艾莉雅,脸上浮现出笑容:

「真的很可爱。可爱到让人嫉妒……呢」

来到露天甲板上的时候,小艇已经准备就绪,正准备离开母舰。

「船要开了!动作快点!」

「抱歉啦,罗宾!」

修芬急忙跳入小艇内。这支叫做工作艇的小舟已经严重超载,正在沉没的边缘徘徊。

「船浆放平!划手准备!出发!」

罗宾一声令下,划船员立刻划动船浆。

下令原本是法牡的工作,可惜现在的她却坐在船尾后座上一言不发,明显是在闹别扭。

小艇平静地在海面上行驶。

塞伦是极东地区的门户。该地区高度发达,港内停泊着东西各方无数的船只。也正因为如此,港口被纵横交错的船只围堵成了迷宫。

而船中最耀眼的当属西洋制造的大型帆船了。

当修芬从某艘巨大无比的船只旁边经过的时候,情不自禁的由衷感叹:

「真大……」

毕加丝霍斯与之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仅仅仰望就会被它高耸的侧舷所震撼。宛如城墙一般。

「……是1500吨级的吧。估计是『公社』的船。」

「法牡?」

「别摆出那种表情好不好,不会再跳海了……所谓的『公社』,是由亚拉米斯王室与民间各出一半资金所运营的企业。掌管着与东方地区的一切贸易。」

法牡突然的开口着实令修芬吃了一惊,但他努力地将惊喜压抑在心底。

「1500吨的话,大约是毕加丝霍斯的三倍?可总觉得不只这个数呀。」

「测算方法不同罢了。实际上确实大得多。军舰的吨位指的是排水量,其余船只测算的是货物积载量。前者的数据算起来会比较大。」

「排水量?积载量?」

「……忘了吧。话说的太多了。」

丢下这句话,法牡又缩进贝壳里默不作声了。

小艇终于停靠到岸边,除了划手,所有的少女都陆续上了岸。

法牡也被修芬和罗宾架着,勉强地走下船。

『不过……』

安抚着哼哧哼哧抱怨的法牡,修芬心想:

『刚才那艘船,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请坐。」

『毕加丝霍斯』的船长室内,赛内卡正在迎接某位客人。

「不不,这样就行了。不会叨扰您太久的。」

来客,是一位五官清晰身材高大的东方人,还操着一口流利的亚拉米斯语。

「准许我进入这里已经深感荣幸了。常常听闻,亚拉米斯的军舰上严禁男人涉足。」

「我们少女舰队的确禁止男性登舰,不过对于外国人,特别是像阁下您这样身份显赫的人,并不会禁止他们临时登舰的请求。」

「原来如此。」

来访者——红帝国水军提督沃恩达茨蓝色的眼神像是在说「这可真令人吃惊呀」。

他的舰队原本落在『毕加丝霍斯』的身后,却提前驶向塞伦港,结果比在途中才转变航向的她们先一步到达了港内。

当沃恩请求会面的时候,赛内卡着实慌了手脚。

可惜她无法拒绝。她必须竭力藏起自己的尾巴慎重地对待访客,在关键问题上只能故作不知。

「请问,海军司令沃恩阁下,您有何贵干?」

「其实本舰正在搜寻某位人士。」

「想必是位身份高贵的人物吧?」

「确如您所言。事实上,帝国的第二皇子修芬大人已经落入了奸臣之手,被带到了国外。」

「嚯。这可不得了。」

「的确如此。我想您应该知道,前日本国的先帝陛下驾崩之时,第一皇子便即位为新皇。虽然整个过程之中发生了小小的不悦,不过一切都是修芬皇子的侧近独断专行所致,皇子本身并无罪过。当今陛下也深知此事。」

赛内卡无言的点了点头。沃恩见状接着说道:

「我们追寻着皇子以及掳走他的奸臣的足迹,无奈线索略显不足,至今仍未掌握皇子的下落。」

「原来如此,我能理解的。大海非常广阔呢。」

赛内卡平静地点着头,语气里还透露着遗憾。

「可是如此一来,我们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本舰自从贵国出发以来从未靠过一次岸,甚至连艘渔船都没遇见过,一直航行至此。」

