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鸟在远处
过去,见过一只非常美丽的鸟。
在晴朗的蓝色天空中,来来回回、盘旋着飞翔。
而这时,鸟儿们的时代已经结束。
如今早已是人类的时代。
我们在地上持续的增长、
我们的家在不断的增高、
我们的文明让黑烟从工厂的烟筒中四处扩散。
然而这些对鸟儿来说似乎无关紧要。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
天空都不是谁的私有物。
鸟儿志存高远。
在古老自然的天空中,不断用力扇动着翅膀。
……但是,响起了铁的声音。
翅膀被击中,失去了平衡。
向地面坠落的姿态缓慢,残酷。
啊——即便如此,直到最后鸟也在振动着翅膀。
勉强睁着眼睛,看着天空,向干涸的地面坠落下去。
……这一景象,如今在梦境中见到了。
在心中留下了如此的印记,那又为什么,记忆是如此的模糊。
那只鸟——是什么样子的呢?
【好,今天课就到这里。
虽然已经给你们划好了总体考试范围,但是,这是仅限咱们班的。要对其他班级保密哦。就当做是我作为班主任的特权好了。
你看,要是现代国语的平均分什么的拿到年级第一的话,大家的腰板也能挺的直一些不是吗?】
哈哈哈,一脸平和的笑着说出这些话的山城指导员。
作为2-C的班主任,让暖人胸怀的关心弥漫到整个教室。
【老师,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喽。真正挺直腰板是老师你才对吧。】
【什么直不直的,这是面子问题吧。咱们山城老师净被理中老师挖苦了。】
【直说不就得了吗?你们这帮傻瓜脑子太笨了。不过也是,咱们班里拿手的全是体育方面的!】
【不对不对,光盯着考试分数算什么事、要我说那啥都不算。
老师也不应该死盯着那点考分,就算全班都不及格也跟我的人生一分钱关系也没有哇。
但是那边,还有另一位麻烦的大人要伺候啊。】
【是说大家选出来的的全校学生代表吗?那还真是吓人呢。
“考试分数低不是学生们的问题而是教育的无能,要是向教育委员会报告的话,不论何时我都能准备好。”成天这么威胁我。
还说过“即便如此还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话,就让我直接监督好了”。这个,作为学生该怎么应对啊?】
【————————】
本来和和睦睦的空气,一瞬间掉到了冰点以下。
2-C班的学生们,终于稍微明白点谁是真正的敌人了。
【啊……是这样啊,山城老师是学生会的顾问啊……南无阿弥陀佛。】
【不愧是建有后援团的女中豪杰啊,能很轻松的把一个老师逼离职啊。】
【果然如此啊。会长,肯定在年龄上搞猫腻了。这种魄力,完全想象不出来是同龄人——你看,和咱们班的女生一比更是明显。这,胸部这里。】
【老师~能让A班把木乃美领走吗?就领他一个人也行。虽然男生都是猴子,但这家伙的猴子程度绝对不是一个等级的。】
【阿勒。但是青子女士虽说是在A班,但她成绩也就那样。也就中等偏上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她又没去补习班,还要忙学生会的事,偶尔还去打打工。这样再能拿到年级第一反而感觉恶心吧。】
【也是呐,第一名还是交给副会长好了。】
【哈~哈~哈~,好了好了大家,闲聊就到这吧。注意隔墙有耳啊。
那好,拜托你们好好复习吧,成绩要是太差了,可是会让寒假泡汤的哦。
啊,再有,静希,有时间吗?】
山城指导员整理好教材,没有向草十郎招手直接走向了走廊。
虽然是休息的时间,但走廊里看不见学生的身影。
在这里可以听见学生们的骚动的声音,与之相比,走廊里静悄悄的显得很安静。
是因为没有窗户的走廊里有一种闭塞感吧。
对学生们来说,课余时间的休息地点是在教室内,这里成为了死角。
【有什么事吗?山城老师。】
【不,也不是什么大事。
考试前跟你这样说话可能有点不体贴,所以不用特别在意。话说回来,习惯学校了吗?】
【——————】
班主任的关心让草十郎有些吃惊,也让他感觉有些高兴。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在这里草十郎净被不讲理的人折腾来折腾去。些许的关心对他来说就是很大的鼓励了。
【是的,对学校的构造啊规则什么的,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朋友也交了不少。】
【是吗,那就好。班上的同学都是些面恶心善的家伙,在这方面不要特别在意。而且静希你很好相处这一点也帮了大忙了。】
“令人厌恶的废物,身为教师却净做些无用功的混蛋”被青子这么严厉批评的山城指导员,也在用他的方式照顾着别人。
【打工也要适可而止哦,一般来说考试前这些都是要取消掉的,所以不要太勉强了。
还有,如果考试方面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和周围的人谈谈。自己一个人独自在那烦恼多半只是浪费时间。而且你看,学校里可以聊聊的对象还是不少的吧。】
那么再见,山城指导员举起一只手道别离去了。
淳朴的少年老实的接受了这废话一样的忠告,“原来如此”,点着头回到教室。
然后,
【什,想聊女生的话题!?】
一分钟之后,草十郎遵照山城指导员的建议进行了实践。
【差不多吧,确实是碰到难题了。我仔细想了很久后也注意到自己能想到的办法还是太少了。】
“现在真是没辙了。”草十郎好像很遗憾的样子低下了头。
【不是、你竟然会想这些,吓了我一跳……唉算了,过来这边。】
木乃美把手搭在发愣的草十郎肩上,两个人一起躲到了教室的角落里。
虽然当草十郎一脸认真的提出“女孩子太难相处了给点建议”的时候,木乃美还以为他吃错药了。但仔细想想草十郎找他商量这还是第一次。
这个男人虽然作为打工处的领班,但是干大多数事情都没什么耐性,这次却是真的在烦恼。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必须要小心应对才行。
【那,做了些什么,you?】
【……从现在,可能才开始要做。】
【木乃美,假如吧,Mad Bear里来了一个刺鲀一样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很讨厌我,想把我从Mad Bear里面赶出去。而我又不可能从Mad Bear里面辞职。】
“毕竟不管怎么说,我还是需要钱呐。”草十郎很有感情的说道。
木乃美姑且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也就是说,想把那个女的赶出去?】
【相反,无论如何都希望她认同我。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我不可能会讨厌那个女孩的。】
“唔”草十郎皱紧了眉头。
这个男人确实会这样墨迹,木乃美则“啊哈哈哈”笑着表示理解。
如果是和女性关系扯上关系,在木乃美芳助旁边可以使自己的优点特性提高三倍。
【——啊哈哈哈,哈—哈—。
什么呀,不就是想搭讪吗?也就是想处好关系没错吧?】
“唔?”面对木乃美提出的观点,草十郎很认真的思考起来。
他本人其实并不清楚搭讪是什么意思,然后点了点头。
【但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到底要怎样才能和同年纪的女孩子聊得来呢?】
【什么呀?不是和班上的女生聊得挺好的吗?那还真是不错呢,弄得我都羡慕嫉妒恨了。
靠着你自带的天然属性硬上不就好了么?
不觉得山里长大的是一种稀缺属性吗?活生生的稀有种哦。】
【是这样吗?稀有种,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呢。
话说回来,在讨厌我的情况下到底要怎样做才好啊?虽然班上的同学都很亲切,但那可是刺鲀啊,不,还是说刺猬比较好?】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要迎难而上呐,等待对方软弱的那一瞬间,一下刺过去就行了。】
“唔呋呋。”另一边草十郎的眉头则越皱越紧了。
【照你说的这样,肯定不行呐。】
草十郎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似乎是想找一种更好的比喻出来。
【笨蛋,女人什么的只要哄着点就行啦。
首先去打听下她的兴趣啊,看重什么呀之类的,接下来只要顺着来就行了。比起自己的事情要优先考虑对方方便不方便,这样先从外围开始攻略。】
【外围……周边吗?】
【肯定哒,在这之后,嘛,反正这个是最有效的。可以叫行贿吧?总之就是拿礼物钓上钩。
这时候需求和供给一定要合拍,就算讨厌你也会老实接受的。一旦接受了,剩下的就都在情理之中了。】
“到目前为止我都在这里连战连败!”面对一脸热情的友人,草十郎也察觉到他似乎误会了点什么。
【——但还是有个问题啊,木乃美。
确实请客、或者收到类似这样的礼物会让人很高兴,但是】
【没有那个闲钱,对吧。我懂的我懂的。
……嘻嘻嘻,没办法。为了这样的静希,只能稍微给你介绍个不错的打工喽。】
【?】
两个人从教室的一角,向着更角落的地方移动。
木乃美把草十郎带到了周围没什么人的文件柜旁。
等草十郎知道这是为了让木乃美那恶劣的劝诱不被别人听见,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那一夜,
洋馆的晚饭,一水的全是面包。
桌子的中央,软质面包像扑克牌一样堆积起来。
周围则放置着五光十色的果酱。
大碗中放着以莴苣为主料的沙拉。
旁边的小盘子里盛着各色各样的火腿。
虽然草十郎对一般家庭的晚饭还没有什么概念,但他也感觉到这些作为晚饭实在是太奇怪了。
老实说,不可能有比这更省事的晚饭了。
【啊,巧克力酱已经吃完了。
有珠,我没说过要买点新的吗?】
【……今天一天,我都待在屋子里呢。
第一,会吃巧克力的就只有你,自己的东西应该自己去准备吧。】
但是,对她们来说,似乎这是很平常的晚饭。
这里准备三餐的规则是轮班制,而今天是久远寺有珠负责。
而对有珠来说,所谓负责晚饭,平时就要把所用的步骤压制到最小才行,特殊的时候也只是稍微增加一点步骤加以料理而已……似乎是这样。
当然,草十郎并不知道有珠的这一套哲学。
在草十郎看来这是简单朴素的一餐。
再加上、
两个人之间没什么像样的对话。
日光房里流逝的,就只有餐具的声音,移动椅子的声音和时钟的声音。
顺带一提,草十郎已经吃完了晚饭,在客厅里观察着日光房里的动静。
【草十郎,九点不是有打工吗?想去就去吧,不用在意我们的事情。】
【啊,那我走了。】
对青子点了点头,草十郎披上了大衣。
又向日光房里看了一眼。
是错觉吗?好像正好和有珠对上了视线。
【?】
今天一天,有珠都在坚持无视掉草十郎。
是很彻底的不让他进入自己的视线。
可以当做是把草十郎当做碍事者在鄙视着吧,视线里并没有之前的敌意。
【……是在,看客厅的情况吗?】
草十郎滴流滴流的环视了一遍客厅,向着前厅走了出去。
确认草十郎已经离开之后,有珠不自然的把视线收了回来。
【——哈,好没劲。】
青子那非常露骨的表现出自己的吃惊。
这漠不关心装的也太假了。
【……怎么了,对晚饭有什么不满吗?青子。】
【不满意是肯定的,但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早就习惯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会这么坏心眼。
明明是要彻底无视的,却还要偷看对方的反应,不觉得太娘娘腔了吗?是要挖个坑等对方跳进来吗?】
【并不是要看他的反应,本来我就对他没什么兴趣。还有,刚才那是歧视性发言哦。说娘娘腔什么的太歧视女性了。刚才那种情况,你应该说“你的做法有矛盾”才对。】
【呜哇,你有这个自觉啊。】
有珠装作没听见同居人的指责,继续吃起了晚饭。
青子继续保持着惊讶的表情,一点一点的撕着软质面包吃起来。
【那我不作为苍崎青子,而是作为你的同谋问一句。
对有珠来说,没有一点能够让你做出放过他这一决定的判断材料吗?
虽然这假设肯定不可能,但假如他也是个魔术师,仍然是不论如何都不同意让他住在这间洋馆里吗?】
【要是这样的话会同意的。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该是认不认同他的问题了,而应该是没注意到这一点的我们挨两句骂才对。
……不过,刚才也说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假设,那同样,也绝对得不出这样的结论。
因为必须要忍受他住在这里这一事实,就算是我,可能也有点迷茫了吧。】
【啊是吗?是这样啊。
现在就算我能说些道理啊、骄傲什么的让你冷静下来,最后还是要看那家伙的努力吗?】
【还是放弃吧,不论他做什么都是没用的。
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一点呢——】
本来,她就从未对别人放松过警惕。
作为能够将多种器物,多种童话再现的代价,魔女变为了讨厌人类的存在。
【那只是你自己过不去这个心结吧。非要把魔女的血统什么的束之高阁,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说你娘娘腔的。
要是讨厌他的话就干脆点讨厌到底不好么?
我看不惯的就是你那模棱两可的态度,有珠。】
【模棱两可的态度……?】
【对,要无视就无视到底。就是在说这个。
本来是想顽固的死守着来着,却要打开城门,干劲满满的等着猎物大意了进来让你守株待兔。我作为你的同伴都看不下去了。
对那家伙,只要把门一关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样他不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吗?】
【……抱歉呐青子,能说的简单点吗?
