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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神首度制裁犯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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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来,我房间居然有味噌汤的味道。
我不记得自己在这些日子做过味噌汤。
「啊,咲丘同学,早安,抱歉我擅自进来了。」
我心跳加速,没错,我一直寻求着这样的疗愈!
「清宫!我果然最爱……你……」
我猛然起身想找清宫舔个痛快,却在即将出手时停下来。
我那担任警察的堂姐——锦木真弓姐,已经坐在矮桌前喝味噌汤了。
「警察在场会碍事吗?」
「不,真弓姐,今天真是舒服的早晨。」
我乖乖跪坐在矮桌前面,真弓姐冷酷地回我一句「是啊」。
混帐,这样就不能痛快地舔清宫了。
这是一幅宛如极刑的清晨风景。
「咲丘同学也要吃饭吗?夏天体力容易流失,没吃饭有害健康喔?」
我的同班同学暨好友——清宫如此说着,将出国旅游久违的天使笑容投向我。
「我吃,我当然要吃,我开动了!」
我将清宫盛给我的饭送入口中——嗯,好吃!有清宫的味道!
「不过,两位为什么一大早就来我房间?」
听到我询问,清宫苦笑回答:
「我旅行回国就立刻来玩了。不过仔细想想有时差问题,抵达日本的时间是清晨,所以我擅自进来,想说难得有这个机会就做个早餐,这位小姐也刚好来访——」
有些害羞的清宫,和真弓姐稍微保持距离。
嗯,初次见到真弓姐会觉得她有点可怕,因为她是面无表情的美女,猜不透她的想法。
「我想她本人应该自我介绍过了。这位是真弓姐,我的堂姐,最近转调到神乐咲工作,经常来我家。」
我简单介绍之后,真弓姐简短说声「请多指教」,清宫战战兢兢地说了「您好……」并且开始享用早餐。
「所以,真弓姐为什么会来?」
听到我的询问,真弓姐一边将柴鱼片加入纳豆搅拌一边回答。
虽然一点都不重要,不过咲丘家吃纳豆基本上都会加柴鱼片。
「前几天发生的炸弹事件,学生之间有什么传闻吗?」
「怎么又问这种事?」
「这是查案的步骤之一。最近连普通学生也会去绿洲玩了吧?」
「现在放暑假,所以我不知道。虽然我有去社团,但没听到大家在传这件事,只有学校昨天又寄了一份注意事项通知单。」
我与真弓姐聊到这里,清宫感到奇怪地询问:
「又发生了什么事件吗?」
「是的,绿洲又发生爆炸案件,这次是与黑帮有关。受不了,绿洲真的不缺这种话题。」
那个爆炸案件,果然变成柏木集团的犯行?这么轻易就能操作情报,究竟是基于什么机制?
「这样啊,感觉好辛苦呢——嗯,果然还是日式料理好吃。」
看着清宫笑咪咪用餐的样子,我似乎也要成为日式料理爱好者了。
嗯,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煮白饭吧,主要是为了清宫。
「——不过我收到情报,案发当晚的绿洲有播放声乐曲,依照我的直觉,这个案件或许和神乐咲恐怖攻击有关,高层绝对有所隐瞒。」
这个人果然隐约察觉了。「真弓姐好认真。」
「——总之,你对警方内部的纷争没兴趣吧?对不起。总之虽说是黑帮火拚,或许也可以从调查过程找到切入点,所以我会去旁听侦讯。」
「这样啊,请小心一点。」
说到这里,真弓姐将纳豆加入白饭搅拌。
虽然一点都不重要,但我不是拌饭派,基本上只把纳豆淋在白饭上。
「还有,关于网络上的《启示录》风潮,小二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这应该才是重头戏。」
我也把纳豆淋在饭上食用。「再怎么说也只是一时的风潮吧?预言只是超自然现象。」
