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少女舰队旗舰『圣女领袖』号。
这艘混装了120门加农与重炮的三层甲板舰、是少女舰队司令官的乘用舰。昭示其军衔的玫瑰色提督旗在前桅的桅冠之上傲然飘扬。
算上参谋、司令部要员和陆战队员,人员总数实计950名。涂料与金箔粉饰出的船体、仿佛忘记了身为军舰的本分一般,金碧辉煌、俨然一座海上的宫殿。
「那就是,少女舰队的旗舰……」
与法牡和休特贝尔加(的尸体)一起被拽上短艇的修芬,在迫近的『圣女领袖』的威容面前折服。
坐在尾座上的罗宾笑着说道:
「说起来,修还没见过战列舰吧?」
「战列……舰?」
「由多艘舰船排成行列作战而得名,是超大型的战斗用船舰哟。海战的主角呢。」
的确,这样的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曾经,为了抹杀修芬而来的沃恩·达茨的船只也很巨大,可那毕竟只是商船改造出来的。
相对的,『圣女领袖』明显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纯粹的军舰。巨舰全长八十余米,其身材却堪称苗条。转向时的熟练与灵活,令少女们赞叹不已。
「哇噢……看到了没~?简直和护卫舰一样哦~」
「不愧是旗舰啊。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呢……」
「压舱做得很好,船首和船尾的平衡也恰倒好处,才会这么稳定的。船上一定有非常杰出的航海长和水手长,不会错的。」
「…………」
这种时候,插不上嘴的修芬总会觉得很拮据。
『圣女领袖』并非单独行动,她率领着舰队。其身后跟着多艘战列舰。
「远处那艘较白的是84门的『白雪公主』。那边那艘是夏洛尔·埃辛顿船长的74门战列舰『冒险家』。在她旁边的是『不死雷依』的82门战列舰『不死号』。『北斗七星』和『大胆号』也在。那艘刻着红线的,是97年时从诺尔玛娜手里俘获来的『高洁号』。」
站起身子眺望着舰队的罗宾说道。她一眼就能把船名认出个大半。
「共计战列舰23艘。几乎是少女舰队全部的战力呢。可是,舰队主力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确认了舰数的艾莲有些不解,罗宾则松了松肩膀:
「过去就知道啦。拉亚,把舵转向『圣女领袖』。」
「是-」
「另外、修,告诉尤格多拉希尔的家伙们『不想死的跟上来』」
「好的」
修芬将罗宾的话原原本本的转达给了大艇。
以爱尔萨为首的尤格多拉希尔少女………少年们已经丧失了斗志。抵挡毫无胜算,逃跑也是自取灭亡。只好乖乖顺从了他的指示。
短艇领着大艇,一边摇着亚拉米斯的军舰旗、一边向『圣女领袖』靠近。
「…………(坐立不安)」
「怎么了,法牡?不舒服么?」
「恩……不……没什么…………」
「?」
越靠近旗舰就愈加紧张的法牡,看得修芬很纳闷。这副样子,就像恶作剧被主人发现时的小狗狗一样。
距离进一步缩近。终于,甲板上传来了呼声:
「是亚拉米斯人吗?」
「是的!」
法牡不知为何垂着脑袋,由罗宾替她作了回答。
固定舰艇的绳索和攀爬用的梯子从甲板上放了下来。坐在船首附近的夏琪率先爬了上去。
丝塔洛贝莉、艾莲、拉亚过后,便轮到修芬上船了。
「抓紧梯子,双手贴紧胸口。千万不要向下看喔。」
「恩、恩……」
由罗宾扶住后背,修芬开始蹬上梯子。
三层甲板战舰的舷侧高度约为12米。几乎是座垂直的悬崖。
抓住摇曳的梯子努力地攀登。从打开的炮门里探出身子的众多少女们也在「加油啊~」「小心哦~」为他打气。
『哈—哈—』地喘着粗气,他终于爬近了甲板的边缘。
「抓紧了,小姐。」
上方伸出一只硕大的手。
就这样,用单手一把将他拉了上来。而后又惊讶地睁着眼睛:
「这可真是稀客呢。极东人士?」
她似乎很吃惊,而修芬、也很吃惊。
将自己拉上来的,居然是位无比高大的女性。
身高近2米,有着不似女性的宽阔肩背。左耳上白银的耳坠闪闪发光,身着的制服如血一般鲜红。
『这种制服是……陆战队?』
记忆中,这是一支号称『海上陆军』的团体。
继修芬之后,罗宾也出现在了甲板上。巨人的视线转向了她:
「不得了不得了。这不是罗宾·阿克提卡么。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想探寻自我?」
「好久不见,加伍德少校。你还是老样子,肉都长到没用的地方去了呢。十海里开外都能认出你来喽。」
「少挖苦我了。话说,你就是指挥官?」
「不。指挥官是这位。」
