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啦、孝平~不可以爬这棵树啦!」
平常把『这是我无法征服的树木』的豪语挂在嘴边的奏挡在孝平的面前。
「这棵榉木是岛上所有人的宝物,是在大家细心呵护下长大的。」
年幼的孝平无法理解奏的话中含意,若是在神社里的树木倒还说得过去,只是一棵长在原野上,外表毫不起眼的树木而已,看不出哪里受到大家的尊敬。
「听说它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喔。」
——任何愿望?
「没错。尤其是爱情的愿望。听说有一个被鬼一见钟情的女鬼寄宿在这颗树上,所以能实现大家的愿望。」
——鬼?听起来真吓人。
「是吗?把鬼都当成是坏蛋。他们也很可怜耶,说不定里面也有善良的鬼啊。」
——我才不这么认为呢。
「啊哈哈,可是,你不觉得会谈恋爱的鬼很可爱吗?如果有那种鬼,我还真想见上一面呢。
——奏许了什么愿望呢?
「我还没有许愿喔。当然是要在必要时才许愿嘛。」
——喔,这样啊……
在昏暗之中,孝平睁开双眼。
发现这是自己房间的瞬间,刚才梦见的内容顿时烟消云散。
事到如今,难以分辨究竟是单纯的做梦还是以前的记忆。
孝平慢慢起身下床。
看来自己从学院回来后,连制服都没有换,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大概是最近累积了太多疲劳的缘故。
打开电灯,走向书桌,正准备找出课本写作业的时候,房间响起叩叩叩的敲门声。
『来了?』
孝平起身走向玄关。
打开门,眼前的人是阳菜。
『嗨!』
『抱歉,我有话想跟你说,可以进去吗?』
瞧她一脸心神不宁,看来不像是来举办平时的茶会。
孝平让阳菜进入房间,请她坐上座垫。正准备拿出茶杯泡茶的时候,阳菜却表示『不用了,谢谢。』
……怎么了?
阳菜的表情中带着一丝阴霾。孝平的心跳渐渐加速,看来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问你,最近你有和姊姊说话吗?』
阳菜抢先开口,果然与奏有关。
『是有说话啦,但是不像以前一样。本人是说因为很忙,所以无法参加茶会。』
『这样啊……』
阳菜也察觉到异状了吗,恐怕连锳里华与司他们,也注意到孝平与奏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了吧。
『抱歉,让你操心了。』
『哪里。』阳菜猛摇头。『不是孝平的错,错的人……应该是我。』
『咦?』
孝平倾头纳闷,不明白阳菜为何会这么说。
沉默片刻之后,阳菜抬起头来。
『姊姊之所以躲着孝平的原因……可能是因为顾虑到我的缘故。』
『顾虑?』
『对……我想……姊姊应该喜欢孝平。』
虽然难以启齿,阳菜还是接着说下去。
『然后,为了我着想,她才打算退出。』
……退出?