嗯,和平日子的纳豆饭真好吃。
在决战赤樫的前晚进行准备时,我连络代表以防万一,代表指示我将《启示录》的图档全部寄给她,玲仪音对此觉得十分可疑,却还是没拒绝我的要求,或许证明她稍微信任我吧。
代表将《启示录》上传到网络。讨厌网络的代表居然做出这种事。
这确实是令《启示录》无效的最有效率的方法,代表肯定早就在策划这件事,实际上在释出档案时,她对老哥详细进行细部指示,如果是临时起意的行动,准备与实行的速度也太快了。
后来,玲仪音《启示录》的图像压缩文件,果然以光速传遍网络。
爆发神乐咲恐怖攻击时,绿洲内部的详细照片很少公开,真要说的话相当引人关注,不只如此,档案外流不久就发生为时短暂的爆炸案件,加上这是以「思维成像」进行的预言,一鼓作气引发验证热潮。
包含后来可能发生的未来照片在内,《启示录》有太多冲击的图像,因此各处极力进行管制与删除,然而已经得到《启示录》档案的人们不断上传,使得这个事件持续延烧。
顺带一提,我当然有看过《启示录》的图像。
不过,这样的未来肯定会因为众人得知而出现各种改变,所以我刻意不详细说明。
总之,我个人认为,这是一幅不错的风景。
「我认为这些图像,是和神乐咲恐怖攻击有关的某人放出来的——」
「有进行追踪调查吗?」
「似乎相当困难。第一个上传者好像是盗用普通的无线基地台上网,追踪ISP也没什么意义,IP地址也经由国外网络改写了,何况用来上传的计算机也有可能随便扔掉,只能确认当事人应该是神乐咲的市民。」
既然是找老哥帮忙,这部分应该会布下更多不同的机关,总之事迹有好一阵子不会败露,令我松了口气。
「预言啊……要是有人做得到这种事,应该会上电视吧?」
清宫悠闲吃着白饭低语。
「这就难说了,我觉得这种家伙一定个性别扭、毒舌又爱骗人。」
「只有这一点,我同意小二的说法。预言简直是超自然现象,无聊透顶。」
真弓姐不太高兴地蹙眉回应。这个话题是你开头的吧?
但我也认为这是普通人极为正常的反应。
「不过真讨厌,又发生案件吗……对了,有个游戏公司的用户情报外泄了,虽然在日本没什么报导,国外却闹得很严重喔,真恐怖。」
这应该是邻居某人干的好事,我衷心希望这个人不会被揪出来。
「不只如此,之前进行示威游行的宗教团体似乎也复活了,真是的,这样就搞不懂之前为什么硬要检举他们了。」
「——啊啊,这么说来,我也有听到这个消息。」
原来「圣保罗」的复活已经浮上台面了。
「这部分的调查也陷入瓶颈。总之,示威游行当时的高层干部似乎已经鸟兽散,而且我现在负责的是神乐咲恐怖攻击,所以就希望其它同事好自为之啰——不过话说回来,今年夏天在各方面都很热呢。」
绿洲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未来的状况。
我们继续用餐,吃得快的真弓姐没多久就吃完了,并且立刻起身。
「那我走了,还有工作要忙。」
「对喔,即使学校放暑假,世间还是有很多人要工作,公务员加油吧。」
「小二讲这种话——总之我稍微安心了,无妨。」
「安心?」
我歪着脑袋,真弓姐难得露出微笑。
「这孩子很不错喔,我不太会计较这方面的事情。我是不是应该不要这么常来?对不起,我没有顾虑到这一点。」
真弓姐朝清宫低头致意。「今后小二也请你多多照顾了。」
「啊,好的,不过请您别在意这件事,毕竟我也想和姐姐多认识,对吧,咲丘同学?」
「是这样吗……也对,那么清宫同学,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真弓姐微笑着离开房间。唔~居然能让面无表情的她露出笑容,「清宫能量」真恐怖。
「好出色的姐姐,真好,我也想要这么帅气的姐姐……」
「说得也是,要是有清宫这样的弟弟,姐姐肯定也很开心吧。」
我和笑咪咪的清宫一起悠闲地吃早餐。
到目前为止,无人吐槽。
清宫还要整理行李,所以早早就回去了。今天难得这么早起,所以我在久违参加社团活动之前先探望老哥。
我用钥匙开门一看,发现老哥趴在房里抽搐。