「是这样呀。也就是说您什么都不知道了?」

「恩。很遗憾没帮上您的忙。」

「真的么?」

「您如果有疑问的话要不要在本舰上搜一搜?」

不幸中的万幸,修芬此刻并不在船上。绝对不会穿帮的。

沃恩遗憾地叹了一大口气。

「是么……不不,请您别生气。我们只能确定他们离开了南港,可之后的线索却毫无头绪……」

「大海非常广阔呢。」

赛内卡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台词。

「其实我们亚拉米斯海军也在搜寻一位贵人。」

「嚯?」

沃恩饶有兴趣的探出身子。

「请问是哪一位呢?」

「是第七公主殿下。大约一年半以前失踪了。在自己十三岁生日的时候留下一张纸条离宫出走,目前依然下落不明。如果您有任何的线索……」

「能请教一下她的姓名与特征么?可以顺便………对不起,这种说法有点失礼了。我想说也许可以帮上什么忙。」

「法莉亚莱牡塞普塔米雅亚拉米斯殿下。苍眼蓝发,身高五英尺六英寸。到现在的话也许会高一点吧。一旦发现她,嘛,麻烦您抓住她丢到笼子里…………能抓到才有鬼。」

「哈?」

「说起来阁下———」

赛内卡不顾前后,强行扯开话题:

「您的亚拉米斯语非常流利呢。能请教一下师从何处呢?」

「当然可以。其实,虽然我的父亲是帝国的贵族,母亲却是亚拉米斯人。」

「这……请问,令堂是亚拉米斯人这件事千真万确么?」

「是的。直到十二岁为止都是母亲抚养我的,之后的岁月生活在父亲的家中。亚拉米斯语和与海共存的生活方式都是母亲教给我的。」

「恕我冒昧,可否请教令堂大名?」

「她叫莱娅莎赞。」

「莎赞?是莎赞家族的人么?」

「您听说过母亲的家族?」

「我是移民来的外人,并不太清楚上流社会的情况……不过莎赞家族很有名望。」

「……母亲,在我的眼里是一位气质高贵的美人。可惜无法与父亲结合,只能在小小的渔船上奔波,靠着捕鱼维持生计。费劲辛苦才把我拉扯大。」

「令堂现在安好?」

「她在我十二岁那年去世了,也因此我才会寄养在父亲那里。」

「是这样啊……真的很抱歉。」

赛内卡低下头。

「对了阁下,我有一件事不得不告诉您。」

「什么?」

「本国规定,凡母亲为亚拉米斯的男性,将无条件授予国民的权利。本国的男性数量非常稀少。如果,您愿意以亚拉米斯国民的身份回到本国的话,我们一定会给您相应的地位与财富。当然,沙赞家族也会很高兴的。」

沃恩连想都没有想一下。

「很遗憾,请容我拒绝。」

「……就猜到您会这么说。请原谅我对您提出的无理要求吧。这只是个程序而已。」

「同在官场飘,有时候身不由己呀。」

沃恩同情地附和了一声,摆出无心的样子望向墙壁。

这一望,把赛内卡的脸都吓白了。

沃恩的视线停在了挂在墙上的一柄剑上。

『我真是个大笨蛋!』

赛内卡激动的失声惊叫。

为求安全而把修芬送上岸去的她,却把自己的房间变成了最大的盲点。船长室内仍保留着修芬寄存的、最能证明他身份的信物!

墙壁上所挂的,

是修芬拖她保管的宝剑『银燐』。

沃恩的视线虽然只在瞬间略过,毫无疑问,他已经悟出了一切。

「那么,我差不多该告辞了。」

沃恩用他那双蓝眼盯着赛内卡说:

「似乎碰到点急事呢。」

五分钟后,赛内卡对全员发布紧急命令:立即取消休假,随时准备出航。

港内恰好在举行祭典。

从太守的城馆所坐落的小山丘一直延伸到海岸边的大道上人山人海。他们欢笑,歌唱,购物……

而人海之中也夹杂着修芬和法牡的身影。

「被冲散了呢……」

「恩……」

回过神的时候两人已经和罗宾、拉亚走散,此刻正被人潮推向祭典的中央。

肩并肩、人挤人。在外力的作用下两人间的距离也自然地缩短了。

「喂,喂喂!不要靠过来啊!」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哇!」

背后『咚』的一下,修芬和法牡紧紧相依在一起。

「哇!这这这个放肆的家伙!闪、闪开哇—!」

「对、对不起!可是……背后被人顶住了……」

本打算分开的两人却越靠越紧。

脸蛋与脸蛋的亲密接触迫使她们慌忙挪开头部,可这下子胸部和腰部又贴在一块儿了,挣扎的越厉害身体就越黏糊。此刻,除了脸部以外已经全部融为了一体。

「啊……!靠靠靠太近了呀笨蛋!说了离远点的哇——!」

「请你忍一忍啦!我也不喜欢这样的……」

「什么!?汝是想说讨厌和妾身在一起吗!?」

「哇!住手呀法牡!你这么一动会更紧的……」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

人流微微减弱,两人终于可以分开了。

「呼……被整得好惨呀……法牡?」

修芬察觉到法牡的异样。

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莫非她晕了人潮?