罗宾让开一步。躲在身后的法牡被「啊呜……」地一把拉到前面。
为了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脸,法牡低着头、支支吾吾地作了报告:
「……少校,请准备吊板。短艇上有具尸体要拉上来。另外,大艇上的是尤格多拉希尔的俘虏。也需要处置……」
「这些都没问题……不过你,是不是在哪儿———」
『见过呢?』加伍德少校本想这么说,可话没到嘴边就石化了。
就算湿了个透、还穿着内衣低着头,这套亚拉米斯的宫廷术语、以及只有皇家血统才能拥有的苍蓝之发是藏不住的。
「莫、莫非…………您是法莉亚莱牡·塞普塔米雅殿下?」
「错、错了。不是的。认错人了。」
「错什么了。」
这句话,出自新来的人物。
修芬寻声望去。看见的,是一位身着可爱制服之人的身姿。
右眼覆着眼罩的这位女性傲然屹立在众人面前,用单眼的视线盯着法牡。
「『钢铁淑女』……!」
「少女舰队司令长官,本人……?」
罗宾和艾莲的低语中渗透着战栗。
加伍德少校保持立正的姿势:
「皇家海军陆战队!举枪!」
一声令下,部下们无片刻迟疑、立即就位。
不光陆战队。甲板上所有的人都一同敬上了最高的军礼。
没反应的只有法牡和修芬两个人……修芬是搞不清楚状况,而法牡、却是太清楚状况了。
「好久不见了,塞普塔米雅。我亲爱的妹妹呀。」
「姐…………姐、大………………大……」
『是她姐姐!?』
修芬讶异的比照着这两个人。
说实话,真不太像。
眼睛与发色上、法牡都要鲜艳许多,年龄看上去也相差了10岁以上。
氛围更是天差地别了。
或许是带了眼罩的缘故吧,女性的表情里没有丝毫破绽。
从她青锈色的发丝与瞳孔中联想到的,是高温淬炼出的精钢。『钢铁淑女』,能用这个词汇形容得如此贴切的人物,修芬从来都没见过。
『她真的是……法牡的姐姐?』
不过从法牡那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看来,是事实了。
忽地、单眼的女性盯住了修芬:
「是修芬皇子吧?」
「!?您、您怎么会……?」
「亚拉米斯圣女王国王太女、海军玫瑰色中将霍雷希亚·米泽奴·亚拉米斯,见过皇子。」
「啊……我是、修芬……」
「话说塞普塔米雅」
霍雷希亚用单手一把按住想要逃跑的法牡的头顶:
「是时候、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姐姐解释清楚了吧……包括成为少女舰队一员的事。」
「先、先别说这个,姐姐!有、有一件必须陈述的报告!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报告!」
对着啪嗒啪嗒甩着手臂的法牡,霍雷希亚投去冰冷的视线:
「塞普塔米雅……想用这样的借口从姐姐面前蒙混过去也———」
「不、不是的!是有关尤格多拉希尔舰队的情报!很紧急的说!」
「你说,舰队?」
霍雷希亚一改刚才的表情:
「莫非塞普塔米雅,你、掌握到了『无形舰队』的情报!?」
面对霍雷希亚骤变的脸色,这一次、换成法牡歪下脑袋了:
「无、无形……什么?」
「是我们搜寻的尤格多拉希尔舰队。投入了少女舰队的总兵力,依然无法发现……其存在却有确凿的证据……」
「无法发现?…………原来如此,所以那家伙才……」
法牡直视姐姐的脸庞:
「姐姐。妾身所言之舰队,应该与姐姐所指的无形舰队同为一物……请问姐姐,这艘船上有外科医生么?」
「这当然有了……莫、莫非塞普塔米雅,你受伤了!?」
「不、不是的!是获取敌舰队情报的必要手段!」
法牡指着被运上甲板的休特贝尔加的尸体:
「线索,就在那具尸体的腹中!」
Ⅱ
法牡将事情的经过,向姐姐扼要地作了解释。
在休特贝尔加的尸体被解剖的期间:
「共进晚餐吧」
遵从霍雷希亚的吩咐,少女们被请入了船长室。
「唔哇……」「这……」「厉害……」
这间大到不象话的屋子,『烈马号』的船长室根本无法与之同日而语。它甚至比少女们平时生活的整个水手居住区都要大上许多。在场之人无不惊讶,丝塔洛贝莉更是「嚯哎哎~~……」张大了嘴巴,就像个傻孩子一样。房间中央有张豪华的餐桌,而摆在上面的无数料理、却显得更加豪华。
不过,让少女们最无语的倒是别的物品。
充溢在整个屋中的『妹妹物品』。
墙壁自然不用说,天花板、窗户、房门、地板……都画满了法牡的样子。法牡的玩偶、娃娃、抱枕等等也紧凑地挨在一起。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法牡、法牡、法牡。
「……喜欢妹妹喜欢得过头了吧……」