好妙的说法,说得好像奏真的对自己有意思似的。
『你有听懂我的意思吗?』
『嗯,抱歉,完全没有。』
孝平当然可以理解阳菜字面上的意思,只是无法理解真正的原因,因为直到现在,孝平始终以为奏避不见面的原因是因为讨厌自己。
『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对家里以外的人说过。』阳菜缓缓开口,『小时候,我曾经生病住过医院。』
『确实是……第一次听到。』
孝平无法确切明白个中含意,决定仔细倾听。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虽然不是什么重病。』
阳菜感触良多地眯起眼眸,也隐隐约约流露出寂寞的眼神。
『我一直很羡慕姊姊,羡慕她的开朗、自由、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更确切地说,我甚至很恨她。』
听见不像阳菜会说的台词从她的口中说出,孝平有些吃惊,姊妹俩的手足情深始终受到大家的赞美,印象中完全不记得有看过她们吵架的场景。
『因为这样,所以我与姊姊的感情一直不太好……不过有时候,我们会彼此倾吐心声,最后总算和好了。并且约定好要永远当一对无话不说的好姊妹……』
说及至此,阳菜沉默片刻,寻找接下去的说语。
『我们的感情虽然很好,却也不是无话不说。其实姊姊一直很替我着想,总是体谅体弱多病的我,在各方面忍耐包容……甚至打算让出喜欢的对象。』
『阳菜……』
她的肩膀些微地颤抖。孝平不知该如何出声安抚。
想到她是怀着某种自己不知道的确信倾诉着真心,就不好意思随随便便跟着附和。
『姊姊之所以无法诚实面对自己,就是因为顾虑到我。对不起……孝平。』
『你干嘛道歉啊。』
孝平无法干涉姊妹俩的私事,即使如此,还是不希望阳菜道歉,因为错不在任何人。
『虽然这不是我能评断的事……但是请不要顾虑到我,而且重点是,如果奏姊一直在意着阳菜的话……就表示你们并没有真正和好吧?。』
孝平当然不可能不在意奏的芳心究竟归属何方。
相反的,他打从心里想知道奏真正的心声。
不过,眼前应该先解决其他问题。
从小,就很喜欢看着姊妹俩形影不离的身影,对于鲜少与双亲接触、没有手足的孝平而言,能让自己强烈体会到家人的感觉的人唯有她们姊妹。
『我希望你先解开与奏姊的心结……而不是向我道歉,你们的事情比较重要,我保证。』
『孝平……』
阳菜湿了眼眶。
但她马上揉揉眼睛,露出坚定的目光,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你说的对……应该先处理我们姊妹的问题。』
嗯,微微点头之后,阳菜从口袋拿出手机。
她打算怎么做呢,只听见她按着按钮的哔哔声响,看来是要拨电话给别人,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孝平有些吃惊。
『……喂、姊姊?』
更令人惊讶的是,电话的另一端竟然是奏。
『你在房间吗?那么,能请你现在从阳台的逃生梯下来吗……对、马上、是的。』
『阳、阳菜。』
阳菜只简短地表示有要事之后,旋即挂上电话。
接着迅速起身走向阳台,然后打开窗户,马上听见从上方传来嘎答嘎答的声音。
孝平的房间的正上方,便是奏的房间。有时候她会利用紧急逃生梯,半强迫地乱入孝平的房间。
『姊姊,快点。』
在阳台的阳菜对着上方喊着。
……咦?她究竟在干什么?
『小、小雏……你干嘛啦?』
梯子被放下来后,接着传来奏的声音,孝平的心脏莫名其妙地震了一下。
『姊姊,不用再压抑了啦。』
阳菜的声音在微弱的黑暗中清脆地响着。
『我只是把孝平当成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而已。所以我对他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啦。』
『小雏……』