这是一幅恶心的风景。
「老哥,睡这里会感冒的。」
听到我搭话,老哥缓缓抬起头。
「任、任务完成……用户信用卡数据全部外流啰,活该……」
看来果然是游戏公司一败涂地,真可怜。
「辛苦了。清宫买伴手礼给我,来吃吧。」
「嗯……」
老哥盘坐在地上抓头,头皮屑在空中飘扬。「伴手礼是什么?」
「不太清楚,好像是饼干。」
打开包装纸,里头是印着陌生语言的点心盒,我取出饼干试吃。「……真有个性的味道。」
「因为不是日本人的口味吧。」
老哥也拿起一块送入口中。「有肉桂味,好难闻。」
大量的屏幕再度恢复为播放新闻或影片,我在其中找到一个播放监视器影像的画面。
「啊,对了老哥,之前拜托的那个帮我录了吗?」
「有有有,真有趣,那就是预言小妹?」
「在百忙之中劳烦你,真的很抱歉。我想看完再去社团。」
「嗯,等我一下。」
我提出请求之后,老哥操作键盘打开数据夹,我接上鼠标点选档案。
媒体播放程序启动。
「不过,原来如此啊……」
「怎么了?不要笑嘻嘻的,真恶心。」
我如此咒骂之后,老哥开心低语:
「预知能力真有趣,难怪机器怎么做都会失败。你们去广场之前拍的照片,到底拍到什么东西呢?」
我听不懂老哥在说什么,就只是面向屏幕。
屏幕上的画面,有几个熟悉的人影。
是发生那场爆炸之后,老哥以监视器追踪代表与玲仪音的风景。
后来我和蜂须会合,将玲仪音托付给他就返家了,所以完全不知道玲仪音后来的状况。将萩学姐托付给后续会合的出岛学长之后,疲累至极的我在家里睡了三天,几乎动弹不得。
当时我打电话委托老哥追踪他们,不知道后续怎么样了。
我按下影片播放按钮。
地点是非常靠近绿洲的繁华区暗巷。
蜂须与玲仪音坐在地上调整呼吸,大概是在休息。
远方传来警笛声。
「所以玲仪音,你有什么打算?你无处可去吧?」
蜂须如此询问,玲仪音双手抱胸发出烦恼的声音。
「蜂须先生要怎么做?这阵子终究没办法待在绿洲吧?」
「唔~确实要等事情稍微平息才能回『小蛇』了——难得有机会,久违回老家一趟吧。」
「老家?」
玲仪音如此回问,这件事确实令人好奇。
「是啊,我老爸一个人住,离这里挺近的,不过之前跟他大吵一架,还断绝父子关系——」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独自住在那种地方。
「……这种事能让我知道吗?」
「我说啊,玲仪音,和家人断绝关系的理由,就只有工作、爱情、宗教、金钱,不然就是支持的棒球球团不同。」
看来是支持的棒球球团不同。
蜂须咧嘴露出笑容,使得玲仪音不禁笑出声音。「这是怎样?无聊。」
「少啰唆,这问题攸关生死,不应该因为穿虎纹上衣回去就被关在门外吧?」
蜂须站了起来。「所以你要怎么办?租公寓住?我的名字可以借你用。」
「我想想……虽然我没有自己一个人住过……」
就在玲仪音颇为开心地轻声述说这件事的时候……
「既然这样,要来我家吗?欢迎你来。」
这个声音,使得蜂须与玲仪音转过身去。
代表不知何时带着筱冢先生,双手抱胸站在那里。
「沈丁花樱,好久不见,相隔几年了?」
玲仪音展现给蜂须的温柔态度为之一变,恢复为一如往常的冷酷表情。
「谁知道,我早就懒得算了。因为我作梦都没想到,柏木集团珍藏的预言者会反咬饲主一口逃走——我一直认为会以敌对身分再度见到你。」
「我也是作梦都没想到会受你协助。」
「骗人预言者居然讲『作梦都没想到』,这句话的虚假程度真是世间少有。」
代表的讽刺让玲仪音露出自嘲的笑。「我想也是。」
「哟,沈丁花,你认识玲仪音?」
蜂须笑嘻嘻地询问代表。
「蜂须,听过这段对话还问这种问题,你真的比想象中还要愚蠢。」
「被你臭骂果然最痛快……」
蜂须开心地放松表情。「所以你们是什么关系?」
「很单纯,沈丁花家与柏木家自古对立,我爷爷刚好认识柏木那个混帐老爷子,我小时候经常去柏木集团。」
代表露出怀念往事的笑容。「玲仪音就是我当时的损友。」
原来如此,代表认识赤樫是基于这个理由。
但他们两家为什么会对立?