「法牡,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没、没事!比起这个,总之……闪远点啊!!」

这一声怒吼般的应答搞得修芬都郁闷了。自己明明在担心她,对方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很担心你———」

「不要瞎操心!快闪开啦!!烦死了!」

「瞎操心?我当然会担心了!不光是我,大家都非常担心你。可法牡你呢?连句话都不肯说!」

修芬握紧法牡的手。只见她的脸『砰』地红了个透,还冒出「啊虾」这样意味不明的话语,果然很奇怪呢。

「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躲着我!」

「米、米有朵……」

「你装傻也没用!从剑术训练的第二天开始,法牡就一直躲的远远的!为什么!请告诉我理由!」

「……放手」

「不告诉我理由,我就不松手。」

「……」

「快,说呀。」

「汝、汝……」

「我怎么了?」

「汝……如果……靠、靠过来的话……」

「哎?」

「就会……」

法牡摆出从桅杆顶端直蹦而下一般的表情,大声叫道:

「汝靠过来的话,妾身会觉得很不舒服!!」

「!!怎么会……」

修芬闷掉了。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松开了法牡的手。

『很不舒服……?如果我靠近的话……?』

「也就是说……你很讨厌我……对、对么……?」

「不不不!不是那样的!……恐怕这是,某种疾病。」

「疾病?」

「恩。只有这种可能性了……」

法牡脸色铁青的低着头,看上去并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靠近某个特定的人物就会难过,世界上有这种病么?

「那……有什么症状呢?」

「胸口……收得紧紧的……心跳也快的异常……还有就是,对了,有点恶心。虽然事实上并没有呕吐过,不过总觉得呼吸困难,身体也很烫……应该是发烧了吧。四肢无力,脑袋空空……」

「会不会是热病?」

「妾身最初也是这么想的。」

法牡坦然的承认了。

「但是,汝不在的话就没事。汝一旦靠近,或想到汝梦到汝的时候立刻就会发病。别人都没事,惟独汝不行。因此,原因只有可能是汝。」

「怎么会这样……难道束手无策了吗?」

「束手无策了。已经偷偷地查过军医的医学书,还是毫无线索。恐怕是罕见的怪病吧……」

「没找人商量一下么?」

「汝是第一个……话先说在前面,可不许把此事说出去哦!看样子虽然不是传染病,不过仍旧属于原因不明的怪病。要是让大家知道了,船上不乱成一锅粥才怪。身为苍尉修业生,绝对不能造成船员们的不安。」

「所以……你才想自我了断?」

「恩……」

「那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

「就算说了,又能如何!?」

修芬语塞了。法牡说的没错,面对这种不可思议的病症自己确实无能为力。

稍晌,法牡小声地说:

「……刚才冲着汝大吼,真抱歉。」

「没事……」

「可那绝对不是讨厌的意思。这一点汝一定要相信。」

「现在觉得怎么样了?我是指……身体?」

「稍微好点了。不过……还有一点点的疲劳。」

这么说来,脸上的确还残留着一些红光。

「请问,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汝的好意心领了……妾身只能说:麻烦汝离远点。」

「……」

「别、别摆出那种表情嘛!又不是无药可治了!」

「哎?有治愈的方法?」

「恩。拜托拉亚的话,也许可以———」

「拉亚?她有那种医术?」

「不是医术。妾身盯上的是,那家伙所带的药。」

「药?」

「恩。听说是特姆尼族特制的秘药,连制造方法都完全保密,而且疗效极其惊人。六班希玛坦吉的眼底骨复杂性骨折仅仅两天就治好了。另外四班的伊莎贝拉塔利,困扰了她十五年之久的夜尿症,轻轻松松、药到病除。还有九班奈梅莉亚多金糟糕的露出癖,也是靠着拉亚的药完全治好的。简直是包治百病的万能之药啊。」

那还是药么?

「……很久以前就想问一问了,特姆尼族到底是个怎样的民族呢?与亚拉米斯人相比有什么差别吗?」

「差别大的好比海豚和鲨鱼。」

法牡肯定的点头。正在考虑别的事情的她,气色反倒比刚才好多了。

「从根本上说,亚拉米斯这个国家是由本岛与许多周边岛屿,以及无数殖民地所组成的。只有住在亚拉米斯本岛上的人民才被称为狭意上的亚拉米斯人。而这些人,起初也并不居住在这里。」

「是海外来的移民?」

「恩。具体的情况妾身也不清楚,传说圣祖女王陛下带领的军队远渡重洋而来,驱逐了原住民之后才得以建立自己的国家———」

「莫非,是指那些原住民吗?」

「就是那个莫非。特姆尼祖被赶出本岛以后逃到周边的一座岛屿上。最后,被逼的走投无路的特姆尼族人向圣祖女王陛下宣誓臣服。陛下接受了他们,从此,特姆尼族也编入了广义的亚拉米斯人内。」