上头的奏显得不知所措。本来还以为她会突然说些什么,不过反过来想,要不是突然面对面,阳菜可能也没办法坦白自己的心声。
『所以我希望,这一次姊姊可以诚实面对自己,希望姊姊不用顾虑到我,为自己的幸福着想,所以你赶快下来。』
阳菜抓着梯子踮起脚尖。
外头下着小雨,带着湿气的暖风吹入室内。
风里带着令人怀念的土壤味道。
孝平也站起身走向阳菜,他走出阳台,一抬起头就从梯口的方向望见奏。
『孝平……』
眼神一交会,奏立刻双颊泛红。
『那个……阳菜都这么说了,你可以下来一趟吗?』
『咦、不、不行啦!』奏马上摇摇螓首。『……我身为风纪委员,这么晚了不可以进入男生房间。』
这句台词完全想不出来会出自平常大摇大摆乱入房间的人的口里,况且现在才傍晚而已。
感觉就像是要引出躲进橱柜与橱柜之间的哈姆太郎……要是说出来的话,本人说不定会大发雷霆。
『那么我上去总行了吧。』
孝平边说边踩上阶梯。
『咦、你、你干什么?』
『谁叫你不肯下来。』
『就是呀,姊姊,要是这么晚了让男生进去女生房间,风纪委员会怎么想呢?』
阳菜也真会看场合说话。正因为了解奏的个性,才会做出这样的发言吧。
『唔……可、可是……』
『没关系啦,快点快点。』
孝平摇摇梯子,于是奏似乎放弃了挣扎,从梯子上爬下来。孝平险些看见从短裤缝隙中流露出来的美景,急急忙忙移开视线,躲回房间。
……唉呀?为什么事情演变成奏来到我的房间呢?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孝平正襟危坐在座垫上等待,内心不知为何七上八下。
最后,摆出一张臭脸的奏进入了房间。
『那么,我回去啰,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阳菜笑嘻嘻地挥挥手,踩上楼梯。
『咦咦咦咦、小雏!』
『我会暂时把玄关与阳台上锁,记得不要马上回来喔。』
阳菜一豪迈地丢下这句话之后,便毫不犹豫地收起阶梯。啪咚一声,随着无情的声音响起,阶梯口的门紧紧关上。
只剩下奏与孝平两人,继续保持沉默。咻地一阵风吹来,外头的树枝随风嘎嘎作响。
『那个,你要不要先进来房间?』
『啊……嗯。』
继续保持沉默也不是办法,孝平出声叫唤,奏才慢慢进入房间,坐在孝平的面前。
只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在孝平不愿再继续寻找话题的时候,奏突然猛地低下头去。
『抱歉!』
『啥?』
『对不起,其实我一直在躲着孝平。因为这样让你和小雏心里感到不舒服……真的非常抱歉。真的很对不起!』
『不、不会,不用道歉啦,把头抬起来。』
孝平起身安抚,看见奏一副眼泪快掉出来的样子,不禁感到心痛。
『事情我已经听阳菜说了。』
『咦?』
『她说因为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之后你就时时顾虑她,所以你打算……』
……打算把我让给阳菜?
这句话实在难以启齿,毕竟这是阳菜的猜测,或许与奏的想法有出入。
『是吗……小雏告诉你了呀。』
奏慢慢抬起头,不知道过了几十秒、几分钟、两人再次保持沉默。
孝平在脑中思索……要是奏真的喜欢我。
那怎么可能会不开心嘛,要是知道这个事实,肯定会兴高采烈地跃了起来,完全没有必要感到困扰。
……所以,我果然喜欢奏姊啰。
孝平坦然承认。
自己应该在不知不觉之中,喜欢上了……
那位比谁都开朗、擅长照顾、细心体贴、但却会莫名其妙地变得脆弱……总是发自内心珍惜家人的她。
『孝平!』
奏的尖锐声音划破了沉默。
『请你和我交往。』
『……啥?』
突如其来的告白,孝平不知所措。
奏满脸通红,甚至连耳垂也渐渐泛起红潮。
『你、你说什么啊!』
『什么什么啊?』
『所以那个……好还是不好啦。』
好还是不好,想当然是选择前者。
『咦、真的吗?』
『当、当然啊!干嘛一定要问是不是真的!』
『是没错啦。』
由于惊吓指数破表,所以情绪一时无法反应。
我是不是在作梦啊,脑中浮现老套的想法,不敢相信现实。