夏琪愣愣地低语。难得的,大伙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法牡的脸因为羞耻过度而臊得通红,也这算得上一大奇观吧。
少女们忍受着巨大的压力,依照侍应的安排入了席座。
然而,却没有法牡的席位。
「妾身的椅子呢?」
「在这里」
霍雷希亚抱起法牡,安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姐、姐姐……!」
「不许反抗」
将脸蛋红透的法牡搂住,王太女用单手流利地切开料理。
「姐姐喂你吃。来,把嘴张开。」
「塞、塞普塔米雅不是孩子了!自己会吃的!」
「…………」
「自……自己……会吃………………唔唔~!」
迫于姐姐无形的压力,法牡含着泪珠张开了嘴。霍雷希亚也表情荡漾,欢喜地将切开的鱼肉送入妹妹的口中。照这种势头下去,搞不好会用嘴直接喂呢。
『原来如此。法牡爱照顾人的个性,原点就在这里啊……』
被这番微笑、更有些溺爱过度的景象所吸引,修芬在心中找到了答案。
晚餐告一段落,红茶和蛋糕被摆上了桌面。
霍雷希亚品着红茶:
「塞普塔米雅私自出海的事暂且不论」
说着、看了看在座的少女们,
「能找到你们这样的友人,我很欣慰。希望今后也能与妹妹和睦相处。」
「我们才是,能遇见法牡……法莉亚莱牡殿下是我们的荣幸。」
给出这番圆滑的回答的,是艾莲。
「在这次的航海中,殿下英明的指挥曾数次挽救了我等的性命。殿下虽然年幼,将来必定会是一位受国民景仰的大人物。」
「哦,是吗?」
霍雷希亚的表情如冰雪一般「羞」地融化了:
「陛下公务繁忙,只好由我这个做姐姐的代为管教……可作为亲人、我有些太过严格了,我也时常为此自省。或许,因此才害得她年纪小小却过于老沉吧。」
搞反了吧……不过『想归想,说不出口』的智商,在座的听众还是有的。
法牡扯住姐姐的袖子:
「别、别说这个了,姐姐!姐姐是如何知道修的,能说明一下缘由么?」
霍雷希亚顿时换回了原来的表情:
「亚拉米斯称霸了世界的海洋。也就是说,拥有着世界最大且最高速的情报网络。各国要员的信息都了如指掌。」
水路的流通速度是陆路的三倍,军舰更能以商船的两倍速移动。
如此算来,霍雷希亚的话并没有半点的夸张。
「何况,还是统御东方的巨大帝国的第二皇子,会知道不足为奇……嘛、话虽如此,事实上直到某项计划实施为止,我也不清楚修芬皇子的事呢。」
「某项……计划?」
「塞普塔米雅。『烈马号』前往红帝国的目的是?」
「派遣亲善大使吧?」
「正是。『烈马号』的目的,是将亲善大使护送至红帝国……表象上」
「表象……?」
罗宾探出了身子。
霍雷希亚点点头:
「没错。派遣特使不过是场表面文章,为了欺瞒他国的眼线。真正的理由不在于此。」
「姐姐,是什么理由呀!?快说嘛!」
「别急,塞普塔米雅。在这之前,你得先说一声『姐姐大大爱死你了~!』」
「姐姐大大爱死你了~!」
「唔咕……!海、海军最高统帅委员会对赛内卡·拜特林格下达的真正使命,是从红帝国里将某位重要人物接回亚拉米斯……」
「某位重要人物?」
「没错」
霍雷希亚点着头:
「那位人物的名字就是修芬,红帝国的第二皇子。」
「我……?」
修芬呆掉了。
毕竟,这番说辞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可、可是哦~,为什么要把修大人送到亚拉米斯~~?」
嚯哎?嚯哎哎~?丝塔洛贝莉不解的歪着脑袋。
「这个……为了观光?或是什么的?」
「为了结婚」
「「………………哈?」」
都傻了眼。
「有什么好惊讶的?政治婚姻是外交的基础,血缘之亲胜得过一切同盟。将修芬皇子作为我的伴侣迎入亚拉米斯皇室,以此在两国之间缔结坚固的军事同盟……派遣特使不过是给这件事套上个名义,采用『烈马号』也是出于将皇子尽早接送回国的考虑,所选用的最高速的军舰。」
搂着自己的爱妹,霍雷希亚声色俱厉地说道:
「这场同盟,是挫败那个可恨的篡位皇帝之野心的最妙一手棋局。从地球东西两面对斯雷德拉大陆进行夹击,完全切断其海上补给线。如此一来,就算他再暴虐也只能掀起杯中风浪。」
「请、请等一下!」
按耐不住的修芬站了起来:
「结、结婚什么的,我、我听都没听过———」
「鉴于其重要性,此项计划设定为极度机密。知道计划来龙去脉的,含我在内也只有寥寥数人。就连赛内卡·拜特林格本人也不清楚护送皇子回国的真正原因。此事之所以未告知皇子殿下,是怕有个万一,皇子落入了敌人之手。」
「不,可是……」
「要理解,皇子。自古以来,王族的婚姻都是这样的。」
话语至此,霍雷希亚的表情和蔼了许多:
「不过,让你换上女装扮成水手嘛,赛内卡·拜特林格还真想得出来呢。考虑到皇子的相貌,这样的处置方式的确恰倒好处呀。」