「这样说来,到现在为止特姆尼族依旧只生活在那座岛屿上吗?」

「基本上是这样,很少见到他们出岛。不过征兵的义务是免不了的。」

「哦~难怪拉亚她……」

「特姆尼与亚拉米斯的语言文化截然不同,而且据说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一族之中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被尊奉为德鲁伊,而拉亚似乎很有潜质。」

「拉亚的确有那样的气质呢。神圣,而又高贵。」

「………嚯~?」

「特姆尼族的人是不是都像拉亚一样美丽呢?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连呼吸都忘了。」

「………哼~?」

「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精灵之类的更贴切………我说,法牡?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

「法牡?」

「………拉亚比较好,对吧?」

「哈!?」

出乎意料的发言逼得修芬叫了起来,就在这时。

「啊!」

法牡也突然叫了起来,还指着某样物体,

「是大象!喂,修芬———那个是大象吧!?」

「啊,恩。没错,是大象呢。」

顺势望去,只见载着太守的象正推开人潮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后面跟着太守的妻子所乘的牛车轿子。家丁们骑马列队,紧随其后。

「好棒!好大!好长(的鼻子)啊!」

法牡的脑袋已经完全泡在大象里了。刚才忧郁的表情已经烟消云散,好奇心布满了脸上的每一个角落。

果然,只要精神集中在别处,病症就会不治而愈。

「好大呀~!到底要怎么吃才能变的那么大个呢?修,汝知不知道大象都吃些什么?」

「我想,应该是草吧。」

「呼,是草呀。如果妾身也吃草的话,也能变的那么大么?」

「哎?这这这……」

修芬无奈,无言以对。法牡为了满足自己的眼球,拼命地挤进人墙之中。

「啊,等等呀!」

修芬也急忙跟上去。

当他冲破人墙来到最前排时,恰巧太守的坐骑从眼前走过。

侍女们捧着装满花瓣的花篮,将地面点缀成五彩缤纷的花色,为巨象开道。

号声喧天,铠甲齐鸣,象足捶地,马嘶萧萧,人声鼎沸,浑然一体。修芬已经完全听不清楚法牡的声音了。

倒是有一些细碎的声响钻进了自己的耳朵。

『……皇子所乘的船…………进港……情报千真万确……沃恩提督已经和对方的舰长……』

『登陆的可能性………无论如何都要………』

声音,是从修芬的背后传来的。

这并非亚拉米斯语。

而是自己的祖国——红帝国的语言。

已经用不着转身确认了。

修芬顿悟:此时此刻紧靠在身后的,是两人一组追杀自己的刺客。

『难不成,想在这里动手!?』

幸好,他们似乎并未察觉。

可惜,

「修!」

一直独自嚷嚷的法牡,突然大叫起修芬的名字。

身后的男人当即停止了私语。

『被发现了!』

「喂,修!听到了吗?那头大象呀———」

「过来!快跑!」

「呼哎?啊、喂喂喂!」

修芬立即拉住法牡的手向前方狂奔。

法牡的手一被牵住,老毛病又开始发作了。嘴里支吾支吾地念叨、闹个不停。修芬无视她的反抗,使劲拽着她逃跑。他还听见身后的男人们大叫了一声『追!』。

「修!到底怎么了!?喂!听见没有啊!」

没时间解释了。

两人跳上大路中央,钻进游行的队列中。

队列一下乱了套。为了避让两人骑手急忙拉紧缰绳。马直立而起,反将骑手甩了出去,自身也因为失去骑手受到惊吓而暴躁起来。

失控的马撞上了象,这一撞之下,巨象也开始暴走了。坐在巨象轿子里的太守被硬生生的抛下,追赶修芬的其中一人也被巨木般的象腿踢中,华丽地飞向遥远的彼方。

现场的情势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修芬拉住法牡的手趁着骚乱向海岸边逃去。

与此同时『毕加丝霍斯』上,剩余的船员们正在进行紧张的补给作业。

摘掉舱口的梯子打开物资仓库,在帆桁的端角装上滑轮配合绳索将物资吊上来,存入仓库内。

站在船首监督工作的艾莲忙的快要发狂了。

「都说了,那个要送到前部格纳库!不是那边,是这边!听到没有!都告诉你做错了!还有那边的两人!别管换绳梯这种小事了,先过来帮忙!」

人手严重不足。说到底,出港作业与补给作业同时进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使如此,副长却还是『动作带快!』地催个没完。

