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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钟 遭遇战 —Encounter—

「无-形·舰-队-?」

修芬复述着这句话,罗宾则手不停工地纠正道:

「错了错了,不是无形(Invisible)是无敌(Invincible)。无敌舰队。」

「无敌……舰队?」

「对,无敌舰队」

时间已是八月。

南半球的季节与北半球相反,此时正值冬末时分。

然而穿过南回归线以后,却是与春天无异的艳阳天。

一幕和平的景象。

沐浴着和熙的阳光,修芬在露天甲板上做着午前的工作。

桅杆之间拉满了晾衣的绳索,洗净的各式衣物迎风飘扬。舷侧通路上,山羊绵羊等动物(长期保存用食品)正在悠闲地午睡。

船尾甲板处的舵轮前,同班的拉亚·乌尔露芙也睁着眼睛左摇右摆。看来是在打盹儿呢。

『天气真好呀……』

刚刚享用过迟来的早餐或许也是原因之一吧,连工作中的修芬都有些迷迷糊糊的。在他的脚边,刚满月的小猫咪们蜷成了一团团巨大的毛球儿。

「喂喂,别犯迷糊啦。」

为了吹散他的睡意,罗宾开口了:

「和你说说距今大约200年前,人称名君的女王艾克塞尔二世时代的事迹吧。」

丢出这句引言,她说了这样一段故事:

……当时,亚拉米斯还未建立完备的海军国家体制。

资源匮乏的岛国亚拉米斯,只能从别国的船只上强行索取物资———简单地说,就是靠海盗行为支撑国家经济。而这种行为,自然会触怒各个国家。

各国达成共识,组建了一支拥有上百艘军舰的庞大舰队。

为了蹂躏亚拉米斯,能将大海都淹没的舰队浩浩荡荡地进发了……

「那就是无敌舰队?」

「对呀。不过,好戏还在后头呢。」

……当时的女王艾克塞尔二世,面对规模如此庞大的舰队却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她给了最为信赖的船员、同时又是挚友的弗朗西斯·格雷克提督十六艘军舰,命她歼灭无敌舰队。

格雷克奉命歼灭规模高达六倍以上的舰队,同时开出了一个不得了的条件……

「修,她开了什么条件,你猜得到么?」

「恩……会是什么呢?想要增援……之类的?」

「正好相反。她说:十六艘太多,十艘足矣。」

「哎!?」

……格雷克率领十艘舰队出击,当发现无敌舰队后,既不接近也不撤退、保持距离观察着对方动向。

而无敌舰队方面,却认为亚拉米斯舰队畏惧着自己的实力而不敢接近,麻痹大意。

毕竟双方的战力相差了十倍,发动攻击只能是以卵击石。骄横的无敌舰队毫无戒心地悠然航行,夜间还密集地停泊在海洋之上……

「那么问题来了。格雷克提督确确实实地将这个舰队消灭了,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限五秒内作答。答不上来的话,今天一整天都要光屁屁喽~好,回答开始。」

「哎!?等、等等啦———」

「五~、四、三二一结束~。很遗憾!那么,按照约定小裤裤就让我脱了哦?」

「做梦!」

「偷摸胸部♡」

「禁止!袭胸禁止!别、别做傻事了,快点告诉我啦!」

「恩哼哼哼。作为品尝了修依旧平坦的胸部的谢礼,我就告诉你正确答案吧。」

说着,罗宾就要求修芬「把手伸过来吧?」。在他警戒着伸过来的手心之中,罗宾用手指写了一个字。

她写的是———『火』。

「格雷克提督用油和稻草把除旗舰外的九艘船只全部点燃,向敌方舰队冲了过去。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晚呢。这就是所谓的『火战船法』」

「火……战船?」

「对,火战船。众所周知,帆船的材料是易燃的木材和布料。于是乎烈焰四散,迅速地吞没了无敌舰队。」

「原来如此,是火攻啊……」

在水上使用火攻的想法,修芬觉得很新鲜。用船冲撞敌人的战法也很特别,令他颇感兴趣。

「至于,那位格雷克提督打败无敌舰队的纪念日嘛,就是今天了。」

「今天?」

「恩」

罗宾微笑着:

「所以今天的工作量减半,午后还会有蛋糕和白兰地的加餐。莲和丝塔洛贝莉从一早就开始做蛋糕了呢。」

「啊~,难怪看不到她们呢……」

同班的艾莲,忙得连早餐都没来吃。

一直很好奇她究竟在做什么,原来是指这个。

休假和餐点,真令人期待呀。

『最近,过得很悲惨呢……』

他回忆起了自两个月前,从那座赤道正中的无人岛出发后的航海历程。

那真是杯具。

离开无人岛的第一周就钻进了赤道无风带,『烈马号』被迫在酷暑中抛锚,还碰上了断水的窘境。所幸雨水很快便从天而降,一切都相安无事,可当时掀起的骚乱却成了他再也不愿翻开的黑历史。

起风之后顺风南下,却赶上了南半球的寒冬。

越往南下气温就降得越厉害,天候恶化、浮冰流动,在常年处于狂风之中的『咆哮西风带』(Roaringforties)里,『烈马号』数次面临了沉没的危机。

话说修芬因无人岛的事件而正式成为甲板员的下级水手,可船员的技术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险些跌入海中、陷些被冻伤等等,修芬已经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又一遭。