你这个比喻,有点……】
到底想比喻什么呀?有珠想说的是这个。
看到同伴一副不自觉的样子,青子焦躁的情绪一瞬间超过了沸点。
【亏你还说你不感兴趣,做的这叫什么事?那家伙被那样躲躲闪闪的偷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奇怪的误会呐!
“有珠那样看着我,肯定也想和我搞好关系不会有错。那就好好的在屋里大干一场好了。”之类的。】
【——会变成那样吗?】
【会的,至少,是我的话早就冲上去说“有话对你说跟我到教室来一趟”了。这不早就可以完事了吗?你这黑寡妇。】
【……这样啊,我会小心的。
我也并不是想和他说话。我的话,与其说是在看他,不如说是在看他的手脚。】
【?手脚,什么啊?】
【手脚就是手脚啊,虽然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记忆犹新呢。我有点在意那个,所以视线才忍不住追过去的。】
【那天晚上,游乐园的事吗?那家伙做什么了?】
【……】
有珠的表情变得有点不高兴了。
看来是唤起了游乐园败北的记忆。
【飞起来了,他
从过山车轨道上面,向着我的蛋男爵飞过去了。】
【啊啊,说过呢。趁势、飞了大概有一米吧,什么的。】
很幸运的,青子并没看见当时那个情景。
草十郎做出死亡跳跃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青子做出的暗示。青子还不知道这一点。
另一边,有珠在时钟台上目击到了这一场景。
虽然那真的是短短的一瞬间,
但比起崩坏的斯纳克,
比起从地面击落月亮的青子,
那都是更加夺目的场景。
【但,那又怎么了?要为蛋报仇吗?】
【蛋男爵本来就要坏掉,有什么好报仇的。只是……人类的身体,真的能像那样动起来吗?】
是的,对和人类接触很少的有珠来说,草十郎的飞跃是头一次遇到的冲击。
和森林里的动物们相比,两对手脚的平衡感不知差了多少倍。
虽然是那样靠不住的双脚,尽管是那样无力的双手,却驱动着人类的躯体在虚空中像鸟一样移动。
这和一直在城市生活的人类头一次看到野生动物跃动所感受到的感动很相近。
【……你不用在意。我只是在想,如果有机会的话能再看一遍那样活动的人体就好了,仅此而已。并不是对他有什么期待。】
【……原来如此啊,有珠的Ploy里面基本没有人形的,只是没怎么见过那种东西吧。】
哈~,青子的双肩垂了下来。
有珠那含情脉脉的样子,其实只是小孩子想要新玩具的好奇心而已。知道这一点让青子有点沮丧。
面对同居人的这种态度,有珠也并没什么异议。
就算是她自己,其实也并不清楚自己所持有的这份感动是什么。
【晚饭,明天我来做吧。
明明马上就要考试了却还吃这些寒酸的东西,本来还想临时冲刺一下,这下都没干劲了。】
【请随意,如果我不忙的话也会帮你的。】
洋馆的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因为混入了异物而引起的变化,目前还没有显现出来。
第二天早晨早晨六点半,天空刚刚开始泛白。
冰冷的空气中,不知道为什么青子和草十郎一起去上学。
“听好,在洋馆的时候,要极力避免自己独自一人。”
青子就如同那个忠告所说的,像这样确保着从洋馆里出来的草十郎的安全。
……虽然是这样,
【好困。六点就要去上学,你也够努力的呢。】
【没有啊。是要花三十分钟给外卖工作帮忙。】
并没有考虑临近的期末考试,真是非常旺盛的劳动热情。
【比起这个,苍崎你会不会太勉强了?
没必要非得陪着我吧。】
【担心就免了,我会抽时间在学生会室里眯一会的。
都已经约定好了,到门口为止会一直陪着你的。】
在青子看来,
弄不好同居人已经装了什么陷阱。
虽然也并不觉得会在森林里面装些什么禁忌的陷阱,但还是以防万一。
至少在去的路上要陪着草十郎一起,青子这么想着。
要是有陷阱的话就在去路上解除掉就好。
一旦解除……话是这么说,但青子除了把陷阱轰到不能用以外也没有其他方法了……解除掉的话,暂且就可以确保安全了。
【嘛,回来的时候就没关系了。虽然不能认为有珠不会那么闲。】
【?】
夜间去布设陷阱,被解除了之后不加休息再在白天布设一次……她要真肯这么费劲的话,那这边怎么着都无济于事了。
出现那种情况也没办法。
那就说明对久远寺有珠来说,静希草十郎是值得做到那种程度的外敌。
甚至要那个少女践踏她所坚持的作为魔女的矜持也可以。甚至到那种程度。
【————】
那么,在那种情况下不管青子如何竭尽全力都不可能守护的了这个少年了。已经铁板钉钉的事情再怎么想也没有用。
如果是自己能做到的就全力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就干脆的舍弃掉,这就是青子作为人类的特性。
对她来说,这一方针是最大的让步。
离开了久远寺的领地范围。
直到走出山坡下的住宅地为止,两个人都在一起。
偶然的,青子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话说,在想什么呢?】
青子心血来潮的问了这么一句,而很意外的草十郎也察觉到了这一提问的本意。
“和有珠相处的怎么样了?”
面对这一难题,看来他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按照朋友所说的,
面对这一难题大体有三种对应方法。
其一是外围。
“这方法很花时间,也最自然。
所谓人类,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一点麻痹敏感的神经,培养出同伴意识。”
也就是说,目标并不是本人,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对那人很重要的事物上。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不像是木乃美会说出的,十分成熟的意见。然而很遗憾,草十郎并不知道有珠的嗜好。
虽然也察觉到这个洋馆对她很重要,但感觉如果随便的就给洋馆做扫除反而会起反效果。
在草十郎看来,自己很重要的东西肯定不愿意随随便便的被别人接触。
其二是内部。
“但是,果然直接对人出手才是最快的。像我们这样没有魅力的人就要依靠有魅力的外部装备了。
——没错,就是在说礼物啊,静希同学。”
即是短期决战。咔嚓,一击必杀。
赠与高价的礼物来改变对手的意识,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草十郎也觉得这是个非常棒的作战。
毕竟这个简单易行,对他来说很容易理解,这非常不错。
然而——难办的是,这个和一号作战一样不可行。
毕竟,前提无法成立是非常致命的。
“还有啊……嘛,你见过的吧,
我是不太懂是怎么回事啦,总之做的太过火了反而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就像殿下那样。
可不能让对方有‘我现在被冷落了’的意识哦,等交往了之后才注意到‘阿勒,我是不是被冷落了’这样才是最好的。”
说了半天还是完全不明白要怎么做,总之就是不要太勉强,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
这点完全同意。
为了让对方接受而做出努力是正确的。
但是,草十郎也认为那是要分阶段的。
回想起过去要进入陌生狐狸的领地里的事情。
那时候只要把手里拿着的食物之类的东西放好,自那之后,狐狸的气息就消失了。
人表达善意,诚恳的方式各不相同。
单方面的善意有时候会成为负担。
尽管如此、
【没关系的,我在想呢。总之先思考下自己能做的事情啊,或者想做的事情之类的。放心吧,我会好好遵守苍崎告诫我的那些方针的。】
【——————】
交给我吧,草十郎很自信。
完全靠不住的回答,青子也由此亲身体验到“真的没关系吗这家伙”是怎么个情况。
【想要学校内那样的扫帚?】
【是啊,可以的话介绍个便宜点的地方。】
【……静希你家,是宿舍吧,我不觉得你会需要扫帚那类东西啊。】
【不,有个很在意的地方想要打扫一下,另外要是有垃圾袋的话那就帮了大忙了。】
【虽说是要避免无端的花销,
嘛,随便怎么着吧,用我们的就行吗?要借去用吗?】
【不了,估计一天还用不完,还是自己买吧。
再说也是一直以来都想要的东西。有的话会很方便呢,扫帚。】
放学之后,在打工回来的路上。
时间是距离打工结束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下午四点。
“把临近考试的学生霸着不放算怎么回事?”Mad Bear的厨师长被会计这么狠狠的训了一通,只好哭哭啼啼的把草十郎送了出来。
然后,
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差,可能,会左右草十郎的命运。
按照原本的计划,草十郎必须要等着青子结束学生会的事务后,一起放学再回到久远寺家。
但是,不知道草十郎是怎么想的,他开始向打工同伴,也是同年级的同学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便宜卖扫帚的店。
【乡下人的兴趣还真是难以理解,没病吧?
咱们学校附近不是有个麻烦拉面店吗?那条街的尽头就有一家冲田五金店在卖。要是买一整套的话比西口的建材超市还要便宜一些。
……虽说跟我没什么关系,要用我的自行车吗?反正明天考试我也没处用。】
预想之外的帮助让草十郎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但是骑自行车爬上久远寺家前的山路想想就很困难,更何况还带着一堆的货物。
【不了,虽说很想骑骑自行车,这次就先算了。那明天学校见。】
向同学道完谢后,草十郎向五金店出发了。
目标是便宜结实的扫帚,还有大型的簸箕。
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要平板车呀,加长的木棒之类的东西,总之想想就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想要买到手。
从午睡中醒来之后,少女就再次开始了工作。
久远寺家包含有别馆,别馆内部是作为图书馆使用的。
这里收藏着少女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书籍,令作为同居人的青子对进入这一领域也会踌躇再三。
如果说久远寺家是被时代抛弃的魔女之馆的话,
那这个图书馆就是被时代遗忘的童话之屋。
对操纵童话的年幼魔女来说,这里,必然可以说是相性极好的圣域。
少女凭借记忆在书架间巡视。
……然后
不知为何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了奇怪的一幕。
【…………】
俊美的眉毛因为不满皱了起来。
在这之后的计划,没一项能按照预定执行了。
少女眉毛的形状像遮住太阳的乌云一样,一声不响的,盯着窗外那奇怪的一幕。
——不过,
虽说是在山坡上的洋馆里生活,但是对草十郎的日常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
起床,打工,吃早饭,上学。
不习惯的课程,很少能休息的课间,下课。
放学,打工,打个小盹,起床,考试前复习。
平凡少年的平凡生活,与本人的努力正相反,无情的不断流逝。
状况一如既往,不曾改变。
在洋馆内尽量和青子在一起,
还有睡前吃掉有珠准备的药这一点也是不加改变。
前者是出于对草十郎安全的考虑,而跟在青子后面。
后者,虽然这么说有点强词夺理吧,其实也是为了他的安全。
然后,今天早上草十郎一边一成不变的为同样一成不变的早上发着愁,一边泡好了早上的红茶。
【…………啊,说起来。】
虽然和有珠的关系没什么变化,但这里还是有一个挺大的变化的。草十郎的早茶,从煎茶变为了红茶。
厨房里备有各种各样的红茶叶,可是对草十郎这样的初学者来说是没用且多余的。
当然,他用来泡红茶的是红茶包,泡好了自己喝的一杯之后,草十郎向餐桌走了过去。
桌子旁有两位先到的客人。
青子和有珠两人沉默的吃着早饭。
在久远寺宅邸里 ,早饭完全是个人主意。
两个人的早饭说的委婉点那叫朴素……说的直白点,早饭就只有坚硬的石窖面包这一种东西,准备起来连两秒都用不了。
青子她们偶尔会交谈几句,直到品完最后一口红茶,从桌前的位置站起来。
有珠已经放寒假了,会就这样回到自己的房间。青子则一只手拿起书包走到玄关,准备好去学校。
草十郎也会在收拾好餐具后,追在青子的身后离开洋馆。
两个人会这样走下长长的山道去上学。
三天的时间就这样非常简单的流逝掉了。
【话说,在那之后有什么动作吗?】
放学后的黄昏时分。
面对青子的提问,有珠保持着拿着牛角面包的姿势摇了摇头,简单的回答了一句“没有”。
【是吗,那敌方也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喽,找到魔术师本体的居住地了吗?】
得到了完全一样的回答。
看不出有什么失望的地方,青子一口吃掉了牛角面包,把叉子伸向了沙拉。
【这样啊,我考试结束了之后也会来帮忙的 ,在那之前只好麻烦你一个人来了。今天开始又不得不帮那个傻瓜临阵磨枪,实在没有时间。】
有时间去忙这个还说你没时间,有珠的脸色稍稍阴沉了一些。
【?没问题吧,有珠你都已经放假了,不是可以把一天全耗在上面吗?】
【…………】
确实有珠已经开始休寒假了,可以把一天的时间全部花在作为魔术师的生活上。
只不过,最近几天因为某种原因光宅在图书馆里了。
自然没有专注于青子所说的“对付挑战者的对策”。
【有珠?在听吗?】
【……知道了,今天晚上开始,会开始这方面工作的。】
回答中混杂有少许的叹息,有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虽然有些东西很让有珠在意,有些话有珠很想说出来。
在仅仅两个小时之前,她又想要做什么。
有珠把这些发生的事情咽回肚子,离开了餐桌。
◎ 太过低估
也有是私立学校的关系,三咲高中的寒假来的很早。
十二月中旬就会迎来期末典礼,校舍和学生们也就会趁这短短的时间好好排解一下积累了两个学期的疲劳。
当然,
对他们来说还有惯例的一道关卡,那阻挡住幸福的长假之前的期末考试,需要他们平安无事的跨越过去。
正在播放深夜节目的收音机。
省下了去厨房泡红茶麻烦的魔法瓶。
保护双脚免受冬季严寒侵袭的电热毯,作为宵夜的螃蟹面包。
类似这样的东西把青子的房间填的满满的,现在这里成为了通宵学习的强制空间了。
【期末考试的第一天,辛苦你了。
那么,做好掉层皮的觉悟了吗?】
【————】
嗯嗯,草十郎使劲点着头。
打完工回来之后,等待着他的并不是作为魔术师的苍崎青子,而是作为鬼之学生会长的苍崎青子。
时间回溯到大概半天前。
结束了第一天的期末考试,草十郎准备回到洋馆进行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计划。,
【今晚要把你关在我的房间。
啊,当然晚上的打工也要取消掉呢。稍微认真点,不可能就这么点分数的。】
而在他面前出现了带有青色火焰的笑容。
手里握着一张皱巴巴的卷子,那是草十郎的考试卷。
恐怕是从教职员室的山城指导员那里拿来的。
“嘛,毕竟是刚刚转学过来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么看来,肯定是趁势夺过来的。
于是,至今为止都睡在屋顶阁楼里的草十郎,今天只好来到了青子的房间。
不管怎么看这都有很多问题存在,毕竟青子也是年轻的女学生。对同年纪的男生进入自己的房间这一点,心里肯定也会有所抵触。
但是,这些在看到草十郎的考试卷之后就被抛到脑后了。
因为这,青子今天的不爽值增加了一半以上。脸上的青筋更说明她的愤怒已经不可能平息了。
【首先先完成自己复习,
你用那个桌子。】
青子背对着草十郎,面向自己爱用的书桌。
另一边,草十郎面前是一个便宜的玻璃桌。
【……感觉有好多地方不习惯啊,
呐,苍崎,那个蓝色的是什么?】
冷静不下来的草十郎看着倚靠在房间一角的吉他。
【感觉薄薄的又是蓝色的,肯定是苍崎你的东西。
……难道说,是武器?】
【是乐器啊那个,电吉他没见过,至少在音乐教室里见过和这个类似的木吉他吧,再有你再蓝色蓝色的说个没完,当心我揍你。】(渣卡注:蓝色和苍崎青子名字相似,老问题了。)
果然不是武器啊,把这个感想留在肚子里,草十郎也坐在了坐垫上。
【——————】
【老实一点行吗?明明平时看起来跟听力很好的大型犬一样蛮迟钝的。有什么让你很在意的东西吗?】
【………………】
这种情况下,要说迟钝也应该是青子。
就算草十郎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冷静不下来,那也要说两个人的迟钝程度在同一水平线上。
【啊,难道说是因为内部装饰?这个房间的家具等级和客厅的不一样所以觉得不可思议吗?