「真是的!都忙的要死了,罗宾还在摸什么鱼啊!?」

她愤恨地瞪向陆地。祭典应该到达高潮了吧,现在的气氛比刚才还要热闹的多。

「休假中止的命令已经传达了1个钟头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

「艾莲!过来一下!」

「啊~烦死了!又有什么事啊!?」

走过去一看,装满了木桶的的驳船正横靠在舰船边。当地的商人指着桶和舰船,叽里哇啦的大喊。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叫自己过来的水兵,歪着头回答:「谁知道呢?」

艾莲无奈的叹气,拔出一根插在侧舷上的系绳栓,顺着舷梯下到驳船上。

无视连声叫唤的商人,她用手中的栓砸开桶盖。

「……腌肉,呀」

桶中塞满了腌肉(估计是腌牛肉,但不确定)。

「不过,你等一等哦。我们没有订购肉类呀?」

艾莲翻出帐本说到。可惜语言不通,毫无意义。

商人摆出要吃人的架势叫嚷着……她终于妥协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票据支付可以吗?如果没意见的话———」

意见似乎很大。商人叫的比刚才更凶了。看来就算语言不通,商人的嗅觉还是能闻出对自己不利的气味。

「啊啊,吵死了啦!全部付现金,拜托你别嗡嗡地叫个不停了!伙伴们!快把这堆东西搬上去!」

艾莲冲着『毕加丝霍斯』唤了一声以后,转过身来和还在嚷嚷地商人,用手指比划交涉起价格来。

没有逐个检查所有的木桶,此后的她因为这个疏失而后悔不已。

「再过三十分钟就可以起航了。」

傍晚的船长室内,

疲劳到双目充血的副长向赛内卡汇报。

「潮汐的情况呢?」

「从港湾管理局发布的潮汐表上看,大约三十分钟后退潮。」

赛内卡会意的点了点头。风力帆船,不依靠退潮的海流是出不了港的。

「补给呢?」

「勉强补足了一个月的储备。您需要详细的数据么?」

「用不着了。我只想知道,登陆的人员都回来了没有?」

「还有四人,暂未归还。」

「是谁?」

「全都是七班的。卡斯特莉、阿克提卡、乌尔露芙,以及新来的修。」

赛内卡顿时气得快炸了。重中之重的重点对象居然没有回来!

『难不成,已经被敌人抓住了吗?』

「副长,你继续做出航的准备。」

「是,长官。请问舰长您意欲何为?」

「我亲自组织上岸部队。」

「您的意思是,要带领士兵携带武器冲进中立港么?」

「没错。」

副长似乎想提醒什么,敬了一个礼,退室而去。

『太过火了……是吗?恩,的确没错。』

赛内卡知道,自己也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如果在中立港引发战斗的话,拉到军事法庭上必死无疑。仅凭组织武装部队强行登陆这一点,就足以令她开除军籍了。