「我不记得当过你的朋友,我绝对不会认同你这种狂人。」
玲仪音扔下这句恶毒的话。「——没想到连筱冢先生都站在你那边了。」
「……玲仪音小妹,好久不见,你变得比以前漂亮好多。」
筱冢先生露出难为情的笑容,代表只将视线投向筱冢先生。
「我才想问,筱冢你认识玲仪音?」
「我在绿洲住过一段时间……」
代表接受了他的说法。「这样啊,毕竟你似乎莫名擅长保持中立。」
「筱冢先生这么有人品的人,居然会投靠『沈丁花』,真意外。那个老人明明也只对你非常信任——」
玲仪音懊悔地低语。筱冢先生不愧活了很久,人脉好广。
筱冢先生听到这番话,深深叹了口气。
「我得知沈丁花小姐今后所有的计划了。包括你们基于何种缘由和『沈丁花』对立——也包括『柏木』为何能成为地方闻名的集团,『沈丁花』一度被世间放逐。」
「既然这样,你为何要这么做?」
「就是因为这样。创造出沈丁花小姐这个怪物的元凶不是别人,正是我们。我们必须见证这一切。」
筱冢先生露出难为情的笑容。「我觉得我就是为此活到现在的。」
「——喂,大叔,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不会认同的。」
目睹这一幕的蜂须,以冰冷的声音断言。
「沈丁花的所作所为只是在逃避,而且危险又无可救药。」
「但我不是漂亮地让《启示录》失效了吗?我要从存在那种东西的危机手中收复世界。」
代表自豪地说着,把玩长长的秀发。
「哈哈,咲丘兄弟和你不一样,果然真的很有用,光靠我的知识应该没办法做得那么精明,我虽然讨厌网络,但网络确实方便。」
「——你为什么连这种事都知道?」
代表嗤笑着回答蜂须的询问。
「答案很单纯,因为当年唆使玲仪音『创作启示录』的人正是我。」
代表这番话令蜂须冻结。「这次事件的原因,全在于你吗……!」
「我想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在未来能否实现,托她的福,我得到了希望,我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毫无意义!既然稍微有可能成为这样的未来,更加愉快的世界也不是不可能存在!不,更多,还要更多,世界可以变得更加美丽!」
「你害得玲仪音被当成危险分子!有可能害她没命啊!」
蜂须为了玲仪音而暴怒。
「是吗?玲仪音不是也乐于配合我的提议吗?不然以正常心态来说,不可能毫无节制拍下那么多人见到的未来,这种做法非常低俗鲁莽,而且是单方面的暴力行径,我实在做不到。」
代表笑着以挑衅语气询问玲仪音。
「你想让世间知道你的预知能力吧?想要回避危险的未来吧?不只如此,你更希望母亲以及收容哥哥的柏木发现你的优秀,希望只有自己受到特别的宠爱,对吧,骗子玲仪音?」
玲仪音紧闭双唇颤抖。
代表咯咯笑着,进一步抨击无法回嘴的玲仪音。
「结果却是这样,你制作《启示录》这种东西,所以遭受柏木利用,失去哥哥,失去信用,至今也不断说谎自保,因为你再也不相信别人,再也不被别人相信,因为你要保护自己的安全!何其愚蠢,何其凄惨,简直无药可救,对吧,骗子玲仪音!」
我承认玲仪音说话很毒,然而比代表好太多了。
代表此时说出的话语无比暴力,毫不留情,并且没有一丝慈悲。
不知道要憎恨玲仪音到何种程度,才能单方面进行如此粗暴的批判。
所以,实际上个性细腻的玲仪音,不可能承受得了这种言语的暴力。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狂人给我闭嘴!你这种人不会懂我的心情,不会懂!所以才能面不改色做出那么恐怖的事情!」
玲仪音眼角含泪,搔抓头发拚命否定代表的说法。