这里除了床以外,都是我在家里的东西哦。虽然搬过来已经两年了,还是没有融入这个房间吧。】
错误理解了草十郎慌慌张张冷静不下来的原因,这么解释完,青子开始了自己的学习。
快进一样翻动着书和笔记本。
已经没有别人介入的余地了。
被青子背影冒出的气息所压制,草十郎也打起精神,走向了桌子。
既然被完全的无视掉了那就安心专注自己的学习,草十郎也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在那之后过了两个小时。
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青子的集中力也终于开始涣散了。
看准这个时间点,草十郎向青子凛然绷直的背影搭话了。
【苍崎,打扰一下行吗?】
【嗯,什么?】
听到客客气气的声音,青子没有回头回答道。
虽然有所放慢,但青子并没有停止自己翻动笔记的动作。
【这三天,看见青子你们的晚饭来着。
你们的晚饭一直都是那样的吗?】
【是那样的啊,很奇怪吗?】
【唔……话也不是这么说啦,
但在学校里大家都乐乐呵呵的。谁带了什么饭呀,聊着类似这样的事,所以我在想,难道说……】
【没什么难道啦,并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才不和有珠说话的,我和有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青子背对着草十郎很平淡的回答道,但是一点也感觉不到青子说的是事实。
【餐桌上很紧张呢,
虽然我觉得青子其实是想和有珠和好的。】
青子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但是,草十郎遗憾的小声嘀咕,让青子有点意外。
【嘛,说餐桌上很紧张倒是挺合适的呢。
有珠往你喝的东西里面放了多少次墨斯卡林你都没发现,昨天还堂堂正正的往沙拉里混了七度灶之类的进去。
……真是,那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呀?】(渣卡注:墨司卡林是一种生物碱,用作致幻剂。分子式C11H17NO3。七度灶又称为欧洲花椒,是避雷的神树,别名雷电树。有关于它能解除魔力的种种传说。)
回想起之前的事情,青子一边翻着教科书一边忍不住苦笑起来。
【墨司卡林……?】
【从仙人掌里面提取的生物碱。要是有珠来用的话,就不是单纯的致幻剂了……嗯,我就先到这吧。】
青子这么说完,啪嗒,把第四本教科书合上了。
至今为止动都没动过的背影咕噜一下转了过来。
【来,现在该教你了。
今天考的这四门,真的是答的太有草十郎风格了,我都快晕过去了呢。】
虽然一副开心的语调,但是青子的眼神非常不高兴,盘腿坐着盯着草十郎。
【现国、地理、数学、电子工学
照这样继续再考两天,你就不用指望寒假了。要是这样的话头疼的可是我呢,实际上。】
【不,我也很头疼的。放假了还要去学校什么的,我可没兴趣。】
草十郎冷静的把错误订正回来。
【那是我的台词!你要是去学校的话,我这边肯定也要一直跟着去啊!】
虽然不愿想起来,青子联想到了山城指导员那张笑眯眯的脸。
【要是在以前,只要我还有口气,眼里就容不下一片红的学生。
本来是要从根源上给掰过来的,但是……】
【嘛,你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的,总之在分数上就稍微放宽一点。
再说我也是靠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人,没时间耗在教你这件事上。】
草十郎面对青子的宣言,很露骨的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
“我可不需要你管这闲事。”他的表情大概是这个意思。
【我说你啊,你觉得费事的是你还是我啊?】
“肯定是我啊。”草十郎认命的静静低下了头。
不管怎么狡辩都无法否认,就像青子所说的,要论辛苦的程度确实是她那边更高一些。
【……这次,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混合了认命和感谢的心情,草十郎匆忙的行了一礼。
【很好,放心吧,我也不是魔鬼。
不会要求你把目标定在平均线上的,要是照预定进行的话,三点你就可以去睡觉了。】
像是面对着值得嘉奖的学生,青子满足的点了点头。
对确实存在很多问题的草十郎来说,只要还有这份率直在,大体上这件事情应该可以想办法做到。
【……唉,我在安心个什么啊?
听好,静希?虽然没被拜托还硬要你你过来学习,但我还是很讨厌给人一对一教学的,因为太麻烦了。
好好的记住,这一次算是特例中的特例。】
青子像是对自己宣告一样的说道。唉~,草十郎有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青子看着这幅表情,不自觉的联想到“请把我带回家”这句话。感到自己还真是太小孩子气了。
虽然这么说,又不禁回忆起和草十郎初次见面的那个雨天。
……时间像沙漏中的细沙一样渐渐流逝。
【——结果】
青子的眼睛因为窗外透进来的晨光眯了起来,她已经不知道喝干了多少杯红茶了。
【花了一晚上呢,苍崎。】
不可思议的,草十郎接着青子的独白说了下去。
青子没有了平时的霸气。
通宵到天明,再加上一晚上都在对草十郎怒吼。这些疲劳造成了这一点。
另一边,草十郎倒是和昨天晚上没什么区别。
【……哎哎,太小看你了呢。】
【所以说,夸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是值得夸奖呢……】
虽然青子晕晕的,但话语中有一半是真心的钦佩。
这个乡下来的还是能够抢救一下的。
保守点说,就算学习能力勉勉强强只有中学生水平。
但,如果是以检验理解、掌握所学知识的考试作为目标,并不是没有希望。
基本上只要把得分点死记硬背住就好。
就算再过一天就把学到的都忘了也要靠纸扇让他通宵记住,青子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接受草十郎的教官这一职务的。
……但还是有失误的地方,没有预先想到的是,这个学生非常的优秀。
四门课的考试范围复习完只花了一个晚上,不单单是这样,他还非常的热心,像是担心记住的东西派不上用场似的认真学习起来。
【但是啊,虽然这么认真是好事,你啊,在记忆这方面太花时间了。】
【这个就请放宽一点吧,毕竟至今为止都是靠身体记住的东西更多一些。】
【……】
没办法,青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确实,对山里的生活来说,比起知识还是经验更重要。
【……算啦,反正这下山城也不会因为你的成绩找你聊天了。
红茶、能再来一杯吗?】
青子疲劳的伸着懒腰,草十郎回应着“好好”站了起来。
似乎是购买了过量的红茶茶包,还剩下不少。
【真是的。苍崎你还真是浪费呐。】
怕被青子听见,草十郎小声的说道。
作为被狠狠教育了一晚上的反击,草十郎很高兴看见了青子邋遢的地方。
……而这些买的过多的茶包并没有成为累赘,反而成为了今天晚上的补给物资。这件事,草十郎现在还无法想象。
青子则是一副放松的表情看着没有危机感的草十郎。
【……虽说这也不错吧。不过至少,学学怎么泡立顿的红茶不行吗?】(渣卡注:立顿不用我多说了吧。)
听到青子自言自语的感想,草十郎赶快转过身来看着青子。
【果然味道会不一样吗?】
【不一样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嘛,要说的话我其实无所谓,倒是有珠,在茶的问题上总是纠缠不休。
——对啦,草十郎,和有珠搞好关系了吗?】
趴在还乱七八糟堆放着教科书啊讲义什么的桌子上,青子很开心的问道。
草十郎用带有恨意的视线看着这样的青子。
【就只有在吃饭的时候能和她见见面,吃饭的时候你也知道是什么样吧。要怎么才能说是搞好关系了啊,苍崎?】
【是吗?我倒是觉得挺有戏的呢。
草十郎你不怕有珠,有珠也不那么着急找理由把你赶出去了。
不挺好的吗,这状况?】
【……你完全不懂啊,苍崎。
那孩子和我的关系,不是跟游乐园之前苍崎你和我的关系一样吗?到底要怎样才能说这是挺好的状况啊?】
【总之不是没有翻脸吗?
虽然只能算是单方面的关系,怎么说呢,是该说和有珠相处的挺不错的吗?找到理由的话就有可能和她相处好了吧。
那孩子已经习惯了回应反感,大概,是想放着等对手自灭吧?】
【??】
青子抽象的说法让草十郎的头越来越歪了。
【你要是知道那孩子情况的话就很简单了呢,。
但是——】
即便知道了,要在那个立场进行实施又是另一回事了。
【苍崎你也挺难的。】
说着,草十郎把两人份的茶杯那回到桌上。青子接过杯子,像是要把疲劳打消一样把茶杯送到嘴边。
【但是,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
我除了认识那孩子以外还什么都不了解,就算是久远寺有珠这个名字也不能确定,这太有问题了。】
照着青子的样子把茶杯放到嘴边,草十郎的杯子里盛的并不是红茶,而只是单纯的热水。
【哼~,要我教教你那孩子的事情吗?】
青子半闭着眼睛看着仰坐着的草十郎。
青子的动作十分令人着迷,而草十郎,
【不,这类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去问本人。】
他真挚的,像是在面对着现在不在这里的人一样,很清楚的回答道,
【……也是呐。还真是,你真的选择了有珠喜欢的对应方法呢。
吶,我早就很在意了,你在客房和有珠说什么了?