他因此学会了不少东西,并且没在过程中丢掉性命也是个奇迹。

而于两周前穿越了号称世界最大难关的激怒角的『烈马号』,现在正将航线指向祖国,沿阿塔兰特海北上中。

少女们脱掉了用无人岛上搜刮来的海豹毛皮制成的外套,把为了抵御高纬度的恶劣天气而拆掉的顶桅柱和上桅柱重新装上,此刻正做着安装各帆桁的准备。

「话说……」

趴在帆布上工作的修芬看着粘在手上的物体,叹了叹气。

「这,可真是粘嗒嗒的呢……还有一股子怪味儿……」

修芬的手上……确切的说是全身都发黄,还沾着白色的粘稠物。

是油。

此时,修芬等人在船舰中央的开阔场地上进行的,是一项名为『涂脂』的作业。

这项工作需要将某种油脂涂抹在船帆上。帆布被平坦地铺设在甲板表面,少女们都趴跪在上面,用手舀取装在木桶中的油脂拍在布上,在不能划伤帆布的前提下,谨慎而均匀地涂抹开来。

理所当然的,干这活儿的人浑身都是油。

为了防止制服弄脏,现场的全员都穿上了泳装。

修芬自然也不例外。身着可爱的粉色褶边式泳装的修芬,无疑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可爱。

但是,绝对不能被他欺骗了。

虽然连比基尼式的胸罩都穿上了,可这些都只是欺瞒世人的假象。修芬是个真真正正、纯品的男生,而且还是皇子殿下。

拥有极东地区的巨大帝国———红帝国的第二皇子这样耀眼的身份,却在西洋世界里的一艘军舰上做一名小小的兵卒,甚至还得打扮成女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亚拉米斯。

一个位于斯雷德拉大陆西方,以渺小的群岛为领土的世界最强的海军国家。一个女性成灾的国度。

不知为何女性的出生率远高于男性的这个国家,目前的男女比率已经达到1:20。社会以女性为中心,男人伦为了女人的附属品,成了一群只能在女人的庇护下生存的孱弱生物。

而亚拉米斯海军,在经过了几百年的钻研后定下一项铁的纪律。

那就是『禁止男性』。

在号称『海上监狱』的军舰里过着禁欲生活的船员之中,混入异性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军规严苛到就算碰到男性的遇难者也绝不施救的地步。

然而修芬,却被其中一艘偶然地救起。

而更偶然的是,救起修芬的那艘军舰的船长与他的家庭教师是旧识,修芬侥幸地躲过了一劫、不用再被踹回海中。可规定毕竟是规定,绝不能随意打破。

最终想出的苦肉之策,便是『女装』了。

所以,他并不是因为兴趣而穿的女装。

『真是的!反正大家都知道我的事了,根本没必要再扮女生了嘛!』

啪嗒~!把油用力地拍在帆布上,修芬愤愤不已。

『再说这个,这套泳装又算什么!?这样式真粗俗!像这种粉色的,还镶满褶边的泳装,一点儿情调都没有啦!粉色+褶边就等于可爱吗!?应该更朴素一些,更能体现身体的曲线才对呀!特别是胸部和臀部,不能微妙地突显出身材可不行…………不对不对!我我我、我究竟在想什么呀,我!?』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很危险,修芬急忙拼命地摇头。愤怒的方向从根本上就错了。怎么能对女装如此执着呢!?

「对、对了罗宾」

「怎么了?」

「这个作业……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嘛,意义倒是有不少呢……总的来说,就是让帆更耐用吧?」

「让帆……更耐用?」

「海风、海水,日光、雨水,都会迅速地腐蚀船帆。如果弄上一层油膜涂层的话,就能用得很久。而帆上的布纹也会被堵住,受风的效率会更高,布料本身也会变得更柔软,不易破损哟。」

「原来如此……」

修芬点点头。涂了这么多油上去,配上火战船也会更具效果吧。

「说起来,这是什么油啊?」

「哎?是黄油哦」

「……黄油?」

「恩。变了质的」

这个答案不禁带给他一丝不详的预感。

「哇~!?」

有谁在自己的屁股上轻轻地抚摸,修芬当场跳了起来。

「别、别闹了啦,罗宾!住手———」

「我什么也没做啊?」

「哎……?那、那,那现在在摸我屁股的是谁……?」

那,是饲养在船上的动物们。

「咦……!!」

不知不觉间,在露天甲板上享受日光的动物们已经聚集到了修芬的身边。

山羊、绵羊、猪猪、猫咪,哺乳动物们都被牛乳制成的黄油吸引了过来。

「哎………怎、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靠过来呢……?」

啪嗒~

动物们围住了帆布上的修芬,把他……推倒了。

接着一齐伸出舌头———享受着他沾满了黄油的身体!

「不!不、不要~!不要舔啦………呀~~~~~~!!」

向着动物们,他苦苦地哀求。可惜,对方毕竟只是禽兽。

只要有黄油就要舔舔舔。舔啊舔啊,舔了还要舔。

无数舌头『咻咻地』在已经被黄油弄得很糟糕的身体上来回舔动。不要啊~!好难受呀~!他拼死抵抗,却使得因美食的芳香而兴奋不已的动物们更加兴奋了。

「呀啊~~~~~!好、好难受~~~~~!」

被动物的气息和舌头凌辱着全身,修芬发出绝望的惨叫。

连自从出生起就一直被他照料的小猫咪们,也对着自己的恩人露出了獠牙……不对,是舌头。『咪~咪~喵~喵~』一边欢叫,一边吮舔着他被弄湿的白皙的肌肤。或许是把他和母猫给弄混了,有些小猫咪还在他的胸部附近『咻咻~』地吮吸。