「不,可是……这个……」
话不投机到使人绝望,修芬有些畏缩了。
也许,是想安抚他吧,
「放心吧,皇子。」
「来到陌生的异国他乡难免有些不安,我作为妻子,会竭尽所能照顾你的。婚礼的准备已经就绪,兰滋芙瑞特宫殿里也安置了皇子的寝室。想必会适应的。」
「介个……」
「话说回来,你真的很适合女装呢!」
感慨万千的霍雷希亚也对着妹妹说道:
「事实上塞普塔米雅,你偷渡上『烈马号』的事我等早已知晓。航程中与『烈马号』接触过的船只已经把你的目击报告汇报上来了。故此,看见和你一起的东方人,我才会知道他就是修芬皇子。倘若没有那些情报,我也猜不到眼前的美少女就是皇子吧。」
「哈哈哈」霍雷希亚爽朗地笑起来。
而其他的人,自然是一副副尴尬的表情、沉默不语。
「……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恕我冒昧,王太女殿下……」
修芬露出有口难开的表情:
「其实,有一件事难以启齿……」
「怎么了?」
「我,已经不是皇子了」
「……哈?」
三十分钟后。
「……………………这可闯下……大祸了呢……」
修芬一行将事情的原委作了解释。霍雷希亚的脸色变得苍白:
「藏匿废皇子,还将追兵击破!?赛内卡·拜特林格究竟在想些什么!?别说同盟了,这根本就是在宣战啊!?」
「啊、姐姐!请冷静一下!」
「还能冷静的下来么!」
咚地一声,拳头猛砸向桌面。
而法牡,却严肃地盯着自己的姐姐:
「姐姐!倘若、倘若想把修送还给红帝国的话———」
「……不会的,真的。」
「哈啊~……」
霍雷希亚长叹了一口气:
「当然,结婚的计划不得不回归白纸……我想陛下也会是这个意见。问题是议会和舆论的动向……」
她忽地瞄了一眼修芬:
「……反倒会要求保护起来吧。只要看见他的容貌。」
「是、是吗?」
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修芬说。
可爱就是正义,似乎是这样了。
「那、姐姐?修又会如何呢?」
「总之,还是和先前一样把皇子当成女生对待。现阶段就将真相公诸于世的话只会让事情一团糟。塞普塔米雅,你要负起责任保护好皇子。」
「当然了!」
「您的恩德,没齿难忘。王太女殿下。」
修芬真心言之。他没想过要做回皇子,他更希望的就是能和大家在一起。
至此,一个问题就告一段落了。
「……不过,还有一个更大、更紧急的问题等待解决呢。塞普塔米雅」
「唔唔?」
「没工夫悠闲地享用蛋糕了。啊~来来,嘴角上都是奶油呢……………呼呼,小心肝……♡」
「恩~♡」
『哈—哈—』喘着粗气擦拭着妹妹嘴角的姐姐、配上幸福地享受着姐姐宠爱的妹妹。两人的身边形成了障壁,名为傻瓜的障壁。
拭净妹妹的嘴角后,傻姐姐把话题牵了回来:
「塞普塔米雅。被那个死人吞下去的机密文件里记载着无形舰队的真相,你是这么看的吧?」
「正是。估计———」
就在这时,
「对不起,打扰了」
房门被敲响,一位身着苍尉制服的女性走了进来。
「司令长官殿下。我们从敌人的尸体中成功取出了机密文件。」
Ⅲ
看见这位女性,修芬的心脏都差点儿停止了跳动。
不光修芬,法牡、罗宾、还有等等的少女,都仿佛见到死人从墓穴里爬出来一般惊讶不已。
毕竟眼前的女性,和那个已经被她们杀掉的男人太过相似了。
「初次见面,法莉亚莱牡殿下。在下是安·沙赞中尉,担任本舰的副长。」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有些讶异:
「请问……我的脸,是不是很奇怪?」
「不不不!没有、没有的事……对吧?」
罗宾急忙挥挥手,修芬也来帮腔:
「对,对呀!只不过,那个……您和一个旧识……有点像而已……」
「?」
沙赞副长掂了下脑袋,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安·沙赞……我记得,沃恩的原名也是亚米尔·沙赞……』
一定是他的家人吧。是那个曾经想要杀掉修芬的刺客、沃恩·达茨的。
『听他说母亲的亲人住在亚拉米斯……』
原本想说明一下沃恩的事情,可想想还是放弃了。有机会的话,选个更恰当的时机再说吧。
法牡润了润嗓子:
「辛苦了。那,上面写了什么?」
「是。请看」
沙赞副长把纸片放在桌子上。就是那份从休特贝尔加腹中取出的机密文件。
上面所记录的内容是———
『05214128·05315445·06213367·08234022』
「……只有这些吗?」
「是的,殿下。回收的文件都在这里。且如您所见,受到胃液和血液的腐蚀也很轻微,可以推测这就是所有的内容。」
「简直像是暗号呢……」