再怎么和我有约在先,那孩子也不可能放着一个外人在那待上半天的。】
那时候——
草十郎回想起在客房里醒来,和有珠交谈的那两三句话。
他并不觉得那些话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也不是什么气氛轻松的交谈。
那些谈话,怎么说——
【呐,说了什么让那孩子改变想法了?】
告诉我嘛,青子靠过来追问着。
【——】
唔~,草十郎皱着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不光是不知道那些话对有珠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他自己来说,那情况也够奇怪的。
还有一点也很在意,那些话对谁,起了什么效果。
【好啦,别跟个木头似的。保密什么的跟你一点都不搭调哦。】
青子一脸坏心眼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向草十郎靠过去。
【…………】
怎么看也太过保持缄默了。
反正草十郎也早晚会知道的,苍崎青子也干脆把自己喜欢八卦的一面展现出来了。
【——嘛,虽然不能说和那孩子都聊了什么吧,
和现在的苍崎比起来,既没有鲜花也没有浪漫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直到刚才苍崎你都跟个鬼一样,自己还没有察觉到。】
青子横过脸来斜眼看着草十郎,草十郎则一脸认真的正视着青子。
青子慌忙闪开了。
不用说,她刚刚才注意到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近到身体接触的距离了。
【那、那也是没办法的啊,这样效率比较高嘛。
你看你,不看着你点马上就出错。】
青子一边嘴里不断抱怨着一边站了起来。
【确实是呐,感觉就像过去一样呢,好久没这么集中了。
你说这是特例中的特例,还真是挺遗憾的。】
【……你还挺轻松的嘛,那今天就别光应付考试了,再练练和有珠聊天怎么样啊,草十郎?】
【嗯,那是当然。】
草十郎很爽快的回了这么一句,青子一下子没词了。
本来是想挖苦一下他的,没想到会他满脸笑容的这么回答。
【方针改变了,先去搭话试试吧。
总之要是惹她讨厌了,就赶快结束就行了。】
草十郎这样说着,站了起来。青子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该说他的样子很值得依靠吗,还是该说他的动作充满了自信呢?让人不自觉的,对他有了些许的尊敬。
【总之今天我就一个人先回来,试试和有珠说话的。
苍崎你放学之后,还要去学生会对吧?】
确实如草十郎所说,青子还有临近寒假前的最后一个会议要开。
本来在等待会议结束的时候,草十郎会离开学校直接去打工。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工作。
这也是青子为了避免只有草十郎和有珠两个人待在洋馆里而采取的一点措施——
【等下,难道说你要一个人对抗有珠吗?】
【并没有没打算对抗啊,要比的话也赢不了的吧,那是有珠啊。】
面对惊愕的青子,草十郎很平淡的回答道。
【但是,我觉得要是苍崎在的话可能会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所以,今天你能慢慢和鸢丸做对手吗?】
【……………………认真的?】
青子试探的问道,草十郎轻松的点点头。
理解事态严重性的青子和,
说是不需要理解这严重性的草十郎。
由窗户透进来的晨光,将站在一起对话的两人分成了光与影。
哪个是被光芒照耀的,
哪个又是被黑影笼罩的,很难说清楚。
短暂的,其实只有数秒左右的沉默。
青子认真的凝视着草十郎脸庞。
【是吗,那就不阻止你了。】
青子这么说道。
之前沉默的意图,和内心的纠结都不留痕迹的消失了。现在是很有青子风格的冷静。
【……感觉你在生气啊,苍崎?】
【不算吧。那么,有什么想法吗?如果考虑的不周全可是不会管用的,对那孩子来说。】
唔,草十郎皱着眉头思考着。
确实光靠对话就想和有珠变亲密是很困难,或者说,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话语拿不下的家伙就拿东西钓。”
作为他为数不多的聊天对象(包含一定的误解)之一,木乃美芳助给了这样的建议。
顺带一提,在联想到用木乃美的建议应对青子的时候,草十郎的感想是:
“拿东西钓苍崎,之后会很可怕的。”
【……嗯,原本我就不知道有珠的兴趣是什么。
仔细想想,现在的自己和有珠一点交集都没有。】
真头疼啊,草十郎抱起了臂膀。
【虽然这也是常有的事了,但你还真的什么都没考虑啊。】
【嗯,但是,嘛,我觉得不胡思乱想也挺好的。
向有珠说明这个那个啊,希望她理解我啊,我想要做的不是这些。怎么说呢——】
想法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草十郎烦恼着该怎么说出来。
短暂的思考之后。
草十郎“啊”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要说重要的不就是,我喜不喜欢她这件事吗?】
清楚的说出了难以说出口的感想。
确实,那是所有的前提。
并不是为了认同,
也不是为了获得回报的求爱。
首先,喜欢那个人,所以想与她接触。
那是不掺杂算计的,纯粹的心情。
但是,这只是作为人类的幸福。而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算计与妥协,私欲与相噬。
所谓用道德把非人的东西纠正过来才是所谓正确的人性。而对相信这一点的人来说,这份清洁太过刺眼了。
……不,准确点说,是对不得不相信这一点的人来说是这样。
【……………………】
面对草十郎的话语,青子什么都没有说,一声不吭的站起来。
青子长长的头发飘飘洒洒的从草十郎面前走过。
【苍崎?】
草十郎叫住了她,青子身上不知什么地方正渗透出寒气。
青子已经打开了房屋的门。
【我要去楼下洗个澡,
你也回自己的房间去吧。】
没有起伏的话语。
草十郎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点了点头。
【行是行……果然你是在生气吧,苍崎?】
说完,表情回到了青子的脸上。
那并不是已经习惯了的,青子平时那种不高兴的表情,
【……是吧,你无心说的这些话,大概是惹我生气了吧。
虽然我也说不清到底是对什么在生气。】
【…………】
草十郎并不知道这原因出在自己身上。
看着这样的草十郎,在短短的一瞬间,她露出了草十郎至今都没有见过的表情。
【再见了。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了,就让我道一句别吧。
你太小看有珠了。
……但是,那同时也是你强大的地方。对我们来说,就像是无法放弃的毒一样。】
啪嗒、房门发出这样的声音,关上了。
透过墙壁,可以听见离去的脚步声。
没有暖气的走廊冷的像冷库一样,但是青子早已习惯了。
【——哎,为什么是我出来了。
顺序反了啊!一般,不应该是男的先出来吗?】
去去,被青子催促着,草十郎从房间里被赶了出来。
啪嗒,木质的房门关上了。
走廊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冷。
——嘛,比起冷库要略微好一点吧。
◎ 童话之庭
第二天的期末考试结束之后,草十郎一个人走在回洋馆的路上。
越往山坡上走,道路就越陡,森林也愈加深邃。
这已经持续了超过二十分钟,对当地居民们来说,久远寺宅所在的这个山丘除了山以外别无他物。
另一边,对草十郎来说要抵抗着自己走遍森林和走到山顶呼喊的冲动。
这里有铺装好的道路。
森林是密到可以确定太阳入射角度的程度,
没有陡峭的斜面,也看不到潜藏在密林里的动物。
在这不用傻乎乎的去害怕遇难,也没必要去担心迷路的事情。
【……真丢人。还这么想家。】
草十郎轻轻自责着自己忍不住的回忆起家乡的事情,。
搬到町里已经有数周的时间了,还是总在比较山里和町里的不同。
那时倒不会像这样自己批评自己。
这几天——在认识了苍崎青子之后,也终于注意到这是会给自己拖后腿的一件事了。
靠理由、理念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的一名少女。
只要眼睛追随着她的身姿,自己的脚步也自然而然的变得轻快起来。
而这个青子所居住的洋馆,则是活脱脱的和她不相称。
就算是在三咲町中也是格外异样的一栋建筑。
被称为幽灵屋的洋馆。
实际上,居住在其中的并不是幽灵而是魔法使,但是如果不纠结某些细节,这些谣言说不定挺正确的。
【……说起来,幽灵啊魔法使什么的,哪个都不是常识里的东西吧?】
明明自己是习惯不了都市生活的人,却没有算在内,草十郎哈的一声,甩了甩头。
不论怎样,该做的事都是一样的。
期末考试明天就结束了。
青子是有保护草十郎的责任,但这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如果可能的话,那草十郎今天就不得不要求洋馆的主人认同他作为同居人的身份了。
将洋馆团团围绕起来的树木的缝隙里,有一条自然形成的林荫道。草十郎走过这条道路走到了玄关。
【——————好嘞。】
在玄关前做了一次深呼吸,草十郎走进了馆内。
目标是有珠可能会在的客厅。
但是,
迎接草十郎的却是一副预料之外的光景。
稍微走几步,就到了连接玄关和洋馆大厅的前厅。
在那个前厅里,一个人带着巨大的违和感待在那里。
洋馆的前厅让人联想起中世纪的古堡。
没有丝毫人工的照明设备,全靠冬日里带有凉意的日光作为光源。日光就这样,由天窗那里垂下了光影。
木质的地板还带有清新的香气。
一袭黑衣紧靠着四角的大树。
少女就像文字所说的那样,把身体托付给洋馆。
像母亲的摇篮曲一样,平稳的摇晃着。
洋馆像是要守护少女的睡梦一样,把空气中的纷扰全部吞噬殆尽了。
在洋馆的阴影中睡眠的少女。
有珠总是躲避着他人目光,现在她的身姿成为了这个前厅里最鲜明的一景,魅惑着目击者。
【——————】
草十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这样仰望着天井。
……因为,出其不意也是分程度的。
少女纤细的身体依偎在暖炉旁,就这样睡着了。
虽然是美丽如画的一副景色,但这情况对心脏刺激太大了。
……无法感受到生命的睡眠。
太过安静了,那身姿里没有任何可以剥除的杂物。
在这寒空下,依偎着冰冷的柱子,她就这样被幸福包围着。
只要看到她,人们都会联想到名为死亡的永眠吧。
【……不冷吗,这孩子。】
呆呆的看着有珠,悄悄的嘟哝。
去拿条毛毯……这样可笑的想法,他连一丝一毫都没有想过。
与之相对的,他不由的考虑的是,去泡两人份的红茶。
静静的推开门,走到客厅。
有三枚药片放置在桌子上。
每天晚上回来要喝的,青子所说的那种药。
好不容易咽下了甜甜的药片,走到厨房那里,从数个红茶箱中选了一个,泡了两人份的红茶。
然后回到了前厅,少女仍然还在睡着。
尽量小心的,轻轻的坐到地板上。
地板的感触穿透裤子传达到身上,让草十郎吓了一跳。
暖炉旁边的话应该会很温暖吧,虽然可以想,但照青子所说,那个暖炉只是个没用的摆设而已。
青子和有珠似乎都不知道收拾暖炉的方法。
草十郎将托盘上的茶杯放到自己和有珠面前,慢慢的从书包里取出了古典的教科书。
【……苍崎生气了呐。】
回想起今天早上青子的脸,自言自语道。
还是完全不知道她发火的理由,还有那一瞬间的表情有什么意义。
先不管这些,草十郎很清楚,为了明天能平安的度过,不好好的复习准备一下是不行的。
多亏了青子,今天的考试有了稍许的变化。而明天的科目将更加困难。
草十郎不觉得今天早上还在发火的青子会在晚上再帮助他。
【就因为没考好而生气吗?感觉,这不像是苍崎生气的理由啊。】
一边嘴里抱怨着,一边打开了教科书。
似乎是打算在有珠醒来之前一直待在这里。
大厅里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
时钟的时针,森林的嘈杂都无法触动的午睡。
……经过了数个小时,草十郎静静的站了起来。
射入前厅的日光已经由白色变为了红色。
【差不多是打工的时间了。】
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背部,草十郎偷偷的看了一眼有珠。
不变的安详睡眠。
【………………】
草十郎真心烦恼起来。
是不是就这样让她继续睡下去,有珠是不是经常这样?草十郎在为问题这些发愁。
【……不,青子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没必要多管闲事吧。】
不论怎么想都只能得出这个结论,草十郎自己点了点头,离开了洋馆。
今天打工的地点是在三咲町的商店街,名为Mad Bear的中国餐馆。
那的制服全是由耀眼的色调组成的。
一头抽象的北极熊被纯橘黄色的围裙包裹着。用它强韧的爪子捏爆了中餐锅。
这一看起来像是山丘的标识是独创设计,在三咲町周边都不许有与之相似的标志。
这里是中国餐馆Mad Bear。
地域密集型,除了名字和logo以外,是到处都可以看见的大众食堂。
这间老店顶着近年来家庭餐馆开始日渐消亡的压力,作为食堂每天都门庭若市。
对他们来说,和周边居民的••交流是很重要的。而外卖配送也是服务中的一项。
人称【Q(Quick)K(killer)S(service)•森林的熊先生 】
现在,草十郎主要的职责就是担任这里送外卖的工作。
他担任的是可以靠自行车派送的三咲町周边地区。就算是比较远的地方,只要前辈的万能50CC摩托车,大鳞大马哈鱼号出场,那就不算是什么问题。
【从社木那帮小哥那听来的。】
送外卖的打工仔在店里待机时,如果没有其他的工作会和服务员一起承担清洗东西的工作。
因为今天还没有到晚饭的时间,专门负责外卖的他们现在在厨房里其乐融融的洗着盘子。
【听着呢吗?静希。】
【听着呢,木乃美。】
身为学生打工仔的他们把双手探进巨大的清洗台里,热心的工作着……装作工作的样子聊着天,
【不光是和式的肯尼亚哦,好像连三咲町的大帝都和美食安娜都点了餐了呢。
那么想吃肉的话,去下市不就好了吗?怎么说来着,就算要整个的大个生鲑鱼外卖都给送。
怎么样,这不是明显很糟糕吗?是不是喂了些鳄鱼啊海豹之类的东西,那些家伙。】
【跟其他地方一比,我也觉得确实是挺少见的。话说回来木乃美,鳄鱼是啥?】
【鳄鱼就是鳄鱼啊。也是呐,你没见过实物。嘛,虽说我也没见过。
嗯,这次就借爬爬动物大陆非洲特辑的视频来看看吧。】
木乃美已经知道该怎么跟上草十郎的反应了。
正像这样东拉西扯着,订外卖的电话响了。经理麻利的取下听筒,确认着点餐种类和住所。
等他放好听筒,聚集在厨房里的外卖员们都把眼神别开了。
在这大冷天顶着风去送外卖,不管是谁都会敬谢不敏的。
【静希,虽然有点远吧,拜托了。】
经理似乎并没有对这帮没耐性的打工者们表示出失望,出声叫了草十郎。
【来给你,送货的清单。因为是特例所以别跟其他打工仔说呐。】
经理的手里是一张写有点餐清单和地址的便签。
接过这个,草十郎静静的摆了张苦脸。
【经理。】
【怎么啦?】
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经理直接看了回去。
【你有意见这很正常,但是,嘛,我也在这个商业街里干了好久了,也有被这样的白痴命令搞垮的时候。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那,去冷库里拿东西去吧。】
经理极其自然离开厨房,“原来如此”,草十郎钦佩的看着他穿着黑衣的背影。
不管在哪,似乎都有这样奇怪的事情。
【好慢!】
晚上十点之后,
结束打工的草十郎稍微绕了点远,而迎接他的,就如所见到的,是愤怒的青子。
看到满脸不高兴的青子,草十郎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青子在生什么气,但和今天早上那不知道为什么生的气不是同一种。
【慢吗,这不是还差一点才到十点吗?