即便如此,赛内卡甘愿承受这样巨大的风险也要救出修芬他们。

『毕竟,这是艾善巴尔斯老师的遗愿。』

对她来说,艾善巴尔斯是父亲和自己的救命恩人。

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

而且给了颠沛流离的父亲和自己一个安身之所的,也是亚拉米斯。

赛内卡拜特林格并不会忠诚于某个国家或个人,但她决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

最最重要的是,她,很喜欢那两个人。

「我回来了!」

「太慢了啦!」

罗宾刚回到了船上,金色的脑袋就被艾莲的系绳栓狠狠地揍了。

「我,我也没办法呀!谁能想到休假会突然取消呢?我已经火急火了地赶回来了哟~」

罗宾抱着头蹲在地上极力地辩解。站在她身边的是拉亚,还抱着多到吓人的行李。估计塞满了烟草吧。

罗宾的辩解完全是在艾莲的怒火上浇热油。她的表情很平静,手中的系绳栓却快被捏碎了似的,无与伦比的恐怖。

「这算什么?喂罗宾,你到底干了几年的海军了?上陆休假被取消这种事已经碰过不少次了吧?再说我连休假的机会都没有呢。自己玩的那么开心,还说这种话可不好吧?」

「不,这个。这是工作分配的问题……」

「和那个没关系!」

艾莲缓缓地举起系绳栓。

「我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错了,拜托你把那个恐怖的东西放下来!」

「真是的……」

艾莲气呼呼的把栓柱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说起来,法牡和修芬呢?」

「啊咧?她们还没回来么?」

「没有呀。船长还下了命令呢,说如果回来的话要她们立刻到船长室报道。」

「真的吗?这下可麻烦了呢……该怎么说呢,我们一登陆就被冲散了耶。我找了好半天都没找到,还以为她们先回来了呢……」

「再过十五分钟不见人的话,船长就要亲自上岸了。为此副长一直怒气冲冲的,逼的我们也得加倍工作……哎呀~算起来,我们之所以这么辛苦,全都是罗宾你们害的……?」

「我、我知道了!那我们也来帮忙吧!」

罗宾刻意撸起袖子叫着。而反应敏捷的拉亚早就已经握住舵轮了。

「艾莲,这里放心交给我们,你先下去休息吧?」

「可以吗?」

「物资的积载工作已经完工了吧?剩下来的事和会计无关,是甲板要员的份内活啦。」

「说的也是呢……那,就拜托你啦。」

「辛苦啦,慢走~」

随着罗宾的送别,艾莲从前舱口进入船内。拆下来的梯子已经恢复原状,物资仓库也上了锁。

「啊,对了。不知道那些肉类存好了没有?」

对于会计来说,检查物资的情况是份内的工作。虽然刚才很忙才拜托别人代劳,果然还是会担心的。

『睡觉前再去检查一遍吧。』

于是,她向着居住区更下层的仓库走去。

虽说艾莲已将交甲板上的工作托付给了别人,不过依然属于值班期,身上还带着仓库的钥匙。

打算用这把钥匙打开了物资仓库的门时……

「……竟然没人?」

艾莲很郁闷。门口驻扎的警卫居然没了踪影。

稍后一定要去教训一下当值的警备人员。艾莲想着,用挂在颈部的钥匙打开了大门。

瞬时间,有人从仓库里窜了出来。

「———呜!」

乍的一看,眼前就有五个全身包裹在漆黑之中的矮小人类。他们同时飞出仓库,其中一人还捂住了艾莲的嘴。

『怎、怎么回事!?』

艾莲猛地向捂住自己的手,狠狠地咬下去。

手松开了,她趁势挣脱黑衣人逃进仓库。

这时,艾莲终于发现了五个开着盖子的木桶。

而这些木桶,就是她未经确认直接搬上船的腌肉。

「笨蛋——笨蛋!我真是个大笨蛋!」

跌跌撞撞逃进仓库的她翻开设置在入口附近的传声筒,使出全力摇响警钟。

可惜,只响了一刹那而已。

黑衣人重击艾莲的后脑,她当场昏厥了。

黑衣人想用手中的短刀抹断她的脖子时,却被另一个头领似的黑衣人制止了。看来接到了『除了目标以外尽量避免杀生』的命令。

而他们的目标是:修芬皇子。

以及———

「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渐渐被黑暗吞噬的甲板上,仍在工作的罗宾向手握舵轮、闲着没事的拉亚问道。

「幻-听-」

拉亚立刻反驳,罗宾也不甘示弱。

「不,绝对不是幻听。我确实听到了,是警报的声音。绝对没错。」

「误-报-」

「就算如此我也很在意。先下去确———」

『确认一下』这四个字还没说完,某种黑乎乎的物体已经站到了两人的面前。

是潜入船内的沃恩手下,这一组有两个人。

全身黑色的他们打算抓住眼前这两个女孩逼问出修芬的下落。他们认为:像这种弱不惊风的小丫头,拿起刀子在面前晃悠几下,立刻就会哭着说出一切的。而且事实上,到目前为止的女孩子都是这副德行。

的说?

「哇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可惜,对手这回完全想错了。遇到可疑人物立即判定为敌人的罗宾,一记飞踢将其中一人瞬间踢出船外,顺势又将傻眼的另一人用一招斧爆弹撩倒。本周分出胜负仅用时7秒。

「哼哼哼……无敌!」

罗宾走到四肢张开、昏倒在地的黑衣人身边,熟练的将他捆绑起来。而后掸了掸手心,向着拉亚问道:

「那,这些人作何解释?」

「至少来说,不是自己人。」

「!!?……什么呀,原来是法牡。别吓人好不好。」

「是自己吓自己吧。」

法牡的脚撑在舷墙上爬上船以后,伸出手把修芬也拉了上来。

「不过,没想到会让这种人潜进来……罗宾,妾身们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这些怪家伙突然就冒出来了……倒是你们,怎么全身都湿透了?别告诉我是游回来的呀?」

「赶时间嘛。」

「我说呀……在这么肮脏的海水里游泳,得病的话该怎么办?」

大港口的港湾里布满了生活污水,这是常识。再加上附近地区又有水葬的习惯,时不时还会飘着几具人类的尸骨。简直是滋生传染病的温床。

「话题转回这些黑家伙吧,你们有什么看法?」

罗宾朝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的头部,轻轻地踹了一脚。

修芬见状,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毫无疑问都是沃恩的手下。

『他们已经侵入船上了……不不,更重要的是,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事态的紧急逼的修芬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抓着舵轮的拉亚拍了拍修芬的肩膀。