「住、住手!你们住手啦!我、我不是……呀~!你、你们的食物啦!不、不可以舔那里的……呀啊~~~~~~~~!!」

他拼死抵抗着,可四肢无力根本使不上劲。

『不要……好、好屈辱……!居然被动物们……凌辱了…………!』

继女装之后,修芬感到又有一项身为人类的尊严被剥夺了。

就在这时,

「快救修!」

罗宾抱着水管赶来了。她把管口对准了动物们,朝着船内大叫:

「尝尝这个吧,畜生们!趁现在,开动水泵!」

「「了解!」」

噗噗噗噗噗噗噗!!水泵抽起了海水,从水管中喷出的高压水流把动物们全数驱散。

瓢泼的水势,名副其实地冲走了『一切』。

「呜哈……得、得救了………」

「你没事吧,修!?」

「恩、恩……」

喷水停止了,倒在甲板上的修芬站了起来。虽然喝了些水,可比起被动物们凌辱要好上许多。

「我还好。黄油也被冲干净了,很清爽呢。谢谢你们了」

向抱着水管的罗宾和操着水泵的少女们表达了谢意。

而被感谢的那一方却———

「嚯、嚯~……被冲干净了……」「的确……很清爽呢……」「光溜溜耶……」「谢天谢地感恩膜拜」「延年益寿呢」「好、好棒呀,小修修……哈啊哈啊~……♡」

「??」

好奇怪。

大家的眼睛正爆满了异样的血丝,视线也集中在修芬身体的某一点上……下腹部位的。

他也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一丝不挂。

「呀~~~~~~~~~!不、不要看啦~~~~~~~~~~~~~~~~!!」

高昂的悲鸣,响彻方圆十海里。

午后,便是为期半日的休假。

「「嘿呀—!」」

将涂脂完毕的船帆安装在上桅帆桁和顶桅帆桁上,并在各桅杆处固定完毕后,为了洗净身上的油渍,少女们纷纷跳入海中。

这番景象,修芬却坐在桅杆边、带着一脸疲惫的表情远远地眺望。

是一种已经对人生绝望了的心灰意冷的表情,是本不该出现在十四岁少年脸上的神情。他的瞳孔暗淡,双目无光。

「好啦小修修,振作一点啦~」

「………………………艾莲」

虚无焦点的视线转了过去。一位把盛了蛋糕的盘子和装着白兰地的马克杯端在手中的少女,正露出担心的笑容注视着他。

仰视着送来蛋糕和白兰地的红发同僚:

「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等……你、你还好吧!?」

「啊—…………………」

想止住欲出的泪水而仰望天空的修芬,在桅杆顶上发现了一头熟悉的蓝发。

「法牡她………一直都呆在上面?」

「是呀。似乎又熬了通宵呢。」

热衷是件好事,可像她这样……艾莲叹了叹气。

最近一段时间,七班班长法牡·卡斯特莉每天都要把大多数的时间耗在桅杆顶上。

只有上厕所的时候才会爬下来,连吃饭睡觉都得在上面,做得非常彻底。

她会如此执着,是想搜寻一个目标———敌人。

「我说,艾莲……」

仰望着桅杆的顶端,修芬向红发的同僚问道:

「为什么法牡,她要一直那么做呢……?」

「因为,那孩子是公主殿下呀。」

这已经是船上公开的秘密了,法牡·卡斯特莉的本名是法莉亚莱牡·塞普塔米雅·亚拉米斯。

她的真实身份,正是亚拉米斯的第七公主。

「还有她那完美的苍瞳与蓝发。听说上层人士呀,一直想让那孩子当大神殿的圣女。说什么做军人太浪费了,呢」

「可是,她明明那么喜欢大海的……」

「对呀。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为她做点什么。不过……」

「………」

稍稍的,他理解了她的感受。

其实修芬也是一样的,自己的生存方式无法由自己决定。身为第二皇子,他一直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将来是由周围的人所决定的。

虽然有时也会觉得这很无奈,可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直到登上这艘船为止。

「听说迎来了她十四岁的生日后,就要送进神殿里进行圣女的修行。连报纸上都有这样的报导。结果,那孩子气的逃走了。或许偷渡上军舰也是想把生米煮成熟饭,让周围的人都认同她吧。」

「煮成熟饭……?」

「能证明自己适合做海军的话,高官们也许就会改变她们的想法吧?」

「啊……」

此时此刻,修芬终于明白了。

法牡靠着自己的实力当上了苍蔚修业生却仍不满足,一定是想获得更大的功绩、凯旋而归。

所以,才会拼命地搜寻敌人。

为了能和大家在一起。

「说起来,艾莲。究竟要取得多大的功绩才行呢?」

「老实说……我觉得些许的功勋是不行的。除非,能做出拯救国家之类的壮举呢。」

「拯救国家……」

修芬的表情变得灰暗。

『这么一艘微不足道的船,做得到么……?』

为了安慰消沉的修芬,艾莲急忙挤出开朗的声音:

「不、不过啊,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啦!在海军任职的王族比比皆是,现今的少女舰队总司令也是———」

「艾莲」

「哎?」

「我去给法牡送些蛋糕和白兰地」

修芬站了起来:

「方便的话,再借我一支望远镜。」

修芬登上了桅杆。

抓住主桅的侧支索,蹬着梯绳敏捷地向上方攀爬。经过三个月船员生活的磨练,如今的他已经完全适应了高处。用小猴般灵活的身手突破一道道难关,最终抵达桅顶横杆———距离甲板约20米的高空处。