怎么了,苍崎?】
把双手抱着的纸箱放到地板上,草十郎看向了暖炉旁边。
在那里看不到孤独一人睡着的少女。
【不对,是已经十点了,你搞错了。
你还真是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啊。】
【?】
【好了别废话了,到客厅里来。】
没管歪着脑袋的草十郎,青子径直向客厅那走去。
草十郎又抱起纸箱,亦步亦趋的跟上青子。
草十郎脱下外套,把外套挂到衣架上后走进了客厅。
有珠似乎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桌子上放着的是熟悉的药片。
【……没说清楚是我的不对,但你也要好好遵守时间呐。这可是以那个为前提来做的。】
给,青子把桌子上放的药片和装好水的杯子递了过来。
【?药的话出去之前就吃过了。
身体也没啥不舒服的,用得着这么慌慌张张的吗?】
【哈?为啥我们非得要管你健康不健康啊?】
【似乎是搞错了,你回来时候喝的那个药,说的简单点就是毒。
因为不是速效性的,大概要半天才会有效果吧。在那之前如果不抓紧吃新药的话,之前的毒就会在体内乱撞,出现猝死的情况。
有珠那家伙,硬说连这都做不到就不能相信你。】
【好啦,听明白了就快点喝了。
……嘛,我倒也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最近还得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在那之前先用这办法忍忍吧。】
【……说的太支离破碎了,总之我之前喝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吧?】
草十郎从青子那里接过药片一口吞下肚。
听到毒药什么的也没有害怕的样子。
“多谢”,似乎也没打算责备青子她们的霸道行径。
【真是,含毒制毒什么的,还真有古风呢,苍崎也是有珠也是。】
像是被点了笑穴,草十郎的表情又欢快起来。
另一边,青子则是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这样还能笑出来。
【今天回来晚是因为要去公寓拿行李过来。就是这么回事啦,之前要是有打个电话就好了呢。】
【……你说的行李,不会是指这些东西吧?】
青子指了指草十郎拿着的那些纸箱,“当然”,草十郎点了点头。
【既然不住了还要交房租不就成傻瓜了吗?今天跟房东说了。也稍微被问了一下什么时候回来什么的,说三个月没问题吧。】
【房租……?
啊,是吗。也是呐,我都把这事给忘光了呢。有珠听了也会高兴的,这下。】
爽朗的笑容说的就是这个吧。
一点阴郁都没有,直截了当,像是想到什么鬼点子的小鬼一样的笑容。
预感到会有不幸的事发生,草十郎不禁为即将到来的威胁感到害怕。
【但还真不少呢,行李。一箱还放不下吗?】
【是啊,有很多呢。比起这个有珠在自己的房间吗?】
【刚回去不久,虽然挺少见的在晚饭后留在这了,但似乎是没有等到呐。】
青子保持着厚颜无耻的笑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草十郎。
【没有等到……等什么?】
【那个啊,有人趁着有珠睡觉的时候擅自使用了没有库存的FAUCHON和Blue Calico。是不是等着要把这个不知道在哪的谁给剁了啊?】
【FAUCHON……是说那个茶叶吗?】
【对啊,我也被吓了一跳呢。虽然有珠经常随便找个地方就睡过去了,但准备好红茶再去睡这还是第一次呢。
还以为她有什么心事了叫起来一问,她也很吃惊。到底、是谁干的啊?】
啪,草十郎拿拳头砸了一下手掌。
他确实是准备了红茶,而之后则完全没有把红茶收拾起来的记忆。
麻烦了,草十郎的表情暗了下来。青子则很开心的看着他。
【这样啊……所以,有珠生气了。】
【当然,知更鸟都被牵连着扔出去了。】
【啊啊,要我的话也会生气。放着完全没有收拾,真是太不像话了。】
太失态了,草十郎很激动的自责着。
【重点错啦!听好啦,是因为自己的睡脸被看见了有珠她才生气的!】
【哎…………是这样吗,有珠她、我不觉得她会在意这些的。】
【你可能不在意,我们可是会在意的!】
嘎叽,青子的怒目而视仿佛发出了玻璃碎裂一样的声音。
“我们”、草十郎感觉到青子喊出这个词时其中蕴含的魄力。
【那是只限苍崎你们的情况吗?】
【世间的一般常识啦。自己不在意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之后有你受的。】
【嗯。但是要这么说的话,在前厅里睡着的有珠不也有问题吗?总不能放着不管吧,那种情况下。】
【……你的好意心领了,但这怎么说呢,这个洋馆的主人可是她呀。
在这个洋馆里你所碰到的所有不入流不像话,失败失态的情况,责任最后都会押到草十郎你身上。
我说的这些,明白了吗?】
还是有点不明白青子说的意思,草十郎“嗯嗯”的思考着。
【——也就是说,这里是有珠的自治区喽?】
【没错,说的挺恰当。正确点说是我和有珠,领主想干什么都是被允许的哦。】
笑着说完,青子做到了沙发上。
草十郎站在青子对面沙发的后面,回想着刚才的对话。
说是有珠的自治区、青子的自治区。那她们的家族、老家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苍崎,你的双亲怎么样了?】
草十郎忍不住把心里想事情的问了出来。
【还活着呢。是三咲町往下走四站地一个叫陶川地方的地主。师父是祖父,现在正在隐居,和父母住在一起。】
【……唔,这么听起来,感觉就像是个普通的家庭呢。】
因为说是魔法使的一族,草十郎似乎是想象了一些更破天荒的东西。
【父母啊,父亲的话似乎是在魔术回路制作方面并不很优秀。也因为这个,我作为第二代也就拥有了潜在能力,祖父是这么说的。实际上谁知道呢。
要说草十郎你所期待的一族,不管怎么想都应该是有珠。有珠她啊,跟我不一样是英国出身的。】
“话说的有点多,就到这吧。”青子截住了话题。
有珠的事要去向本人询问——眼前的少年这么说过。
这个方针,没理由在这里破坏掉。
【嘛,详细的情况你去问本人好了。有珠喜欢红茶也是从那里带来的习惯。
……说起来,为什么偏偏今天不泡立顿的红茶了?茶包泡茶不是更好吗?】
【不是苍崎你说的这样会比较好吗?
有珠会在红茶上面纠缠不休什么的。】
唔,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青子吞吞吐吐起来。
这家伙性格上粗枝大叶的,但总能注意到细节上的事。
【……嘛,算了。比起这个,明天放学后还要一个人回来吗?
我还有新年的活动要确定,说是要应付出一个年糕大会来,所以我明天还是会很忙的。】
知道了,草十郎点点头。
看来就算青子不说,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大会倒是挺好的,但是苍崎你身体没关系吧?从昨天开始就没有睡过呢。】
【傍晚眯了三个小时左右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说起来你状态也不错呢吧?马上就要接着昨天晚上的继续了。】
昨天晚上的继续,也就是一对一的通宵复习。
对从那时开始就没阖过眼的草十郎来说,这甚至可以称作是严厉的苦修了——
但草十郎非常高兴的露出了笑脸。
回想起刚转校过来那会,从暗处紧张的监视着自己的青子,和她那难以理解的照顾。
【好的,再说不管怎么看辛苦的都是苍崎你,这特例中的特例,我就心怀感激的收下了。】
看着他清爽的笑容,青子略微有些惊讶。
【……真是的,专挑一些没用的东西记。】
青子把视线从那笑容上移开,无奈的耸了耸肩。
翌日。
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毫不拖泥带水的结束了。
对大多数学生来说,十二月最大的难题就这样名正言顺的作为过去历史中的一笔抹去了。
但是,
对草十郎来说,最大的难题还在后面等着。
在町内和准备翘掉明天结业式的同学们告别后,草十郎进入了白犬冢的森林中。
回家的风景和昨天一样。
在这如同昨天翻版的气氛下,草十郎登上了坡道。
草十郎坚定的觉悟沸腾起来。
不光是因为今天是最后期限,更重要的是草十郎自己也想听听那个少女的话语。
不论多么艰难险阻,不管自己如何被无视,就算最后青子一脸坏笑的忠告 “惹急了把你放到镜之国里看你找谁哭去”变为了现实,也还是至少要打个招呼。
——然而。
等待着草十郎的,是有一半以上,多多少少已经预感到了的光景。
【…………这孩子还真能睡啊。】
让人感到目眩的即视感。
面对眼前和昨天如出一辙的景象,草十郎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少女今天也靠在暖炉旁睡着了。
由正坐转变成的偏向一边的双足,就像是画本里见过的少女的坐姿一样。
比昨天要舒服一些的坐姿。
草十郎偶尔能发挥出奇迹般的观察力,很快就察觉到了猫腻。
“……学校里,鸢丸一个人在干什么呢?……”
草十郎偷偷的看了一眼刚刚走过玄关,好吧,振作精神,挽起袖子。
既然所有东西都和昨天一样,那自己也应该配合着这些来。
草十郎把书包放到一边走向了厨房。
当然是要和昨天一样,泡一些不拿手的红茶出来。
既然用FAUCHON会生气,今天就进行自我检讨,拿起了Jackson的fruit herb。
……遗憾的是,这就是现在草十郎的极限。
他并没有注意到有珠并不是对所用的茶叶种类而生气,而是因为草十郎无法很好的引出茶的香味而生气。
用茶壶泡好红茶后,回到前厅。
草十郎吐着白色的气息盘腿坐在暖炉前。
喝一口自己泡的fruit mix,从书包里取出了教科书。
虽然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但第一天的科目已经注定要补习了,果然这就是命啊。
前厅比室外虽然要温暖几分,但还是很难适应。严寒还真是关注着各种微小的温暖啊。
在被冬天的寒气浸染的大厅里,草十郎埋头在电子工学的讲义里。
因为选择这课的学生太少而被劝着选了这门课,不过因为高中这门课是从基础开始的,比起其他课程还有稍稍有趣一些。
【但是,就像苍崎说的那样。】
不加品尝的一口喝光红茶,接着倒了第二杯。
陶瓷制的茶壶在保温性能上很突出,红茶还是温的。
【看来自己真的做不好呢,在记忆文字描述的事物这方面上。】
呆呆的这么想完,草十郎开始继续阅读排列着的文字了。
前厅里没有电灯,光源全靠透过天窗照射下来的日光。
斜射的光源使前厅变得明暗分明起来,墙边的暖炉沉入了暗影之中。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浸染在灰尘中的废墟。
又或者是,黑暗童话中被遗忘的,褪色的插画世界。
在白色墙壁的房屋内,时间不为人知的不停流逝着,连太阳的目光都没有注意到它的脚步。
【——————】
就这样,时间顺畅的溜走了。
教科书阖上时发出的啪嗒一声,将雾蒙蒙的景象变为了现实。
草十郎伸了伸懒腰,缓解一下肩膀处的僵硬。然后兴冲冲地开始收拾起来。
把书本放进书包里。
有珠的茶杯就那样留在地板上。
把自己用过的茶杯放到托盘上后站了起来。
【打工的时间啦。】
没有丝毫拖延的动作,
“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像是征得同意一样这么说完,很干脆的离开了睡梦中的前厅。
——眼看就要离开的时候,
草十郎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胳膊就那样夹着书包,一只手举着托盘,转过身来。
有珠茶杯中的红茶泛起一阵波纹。
【呀】
草十郎用非常轻快的口吻这么打着招呼。
对象是坐在暖路旁拥有黑色眼瞳的睡美人。
有珠保持着自己仿佛雕像一样的睡相,静静的看着草十郎。
看着这样的有珠,草十郎现在才注意到有珠和青子的不同。
青子的话,虽然她的思想回路是迷,实际上表示的意思很容易理解。
她那注册商标一样不高兴的表情,先不说到底在对什么不高兴,关于她的想法倒是能经常反映出来。
与之相对的,有珠则连感情都不表现出来。
是在愤怒啊,还是在悲伤啊这些完全看不出来。
【你想,干什么——?】
像是坠落一样的问话。
她是在表示敌意还是在表示疑问,草十郎完全判断不出来。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她作为对手很可能使再现出那一天的夜晚。
粉碎四散的小瓶出现在草十郎的脑海里。
他很清楚如果回答的话很可能无法全身而退了。
片刻的犹豫之后,草十郎做好了觉悟。
但,并没有回答——
【也是呐,一句话也说不清楚,坐吧。】
并没有考虑哪个选项是正确的,只是单纯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
没有回答,
黑衣少女一脸厌烦的表情看着草十郎,草十郎则干脆装作没看见。
再一次坐到地板上,把托盘放到一边,两个人的视线交错在一起。
有珠深不见底的眼瞳,依然没有容纳旁人的空余。
但,重要的是草十郎完全没有感觉到那份重压。
【那么、是什么……?】
【啊啊,虽说有点迟了,我想就这样一起聊聊天,和有珠你。】
明明之前说什么一句话说不清楚,草十郎这下倒是干脆的一句话说完了。
【和我……?不是和青子?】
【嗯?也对呐,虽然也很想和青子再多聊聊,但比起这个我更想三个人在一起聊天。】
有珠看不透草十郎的意图,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草十郎没有察觉到有珠的困惑,继续热情满满的推进话题。
【从苍崎那里听说她和有珠平常都不太说话,如果那是因为我的话我会感觉很困扰,但如果不是因为我那会更感觉困扰。
难得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却不说话,我觉得太可惜了。】
像是仔细品味着自己所说的话语一样,声音里充满了感情。
有珠完全搞不清楚少年的意图是什么。
但是,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有一个强烈的愿望。
……然而,
这愿望并不是由恐惧所引起的,这让有珠很意外。
【你、不怕我吗……?】
【啊啊,因为、我不了解你嘛。】
有珠睁大的双眼像是精致的玻璃制品一样。
对少女来说,少年的出乎意料已经达到了让她惊叹的地步。
非常率直的,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的回答。
而这样极端欠考虑的回答,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引起有珠的不快。
两个人的对话就到这里停止了。
不,之前那些甚至无法称之为对话。
少女不可思议的对这样舒适的沉默感到了厌烦,用眼神鼓励草十郎继续说下去。
少年则毫不胆怯的迎着少女的目光。
【…………话。】
【嗯?】
【不是说想和我说话吗?