不过,看见奏的杏眼咕溜溜地望着自己,孝平才回到现实。包括从外面飘散进来的雨水味道、风声、摆在一旁的吃到一半的洋芋片,完完全全是现实。
『我也要请你多多指教。』
孝平重新正襟危坐,看着奏。
『我也喜欢奏姊,请和我交往。』
『…………』
孝平感觉到脸颊越来越烫,心跳剧烈、呼吸困难。不过,实际说出口之后,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自己。
……太好了,以后可以和她每天在一起。
最高兴的是,可以像从前一样,一起开开心心地欢笑。
『啊……那个……哪、哪里,请你多多指教。』奏也慌忙低下头『给你添麻烦了。』
『彼此彼此。』
两人不知为何皆正经八百,肯定是想要掩饰害羞。
几个小时前明明还很难过,此刻却已雀跃不已,开心到想要打开阳台的窗户大叫。
『……啊哈、啊哈哈哈,想不到孝平会答应……我有点、吓到。』
『哪里,那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我也想不到奏姊会喜欢上我,毕竟我的年纪比较小……』
『咦、你会在意那种事吗?』
『不会不会,是不会在意啦,只是我以为你把我当作小弟弟看待。』
『咦咦!没有没有,没那回事,因为孝平完全比我成熟嘛。』
啊哈哈,奏傻笑。紧张的气氛烟消云散,全身逐渐放松。孝平也自然而然露出笑容,看来奏功不可没。
若非是阳菜煽动,恐怕又要每天过着尴尬的生活吧。
『以后你要按时参加茶会喔,虽然一定会被大家捉弄就是了。』
『唔……虽然我很喜欢捉弄别人,但可不习惯被别人捉弄呢。』
非常贴切的发言,孝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啊!』
奏突然大叫。
『今天星期几?』
『星期二。』
『唔啊啊,我差一点点就忘了「横纲刑警」了!』
时间是六点五十分,幸好即时发现。
『你放心,就算忘记收看,我也会全部录下来。』
『咦?真的吗?』
『是啊。我希望以后可以和你一起看,所以事先设定好预录了。』
一个人看没有意思,所以孝平一直有设定预录,如今总算能够派上用场了。
『衬衫底下~系紧~裤兜~男人,与女人的,出奇不意~』
房间内响起奏稍微走音的歌声。许久没有耳闻的歌声令人心悦神怡。
『嗯?你干嘛偷笑。』
『因为奏姊很可爱嘛。』
『什……!』
惊讶的反应之后便是满脸通红,表情完全写在脸上。
『因为奏姊很可爱嘛。』
『不要说两次啦!唔啊啊啊~~~』
奏一边哀号一边在地上打滚。孝平忍着想哈哈大笑的冲动,这个女孩真的是百看不厌,每种反应都好可爱,还有好多话想跟她说。
『奏姊,我喜欢你。』
『……!』
『真的很喜欢你。』
孝平向前探出身体,亲吻眼前娇小的额头,奏颤抖了一下,最后闭起眼睛……两人的嘴唇相互叠合。
学生会的工作在七月之后更加忙碌。
由于学院非常重视学生的自主权,因此学生会的权限很大。简而言之,凡事皆可以参一脚。
『支仓同学,麻烦输入这项资料。』
碰!
孝平的桌上瞬间变成文件堆。
『我说、副会长啊……』
『咦?』
锳里华的脸上泛起优雅的微笑,回过头来。
『支仓同学是不是想说「我和奏学姊正在交往耶,偶尔也该让我们约会一下吧」,对吧?』
她有读心术的能力吗?完全被她说中了,孝平感觉无地自容。
『我可没有刻意整你喔。只要做好时间管理,我想应该能排出时间约会唷。』
『如果我有副会长的处理能力的话……』
『唉呀,你太低估自己啰。我认为支仓同学肯定也有像我一样的能力呢。』
就算被她夸奖却不觉得高兴,反而有种我果然不如她的感觉。她的忙碌程度明明超越自己,却有办法兼顾课业与应酬。
……究竟是怎样的男孩子才够格和副会长交往呢?半调子的人绝对不可能赢得她的芳心。
『啊啊、对了,支仓同学。』
始终在看报纸的伊织,冷不防地看向自己。
『悠木姊最近很忙吗?』
『是啊。经常到处趴趴走。』
『嗯,那么明天好了。可以请她来监督生室一趟吗?我有事想和她商量。』
……有事?
孝平倾首不解,伊织只是莞尔一笑,不愿再说下去。
什么事情啊?