「你至今亲眼看过什么?从盖台事件开始,苦于毒气弹的威胁,即使天亮也被脑中烙印的恐惧吓到害怕,光是听音乐就会全身发冷无法控制,人们处于这种状态依然努力过生活,你却嘲笑轻视这样的他们,并且继续进行破坏,完全没有察觉自己正在打造地狱,完全没有理解自己只是不断创造无法抹灭的心理创伤,你为什么能承受自己成为恐怖怪物的一部分?你完全被怪物支配了,相信自己的理念绝对正确,一而再再而三做出相同的事情!所以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你,你却没有发现!好恶心,光是跟你呼吸相同的空气就令我作呕!」
「为了你们这种崇拜陈腐进步的俗辈,我们要收复世界!」
暴君双眼炯炯有神,嘲笑着挥泪哭喊的预言者。
「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期望吧?谁会理解你这种扭曲的思想?」
预言者拚命批判暴君的错误。
「其实你也早就察觉了,但是你以理想粉刷成型,要重新打造就得承认自己被淘汰的立场,你无法忍受这种状况才会逃离管理,不愿意逃离之后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使用理想论招揽同为『异人』的同伴,就这样长大成人不敢正视现实,把这份心理压力宣泄给陌生人,让自己安于『异人』的身分!好多人被你害得悲伤,即使是稍微不幸的孩子,也不代表拥有犯罪免责权吧?我绝不允许这种任性的行径,如果你的安全受到他人任性蹂躏,你也不会闷不吭声吧!」
「没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非得这么做才肯罢休,首先对我们的世界找碴,威胁到沈丁花家安全的家伙,不就是你们吗!」
「哪里『安全』了?你们满脑子都是危险的想法吧?装蒜也要有个限度!不准擅自把我们卷入你心目中固执己见的世界!」
玲仪音气喘吁吁,拚命拭去滑落的泪珠。
「知道科学怪人吧?」
代表询问着气得嘴角抽动的玲仪音,玲仪音咬紧牙关微微颤抖。
「你故意问我这个问题吗……?你这么没血没泪吗……?」
「对于你们来说,我们真的就像是那种怪物。」
代表哈哈大笑如此说着。
「我们没有得到制作者的爱,那些家伙创造我们,却绝对没有试着熟知我们。内心的黑暗?现代人的扭曲?哈,胡扯,只是放任这一切化为黑盒子罢了,来吧,弗兰肯斯坦博士,大方现身表明身分吧!我们在诞生的瞬间就被称为怪物,有够困扰的。」
「本来就是怪物吧!」
「不对,我们是人类!但你们连理由都不说,就嫌弃我们丑陋,甚至不把我们当人看!所以我们是丘研,我们要收复世界!」
代表驳回玲仪音的吶喊。
「我们被舍弃、被剥夺、被侮辱,而且是单方面的对待!你们夺走的世界原本是我的东西,我要讨回了。」
代表展露笑容,将拳头紧握在眼前。
「……这就是你发动恐怖攻击的理由?」
旁观这一幕的蜂须,以冰冷的语气询问。
「『收复世界』是怎么回事?你打算进一步做出什么事?」
这个问题,使得代表亢奋的情绪忽然低落。
她瞬间变成充满绝望的表情,反而吓到蜂须。
「蜂须知道世界为什么美丽吗?」
「——啊?」
蜂须露出讶异的表情回问。
「天空之所以蓝,是因为阳光进入大气层时,蓝色的部分散射而成;火焰之所以变色,好像是挥发的微粒子造成的;音乐之所以疗愈人心,似乎是因为脑波受到影响。能和远处的人们交谈,是因为空气的振动吧?据说我们会记住大脑传送的所有电流讯号,蜂须对此有什么看法?」
「——哪有什么看法,本来就是这样吧?所以呢?」
「你为什么相信这些论点?为什么不相信超自然现象?」
「……听不懂。沈丁花,我听不懂你这番话的意思……」
蜂须咬紧牙关呻吟。
代表以平淡的语气继续述说:
「先人的思想被遗忘,开始思考就会被嘲笑『想太多了』,沉迷于背诵书本里公开的文章,甚至放弃自己的思绪,想用虚无主义看待知识?开什么玩笑,不准擅自接受解释,不准擅自停止思考,这是呆子的行径。」
这番话否定了现代人,是新兴信仰团体教祖的演讲。
「我要从人类手中,收复这个美丽的世界。」
代表露出虐待狂的笑容。