而她,就在那里。

「法牡,配餐来了。」

「恩」

在平台状的桅顶横杆上盘腿而坐、眼睛盯着望远镜的少女,语气生硬地点点头,从修芬那里拿过蛋糕咯木咯木地咀嚼之后,用白兰地灌了下去。

整个过程中,她的视线都没有从望远镜上离开。

座位被抢走的瞭望手挤在角落里嘟囔「那里,是我的位置……」,显得很拮据。

「抱歉,再往里挤一挤吧」

「啊呜……」

向少女表示了歉意,修芬在法牡的身边坐了下来。仅仅如此,他的心跳就有一些加速,脸颊也热了起来。

对于修芬,法牡是特别的。

不仅在修芬遇难时救起了他,还在他即将被处刑时,宁可公开自己的秘密也要挺身保护他。在那之后,也一直细心地照顾着修芬。

『所以这次,换成我来为她做些什么了。』

「我也来帮忙」

「恩」

修芬展开从艾莲那里借来的望远镜,向镜片里看去。

苍蓝的海洋遍布着周围360度,无论从哪个方向都只看得见远方的水平线,理应存在于更远处的陆地却被藏在了它们的身后。水平线描绘出平缓的曲线,让人真实地感受到:地球,是圆的。

哈,一下子就中标了:

「法牡!船,是船!我看见船了!」

「!!在哪!?」

「看!就在那边!那个白色的三角!」

法牡沿着修芬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叹了一口气。

「笨蛋,那是岩石。」

「岩石……?」

『这怎么可能?』怀着疑惑,他又一次仔细地观察了那个影子,

「…………啊,是真的……」

离得越近,看得就越清晰。

的确是岩石。是只有陡峭的三角形尖部从海中突出的,岩礁。体积巨大,光滑的表面反射着阳光,因此显出了白色。

修芬的脸羞得通红,法牡也在安慰他似的:

「别放在心上。刚开始谁都会弄错的。」

说罢,又加上了一句:

「妾身们,把那个叫做『留言板』」

「留-言……板-?」

「仔细看啦。那块岩石表面,瞧,不是写着文字吗?」

「文字……?」

板状的岩石表面,确实被人用黑漆写下了如下的大字:

『1801年5月3日。停留一周。9日出发。在下一个地点等待。杰妮·欧安』

算准了修芬读完的时机,法牡接着解释道:

「那样的场所,多被当作『会合点』使用。」

「会-合-点-?」

「比方说,有两艘船共同航海。在漫长的航程中,因种种原因而失散的情况不在少数,这种情况下就会把此类场所作为指定的会合地点。」

「可这样的话,比起在海上等、直接进港不是更方便么?」

「一般来说是的。不过,也有那种无法在港口里、只能在海上会合的船只呀。例如捕鲸船和私掠舰。这类船只,都会把此类标志选为会合点。除此以外,如果周边只有敌国港口的话也会如此。」

「嘿哎……」

「嘛不过,这些话和单独行动的『烈马号』是无缘的。」

说罢,话题就此打住。法牡继续集中精神搜索敌人。

谈话结束难免让人有些寂寞,修芬也只能再次将望远镜对准了眼睛。

紧接着,视野里又出现了一个白影。

『是船帆?不不,搞不好又是岩石……』

他不愿再次当众出糗,便谨慎地审视起目标。

「恩—……」

「怎么了?」

法牡问道。修芬用暧昧的口吻回答:

「没,只是有个值得注意的影子……」

「在哪儿?」

「就是那个……恐怕也是岩石吧———」

『我想』这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

「这个大笨蛋!那是船呀!」

法牡乓地敲了修芬的脑袋,对下面怒吼道:

「甲板!发现船影!!全员准备战斗!!」

「给船长开道!」

警卫员的声音传遍整艘船舰。

鼓声连绵,在少女们匆忙的奔波之中,一位女性飘舞着银色的秀发走步于船内。

「船长!」「贵安,船长!」「早上好,船长!」

「贵安,诸位姐妹。今天会是漫长的一天呢。」

举起单手回应着船员们的问安,银发船长向上方走去。

紧随其后的勤务员诺可洛丝,一边走,一边将上衣、头带、军刀着装在主人的身上。

「是军舰吗?」

上到船尾甲板的这位女性———赛内卡·拜特林格船长,向站在舵轮侧面待命的艾莉尔·哥特副长寻问。这一位则是在制服、发型、表情上均无可挑剔的模范女军人。

艾莉尔副长严肃地敬礼:

「是的,长官。旗帜是亚拉米斯的。」

「勿信旗帜」

用古语回应了副长,赛内卡从诺可洛丝手中接过望远镜,将其展开向对方望去。

处于上风处的那艘船,是一只三桅的小型护卫舰。规格比『烈马号』略小一些,炮数在20门左右。是一艘很陌生的船只。

「哼~……我可没见过那艘船呢」

「船名识别表里也没有记载。是新造的……或是捕获来的船舰吧?」

「毕竟,离开本国也有一年了呀。发布秘密信号。」

「遵命,长官。瓦伦丁首席苍尉修业生,发布秘密信号!」

遵命艾莉尔的命令,在信号旗索下待命的伊希斯·瓦伦丁将秘密信号高高升起。

『烈马号』的船尾上,数枚信号旗随风飘扬。

回应这个举动,对方的船尾也升起了数枚信号旗。

「收到回信」

伊希斯确认了手中的秘密信号表:

「内容正确。是己方」

「嘛,就是这样了。要解除警戒么?」

「不,等一下艾莉伦」

哔啪……对着青筋迸出的副长,赛内卡重申了一次:

「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所以那个,是敌人。」

「哈?」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为什么啊!?」

「所以说呀,没什么为什么啦。该怎么解释呢?是直觉?之类的吧?」

「可、可是船长!请您看仔细了,那艘船上全都是女性啊!」

双方的距离越缩越短,此刻已经看得见对方的脸了。

以女性为主体进行航海的国家,除了亚拉米斯、以及由亚拉米斯人移民并建国的维吉尼亚殖民共和国以外别无其二。

而维吉尼亚对于任何国家都保持中立,因此就算那艘船是维吉尼亚的,双方之间也没有开战的理由。

可就是这样一艘无害的船只,赛内卡居然认定为『敌人』并发动攻击,真是难以置信的暴行。艾莉尔的脸瞬时变得煞白。

「那怎么看都是自己人才对!船员都是女的!还穿着亚拉米斯的军装———」

「别计较那些小事儿啦!」

赛内卡的右手豪爽地挥起,

「打开炮门!左舷炮列,准备炮击!」

「你这个蠢蠢蠢蠢货货货货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莉尔狂叫起来,一把抓住赛内卡。眼睛里还有点儿充血。

「哇!?住、住手呀副长!别碍事啊!」

「该住手的是你这家伙!想攻击己方船只!?你是在违反条约!要押上军事法庭判处死刑的!再轻也会落个开除军籍!我好不容熬到这一步,到头来被你害得一场空,鬼才受得了!我还没攒够结婚的资金啊!」

「关我什么事呀~」

「闭嘴!我结不了婚你要怎么赔我!?再来三个月我就满27了啊!?你想让我做一辈子的处女吗!?你这么想打,自己一个人游过去打个痛快!!」

「我都说了,那是敌人啦」

「骗鬼啊!!那怎么看都是己方———」

「报告甲板!」

桅顶上的瞭望手大声呼报:

「对方,炮门全开!」

「什……!?」

「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赛内卡甩开颜面苍白的艾莉尔:

「前桅及主桅上帆,展帆!」

待命的桅楼手们解开了束帆索。随着『忽』地声音,风帆展开。

「系紧帆脚索!」

下端被固定住,船帆愈加膨胀。

获得安定风力的『烈马号』,像抽了鞭子的马一样猛地窜起了速度。船首拍上了浪花,整艘船只发生了剧烈的纵摇。

为防滑倒,拉着侧支索的赛内卡怒吼出命令:

「准备掉抢!转桁索就位!拉亚,左满舵!」

「满-舵-!」

掌持舵轮的拉亚,用和她的言语截然相反的猛烈、转动起舵轮。

敌人准备绕到我方的身后。而这个运动轨迹,便是想反抢到敌人的身后。甲板大幅倾斜,船首撕开了波浪、开始向下风处转动。担任操船作业的数十名少女,在指挥官的命令下一同开始行动。

而少女们之中,就有修芬的身影。

配置是后部甲板要员,工作是拉拽后桅帆桁的转桁索以调节帆的角度。

说简单点就是遵从指示拉动绳索而已。不过在敌人的炮弹不知何时就会飞过来的状况下,能站在露天甲板上就需要莫大的勇气。

「拉—!拉—!」随着众人的号子,绳索也在滑轮中『嘎吱!嘎吱!』地滑动。

哪怕一秒也好,谁都为抢在敌人的前面而拼命努力。谁都明白,无论如何都要抢在敌人的前面完成转向。来不及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突然,赛内卡叫了起来:

「趴下!全员趴下!」

「哎?」

「趴下啊!」

愣住的修芬,被赛内卡『咚!』地按了过去。

「呜咕……!」

丰满的胸部快要将他押碎,两人一同倒在了甲板上。

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被炸开了。

转向终究慢了一点儿,『烈马号』遭到了从左后方袭来的炮击。

船尾甲板被炸了个稀烂,从船尾窗飞进去的炮弹蹂躏着船内,钢铁的风暴席卷了一切。

「啊啊,船长室啊……我的房间啊……装修花了我多少钱啊……」

『这种时候你在担心什么……』

听到押在自己身上的赛内卡的抱怨,修芬愕然无语。这是勇敢还是少根筋呢?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物。

随着惯性,『烈马号』就这样离开了敌人。

『得、得救了……吗……?』

睁开眼睛环视尾甲板的修芬,在中央处看见了一番难以置信的景象。

「……拉亚?」

拉亚·乌尔露芙,仰面倒在了粉碎的舵轮旁边。

「拉亚!你还好吧!?拉亚!」

修芬从赛内卡的身下爬了出来,奔到被震倒的拉亚身边。

「拉亚!你醒醒呀!!」

将无言无表情的特姆尼族少女抱起。晃她喊她都没有反映,不过还有呼吸。太好了,她还活着!