虽然很想知道,却无法继续追问下去,孝平只简短地回应『我知道了。』便继续工作。
……还真是忙啊。
结束学生会的工作,孝平走在通往宿舍的行道树路上。
忙碌的人不光是自己,奏也是一样。虽然两人都是学生,还是同住一栋宿舍的情侣,却几乎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委员会、学生会、读书考试等等占据了各自的时间,只有偶尔举办的茶会、上下学以及用餐时间,才能短暂地相处。
奏已经六年级了。
这是她在宿舍度过的最后一年,明年她将离开这间学院,在别的地方重新生活。届时可得习惯才行。
所以,可不能虚度光阴。孝平希望可以在她就学期间,添增更多美好的回忆,否则将来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
偶然抬起头,眼前出现一个奇特的物体。
视线慢慢聚焦,原来是一个褐色、有如马铃薯的影子、微胖的腹部、浑圆的眼睛……
『奏姊!』
孝平跑上前去。
背着信乐浣熊的奏走在前头。
『你布干什么啊!汍什么又要背着洗熊……!』
『啊、孝平~真巧啊……』
奏上气不接下气,一步一步迈开步伐。
一只嫌不够,还想要第二只吗?这个人行事风格实在很难让人理解。
『等一下我再问你原因,先把浣熊交给我。』
『不用啦,我还搬得动。』
『不行,搬这么重的东西,会腰痛喔。』
『啊嘎!』
宛如小说般的情节,奏带着苦闷的表情瘫坐在地上,果然不出所料,她的腰痛发作了。
『你干嘛说出来啊。』
孝平抚摸着奏的腰部。真爱给人添麻烦。
『这么笨重的东西你干嘛收下来啊。一只不就够了吗?』
『因为人家觉得克莉丝汀娜很寂寞嘛……』
『克莉丝汀娜?』
『嗯。前一只浣熊的名字。』
奏嗤嗤地笑。那很明显是女性的名字,可是那只浣熊怎么看都是公的。
『所以我才会收下来啊。顺便跟你说,他的名字叫作阿尔贝特。』
这只看起来应该是雄的……算了,这种小细节没必要在意。
『顺便问一下,克莉丝汀娜现在摆在哪里呀?』
『我房间。』
『啥?』
孝平瞪大双眼。
『咦?不是说要放在宿舍玄关吗?』
『小征反对啊,说什么白凤宿舍可不是居酒屋。』
非常正确的决定。
『所以我决定带他回家。可以当作摆饰,最重要的是很可爱呢。』
『…………』
别人的兴趣,还是别多嘴好。
『呼……』
到达奏的房间,孝平总算可以逃离阿尔贝特的折磨了。
将他放下来之后,背部依然阵阵刺痛,明天八成又会肌肉酸痛,上次也是一样。
『谢谢,孝平。太好了,克莉丝汀娜,你的另一半来了唷。』
凑齐一对浣熊,奏开心地笑了起来。光是见到她的笑容,肌肉酸痛也就没什么了。
『可是,把这么重的东西放在一块,地板会不会垮掉啊。』
『应该没问题吧,而且,下面的房间……』
两人瞬间沉默不语。
『……下面是我的房间吧?』
『啊、啊哈哈……没错没错,嗯,没问题!我有事先补强喔。』
什么事情没问题?真叫人担心。总之,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如今只能相信奏。
『请坐,我去泡茶。』
『不用客气啦。』
『别这样说嘛,但是不要指望我泡的茶有小雏的水准喔。我们家都是喝这一味啦!』
说完,奏从小冰箱取出冷泡的麦茶。‵
『夏天就是要喝麦茶!』
她自信满满地说道。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请慢用。』
茶杯注入麦茶,然后一饮而尽,喉咙里冰凉的感觉真叫人畅快。
孝平轻轻吐口气。
奏的房间装饰着许许多多的海报与玩具,与她的个性十分相映,恐怕不久之后,也会渐渐习惯那对巨大的浣熊吧。
『对了,我们好久没有独处了。』
『嗯?啊——或许吧!人家最近比较忙嘛。』
『我一直想要好好地和奏姊约会呢。』