那,想说什么……?】
能做到的话就让我见识一下,少女这样劝诱着。
少女挑起的话题对草十郎来说可算不上亲密。
她的鼓励像是故意为难草十郎一样,但是。
【那就,说说那只鸟吧,就是,那边那只青色的小鸟。
偶尔能看见它呢,是你养的吗?
还是说,叫什么来着,Ploy,是这么叫的吧。那只鸟也是有珠你的使魔吗?】
【————————】
瞬间,少女的眼瞳中闪烁起人类一样的色彩。
“那个废物”这样鄙视的视线。
【……那确实是Ploy,但那只废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虽说好久之前它就在这里了,然而我也不太了解它。】
【?那是它擅自住在这里的喽,在这个家里?】
【擅自什么的,我没理由会答应的吧。
……罗宾其实做不好自己原本的工作,虽说是这样,毕竟是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尽管让它留在这里也只是失败的延续,最后还是网开一面了。】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住在这里不必非得有用处才行啊。】
【————】
面对那没有防备的笑容,有珠把脸转到一边不说话了。
剩下的时间里,全是草十郎单方面说个不停。
每天打工的事情,学校的事情,游乐园的事情,町的事情,房租的事情。
这样没有养分的单方面对话持续了二十分钟。
说到再也无话可说了,少年截住了话头。
【抱歉,我还有打工,该走了。】
……就像这样。
明明是难得的机会却这样干脆的放弃了,看来是真的什么都没想。
草十郎把托盘送回到厨房里,把书包放在前厅里向着玄关走去。
有珠没想到他会这样淡泊。
也因为这个,没想到就这样看到现在。
【——等一下。】
尽管没有这个必要,还是出声叫住了草十郎。
【嗯,什么?】
【…………那个
今天,你用了茶壶。】
【啊,嗯。反省了昨天的错误,所以用这个。结果,最后用的还是只有自己。】
【是吗,……那个茶壶是兼泡咖啡的,所以,和香草茶不相称。】
唔,草十郎的眼睛瞪大了。
这么说的话,似乎红茶的茶壶和茶杯还分种类,而且不同种类的红茶还定有各自的茶具与之相配。
【……还真深奥。
这就是那个吧,很难做好不习惯的事情。】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叫醒我?】
有珠并没有听草十郎说了什么,因为,这句话才是她真正想问的问题。
有珠打断了草十郎的话,这样问道。
“唔”草十郎像是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保持着沉默。
这么看来,不论今天还是昨天,他都完全没有过“把有珠叫醒”这个想法。
【……说吧,既没有想叫醒我,也没有期待我醒过来,为什么?】
有珠的视线里包含了杀意。
不论多么巧妙的谎言都无法瞒过她深邃的眼瞳。
黄昏时分的前厅,一转眼变为了判决生死的法庭。
谎言,应付托词都不被允许。
在这张嘴就会被贯穿心脏的气氛中,草十郎表现出的感情与其说是恐怖不如说是疼痛。
尽管久远寺有珠的声音分外冰冷,他却再次拒绝回答。
少年漠然的联想到落到地面试图自立的雏鸟。
被抛弃的生物挣扎痛苦,既在期待那一缕的希望之光,又憎恨着希望的所在之处。
【不说不行吗?】
有珠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说了,其实我并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感觉,把睡着的孩子叫起来不太好而已。】
【……我不想听你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我只是觉得既然在睡那就继续睡下去好了。虽然也想说说话,但那可以等到醒来之后,应该还有机会的。】
【……还真是轻松呐,听青子说她保护你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能讨好我的机会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还是说——都已经被那样忠告过了,还是什么都不明白吗?】
什么都不明白,
已经约定好了,也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又同样作为人类聊过天了。
所以——应该不会被杀掉了。
如果基于良知、常识做出这种判断,少女就会当场作为魔女挥下制裁的铁锤。
对双方而言,这种无聊的误解都只会带来害处。
【那肯定是不会明白的呀,魔术啊魔法什么的,这么几天怎么可能就明白了。
我所知道的就只是完全按照有珠和苍崎说的去做而已。】
【那,为什么?】
“为什么不叫醒我,向我乞求自己的性命?”有珠的视线似乎在这么问。
有珠也知道,
这个少年没有唤醒自己,独自站起离去时看向自己的那个表情。那个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种情况也没办法——”
【问我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啊。
……也是呐。可能是觉得如果以后再没机会,那也没办法吧。
看到你的睡脸是那么的,觉得不能那么认为。感觉和苍崎所说的不一样,没法简单的联系到一起。】
虽然不能很好的用语言描述出来,草十郎还是把那时候的感想说了出来。
沉睡森林里少女的身姿,明明需要着某人,但又谁也不期望。
【……是吗。但是,这和静希是有联系的吧。
因为这个机会已经不会再有了。】
【机会是创造出来的。那为什么不会再有了呢?虽说今天是我自作主张吧,但并没打算乱来啊。】
【如果确实像静希你说的那样,为什么我就不能拒绝你了?】
【嘛,那确实是一个难点吧。】
草十郎偷偷的看向玄关那里。
虽然这行为没什么含义,但不这样不行。
【大概,想解决这个问题的不光我一个。我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这句话是在自问自答,但也有一部分是说给少女听的。
而有珠很清楚,这是一个巨大的误解。
全部是他的误解,
向濒死的小猫伸出手去那种程度的,纯洁而又浅薄的,小小的善心。
这善心对有珠来说就像是荆棘一样惹人厌烦。
……胸口感觉到了久违的疼痛。
【……但是,我不会同意你在这里住下的。】
像是要把这样的心情隐藏起来一样,有珠稍稍低下头,这么说道。
对站着的草十郎来说,是无法注意到现在的有珠露出了和那时的有珠同样的表情这件事的。
【也是呐。这个肯定不是现在能解决的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会一口气非常干脆的解决掉也说不定。所以我觉得到那时为止,有珠一直讨厌我也没关系。】
【————————】
因为吃惊而说不出话,发出了那种声音。
到那时为止,有珠一直讨厌我也没关系。
这个话语,少女至今为止,不,只有一次,被这么拜托过——
【而且话说回来,不光是有珠,苍崎不也有不同意我住在这里的地方吗?
所以,想靠气势努力让你们认同是不可能的,那只能是我自己的妄想。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与苍崎和你都是不同的。
所以,剩下的就只能忍耐了。
虽说会很难,但如果住在一起却没有相互打扰的话,就有让你们认同的可能性对吧?】
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如果做得到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有珠这么想着,“的确如此。”点了点头。
先不说他的想法有没有道理。
现在两个人已经谈过话了,在这个之后自己还宁顽不化可不行。
【假如,就算我在你旁边,你也能入睡吗?】
【会啊,如果是那样的话。】
草十郎笑着回答完,然后离开了前厅。
有珠没有再次阻止那个背影。
通过玄关走到外面的少年,转换心情向着打工的地方走去。
但是,在那之前。
【说真的,我觉得偷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像是有人告诉他似的,小声的这么抱怨着。
在草十郎离开洋馆大概两分钟之后,长发的人影悄悄走进了玄关。
一直在外面偷看屋内情况的,就是苍崎青子其人。
【……回来了?】
有珠一副生气的样子向青子打招呼。
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青子的身体正因为寒冷打着哆嗦。
手套的质量不太好,或者公正点说,过度的严寒让手套根本起不了作用。因为这个,可怜青子长长的手指被冻得红红的
【刚回来不久。那怎么样了有珠?看起来聊了好久啊。】
青子一边哈着气让双手暖和过来,一边不知道为什么很开心的问道。
【………………】
看她一副坏心眼的表情,有珠很快瞧出来哪里不对劲。
【……你不觉得你保护过度了吗?
固执?还是说义务?】
【哪个都无所谓。
那结果到底怎么样啦?不是说不满意的话就拿实力说话的吗?】
【………………】
在兴高采烈的青子面前,有珠的脸色越来越暗了。
时间回溯到昨天晚饭那会,
因为前厅的事而产生的对草十郎的不信任,再加上对他的在意已经多到溢出来了。有珠强制向青子要求“明天也要让他一个人回来。”
今天的睡眠其实是靠药物做出的类似睡眠的状态。目的就是昨天状况的再现。
过程很顺利,但是结果超出她的预料。还有,爱多管闲事的同居人隔着墙壁替人捏一把汗。这情况可不好玩了。
再加上,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了这种无所谓的小事生气。有珠自己都愕然了。
有珠盯着放在地板上的茶杯。
用洁白的手指描绘着茶杯冰冷的边缘。
【……确实像青子你说的,是个人畜无害的人呢。
虽然只有现在能这么说。】
装作没有察觉到青子内心的焦躁,有珠冷淡的把感想叙述出来。
似乎是说现在得出结论还太早。
【啊拉,就这些吗?还以为有珠要多说点呢。】
“快坦白”青子几乎要这么重复一句了。
有珠冷冷的盯着这样的同居人。
【青子,你藏起来了吧。】
满载着敌意,有珠追究起青子的不是。
前厅的空气冻住了。
两位少女像是在预测对方的出手一样相互凝视着。
【…………果然呐,真亏你能注意到。但是,唯有这个,我是不会让步的。】
青子拉开架势,死死的盯着有珠。
【我也没说要全部夺过来……也对,三成左右还是会留给你的。】
进入战斗态势的青子动都不敢动,有珠单靠视线就牵制住了青子。
【哼。由十份变成三份吗,那我必须要说几句了。】
【太贪心可是会要人命的,青子。】
有珠保持着自己威风凛凛的姿势没有动。
两个人就这样长时间无言的对峙着。
咯叽,青子懊恼的咬了一下牙。
这样下去的话,必然要在还没和外敌对决的情况下,先去面对同伴关系的破裂。
……再加上。
不管怎么想,不对的都是自己。
【……………………唉】
青子“切”了一声,承认了自己的败北。
【虽然挺窝火的,有珠拿六份,我四份,就这么说定了哦。】
青子不情愿的妥协了,有珠满足的点了点头。
【哦,再有。虽然房主是我,毕竟是青子把他招进来的。作为交换,收房租也是你的工作。】(渣卡注:你俩费半天劲说的是房租吗?)