「我要将隐瞒至今过度暴力的智慧赐给愚蠢的群众,灌输不讲理的概念,让世间覆盖无法理解的神秘现象,让大家想起我们早已存在。乍看丰饶幸福的世界,背地里充满人类没能理解的美丽异象,我要让世人回想起这一点!而且我要亲自指挥,以人们能够熟知的方式,让这个丑陋痴肥的世界颓废至极,化为『逆流之乐园』!」(注:此处的「逆流」来自法国小说家于斯曼(Jorris-Karl Huysmans)的著作《Arebours》)
代表打从心底愉悦地询问玲仪音与蜂须。
「不觉得这样何其神秘,充满浪漫吗?」
「——就是这个,果然只有你继承了沈丁花家疯狂的『神秘论理』,而且这种思想,果然会在最后为世界带来『最后的世纪末』。」
玲仪音只说完这句话就转过身去。「走吧,蜂须先生,我要跟你走。」
蜂须看着玲仪音快步离去,慌张地询问:
「喂,这是什么状况?沈丁花在说什么?而且你别跟着我啦!既然要跟着我就别先走啊!」
蜂须来回看着代表与玲仪音,和代表简短交谈。
「我爱你,但我还是无法喜欢你的想法。」
「原因很单纯,其实你打从心底讨厌我。」
「——看来我的青春真的结束了。」
蜂须只说完这句话就跟着玲仪音离去。
「城尾泷枫还活着。」
代表朝他们身后说出这句话,使得玲仪音惊愕地转身。
「你认识枫?」
「我反而要问,你为什么认识那个家伙?」
代表双手抱胸瞪着玲仪音。
「我就觉得不对劲,关于『开膛手杰克』事件,因为犯人失踪留下芥蒂,我听说神乐咲联盟抓了替死鬼,低声下气好不容易抚平和集团间的摩擦。既然这样,在取回《启示录》的过程中,认定『开膛手杰克』还活着的玲仪音肯定有问题,赤樫的说法才正确——除非知道真相。」
「这——」
「堂堂的柏木集团预言者大人如你,找那个混帐小鬼有什么事?」
「不准说枫的坏话,他远远比你——」
看到玲仪音懊悔低语,代表轻哼一声。
「哼,随你怎么说,我不知道也没兴趣,但你又对咲丘学弟与蜂须说谎了。蜂须,小心点啊,那个丫头说谎成性、无药可救,而且愚蠢得难以置信,可别姑息养奸了。」
代表以冰冷的语气,向带头离开的蜂须提出忠告。
蜂须转过身来,指着她咧嘴一笑。
「被你说成这样,玲仪音也完蛋啰,『骗人的小樱』。」
「给我消失吧。」
蜂须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回头,超越玲仪音快步离开。
代表默默留在原地没有追他们,和他们两人完全分道扬镳。
玲仪音依然瞪着代表。
「我不会扰乱别人的命运。」
「是吗?我务必想成为命运女神扰乱看看。」
听到这句话的代表,就只是咧嘴露出笑容。
「所以我能对你说出口。沈丁花樱,这是预言,是无力的我唯一拥有的恶整手段。」
玲仪音就这么瞪着代表指向她。
代表似乎有些吃惊。
「未来会在说出预言的时间点改变吧?」
「或许如此,所以这只是恶整,我想看到你困惑的表情——我稍微放心了,你只不过是舞台装置,只是用来搭设舞台的存在,不过就各方面来说是最差劲的舞台装置,所以难以收拾。」
玲仪音语带玄机,使得代表不悦地蹙眉。
「而且你明明知道这一点,至今却依然不肯承认。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隐瞒,你的奸计到最后全被看在眼里。」
「你在说什么?」
坏心眼的预言者见状,露出满足的笑容。
并且不经意将视线飘向斜上方。
她愉快地朝着「我」说出这句话。
「弗兰肯斯坦博士,多加提防你一时好奇创造的怪物吧,你会看见地狱。」
玲仪音优雅地行礼之后,小跑步跟着蜂须离去。
只留下愣着不动,无法得知未来的代表他们。
我看完那段神秘影片之后前往学校。
时间将近中午,平常大家都会吃午餐闲聊,或许大家现在全部到齐了,不过社团活动没有迟到的问题。
烈日当头,依然处于盛夏时期。
完全无法相信接下来会有寒冷的冬天。
热得脚步蹒跚的我,不知何时抵达社办。
开门一看,江西陀已经坐在椅子上打开素描簿了。
「哈啰~前几天真辛苦呢,咲丘。」
「喔,那天也辛苦你扔炸弹——」