同时,站起来的赛内卡也将一口带着血的吐沫呸在了地上,看来是嘴里被咬破了。

看见粉碎的舵轮,她咋着嘴叫道:、

「伊希斯!叫船工长过来!」

「是!」

下到舱内的伊希斯·瓦伦丁,仅用了三十秒就把娇小的船工长给带来了。

「您好……呜哎,这可真够惨的呢!」

我们明明受到了损伤,可不知为何,她却满面生辉。

赛内卡苦笑着,耸了耸肩膀。

「如你所见,船工长。已经没时间修理舵轮了。麻烦你下去调整一下应急操舵装置。」

「明白!」

船工长卷起袖子就向船内走去。目送着她的背影,

「修喵,拉亚怎么样了?」

「……没有外伤。多半,只是昏过去了。」

抱着瘫倒的拉亚,修芬答道。

赛内卡稍稍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撞到头的话不要移动她比较好……修喵就在这里照看拉亚吧。来人啊!快把医护员叫来!」

既然舵轮损坏,拉亚也就无事可做了。至于修芬嘛,原本就没把他算在战员之内吧。

虽然无奈,却也有些不甘心。

「别摆出那副脸来啦。有工作交给你做的。」

「哎?」

「那边不是有根传声筒吗?」

「传声筒……?」

修芬不安地四下张望。

结果在很近的地方,发现了一根盖着盖子的管道。

「是这个吗?」

「没错没错。想让你负责那个。我想船工长她,会从下面汇报情况的。」

「遵、遵命,长官!」

「很好。那么拜托你喽?」

说着,赛内卡直起身子:

「好,开始反击!嘛,话虽如此……船舵失灵的话什么都做不到呢。哈莫尼水手长!」

「船长?」

「总之先顺风撤退吧。把能挂的帆全部挂———」

就在她准备下达命令的时候,

「「!!?」」

在赛内卡和水手长的鼻尖之前,有一样物体飞速地窜了过去。

那是敌人的船首炮所喷出的炮弹。在200米的距离上发射的两枚炮弹,有一枚打得很偏,而另一枚,则从照面而对的赛内卡和水手长之间掠过,正中背后的后桅。

「……………开玩笑的吧,喂」

看着深深嵌入桅杆的炮弹,赛内卡喃喃自语。刚才的自信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惊愕迫使她露出无奈的半笑。

旁边的水手长也摆着同样的表情,脸色铁青的叫起来:

「要要要倒倒倒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随后,就如同她喊的一样。

桅杆上的桅楼手和狙击手们,像熟透了的果子一样卟嘟卟嘟地掉了下来。四处响起了支撑后桅的绳索撕裂的声音,桅杆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缓缓地、缓缓地倾倒下去。

最终,和盛大的水声一起落入海中。

「混帐!」

将拘束的制服扯掉,赛内卡飞奔到断裂的桅杆边。丢掉的衣物即将滑出甲板的时候,被诺可洛丝滑身抓住。

『怎么会……』

给拉亚做膝枕的修芬,只能呆呆地望着这一连串的事件。

事态的急变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战斗打响仅数分钟时间,『烈马号』便被逼入了完全不能行动的境地。船舵失灵,折断的桅杆也成了船只的制动器。

然而在此期间,敌舰依然对准我方的侧面,进行着多次猛烈的单舷射击。

再这样下去,不出五分钟就要报废了。

「把桅杆砍掉!拿斧子来!斧子!」

屹立在倒下的桅杆边上,赛内卡大声喊道。

命令还未下完,抱着斧子的罗宾就已经带着部下从船首赶了过来,立刻着手后桅的分离工作。

「奈梅莉亚和科琳去砍断索具!阿莉娜和玛莉娜跟着我一起用撬棍把桅杆撬到海里去!莎里尤莉,去把中央甲板要员和后部甲板要员给带过来!伊莎贝拉、希玛,把伤者从桅杆底下救出来带到临时医务室去!快!」

由于罗宾们的奋斗,后桅终于被切离了船体。

『烈马号』再度恢复了航行的能力。

『甲板!请回答!』

几乎同一时刻,传声筒里也传来了船工长的声音。

『应急操舵装置已经调整完毕!随时可以启动!』

「了解!」

修芬从传声筒前转过脸来,

「船长!刚收到船工长的报告!应急操舵装置调整完毕!请决定航向!」

然而,赛内卡却没有回应。

「……船长?」

反击的准备已经就绪,她却不下达任何命令,只是盯着敌人而已。

本该在炮列甲板上指挥的艾莉尔和法牡也跑了过来,露出同样严肃的表情。

『究竟怎么了?』

此时,修芬终于觉察到:弥盖了视线的硝烟没有丝毫的动静。

「风……?」

停了。

不,还是有的。

虽然有,不过……非常轻微。

「风向改变了…………得到了上风处的有利位置固然很好,可这点儿风力……!」

艾莉尔咬紧了嘴唇。照理说,应该趁势将炮列转向敌人才对,然而在微弱的风力下是行不通的。

「好,长浆准备!无论如何都要改变本舰的方———」

「左舷炮列,开炮!」

一声突然的命令,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搞闷了。

下令炮击的赛内卡,遭到艾莉尔的反对:

「可、可是船长!我们还不能确保射击的角度!现在就开炮的话———」

「打不中也没关系」

「哈?」

「开炮之后,喷出去的是炮弹和什么?」

「……?」

谁都猜不透赛内卡的意图,只得面面相觑。『紧要关头了还在说些什么呀?这个人』都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当中,只有修芬一个人在认真地揣摩其中的奥秘。

『开炮当然会喷出炮弹。除此之外的是…………啊!』

灵光闪过脑海,他不禁脱口而出。

「……硝烟?」

「答对~了」

赛内卡会心一笑,摸了摸修芬的脑袋:

「轮到修喵出场喽?」

「冲锋队,全员登上大艇和短艇!别忘了在右臂上系上丝带!」

在艾莉尔副长锐利而低沉的命令下,装备着弯刀和手枪的少女们陆续乘上了浮在海面的小艇之中。

扎着辨识敌我的丝带的修芬,也抱着弯刀向舷门走去。

虽然外表华奢,修芬却是一名卓越的剑客。

他勘称天才的技艺,连舰队剑术冠军的艾莉尔副长都能像孩提一般耍弄。会被编入冲锋队也理所当然的。

「修·澳珊,你这家伙是短艇的先头兵。去打头阵」

「是,长官!」

修芬点点头,准备跳上短艇。

他的手臂,却被副长拉住,「等一下」。

修芬转过头来,艾莉尔将自己的佩剑塞到了他的手中。

「借给你了。带上吧」

「哎……?」

「别、别误会啊!?你那把钝刀万一在冲锋的过程中折断了,会给我的指挥添麻烦的!所以、这个、就是…………就、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啦!听懂了,就给我走!」

「是,是的,长官。还有…………谢谢你,长官……」

迷惑的修芬,就这样跳进了小艇。虽然搞不清状况,不过能用上好武器真的很幸运。

「全员,听好了」

从舷门探出身子,银发船长说明了自己的作战。

她的作战,概括起来就是『趁着硝烟向敌人冲锋』。

「你们也看到了,视野已经完全被炮击的硝烟所遮蔽。在这种风力微弱的场合特别明显。」

此刻,风正从『烈马号』的方向向着敌舰吹动。

是无法吹散硝烟的,极其微弱的海风。

「你们要躲在硝烟之中,分大艇和小艇两组冲入敌舰,将敌人抓捕。很单纯吧?」

不过毕竟是赛内卡的计划。自然,不会如此简单。

「搭乘大艇的有五十人。混在硝烟中贴近敌人的船首,齐声呐喊冲入敌舰。指挥权就交给副长了。对方足有两百人、正轻视着我们,她们绝对看不透我方的人数。要活用奇袭的效果压制住敌人。」

五十名冲锋队员一齐点头。

然而,这只是个幌子。

真正的目标,却是搭乘短艇的那十个人。这十人会算好时间差冲上敌舰,将船尾甲板镇压,杀死或捕获敌方的指挥官。

也就是所谓的,声东击西。

「抵御船首的袭击,船尾的戒备就会随之松懈。抓住那个时机,胜负就在一瞬之间。要确确实实地压制住敌方指挥官,绝不给她们反击的机会。出发!」

「出击!」

在赛内卡的目送下,两艘小艇在硝烟中向敌人划去。

能见度几乎为零,能依赖的只有罗盘。『烈马号』为了支援大家,正不断地放着空炮。

「视线好差……」

用袖子遮住眼睛,修芬在短艇中抱住佩剑。

缓缓飘动的硝烟以及过度的紧张,让他呼吸困难。眼泪与鼻水流淌不止。

时不时的,敌舰轰出的炮弹会从头顶上呼啸而过。划浆前进的小艇轻装到了极限,一炮就能将它粉碎,全员都会被甩进海中。

『希望别被发现……』

宛如祈祷一般,他的双臂将军刀抱得紧紧。

「没事儿吧?」

忽然,坐在旁边的少女开口了。

是法牡。

强烈要求加入的法牡,成了短艇的指挥。

「还、还好。只是,眼睛……」

「闭上吧。到了叫汝」

「……好的」

修芬听从她的话,合上了双眼。

随后,法牡抓紧了他的手。勇气不可思议般涌出的同时,心也悸动起来……这究竟是奔赴战场时的紧张呢,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呢?他不得而知。

突然,法牡的视线转到了修芬手中的军刀上:

「……这是啥米?」

「这个吗?这是副长借给我的。是位很亲切的人呢,对吧?」

「………」

『噗啾~』一把揪起了他的脸颊。

「发~木~,号~通~呀~,发木~」

「吵死了,闭嘴。会被敌人听到的。」

终于,短艇靠上了敌舰的船尾。

法牡用视线指示浆手『停!』。冲锋的时间定在大艇之后,在那之前,只能在默默地潜伏在此处。

『……还没到吗?』

将军刀配在腰间,修芬在船尾梯的正下方待命。这里就是敌人的脚下,随时都会被发现。此刻的他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已。

难以忍受的紧张笼罩着四下。就在这时,

「『烈马号』!!」

船首处响起了呐喊声。

『副长她们冲上去了!』

修芬转头望向法牡,法牡则摇头示意『再等等』。修芬虽点头允诺,却心急如焚。

敌舰上出现了异变。

准备迎击的号令响起,『哒哒哒哒』在甲板上奔跑的脚步声传遍四周。船首处不断地传来刃器互击时的金属声和手枪发射时的爆破声。

法牡满满地吸了一口气———吼道:

「上啊!冲锋!」

「「喔——————————!!」」

一跃而起,修芬蹦向敌舰的侧舷。蹬着梯子,一瞬之间便跳上了船尾甲板。拔出军刀,搜索起敌人的指挥官。

『找到了!』

在舵轮的附近有一位下达命令的少女。身着的华丽军装是亚拉米斯海军苍尉的制服,可臂膀上却没有丝带。

是敌人。

「你就是指挥官!?」

「敌人冲上来了!防卫!」

修芬的疑问被撇在了一边,少女拔出佩剑劈了过来。

『厉害……!』

一记迅猛地强劈。

沿斜肩向下劈斩的刀身,修芬只一个侧身便闪了过去。

「躲开了!?」

在流丽而敏捷的动作面前,少女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

当动摇的对手想再度架起剑锋的时候,修芬一脚踢开了少女的手制止了攻击。

随后一口气缩短了距离,将剑锋抵在了她白色的咽喉上。

「船长在哪?」

少女默默地看着船首。

把放下了佩剑表示投降的少女交给别的伙伴,修芬离开船尾甲板,径直向船首跑去。

法牡则留在身后镇压船尾甲板。「把敌人封到船内!把舱门堵住!」之类的命令传入了耳中。

用区区60人捕获将近200人的护卫舰,想想都觉得胡闹,可实施起来却意外地顺利。

『这就是奇袭的效果么……?』

敌人很脆弱。脆弱地连象样的反击都做不到。

是没想到被逼入了绝境的修芬一行,会反过来积极地发动冲锋吧。两面夹击破坏了敌人的指挥系统,敌人陷入了不知该如何作战的窘境。混乱不堪,失去了统帅。

然而,

「!?那是———!?」

抵达船舰中部的修芬,在那里、遇上了一位少女被四个敌人围住的险境。

船首冲锋队中的一人与同伴失散,已被敌人团团包围。这个无敌巨乳的少女抱着一把大到无法当作武器的斧子,显得战战兢兢的。

『呜!赶得上吗……!?』

修芬全力冲刺———来不及了。

四个操着凶恶武器的敌人一齐扑向了少女———

全部,被一击秒杀了。

「哎……………?」

『当』地一下,修芬不由得楞住了。

他看到了不用亲眼所见就无法相信的景象。抓着巨斧的少女宛如龙卷风一般旋转。敌人伸出来的武器像小树枝似的被敲得粉碎,敌人本身也粉身碎骨。巨大的胸部还『忽噜噜~~!』地打着时间差,跟着斧子一起摇动。

那对巨无霸胸部的主人是———

「丝塔洛贝莉!?」

「…………修大人?」

丝塔洛贝莉·艾薇的眼睛眨了好几下。

「呜哇~~~~~~~~~!好可怕啊~~~~~~~~~~~!!」

「唔唔……!等等、丝塔洛贝莉!喘、喘不过气来了……快放手……!」

「哇~~~~~!呜~~~~~!呜哇~~~~~~~~~!」

『麻、麻烦了……』

恐慌的丝塔洛贝莉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把修芬的脸死死按在双峰之间。好大的劲儿啊,逃都逃不了!

就在这时,视线的角落里窜出了一个举着手枪的敌人。

「糟了!?」

「哇啊~~~~~~~~~!不要啦~~~~~~~~~~~~!!」

丝塔洛贝莉一把将斧头丢了出去。

划出『忽忽』的夸张的声音在空中飞翔的斧子,把想开枪的敌人头部砸了个希巴烂。『啪哒!』爆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当场死亡。

「呜哇……好可怕呀~~~~~~~~~……」

可怕的是你吧……

『呜咕、呜咕』看得一边呜咽、一边将沾满鲜血的斧子回收的丝塔洛贝莉,修芬茫然无语。这样的战斗力已经超越了人类的界限,是战神啊。

『主计系里,都是些这样的家伙吗……?』

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碰到大炮、性格就会剧变的同僚。那个叫做不得了,这个叫做了不得。

满身鲜血加上一把斧头,简直成了一副活生生的山姥画卷。视线极力地避开巨乳的少女,修芬问道:

「……话说,丝塔洛贝莉。船首的情况怎样了?」

「呜呜!船、船首呀~已经被副长控制住了哦~可、可是呀~呜咕!领、领导人还没找到~……」

『船尾和船首都没有?』

也就是说———

「……在下面!」

这可不妙。

虽然露天甲板已被全面控制,可舱内还憋着近百号的敌人。万一他们重整旗鼓企图反击的话,很有可能会扳回败局。真后悔和丝塔洛贝莉纠缠而浪费掉的时间!

「丝塔洛贝莉,去通知法牡和副长!叫她们立刻向舱内冲锋,快!」

「那、那修大人您呢~?」

「我先下去!」

用袖口拭净刀身,修芬从中央舱口跳进了舱内。

在那儿,却看见了地狱。

「…………………这、这、这……是……?」

他呆滞地站在原地。

船内一片血海,不仅地板上、连内壁、天顶都被染成了红色,喷涌的鲜血沿着排水道流成了一条小河。

在血海的中央,有一个武装集团正固执地将人类切裂。

起内讧了?他完全看不懂这番状况。

「呜……!」

跟着修芬冲进来的少女之中,有一人忍受不住这般惨不忍睹的景象,逃回甲板上呕吐起来。

回过神来的修芬,连军刀都忘了举起就大声喊道:

「住手!已经够了!」

这一声,才让对方察觉到修芬的存在。

虐杀集团的行动停止了,

「哈罗~,亚拉米斯的小姐」

正面而立的血之少女,用惊人般轻松的口吻向他打起了招呼。脸上也染满了鲜血,只有双目和牙齿显出异样的洁白。

居然还笑得出来,在这种情况下!

压抑住快要爆发的恐怖与厌恶,修芬又问:

「什、什么人,你们是!?为什么,要这样———」

「密吗?密是艾米莉·萨满。是维吉尼亚殖民共和国的人喔~」

对着倒下的尸体吐了一口唾沫,自称艾米莉的女人又说:

「是被这帮杂碎们烧了船还被绑成俘虏的,可怜的商船主与她的伙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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