「恩?怎么了拉亚?」

「那个」

「那个是………啊啊——!法牡!快看那个!」

「恩?」

有一艘船正在封锁『毕加丝霍斯』出港的航路。

不仅如此。

『毕加丝霍斯』正被数艘船只所包围。

虽然没有开炮的迹象,可这样下去终将成为瓮中之鳖。

「怎么办法牡?现在不动的话就来不及了哟?」

「知道啦!」

甲板上全员的视线都集中在法牡身上。

「罗宾。现在甲板上的指挥权在谁手上?」

「谁知道呢?」

「谁知道?……这算什么回答?」

「毕竟乱成一锅粥了嘛。船长副长都不见踪影,其他的修业生好象也不在。估计呀,这里就你军阶最高了吧?」

「是嘛!」

法牡的脸上刹那间放出了光芒。

「那就由妾身来指挥!大家,听我的命令!」

「全员,起锚!」

绞盘外缘安装着棒装的把手,甲板要员们全力地推动着它。

锚链『咯哒咯哒咯哒』地被卷上来,主锚撕破海面腾空而出。

『毕加丝霍斯』变成了单锚系泊的状态,开始向副锚的方向微速前进。

船只在海面蠕行,当她到达了副锚的正上方时,站在船首的罗宾叫道:

「锚链垂直!」

「恩」

站在舵轮前的法牡会意的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升帆!」

这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登桅!」

号称甲板要员中的精英,人称瞭望手的少女们竞相爬上桅杆。

「帆桁就位!张开上桅帆!」

已经解开收帆用的束帆索,将帆抱在胸前等待命令的少女们,听到「放!」的命令时一齐将帆布抛下。

哗——!随着巨大的风声,白色的船帆高高扬起。

「帆角索固定!」

「转桁索就位!」

待命的少女们在甲板上来回奔波,操纵着杂乱如麻的绳索。

起航,是操船术中最复杂的大工程。

在外行人的眼里只不过是把帆升起来而已。实际上,这是一项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巨大工作量的艰巨任务。

就好比水面上幽雅浮动的天鹅一样,脚掌却在水中激烈地扑腾。起航也是如此,只有具备了指挥官明确的指示以及水手准确执行命令的技术这样苛刻的条件,船舰才能获得安全出海的资格。

不过嘛,有一个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人混在里面。可怜的修芬被无情的撞飞、推倒、蹂躏。

脑袋挨了罗宾的揍「你很碍事啊!」,还被法牡怒斥「说了不是那根,是这根绳索好,这个蠢货!」,连拉亚都小声的抱怨「真没用。」大家的情绪异常亢奋。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所剩无几的时间造成的。

入口一步步地被封锁,包围圈也在一步步地紧缩。军舰如果没了机动性就是一樽水面上的活棺材!如果乖乖就范必死无疑的话,拼死抵抗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起锚完毕!」

「好!船首三角帆及前桅三角帆,飘帆!」

命令立即被执行。『毕加丝霍斯』的船首升起了两面纵帆。

「接着是前桅顶帆!不要磨磨蹭蹭的哦!」

法牡的每一个指示,都会带动数十人攀爬奔走。

『啊~~……大家都在看着妾身。都在注释妾身的一举一动,都在等待妾身的指示~……!』

第一次尝到指挥全舰的快感,法牡的兴奋溢于言表。至于困扰着自己的怪病,早已经从脑袋里吹的一粒灰都不剩了。

同时,她也很恼火。风力太弱导致船提不上速度。

「如何,拉亚?能冲出去么?」

「勉勉强强」

抓着舵轮的拉亚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发言颇具分量。

『增加速度的方法……再加帆吗?不行不行。时间和人手都不够了……』

她思考的时候,数只船依然在全力逼近『毕加丝霍斯』。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这种时候,船长会怎么做……」

「长桨准备!」

震耳欲聋的声音划破甲板。这一声来自……

「船长!?」

「快干活!想困死在这个肮脏的小港里不成?」

赛内卡放下右手中染满鲜血的剑,看来她一直在和敌人缠斗。未经擦拭直接将血剑收回鞘中以后,她取出一支堆在甲板边缘的巨大船桨。

少女们立刻会意,纷纷拿起长桨插入海面。

「拼了命地划!能快一点算一点!」

类似排桨帆船那样,依靠船桨获得动力。这,是小型船舰才能使用的必杀技。

「各位!听妾身的口令!各就各位……预备———划!」

法牡的号音一起头,长桨就开始划水。

紧接着『毕加丝霍斯』的速度就有了显著的提升,甩开正在靠近的船,冲向港湾的入口。

就在这时,『毕加丝霍斯』的眼前显出一艘巨大无比的船只。

正在封锁入口的这艘船,就是法牡告诉修芬的『公社』巨舰。

可惜,它并不属于『公社』。

修芬直至此刻才回想起它归属于谁。

『是沃恩!那一晚袭击我和玛时所乘的……』

船首的罗宾惊叫道:

「要撞上了!」

「硬挤过去!长桨收回!」

遵从赛内卡的指示,船员开始将海中的船桨拉回甲板上。

巨舰一步步的逼进眼前。

高耸的船尾楼甲板上站着一位蓝眼的男人。

男人与赛内卡视线相交时,优雅地鞠了一躬。这是亚拉米斯的宫廷礼法。

「真有你的……!」

赛内卡嘟囔着,从背后将拉亚抱在怀里、把持住舵轮大叫:

「要撞上了!全员,抓紧了!」

冲撞,以及巨响。数支来不及收回的桨被船身捻得粉碎。桅杆嘎吱嘎吱的摇摆,连帆桁都被巨大的冲击打落了。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的勉强,『毕加丝霍斯』依然成功地穿越了对手的身边。

「好耶!冲过来了!」

「噢耶~~」

望着巨舰逐渐离去的背影,少女们发出热烈的欢呼。

「安静!」

赛内卡叫道:

「还没完!船匠立即汇报损伤状况!甲板要员修补帆桁!不当班的人听从副长的指示,捕杀潜入船内的敌人!小妾妾,甲板交给你了!」

「明白」

法牡敬着军礼目送赛内卡远去。离开的途中,她看着修芬低声地说:

「有话对你说。换好衣服后到我的房间来。」

「逃掉了么……」

沃恩单手撑在船尾护栏上喃喃自语。

只差一步,只差仅仅的一步就可以把那艘船封死了……结果因为预料之外的加速,计划全部泡汤了。

「居然会用那种方法……还以为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女人和小孩,没想到挺有两下子的。」

「要追击吗?」

「当然!」

正面回应副官的询问,沃恩给出指示:

「对方的船速很快,因此我们不能全舰同行。让船速快的轻护卫舰先走,一旦追上立刻发动攻击,无论如何也要在本队到达之前拖住对方。快去!」

为了升起信号旗,副官领命而去。沃恩的手松开了护栏,独自思考着:

『不能在这里决一胜负实在很可惜……不过嘛,受到那样的冲击也不可能毫发无损。而且,如果潜上船的那帮人干的顺利的话,追上对方不是件难事。』

然后,要将那帮小丫头连同船只一起,瞬间轰成海中的碎沫。

沃恩淡淡一笑。走向船内开始拟订作战计划。

「……真够戗呀。」

回到自室的赛内卡看到屋内的惨状,无奈地叹了叹气。

简直像把置物盒摇了个遍以后,再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出来一样。

「至少得把桌面清理一下……」

将军刀从腰间卸下,赛内卡卷起袖子,把坏掉的书物丢进置纸篓,把散落在地面上的纸笔等用具重新摆放好。

「现在……只差海图圆规了吧。圆规、圆规……~」

正当她屈身在地板上找寻仪器的时候,身后的门『喀嚓』一声开了。

「是小修修吗?等我一会儿。」

赛内卡头也没回,趴在桌子底下说着。

指尖碰触到某个冷冰冰的物体,她知道,这就是自己所要找的东西。

「抱歉久等啦。我想说的是———」

这时,一阵寒意令赛内卡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是杀气!刹时之间,她一跃而起。

挡在眼前的不是修芬,而是黑衣人。

赛内卡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圆规仍向敌人。针尖准确无误地刺中对手唯一显露在外的部位——眼球。

可惜黑衣人没有一丝畏惧,手中的刀刃劈向了赛内卡。

护住脸部的左臂瞬间被剧痛所侵蚀。

「切!」

双臂散开,左臂上流出殷红的鲜血。

『还好,只是轻伤。』

赛内卡冷静地分析伤势,顺势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手枪指着黑衣人。

枪声。喷出的子弹击碎了黑衣人的左肩。

但是,敌人依旧无所畏惧地朝向赛内卡举起刀刃。

又一发子弹。赛内卡将子弹直直的将子弹打入对方的脸部。

额头被射穿的黑衣人定格在举刀的姿势,悠然地向后倒下。

「真遗憾。弹夹式二连发火药手枪,是波尔迪克公司的最新产品。」

赛内卡对着仰面躺在地上的尸体说道。对于只听过单发式燧石手枪的极东人来说,连发枪简直是个无尽的未知数。

她吹散枪管里冒出的硝烟,准备将枪支收回原处,

的时候。

「啊………?」

寒意无形间渗透了身体每一个角落。

她开始发抖,双腿也瘫软无力、站都站不起来。内脏还在激烈地翻滚。

紧接着,赛内卡就趴跪在地上,将胃中的一切都倒了出来。

『怎么回事?怎、怎么会这样……?』

赛内卡已经无法正常的思考了。她的视线,落在了受伤的左臂上。

一个结论闪过脑中。

『有毒———』

黑暗,吞噬了她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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