【……行是行。啊-啊,真丢人。这种事情靠炼金术就好了,那样的话,不就不用想这些丢人的事了吗?】
【不是这样的,他也说过,要是房地产泡沫破裂了可是很麻烦的。】
有珠的话语里很奇妙的有一股现实的味道,“好吧好吧”,青子这么随便应付着。
两个人很认真的讨论起草十郎住在这里之后,应该缴纳的房租是多少。
魔术师本不应该讨论这些东西。
强逼着草十郎同居,还要强制收取房租。这已经超越欺诈,到了应该称之为暴力的程度了。
【但是,既然这么说,也就表明有珠终于认同他了对吧。】
很好很好,青子感到很满足。
【……还没有认同,但是那天晚上他没有被结界捕捉到是我的责任。
也没法责备青子和他做了约定。】
【……约定,吗?】
回想起游乐园的夜晚,青子仰头看着天花板。
最多不过一周之前的事情,总感觉在那之后和草十郎的缘分变得坚固了不少。
还是说,从初次见面那次开始缘分就已经很坚固了呢。
对没有未来视的青子来说,这是无论怎么预测都无法得知的事情。
【嘛,先不说是缘分还是运气。
那家伙,虽然挺怪的但是个好人呢。】
并没想征求有珠的同意,青子这么自言自语道。
有珠则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她。
可能是刚才的话语里有什么地方让她不满意吧。
【青子,知道那个伤吗?】
【伤……?】
没有细想就说出口了,有珠用细细的手指按住了嘴唇。
不理智的问出了不该问的问题。
有珠也知道这件事不该和别人说,而且这件事是只属于自己的秘密,既不需要去询问也不需要去知道。
【??】
被问了的青子歪了歪脑袋。
【这样吗?】
感觉心里的那块石头已经放下。
本来那猛然袭来针对青子的反感,这下也烟消云散了。
【——幸福的人。】
就这样,
没有说幸福的人是谁,有珠把已经冷掉的红茶送入口中。
然后,那可爱的脸庞做了一个很苦的表情。
【……难喝。】
无情的把茶杯放回到地板上。
少女的黑衣庄严的随着身体摆动。
菜鸟级别的红茶有珠只喝了一口,就走到客厅去了,纯粹只是想去换个口味。
目送有珠离开之后,青子犹豫的把留下来的茶杯拿在手中。
虽然放着不管也行,但草十郎泡的茶被有珠这么批评的,果然还是有点在意。
小小抿了一口之后,青子静静的把茶杯放了回去。
【……所以说用茶包啊,那个白痴。】
和有珠一样,青子做了一个很苦的表情,小声的抱怨着。
◎ 旅鸽
晚上在洋馆里行走的话,会遭遇不可思议的事情。
比如说馆内漂浮的雾,或是一会儿增加一会儿减少的门。
刚才还看到像是在地毯上滚动的小猪似得身影,但如果向日光室走去的话就会消失,还能听到鸟儿振翅的声音。
“怎么回事……!?”
即使是大多数事都能视而不见的草十郎,也没办法无视刚才的振翅声。
那可不是一只两只能形成的声音。
如果几十只鸟一起突击日光室的话,窗玻璃绝不可能安然无恙。
坐立不安的草十郎拿着簸箕和扫帚奔跑着。可能是因为与生俱来的那爱管闲事的性格,或者只是尽力自我防卫。
今天的课上正好学到了。
“大家也要好好注意整顿房间哦。人类的自制心很容易被环境所左右。据说,哪怕是在很少有人犯罪的城市里,只要有一间房子很破,附近住的人就会一起堕落。虽说对环境不关心会造就成颓废的环境这种说法并不可信,但老实说,为了赶时髦而用偷来的摩托车兜风,或是打碎学校走廊的窗玻璃这类的事情可不能做。会给老师的工作添加麻烦的。”这是一个校内暴力对于某种年轻人来说是身份象征的时代。
“窗户破掉的话,内心就会变得暴戾。”草十郎回想起今天听到的话,恍然大悟。
对于学到了破窗理论的他来说,绝不可能对洋馆内道德低下的现状放任不管。
同居人现在已经够凶暴了,要是再变得残暴的话,对她本人也不是什么好事,也会在学校造成不好的谎言。
为了守护我们学生会长的名誉,更是为了让自己不受损害,草十郎前往日光室扫除,但是——
“嗯?”正如他所看到的,日光室里别说是鸟的影子了,就连鸟叫声都没有。
“啊呀。”
“——”日光室里,只有坐在面向庭院的桌边享受下午茶的苍崎青子与久远寺有珠。而草十郎以声呐推算估计一共有十八只左右的鸟则完全不知所踪。
“刚才有鸟飞过来吗?”
“有珠,你看到了吗?”
“不知道。既然看不到,那就当不存在吧。”
“听到没,她说没有鸟哦。”这明显的谎言连草十郎都听得出来。
“怎么可能。”刚才听到的振翅声绝非错觉。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野生动物的生态有着独到见解,草十郎急忙跑到窗边,然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窗玻璃上别说是鸟的痕迹了,连一根羽毛都没有。
“啊,晚饭吃鸡肉火锅如何?”
看到找寻鸟的草十郎,青子突然灵光一闪。
“很不巧,我今天是在鱼店打工。如果沙丁鱼也可以的话,我就带点回来。”
“沙丁鱼……沙丁鱼啊……我讨厌那个派啊……。不,应该说我就没吃过沙丁鱼派……”青子的独角戏,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难以理解了。
草十郎离开窗边,有气无力地走出了日光室,但他随后就感觉到了有珠那不明含义的视线,而这目光他至今已经感受过很多次了。
“什么事,有——”刚想说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之时——
“好痛!”一道蓝色的流星直击草十郎的头部。
流星的正体不必说,正是在洋馆触摸的迷之知更鸟。
『啾啾揪啾啾揪』知更鸟高声诉说着。
……实际上。
和草十郎相撞的它正事洋馆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中最不可思议的一个。
在不远处,刚才还一副事不关己表情的有珠,则脸红着低下头继续品茶,在一旁的青子呢,不知所云的对沙丁鱼耿耿于怀。
——断章2——
清晨起来。
在去打工的路上,和很多人擦肩而过。对还没有习惯都市的草十郎来说,车站前的大路上的人流最是精彩。所有人的衣服都各不相同,走路方式也千变万化。人数是如此之多,那长得像的人应该会很多才是,但事实上却没有一个人是相同的。对于街道上各式各样的喧闹,他有如孩子一般感动不已。
“——不对。”草十郎闭上眼睛开始反省。因为这种事就感动,自己还真是个乡巴佬啊——他叹了口气。
“我说,绿灯的时候呆站着不动很碍事的好吗。你在忧郁个什么劲啊。”就在他有些感慨的时候,背后传来了熟悉而带刺的声音。
“什么嘛,你是要去疯熊啊。……哼,我是要去便利店打工,从五点开始的,静希你呢?”矮个子的小女生站在草十郎的身后抱怨道。
“同样是五点开始。久万梨是顺路去什么地方吗?”
“刚从书店回来。因为没有想看的书,所以只能来闲逛了。”
“原来如此。我们现在都很闲呢。”刚才和他打招呼的是在打工的地方认识的同级生久万梨金鹿。
与其说是打招呼,不如说是找他的碴还更准确一点。
久万梨对草十郎来说也是认识的第一个前辈。两人在最初打工的地方相识,因为他一直打错收银机,被她轻蔑地说他不适合在便利店打工赶快滚蛋,但不知为何到了最后,她向草十郎介绍了疯熊饭店,并说“这个工作比较适合你”。
“什么嘛,一副被强迫的表情,好像没什么精神啊。比平时还要让人恼火。静希的优点也就只有这个总是挺得很直的背,但现在驼得这么难看。难道说是有什么烦恼吗?比如说疯熊里有坏心眼的前辈什么的吗。那我姑且听你倾诉一下,说来听听?”态度虽然严厉,但久万梨的眼神是认真的。
对于在都市长大的久万梨来说,似乎静希草十郎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不爽。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将草十郎当做平等的朋友看待,介绍打工地方也是因为她为人认真。
“不,也没有什么烦恼啦。只是碰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或者说是看到了很稀奇的东西……”草十郎一边考虑应该怎么说明,一边有所保留地向她交代。
疯熊没有任何问题。它和现在要去的“鱼达”一样是不错的工作场所。和工作的事完全没有关系,只是最近经常被蓝色的鸟啄。
“被鸟啄?什么啊,好小的烦恼。……不过,蓝色的鸟的确挺少见的呢。”
“不,少见并不是指外表……”无法将事情说清楚的草十郎一时语塞。
那只蓝色的鸟的肥胖体态和叫声,该如何用人话来表达呢?
“……嗯。说到漂亮的蓝色,只有山地蓝知更鸟了,但日本没有。如果有蓝色的燕子倒是有可能。”
“不,不是燕子,它圆圆胖胖的。我调查过了图鉴,怎么看都像知更鸟,但是……”
“嗯,这里不存在蓝色的知更鸟。……静希知道庙会上卖的蓝色小鸡吗?不知道吧。算了,也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忘掉它吧。话说,那知更鸟只有一只吗?”
“是啊,只有一只。没看到它的配偶。”
“哦……如果是突然变异的话就有点可怜了。……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最后一只,那可真是太孤独了。虽然不知道什么鸟,不过下次看到的时候试试温和地对待它看看?也许会带给你在自动贩卖机下面见到10日元的好运呢。”虽然久万梨说得很温和,但作为被那只知更鸟啄的草十郎来说,他可是难同意她的话。
而且孤独这个形容词,怎么看都跟那只知更鸟完全对不上号吧?
“没什么吧,不就是一只小鸟吗。虽然在都市被鸟啄是很少见的,不过这已经算是好事了。如果是那些翻垃圾袋的乌鸦大军,你一定更头疼吧。”
“啊,对了,我还有其他在意的事。”从久万梨的话语中,草十郎想起了久远寺宅邸鸟群失踪事件。
要说不可思议的话,这些鸟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实际上,现在我住的那个山丘上。那里会频繁地出现大群惊鸟。但来到城里的话就完全看不到了。”
“那是当然的吧。在城里根本连鸟都看不到,因为那边是山所以动物很多吧?话说,你搬到那座山上了吗?虽然我之前是有听说你搬出了之前的公寓……去学校上学不会很麻烦吗。为什么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住了。”
“因为一些事情,顺水推舟地就搬进去了。而且上学也不怎么麻烦,麻烦的是房子里的事情。”
“?”走到城里需要徒步三十分钟。去最近的便利店要花四十分钟。但这种地理条件草十郎并不在乎,对他来说交通不便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所住的建筑物有如世外魔境。
“抱歉,这不能对久万梨详说。话说回来,你说镇上鸟很少,这是为什么呢?”
“……嗯,它们无法适应环境啊。什么嘛,你挺热衷鸟类的话题啊。静希喜欢动物?”
“硬要说的话,算是喜欢吧。”
“是吗,我很讨厌。那你还想要和我聊关于鸟的话题吗?”久万梨的言语中充满了矛盾。
口口声声说讨厌动物的她,为什么刚才却说“要温和对待鸟”呢。
“这个嘛,你只是讨厌,但并不是不擅长应付吧,就告诉我你知道的东西吧。”
“还真是一针见血。好吧,就当做是打工前的消遣。就从刚才那个地方继续,是说到它们无法适应环境的问题。”
“虽然现在看来规模不错,但原本三咲并不是个多大的城市。以前这里一半都是森林,而他们也习惯了森林生活。”久万梨将鸟儿们称作“他们”。
谈不上是喜欢或讨厌,只是单纯出于对鸟儿的敬意。
“但近现代化破坏了城里的自然循环,人类啊,首先会将环境变成适合自己的住处。人会因为蚊子太多就改变小河的流向,而城中若是充满了钢筋水泥,那么鸟儿们就无所适从了,他们只有从蚊虫和森林都变得稀少的城市中逃往山中。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的数量才会减少吗?到现在几乎看不到的地步?”
“倒也没有那么极端吧……我个人认为。之前你不是还看到椋鸟了么?只是相比较而言啦,毕竟城里人类实在是太多了,会让人更觉得鸟类稀少,偶尔见到都会感到很稀罕。”
“啊,的确是这样呢。那么鸟儿们离开城市之后是移居到那座山上去了吗——”
虽然不引人瞩目,但一定还好好地活着吧。和时代一起,只是改变了生存方式而已,并没有就此消失。草十郎不禁为此松了口气,而久万梨却冷冷地否定了他这样的想法。
“如果那座山中没有他们的天敌的话。可惜或是人类的捕猎,或是与移居地的生态发生冲突,失去栖身之所的他们寿命不会太长吧。也许还能繁衍一个世纪就不错了。……就跟旅鸽的例子一样,当人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这就是动物和人类的关系啊。”
“旅鸽……?”
“没错,旅鸽。体长约四十厘米,是种大型的美丽鸟儿。雄性的羽翼是深蓝色,胸口则是鲜艳的胭脂色。橙色的眼睛可爱得要命,能进行时速一百公里的长距离飞行。”久万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温和,她似乎对于这只在图鉴中看到过的鸟有着个人的联想。
“是位于北非的鸽子,春天会从南到北,冬天则会从北到南进行迁徙。那已经是距今百年以上的事了。他们曾经是在地球上繁衍生息的高等动物,数量达到五十亿,比当时的总人口还多,几乎是压倒性的数量呢。”
“什么,居然还曾有过比人类数量还多的动物?”