『我也是啊。好想要一起聊天、一起出去玩、与你独处,一直……』
说到这边,奏欲言又止,接着一阵沉默。
……独处。
孝平特别意识到这个事实。没有错,现在就是与奏共处一室,在她的房间就毋需担心会受到别人的打扰。
『那个……要再一杯麦茶吗?』
『啊、好啊。』
仿佛要掩饰沉默,奏迅速将麦茶注入杯中。
……看来奏也意识到了。一定没错。
拿着麦茶瓶身的手些微地颤抖,脸颊也不由自主泛红。
不行不行,我可不是心怀鬼胎才帮她的忙,孝平在内心解释,来到奏的房间并非别有用心。
不过身为健全的青少年,怎么可能不会想入非非。但是绝对不是为了那个目的进入奏的房间。孝平只希望她能明白这一点,却又怕说出来会被误会,所以决定保持沉默。
『孝平?』
奏好奇地窥视着始终保持沉默的孝平。
大大的杏眼、光泽的柔唇、滑嫩的脸颊。
越是想要不去注意,身体就越来越烫,接着因为奏将脸蛋凑上前来,于是脑袋一片空白。
『嗯……!』
几乎是反射性地、不是出于理性地。
回过神的孝平,已经将奏搂在怀中……堵住了她的柔唇。
『嗯嗯、嗯。』
奏的身体有些僵硬,或许是有些紧张。
拨开唇瓣,伸入舌头,火热的舌头立刻相互接触,酥麻的感觉一阵一阵窜流过背脊。
『孝、孝平……咕、啊。』
唾液相互混合,令人意乱神迷,揉舌执拗地交缠,舔抚着牙龈,奏的手臂紧紧地环抱住孝平的背部。
……糟糕,不行了。
孝平的脑袋很清楚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本能渴望着奏的一切,产生出难以抗拒的冲动。
『啊……』
将奏推倒在地的那一刻,孝平顿时惊醒。
『孝平……怎、怎么了?』
奏说的没错,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啊、思绪一片混乱。
不会是睡傻了吧?怎么会与她抱在一起?
『……对不起。』
嘴里虽然说出道歉,但是一碰到奏,就无法克制自然的反应。
这样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脑袋渐渐无法思考。
『孝平?』
紧紧咬住嘴唇,脑中的某处响起制止自己的声音。
……到底该怎么办?孝平一时无法找到解答,只能一直亲吻奏。
『嗯咕、嗯呼……。』
彼此伸出舌头相互交缠。
应该抗拒吗?还是接受?孝平可以感觉到她的犹豫。
犹豫的人不光是自己,明知再这样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却又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冒是如何。
『哈啊、嗯……孝平……嗯咕。』
『奏姊……』
一边反覆亲吻,一边解开皮带。
……………………
……糟了,实在有够尴尬。
『嗨、孝平~』
『嗨。』
隔天放学后,孝平与奏相约在旧校舍的喷水池前见面。
看见她的一瞬间,昨日燕好的回忆便立即苏醒,奏似乎也是一样,满脸通红地移开视线。
『呃……身体还好吧?』
『身体?嗯,好得很啊。』
『不是啦,我是说昨天晚上……』
『……啊。』
看见孝平扭扭捏捏的模样,奏的脸颊变得更红。
『嗯,没事。只是还……有一点点痛。』
『对不起。』
『没事没事,真的只是一点点啦。』
面对男生无法体会的破瓜痛楚,孝平只能一味地道歉。
……不过,总算与奏成为真正的情侣了呢。
内心流过徐徐的暖流,身心的结合,感觉彼此比从前更加亲密,真叫人开心。
『对了,小织找我有什么事吗?』
前往学生会社办的途中,奏好奇地寻问。
小织就是奏对伊织的昵称。虽然答应今天要请奏与伊织见面,却不晓得谈话的目的为何。
『大概是关于穗圾榉木的事情吧。』
之前听说过树医会来诊察,难不成是诊断结果出炉了?