我正要打招呼时,察觉风景有所变化,说到一半就把话吞回去。
江西陀剪头发了。
「喔喔,江西陀,你剪头发了!」
「呼呼~看得出来?」
不,对某些人来说可能只在误差范围,但江西陀肯定剪头发了。
江西陀洋洋得意地哼笑。「怎么样?应该恢复原来的长度了。」
「嗯嗯,你这样绝对比较好。」
之前那样看起来真的有够闷热,大概长两公分左右。
江西陀笑咪咪地低头看向素描簿。
我拿出智能型手机,确认版面稍微变漂亮的「广播系统」是否方便使用。喔喔,萩学姐今天也是以最佳状态广播中,她花了太多时间准备出门,似乎会迟到。
「对了,咲丘看过《启示录》内容了吗?」
「你没看?」
「不,有看,虽然有看——」
江西陀把玩着剪短的头发。「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你是指散布到网络上?」
听到我询问,江西陀双手抱胸发出声音。
「……这部分也是,总之算了,找机会再问代表。」
「就这么做吧。与其问我,问那一位绝对比较有建设性。」
对话就此停止。
持续了好一阵子的沉默。
「——代表他们好慢。」
「他们风尘仆仆刚回来,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吧?」
「是这样吗?」
「是啊。」
又是一阵沉默。
「萩学姐状况怎么样?」
「要给医生诊疗过才知道,不过代表说没问题了,应该没问题吧?」
「唔~代表身边的医疗管道也好神秘。」
江西陀这番话,使我不经意想起一件事。
「江西陀,萩学姐『讨厌箱子』的症状,有棘手到这种程度吗?」
「当然棘手吧?」
江西陀露出困惑的表情歪着脑袋。
这家伙为什么这样就听得懂?蜂须也未曾告诉我细节。
「你该不会以为萩学姐只是幽闭恐惧症吧?大错特错,那个人和代表一样,就某种意义而言确实是姐妹。」
「就因为讨厌箱子?」
「追根究柢的原因在于父母,萩学姐讨厌被别人包围,讨厌他人,所以没办法相信他人。」
江西陀面不改色,宛如理所当然说着。
「我个人没看过比她更会在日常生活说谎的人,其实她也非常害怕待在这间社办,我们应该只是比其它人稍微值得信任的等级,所以萩学姐一直怀疑他人,总是躲在自己的壳里,我个人没看过萩学姐有哪一天没带武器。」
「……原来萩学姐在你眼中是这样的人,真意外。」
「我个人才要问咲丘,你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江西陀露出嘲讽的笑容。「我个人每次跟萩学姐讲话,她就会提高耳机音量,这件事至今还是让我个人有点难过。」
……这件事,我或许没看到。
不,应该是移开目光不去正视,如同我至今对许多事情的处理方式。
「——不,在我眼中,萩学姐反倒是最想相信他人的人。」
「如果没有某人率先相信某人,就不会产生信赖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但也太残酷了。
「获学姐一定要当第一人吗……」
「既然没办法相信他人,那就一定要为了相信而率先相信吧?不过,他人的善意到最后还是无法相信。以这种意义来说,萩学姐真的是了不起的疯狂科学家,记得她从来没发明过『相信他人善意』的东西。」
这肯定是致命的矛盾吧,但萩学姐拚命想饰演普通人的角色。
人们将这样的行为,称为「疯狂」。
对话至此再度停止。
又是一阵沉默。
这么说来,好像很久没有单独和江西陀相处了,这家伙要是不开黄腔,反倒真的找不到话题跟她聊……
怎样都好,快讲点情色话题吧,不然我会很为难。
「咲丘肚子饿了吗?」
「啊?不,还好——」
「来吃午餐吧。」
江西陀站了起来。「先吃午餐,其它人迟早会到的。」
她说完就开始翻找书包。
不知为何,江西陀居然没开黄腔。说真的,这家伙到底怎么了?该不会罹患夏季感冒吧?不,她看起来反倒很有活力。
唔~虽然现在是中午,但我吃过清宫饭,所以肚子没有很饿——啊!