罗宾摇摇头,一副『没辙了』的样子。艾莲和丝塔洛贝莉也不解的低着头。拉亚和夏琪起初就对这个话题没有一丁点儿兴趣。
「事实上,就是暗号吧。」
单眼锁定在文件上,霍雷希亚问向副长:
「那么,参谋们呢?」
「现在,正在全力破译……由于内容过于简短、使用的文字量也很稀少,结果不容乐观。」
沙赞副长摇摇头,法牡则「恩」了一声。
「姐姐。那个无形舰队的情况能说得再详细一些么?或许会有解开这个暗号的线索也说不定。」
「详细……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情况」
霍雷希亚轻轻叹气:
「第一次目击那个舰队是在5月27日,亚尔诺雷思岛上一个名为圣特雷利雅的港口被袭击的时候。一支超过40艘船只的舰队突然出现,把港口烧个精光。8天后,小阿塔兰特岛的威明顿港也遭到袭击。6月27日,马德雷岛也被烧毁。」
「一个月内,三座港口都被……」
「我奉陛下的命令率领少女舰队出动是在7月10日,正好是半个月前。此外还派遣了小型舰艇近百艘进行拉网布控,可上网的都是些单独行动的敌舰,连舰队的影子都没见着。」
「不过殿下……40艘以上的舰队是相当庞大的呀?」
罗宾委稳地提出意见:
「即使编成两列纵队,单列长度也有近两海里。况且袭击点附近还有商船在徘徊,不可能没人目击———」
「没有。完全没有」
霍雷希亚语气坚肯地说道。声音里还透露着疲惫与焦急。
「简直好象消失了一样,接着又突然出现。就这样反反复复。『无形舰队』是陛下取的名字……说真的,非常形象啊。」
『消失了……?』
这个词,让修芬想到了些什么。
『突然出现、消失……舰队…………』
可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刚才的话以及机密文件上的数字,似乎都在诉说着什么……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话说,这串数字呀……」
看着机密文件,罗宾也在叹气。
「有想法没!?什么都行,有意见但说无妨!」
在法牡的催促下,众人只好勉强发表了看法:
「恩—……嘛、提到数字,首先想到的就某种数据的计量了呢。像士兵的数量、船舰的数量等等。」
「编号也是个不错的切入点吧?」
「距-离-」
「介~个~……恩~~~~~恩……体、体重?」
『不对……都不对!』
听到大家的发言,修芬觉得很恼火。
就好象一张拼图即将完成,可偏偏缺了一小块儿,答案死活蹦不出来。这种感觉让人挫败而焦急。
当众人的意见陈述完毕的时候,罗宾看了看墙壁上的日历,感叹了一声:
「还要说的话,就是……日期、坐标什么的了……」
「啊!!」
修芬惊叫起来。遗失的最后一块碎片终于合在了拼图上。
「是会合点!」
随即,修芬转向霍雷希亚:
「王太女殿下!」
「恩?怎么了皇子?」
「请把受到袭击的港口的坐标和日期告诉我!还有海图和可以写字的东西!」
「知、知道了。稍等一下」
被修芬的气势怔住,霍雷希亚敲响了桌上的响铃,叫来了在邻室待命的秘书。
秘书把要求的东西全部准备好后,修芬翻开记录上的文件,与机密文件上的数字互相比对起来。
『果然!』
推测变为了确信。
「怎、怎么了修?究竟怎么———」
「是会合点喔,会合点!」
修芬急忙展开海图:
「看,不就是法牡教给我的嘛!这个数字,指示的就是敌人的集结地点!」
「集结……?」
「请看!首先从这个数字开始———」
说着,他指向秘密文件上最初的一串数字:
『05214128』
「把这个数……像这样」
修芬在海图的北纬41度、西经28度处画了一个X,在上方注明『5月21日』。
「先头的四个数字『5月21日』是日期,紧接着的『41』是纬度,最后2个数『28』是经度。」
换句话说,这个X就是把『05214128』换算到地图上的位置。
接着,又在紧挨着的地方画了一个X。
是最先受到袭击的港口的位置。
「北纬43度,西经24度。5月27日,亚尔诺雷思岛圣特雷利雅港。」
以下,相同的作业还在继续:
『05315445』
北纬54度、西经45度,『X』。标记『5月31日』。
「北纬53度、西经45度。6月3日,小阿塔兰特岛威明顿港。」
『06213367』
北纬33度、西经67度,『X』。标记『6月21日』。
「北纬33度、西经69度。6月27日,马德雷岛新南葛连拿港」
都与被袭击的港口非常接近,并且都指示着袭击的前日。
「「啊………!」」
理解的喜色如波澜一般,在众人的脸上荡漾开来。
记录在机密文件里的数字的意义。
『只要盯着舰队,就绝对找不到舰队』
休特贝尔加这句话的意义。
『无形舰队』之所以无形的理由。
戏法的根源。
那就是———
「哎?
什么什么?