『啊、是吗,是小织请树医来诊察的啊。』
『嗯,希望诊断结果是好消息。』
无论刮风下雨,奏对榉木的照顾从未间断,每天都能看见那百忙之中也要抽空照料的身影,孝平也倍感心疼。
两人来到了学生会社办,打开门,见到伊织与征一郎两人。
『哈啰!』
社办响起奏爽朗的声音。
『……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征一郎皱起了眉头,随后向奏打声招呼。
『嗨、你们来了,支仓同学,辛苦了。』
伊织笑脸盈盈地上前迎接两人。奏好奇地在学生会社办东张西望。
『想不到这儿感觉很不错呢。』
『喔~想不想加入学生会啊?我们非常欢迎悠木姊,虽然说你的任期只剩下两个月。』
两个月,经他的提醒又重新想起。
六年级的公务活动只到九月底,不论是伊织的学生会长的职务、还是奏的宿舍舍长的职务,都只剩下两个月了。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儿应该不需要我,因为你们有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嘛!』
奏一如往常意重重拍打孝平的背部。
『哈哈哈、没有错,支仓同学是今年最重要的收获呢。』
伊织愉快地笑着。自己像是被捡来的,心情真是复杂。
『伊织,进入主题吧。』
征一郎打断了闲聊。
『啊啊、对了对了,其实呢,悠木姊,我想和你谈谈关于穗圾榉木的事情。』
果然没错。
『孝平已经跟我说了,听说你请了树医来诊察吧?』
『嗯。』伊织点点头,接下去说『前几天检查结果出炉了,很遗憾,必须要移除。』
『……咦?』
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看见奏的惊讶表情,便明白刚才的确没有听错。
伊织刚才确实说了,要将榉木『移除』。
『检查的结果,已经回术乏天了。』
伊织冷静地补充说道。
『再这样下去树木会有倒塌的危险,所以最好尽快移除,不,应该说必须尽快移除,以确保宿舍学生的安全。』
『怎么会……』
奏的脸色苍白,声音也有些颤抖。孝平不由自主上前与伊织讨论。
『请稍等一下。没有其它办法了吗?像是补强枝干、施加肥料之类的……』
『没用的。』
伊织断言。
『那棵树已经快枯死了,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
『…………』
完完全全无话可说。
按照伊织的话去做……应该才是正确的。不,应该说是完全正确才对。凡是威胁到学生安全的可能都必须尽早排除。
身为学生会长,伊织的选择可说是理所当然的,但是——
『舍长,』伊织双手抱胸说道。『你可以理解吗?』
『我了解、我知道的。可是……』
奏那双紧紧握住的小小拳头,深刻地传达出她的心情。
那份希冀长久以来细心照顾、最重要的榉木有一天能康复的心情。
沉默持续飘荡在社办内,此时无人忍心打断奏的话语。
『我……我不希望看到那棵树被砍掉。或者……应该说请不要砍掉。』
『呐、悠木姊……』
『那棵榉木是大家所珍惜的树。』
奏向前踏出一步,声音也不自觉大了一些。
『因为是能实现愿望的树,所以一定可以听到我们的心愿——』
『真伤脑筋啊,』然而奏的话语马上被伊织打断。『就算你这么说,实现愿望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吧?女孩子们还真是喜欢这种东西呢。』
伊织以毫无遮掩的轻挑口吻说道。
孝平心底认为,愿望能不能实现其实根本不是重点。真正重要的应该是岛上的人们与学生们寄托于大树的思念,这份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明明已经夏天了却还没发新芽吧?你差不多也该面对现实了。』
『会长,你也不需要讲到这种地步……』
伊织闭上嘴巴,看来他也觉得自己说过头了。
『啊啊、抱歉。不过我不认为我有哪边说错了。』
没有错。确实如此,伊织说的没错。
『可是,会长……』
『呐、小织,可以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吗?』
奏猛地抬头,脸上浮现的是充满决心的表情。
『时间?你打算做什么?』
『我要做我能做的事。我没办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孩子被砍掉。求求你,再等一下。』
说着奏深深地低下了头。
『会长,我也拜托你,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吧。之后再作决定也无所谓吧?』
『……』
伊织一脸为难,不过没有马上拒绝。
这就意味着仍然有机会吗?可以这样推测吗?
『会长,拜托了。』
『求求你了。』
两人不断低头恳求。
『好了好了,把头抬起来,搞得好像我是坏蛋似的。唉,就随你们去吧……虽然我认为不管做什么终究是徒劳无功啦。』
『还很难说,我一定会尽全力试试看!因为它是会帮人实现愿望的树啊。』
可能是看到了一线曙光,奏顿时恢复了朝气。
『是啊,你说的对。』伊织淡淡地回应。『事先提醒你们,可别拖太久喔。剩下的就交给你们看着办。』
『谢谢!』
『谢谢你,小织!』
孝平与奏欢天喜地,差点扑上前拥抱伊织。
握着伊织的手猛摇的孝平在内心想着,没错,奏说的对,那株榉木可是能帮人实现愿望的树呢。
奏的愿望一定会传到天上,孝平暗自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