「惨了,我忘记买午餐。」
「……喔?」
不只吃了清宫饭,还看过那段神秘影片,所以我就这么心不在焉来到学校了。平常明明都会去便利商店一趟才对。
「学校餐厅……不可能会开。我趁代表他们还没来,先去买点吃的。」
「啊,那个,请等一下!」
江西陀说完之后,慌张地从书包拿出便当盒。
该怎么说,明明是女生的便当,却是尺寸有点大,外型死板的铝便当盒。
不知为何是两人份。
「——天气这么热,你胃口还真好。」
「……做太多了啦。」
江西陀噘起嘴。
「因为还没习惯就硬是逞强吧?真的着手做料理就会发现,成品份量总是多得出乎意料,我没习惯之前也经常犯这个毛病……我明明平常都是吃面包,却曾经那么努力……」
我频频点头。江西陀,这一点我能体会,不过加油吧,你的厨艺总有一天会和我一样好。
「真拿你这家伙没办法,拿来吧,我帮你处分。」
「真的吗!」
江西陀表情一亮,看来她相当烦恼该如何处理。
我从江西陀手中接过便当盒打开。
看起来比想象中还要正常。
「我要开动了。」
试吃一口。
江西陀目不转睛盯着我。「怎、怎么样?」
「唔,好吃到让我不甘心……简直跟清宫不分高下。」
「喔,喔~!」
江西陀一下子兴奋起来。
「当然啰,不枉费我个人之前打电话请教清宫,好吃是吗?太好了——」
「真的?你这个令我羡慕的家伙……我都是自学耶!」
难怪她的电话在大逃杀那时打不通。
话说回来,清宫那家伙为什么完全不肯教我,却会教江西陀这种人做菜?我也想请清宫教我做菜!混帐,我好嫉妒!
我赌气地扒着便当猛吃,此时社办的门忽然开启。
「抱歉来晚了。」
代表光明正大地迟到,熟悉的面孔接连进入。
开门的出岛学长全身各处包着绷带,萩学姐一如往常戴着耳机,久违来到社办的筱冢先生则是穿着有点热的夏季西装。
一如往常的丘研成员齐聚一堂,使我感觉久违回到日常生活而安心。这是我所期望的风景。
「哈啰~」
「代表早安——对了,代表也请一起广播吧,比方说迟到的时候就不用特地传简讯通知,发个广播就知道您的近况了。」
「啊啊,你是说小萩也在用的那个?」
众人各自打招呼之后找位子坐。
「再说吧,我不太喜欢那个,何况我原本就对网络没好感。」
「很方便喔,试过就会发现挺好玩的。」
「咲丘学弟,要是多嘴说出无谓的事情就俗气了,现代人很爱讲话,而且有点讲太多了。」
代表拒绝了,真遗憾。但我也有点这么认为。
不过,代表明明如此自然又优雅地和我交谈,我却莫名觉得今天的代表和我有明显的距离。
这个人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呜呜呜,这番话剌得我好痛……」
萩学姐也露出苦笑,不过她确实比我沉迷这个系统。
代表轻咳一声。
「好啦,今天迟到是基于各种原因,总之接下来再慢慢说明。」
「对了,这次要玩哪一种桌上游戏?记得代表上次说过,要带好玩的游戏过来?」
对喔,我们还没决定下一个游戏,作业也还没写完。
「江西陀学妹,这你就错了,今天立刻就要进行社团活动。有一个案件我至今视而不见,但是想在变棘手之前一鼓作气解决。」
「喔,久违的超自然现象?出现了什么传闻吗?」
「并非如此。」
我和江西陀转头相视。
「出岛,拿出来。」
「嗯。」
出岛学长从代表的书包拿出大量参考书放在桌上,萩学姐也跟着从书包拿出课本,筱冢先生
不知为何绑上头带。
然后他们同时拿出铅笔盒。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幅即将进行某种无聊仪式的风景。
「代表……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中招了。还有其它问题吗?没有吧,那么咲丘学弟,认命吧。」
代表以不太高兴的犀利目光瞪着我。
「……很遗憾,写作业吧,要是没写,『那些家伙』又会来讨回社办。」
江西陀也察觉状况,默默从书包取出笔记本。
咦?天啊,这是怎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明明刚从那场绿洲大逃杀的恶梦,好不容易回到丘研的日常生活啊?
这、这不是丘研!
代表双手抱胸,额头浮现血管,露出嗤笑的表情宣布:
「那么……就从那个学生会的有毒电波手中,收复我们的日常生活吧。给我记住,这份仇恨我将会回以血的报复……」
就这样,神首度制裁犯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