究竟……怎—么—回事?」
夏琪啃着蛋糕问道。修芬作了解释:
「也就是说,敌人并没有以舰队为整体行动。平时互相分散,只在必要的时候才集结起来。等袭击结束后,又四散而行。」
搞清了葫芦里的药后,也没什么好希奇的。
但是,敢以兵家大忌『分散兵力』为切入点,如此手法虽单纯至极、却行之有效。
「……原来如此。紧盯舰队也会无济于事呀」
霍雷希亚一声叹息:
「而且如此一来,突破我方的封锁也绝非不可能之事。舰队虽然无法突围,单舰想要脱困却很容易。」
说到底,封锁海面实乃攻不下港口时的无奈之举。
在港湾的入口处、要塞炮台的射程之外布下战列舰,目的是封住敌人并监视其动向。
也因此,任务的时期漫长、还无法获得任何休假。如果在退潮的时候封锁线出现数小时的破绽的话,一切努力都会化做泡影。
必须无时无刻监视敌人的船员们疲劳度非同寻常,也难免会有些疏漏。
所以趁着夜黑风高之夜钻出包围圈也并非不可能。何况,遇上暴风雨时根本无法封锁。
「就这样慢慢逃离的船只,最终在海上集结组成大型舰队。然而我们收到的报告,依然是『只有少数敌人逃离港口』。将这些情报整合起来应该是我的工作,不能全怪情报部门呢。」
霍雷希亚苦笑着,可内心的自责却清楚明了。
「而,这最后的数字是……」
修芬指着机密文件上最后的数列:
『08234022』
「依照先前的方法,换成8月23日,北纬40度、西经22度的话……」
这个数字,偶然到令所有人哑口无言。
毕竟数列所指的、是当前位置以东不到50公里处的地方。
「有这么近吗!?」
「不、法牡,没什么好奇怪的哦!」
罗宾兴奋地插上了嘴:
「休特贝尔加是想和自己的舰队汇合的,结果把少女舰队错当成了他们。因为我稍稍拨快了他的表……换句话说,航线就是往西偏喽?那么敌人就在我们东边!这个位置没有错!」
「可、可是呀~在这样的大海中央集合,又能袭击哪里呢~」
提问的,是丝塔洛贝莉。
的确,迄今为止敌人的集合地点和袭击地点都非常接近。
看着地图,夏琪又嚷嚷道:
「就是啊就是啊。要说离这里最近的地方,那就是亚拉米斯本土了耶。再怎么说,也不会干出直接攻击亚拉米斯本土的蠢————」
说到这里,夏琪石化了。
敌人不会袭击本土的理由,一个都找不出来。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敌人所有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进攻本土而准备的。她、终于明白了。
反过来说———
「「至尽为止,都是佯攻?」」
「……好一个调虎离山啊」
「哈!」冲着天,霍雷希亚一声笑。
她只能无奈的笑着。她、完完全全地被人摆布了。
「作为本国舰队、负责亚拉米斯本土防卫的少女舰队,一离开本土出击就搞成这副惨样。剩下的都是些民间的武装商船和海峡舰队。就算把最近的地方舰队抽调回来都来不及了。」
「……休特贝尔加说过,皇帝在海峡的大陆侧集结了2万5千名陆军。建造了大小800艘运兵用的平底船。还有……足以歼灭海峡舰队的庞大舰队。」
分隔亚拉米斯和大陆之间的海峡,最短距离只有近30公里。
一旦无形舰队歼灭了海峡舰队,不出几小时,皇帝指挥的2万5千名陆军就会登上亚拉米斯本土。
能抵抗住这番进攻的陆军,在海军特化的亚拉米斯里是不存在的。
如果海峡舰队被消灭了,就算之后无形舰队与少女舰队或别的地方舰队交战、并被一只不留地干掉,她们也抵不住皇帝的獠牙了吧。只要短短几个小时,皇帝只要称霸海峡几个小时,他就能当上亚拉米斯的霸主。
铁青着脸,艾莲开口了:
「今天是8月25日吧?集合的时间是在两天前。已经向亚拉米斯进发了吧……」
「但是,想在指定的日期里集合所有的兵力是不可能的!」
法牡说着,拳头猛砸向海图:
「船必须依靠风力,而且近海很容易遇上风暴。在该地点被迫停留几日的可能性非常高!姐姐!现在立刻追上去,还来得及!」
这个意见,罗宾也很赞同:
「敌舰队有我方的两倍,加紧速度也许能找到。」
「就算找不到,知道目的地就能抄在前面」
霍雷希亚的视线离开了海图:
「沙赞副长,对全舰艇发布信号。命令航向改回亚拉米斯。另外,舰长全员都到旗舰集合,公布今后的行动方针。」
「是,长官!」
副长飞奔出房间。
送走她远去的背影,法牡寻问姐姐:
「那,关于敌人还知道什么呢?敌人的司令官是?」
「敌舰队中确认了『罗威号』的存在。我们的敌人是冯·巴特歇尔。」
「「桶中的铁人……!」」
少女们动摇了。
「是什么呢,那个?」
修芬的问题,得到了法牡的解答:
「俄罗斯拉·冯·巴特歇尔。六年前,拉巴尔海战时与亚拉米斯海军对抗,一直奋战到最后的最后,最终击退我少女舰队的尤格多拉希尔海军的猛将。」
法牡的说明之后,罗宾又进行了补充:
「战斗刚打响30分钟,他的双臂就被实心弹砸断、却依然毫无畏惧屹立在甲板上。接着30分钟后,又被锁链弹扯裂了双腿,他被抬入桶中一直指挥到最后。此后但凡战斗之际,他必定会在桶中指挥着全局,『桶中的铁人』也因此得名……就是这样了」
「而且,还是夺走我这只眼睛的男人。」
轻抚着覆在右眼上的眼罩,霍雷希亚接过话来:
「战斗开始前,我方舰队就像这样抢占了敌方的上风处———」
霍雷希亚把桌子上的盐罐比作敌舰,把散落在桌上的碎面包比作自舰,突然开始了讲座:
「然而,在即将与敌人接触的紧要关头风向突然变了,我们失去了上风的优势。也因此,舰队的行动大受限制———」
「请问」
「恩?」
「上风的优势是什么呀?」
在场所有的人都仿佛发现了用双脚走路的狗狗一般,惊奇地看着修芬。
霍雷希亚轻轻的咳了咳嗓子:
「……从基本上说,帆船与风相逆就无法行驶。这点你明白吧?」
「是的」
「以此为前提不难想到,处于上风的船只可自由行动的范围、要比下风处的船只大上许多。这个差别就是上风的优势。」
接过霍雷希亚的话,这次换成罗宾解说了:
「比方说『A』船处于上风处,『B』船处于下风吧。如果用概念来说明的话,占据上风的『A』船可以看作占据了陆地上的『制高点』。往上爬总不如往下跑来的轻松吧,有一股子冲劲在里面。」
「可是……这样的话,『B』一直往下风处逃跑不就行了么?」
「皇子说的没错,但必须有两个条件。」
霍雷希亚竖起右手的两根手指:
「一是,『B』的航速必须比『A』快。另一个是,下风处不能有海岸或暗礁。」
「下风就是海岸的话,想都别想直接撞上岸边完蛋。我们船员不喜欢贴岸航行,就是这个道理。」
罗宾说道,
「……当然了,修的话也没有错。比方说给运输船作护卫的时候,积极占据下风处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战术。」
「这小姑娘说对,当两个条件都满足的时候,下风的『B』就能成功逃走。但是,如果不打算逃跑想正面迎战的话,其不利是显而易见的。当然了,风较强的时候,处于上风的船舰的下层炮甲板将不容易打开。船只会向下风处、也就是敌舰的方向倾斜。可反过来,当浪高的时候,下风的船只受到海浪的影响,下层炮列同样也无法使用。毕竟,波浪是从上风飘往下风处的。」
「因此」
把所有的说明综合起来,法牡作了总结:
「处于下风的船只,可做的选择会比上风处的少。而且处于下风的话,大炮喷出的硝烟会吹回给自己。所以,与其说是『上风有利』,不如说『下风不利』比较恰当。是这样吧?姐姐?」
「啊啊,塞普塔米雅……有你这么聪慧的妹妹,姐姐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姐姐~♡」
……搞什么啊,这对姐妹有够恶心的。
满座投来了鄙夷的视线,两人却毫不介意依旧卿卿我我。
看到这番景象,修芬的心情有些凄凉。
『法牡…………撒娇成那样,对我就不会……』
胸口闷闷的。
为什么会难受,自己也不清楚。
虽然不清楚,虽说是姐妹,可看到法牡和自己以外的人亲热的样子、就觉得很不开心。看不下去了。
「好了,有关上风优势的问题就讲到这里吧———」
霍雷希亚再次把话题牵回正途:
「拉巴尔海战中,我们失去了上风的优势。因此,起初的『从上风接近敌人』的计划不得不被迫变更。」
除修芬外,全员都是一脸难过的表情。或许同为船员,失去了上风之利的痛苦让她们产生了共鸣吧……说真的,他搞不太懂。
「于是我当即下命发布『全舰转向』的信号,可『圣女领袖』上负责发信的苍尉修业生却打错了信号旗,把全舰带入了混战……说到这儿,塞普塔米雅、你知道那个修业生是谁吗?」
「是妾身认识的人物么?」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法牡思考片刻之后:
「赛内卡·拜特林格」
「正确」
霍雷希亚撇嘴一笑:
「那个银发的小丫头为了打错信号旗的事,哭着喊着向我谢罪。可我到现在都坚信,那个小丫头是故·意·的。」
恩恩,少女们一同点头。
那个人做得出来。不不,是绝对会做。
「我的命令决非下策,不过赛内卡发布的『进行近身作战』才是当时当刻的上上之策。结果,我军虽然没能占领拉巴尔海域,却成功给予了敌舰队毁灭性的打击,奠定了亚拉米斯对尤格多拉希尔海军的优势,然而———」
『取得胜利的同时,也得到了令人畏惧的敌人。』
这句欲言又止的后话,修芬深刻地理解了。
四肢尽失,而永不衰竭的斗志。
这究竟是何等的意志,无可想象。
「这次所有的事件,一定也是那个男人策划的吧。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之上、只能听天由命的海洋之上集结超过40艘的舰只,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连想都不敢去想。」
霍雷希亚感慨万千,她的单眼看向修芬:
「不过,能看穿这一切的皇子更另人惊讶呢。如此美丽而聪颖,想必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吧。无法与你成婚,实属遗憾呢。」
「没有的事……」
这不是客套,是他的真心话。
修芬之所以能识破敌人的意图,仅仅因为他是个海上的门外汉。
专家往往会被常识所束缚,思考会趋于局限。
修芬,是将自己匮乏的知识与自由的想象力结合在一起,才找到了正确的答案。
偶然,不、应该是奇迹。
真正值得佩服的是,身为专家却有着发散性的思维的那位桶中铁人。修芬诚恳地述说了自己的想法。
碰巧就在此刻,上去的沙赞副长带着报告回来了:
「司令长官殿下,全舰长已经登舰,正在下方的会议室等候殿下。」
Ⅳ
霍雷希亚离开了提督室,晚餐结束了。
修芬独自登上夜晚的甲板。
船上虽为客人准备了专属的寝室,他却不想睡在那里。
夏天的夜晚又闷又热,而且不知为何,今晚他只想在甲板上休息。
『事情的变化,太快了吧……?』
在甲板的角落裹上毛毯,躺了下去。
像这样露天休息,在夏天的海上并不是什么希奇的事情。周围也有不少相同的少女。
『幸好是夜晚呀……』
今夜,天空中没有月亮。
四下黑漆漆的,因此没人注意到修芬。换做是白天的话,一定又是一阵骚动吧。
仰望星空,他恍惚地回忆起近来的琐事。
赛内卡的婚姻都仿佛成了遥远的过去。明明才10天前的事情。
『总觉得,走了很远很远呢。』
想着想着,自离开故乡以来的情绪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半年前,自己根本无法想到会去亚拉米斯。可现在,却当上了亚拉米斯的船员,还作为一名亚拉米斯的水兵、为了国家的命运而奔赴战场。这样的巨变又是怎么了?
不过最令人吃惊的,还要属结婚。
虽说计划已然告吹,可倘若真和王太女成亲了,自己就是未来的女王之夫。
如果自己还是皇子,这样的未来或许可以想象。现在嘛,充其量也只是个玩笑而已。
另外,赛内卡的行动也令人捉摸不透。
她的任务是把修芬带回亚拉米斯。
然而,她却在修芬登舰之前就离开了红帝国。这就意味着,她认定修芬已经失去了送回亚拉米斯的价值。
可是后来,当修芬被偶然救起时,她又心甘情愿地将他藏匿起来。
『究竟,为了什么……?』
修芬曾带着送给她父亲的书信,莫非这就是原因?
那么,赛内卡或许不是为了任务、而是想作为自己的客人将他护送回亚拉米斯。
如此一来,『为了入境而结婚』什么的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毕竟是她,单单因为有趣而搞出这么一出也并非不可能……总觉得,事儿太多……』
想起来都嫌麻烦,睡吧睡吧。可就在这时,
「躲在这里呐」
有人在身边坐了下来。
「法牡……你不是参加会议去了么?」
「姐姐好烦,跑出来了。」
霍雷希亚如果听见,没准伤心过度当场自刎呢。说着,法牡把修芬往边上挤了挤,自己也躺在了毛毯上。
就这样,一同仰望起星空。
肩并着肩,近的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心跳……不止……』
法牡靠在身边本是常事,相互碰触也是家常便饭,可就是这样,胸口仍燃起难以忍受的炽热。
极力隐藏住砰砰的心跳声,修芬张开了口:
「不、不过,很惊讶呢?我居然会和法牡的姐姐,结婚什么的……」
「良缘嘛。」
「哎?」
修芬惊呆了,看着法牡。
法牡,也看着修芬:
「怎么?不满意?」
「不满意,也不是的……」
修芬的语气含糊:
「那法牡……我和你姐姐,和霍雷希亚殿下,介个……结、结婚的话,你也无所谓么……?」
「不介意」
法牡当即肯定。
修芬还来不及受到打击,法牡又抢先问了出来。
还带着有些伤心的表情:
「汝,不想结婚么?」
「我……」
修芬,语塞了。
这种感觉和赛内卡的时候一样。不是讨厌,是觉得配不上她。
不过……
「我,对结婚什么的还不太懂……可如果,要选出一位愿意一生与之相伴的人的话……我想对我来说,那个人,一定是———」
说到这里,修芬停住了。
因为,身边响起了可爱的丝丝鼻息。
看来,法牡睡着了。
『……真像法牡的作风呢。』
修芬苦笑着,再度凝视起星空。
「好美啊……」
他情不自禁地感叹。繁星点点,闪耀天空。
船员,会给星星们起名。通过观测其运行的轨迹来确定现在的方位。
依靠它们,船只能够驶向数万公里的远方。
有了星星之火,就能引领无尽海洋的旅程。
『真不可思议……』
至少自己,是做不到的吧。
『这个迄今为止,只会随波逐流的自己……』
手,伸向星空。
零星的微光从指缝中洒落。
手,握紧五指。
繁星满天,却连一颗也抓不住。
就像自己的未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