“嗯,不过他们已经灭绝了。灭绝的原因不是其他正是出于人类之手。16世纪从欧洲到达美洲大陆的探险家们曾看到过覆盖整个天空的鸟群。那是关于旅鸽最早的记载。……嘛,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这些知识啦。那种遮天蔽日,以惊人的数量遮蔽整个森林,粪便如下雪一般落下的情景在现在想来实在像梦一样呢。不过对于当时的人来说应该是噩梦吧。旅鸽单个来看很美,但那么多数量聚在一起,也的确太暴力了。他们在那是是破坏森林,威胁人类的恶魔般的存在,筑巢地能长达十公里,一个集群有近万只的鸟儿齐鸣。能瞬间改变风景的鸟群和响彻世界的鸣叫,让探险家们惊恐不已。”
“一个住地能有五万只啊——”草十郎扳着指头一数,哑然了。
对于光是应付车站前的人流就筋疲力尽的他来说,这实在是难以想象的情景。
“不过那么多的鸟儿为什么会被人类给灭绝了呢?”
“是啊,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吧。不过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旅鸽对人类来说既是威胁,也是便宜的果实。候鸟的胸脯肉是很美味的吧,因为久经锻炼呢。而这种食材只要向空中开炮就会啪嗒啪嗒地掉下来,那你会怎么做呢?嘛——坦白说,旅鸽这种鸟儿是很简单就能换成钱的生物。也因此狩猎永远不会停止。将击落的鸟拔光羽毛进行腌渍,接着就可以贩卖了。其实这根本算不上狩猎,只是单纯的消费而已。人类方面既不会有什么劳动的实感,,也花费不了什么功夫,当时一只旅鸽一分钱就能买到。换算成日元的话大概是一日元而已。——很难相信吧?在这个地球上,居然有能够用哪个国家最小的货币买到的生命呢。”久万梨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似的。
……然而,声音里却暗含着阴郁。不知是对鸟儿们的歉意还是对同类的嫌恶。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人类任性的幽默而已。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又的确是人性。只是此时的草十郎还不能理解。
“不过这还只是序幕,真正的好戏在进入19世纪后才开始上演。人类对旅鸽的猎杀更为狂热。在学校里也学过的吧?经过淘金热和南北战争之后,美国急剧成长,来自西欧的移民日益增多,在1870年达到了4000万人。而作为满足这些移民的胃部和钱包的材料,旅鸽就是最棒的猎物了。最可怕的是,人类是很会动手段的生物。他们不停地发明能够更快、更多、更简单地捕获旅鸽的方法。有种能够诱捕一整个鸟群的陷阱,一天能捕捉一万只旅鸽。而他们堆这种肆意捕杀根本没有任何疑问——繁殖和狩猎的平衡,在这种狂热之下根本没人在意。”久万梨淡淡地,就像是拼命在让自己冷静一样淡淡地说道。
而另一方面,草十郎则只有满心感慨。
这反话的确让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他感到不太舒服,但如今他脑中却是“为什么会这样”的疑问居多。
“这不是太过头了吗?既然旅鸽的数量急剧减少,那应该就不会再靠近人类了吧。”
“这就是他们的不幸了。事实上旅鸽的繁殖能力很差,也没有自卫的手段。他们唯一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远离人类了吧。之前之所以能构筑五十亿的王国,也是因为基本没有天敌。原住民印第安人根本不会对他们进行胡乱的捕猎,然而殖民者却根本不顾自然的生态平衡。恐怕这些人从来没想过那么庞大数量的鸟儿也会有灭绝的一天吧。不过这对于旅鸽却是晴天霹雳,在晚几个世纪之后,天敌却从海的另一边而来。后来到了1896年,人们才终于从狂热中觉醒,开始面对现实。只剩下25万只。这就是当时确认的旅鸽总数。于是紧急制定保护法,但人类的习惯又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甚至对于猎人来说,他们会觉得‘不是还有二十五万只吗’?就算自己抓个一两千只也没问题。于是猎人们采用了当时的最新技术——电报来确定旅鸽的位置,抓住了20万只,伤了4万只。生还的仅剩5000只。到那时,他们已经无法再进行野生繁衍了。”
草十郎皱起了眉头。
“无法再进行野生繁衍”。这句话的意思他很清楚。野生动物是无法单独生存的,必须维持整体数量和足以维持其生存的饵食地,否则就无法存续。以庞大数量集群而居是维持旅鸽繁衍的系统,而到了那种地步等于已经将他们逼进了死胡同。
“那之后,旅鸽怎么样了?”
“最后受到保护的旅鸽只剩三只。在辛那提动物园里饲养了两只雄鸽,一只雌鸽。那时候,她应该是地球上最孤独的生物了吧。她的名字叫做玛莎,作为北美候鸟的最后一只鸟儿,她却是只从来未飞上过天空的笼中鸟。29年之后,她的生命走到了终点,1914年9月1日午后一点,这是至今为止有记录的一个种族灭绝的最准确时间。”
……五十亿的死亡换来的故事的终结。
被文明所吞噬的鸟儿们的末路。
久万梨这番宛如对消逝鸟儿们的哀歌的话却似乎并没有完全被草十郎领会。
“意外啊,我已经尽量将这个故事说得诗意一点了,但效果好像不怎么样呢。我原本以为这是会让在山里长大的你愤慨不已的故事啊。”
“诶——那个,的确是很惊人的故事,所以我一时还理不清头绪。为什么当时的人亲手灭绝了这个物种,最后却又要保护它们呢?”听到他的嘀咕后,久万梨不由得扬起了眉头。
恐怕草十郎想说的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明明因为人类的掠夺而导致它们数量骤减,为什么却又要保护最后一只呢?』
但久万梨会误会草十郎的意思也很正常,在都市中长大的她也许没办法理解草十郎疑问中的危险之处。
这个少年既然没有人类任性行为的愤怒,也没有对比的不迁移住处的鸟儿们的同情。
因为他就是在不懂得这种自以为是的援助的环境中长大的。
“……你这家伙果然让人难以理解呢。算了,我想说的也就只是无论看起来有多美多强,也有可能被逼到穷途末路。静希君,你看到鸟儿很可能就是那个种类的最后一只哦。”
……毫无意义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由于就快到打工时间,所以草十郎先行一步往打工地走去。
“……真不像我,我干嘛要这么积极地和他说这些事呢。”和草十郎告别之后,久万梨依旧伫立在公园里。
玛莎。最后一只鸟。
这些话并不是针对那只蓝色的鸟而说的——
“哎呀哎呀,因为觉得他是少见的人所以就不知不觉地特别看待了吗,真像个傻瓜一样。”就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似的,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对于久万梨来说,草十郎既不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也不仅仅是同班同学的关系。
之所以会这么热情地跟他说关于旅鸽的故事,是越是讨厌的事越是喜欢调查的她的恶癖造成的结果。她皱起了优雅的眉头。同在疯熊打工,她不愿意看到草十郎抱着奇怪的烦恼,所以才对他说了这番话。
难道说那个少年有什么奇妙的磁力吗?越是和他说话越是深陷其中。
“嘛。外表看起来明明是最不可靠的人……结果和他交谈之后才发现挺有主见的嘛。”久万梨这样嘀咕着,突然想起了另一次对话。
『话说你稍微习惯城里的生活了吗?』听到久万梨的询问后,草十郎极不可靠地摇了摇头。
『完全没有。这么说呢,有好多东西必须记住啊。』每天都会遇到新东西,光是学这些都筋疲力尽了。那个少年虽然看起来软弱,但却是努力在接受城市的一切。
不过——每天都有新的邂逅,对他来说是很头疼的吧。即使如此还努力吸收新知识,他也太过老实了。
『这么说呢,老实说我觉得有点奇怪,只是现在的我还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啊。』他面色不太好地回答道。
『是吗。不过也许——』当时说到这里,久万梨挥了挥手转移了话题。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后,她不禁叹了口气。离便利店超市的打工还有五分钟左右,久万梨拍了拍脸颊放下了刚才的对话。
她既没有担心别人的余裕,也没有去深究的道理,她自己也得为存下大学学费而努力呢。
对于日夜都在和父母的反对进行对抗的久万梨来说,同级生的烦恼什么的都得排在其次了。
“……不过也许……”
但脑子里的思绪还是不经意地从嘴角滑了出来。她不禁为这样的自己而苦笑起来。
“真是的,钥匙能对他说清楚一点就好了。那家伙啊,根本一点都不懂人的善恶啊。”
所以才没办法讨厌他啊。
又叹了口气后,她也离开了公园。
——断章3——
草十郎结束打工之后,一手拿着答应好的沙丁鱼走进了起居室,随即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有珠。
“呀,你好啊有珠。”
“……”即使是草十郎似乎也明白自己和有珠还没有亲密到能说“我回来了”的程度。
他就这样走到了厨房,想在桶里放水用来保存鱼,结果就感到最后传来了嫌恶的目光,于是他只能默默地打开了冰箱。
『原来不能在厨房用桶吗……』
没办法,他只能轻轻地将鱼放进了冰箱,然后窥探着起居室的样子。
“有珠,苍崎呢?”
“不知道。大概在自己的房间吧,也或者是出门了。”漫不经心的回答。
“是吗?”草十郎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起有些凌乱的厨房来。
既然两人没什么话题,那感觉也没必要勉强聊天了。
整理好水槽,又洗了菜板,擦干净菜刀,最后放好调味品的位置。
而他这媲美家政人员的手腕,以及毫不拖泥带水的工作姿态,被两只黑黝黝的眼睛尽收眼底。
草十郎注意到这道目光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他弯下腰整理完厨房收纳区,只要他直起腰来,就能和起居室的有珠目光相接。
『臭小子——!现在就给我滚到前厅去啊——!』
“啊好痛!”就在这时,正准备支起身体的草十郎后脑勺突然遭受了一道蓝色的冲击。
根本无需回头确认,那正是在洋馆内巡逻的蓝色知更鸟。
“……我一回到洋馆,知更鸟就出现了么。”低声嘀咕。草十郎也有想要和人倾诉的牢骚吧。
『小子!给我做到那边去!』
知更鸟啾啾地叫着。
……好吧。
实际上,这种频繁地冲突也是洋馆的七大不可思议中最奇妙的一个。
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看不起我是吧?以为我是知更鸟就看不起我是吧?话说鸡肉火锅是怎么回事?那个好吃吗?下次试试看啊!』
就是这样。
知更鸟想要传达的意思,草十郎居然能听得懂。
此时它正在到处飞着,就算闭上眼睛还是能听到翅膀拍动的声音,有些烦人。
对于在山里长大的草十郎来说,这简直就是噩梦。
能说话的动物什么的,简直闻所未闻。
虽然在山里住了十年以上的他极其稀少地,偶尔也能理解鸟儿心情的时候,但那当然是错觉,大概只是出于友情罢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
即使草十郎比一般都市人更熟悉动物,但他对野生动物却是彻底的现实主义者。
“然而这就是现实啊。”想要抱头无视知更鸟的声音,这时候久万梨的话又在他的脑中浮现。
……温柔地对待鸟儿……
如果它是稀有的东西的话,那么必然会有与其稀有相符合的孤独。
『叫你坐下来没听见啊!啊,不过那里没有椅子啊,那就站着好了,小鬼本来就比较适合站在走廊上嘛。哎呀,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金句啊?』
也许是飞累了吧,知更鸟在电话的一端着陆。草十郎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基本上说,他只能听这鸟的鸣叫,却丝毫没有对抗的手段。
『笨本鸟的资格可是很老的哦,作为通话仙境使魔可是很久了哦。从MY女神的时候开始就侍奉爱丽丝小姐了。什么蓝色不蓝色的根本不重要啦,我的特技可是扮演侦探和被害者。不过作为侦探的话我一定会第一个被干掉,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杀了我啦。』
“童话仙境?等一下,这个词有点似曾相识呢。童话仙境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啦,反正不就是最上级的东西吗?』久远寺宅邸的最弱组合开始聊天了起来。
——鸟和人类也是能互相交流的呢。
也许是已经懒得烦恼了,有也许是无视这只鸟也太耗体力了,总之草十郎在决定搭理它的时候,两人就算是正式尽释前嫌了。
虽然草十郎是将知更鸟当做难得的谈话对象,而知更鸟是将草十郎当做应当排除的对手。
『算了啦,不要在意细节。还是来聊聊MY天使·爱丽丝小姐吧!』
“什么,你说的天使是指有珠吗?”没有附带问一句“天使是什么”,可见草十郎也有在学习新知识呢。
『没错,小姐对我来说就是天使般的存在。就算会和凡人吵架就算会无视我的话,但还是天使!爱丽丝小姐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且冷漠残酷。和MY女神也就是母亲大人有点不同啦。老实说,女神的养育方式是有点问题啦。』
“是吗,有珠果然还有母亲啊。不过好像不在这个家里?”
『YES,悲伤的是她已经过世了,当时全英国的鸟都为她哭泣呢。她有着绝对不输给爱丽丝小姐的美貌啊。对了,等一下要看相簿吗?你给我6便士就成交。』
“不用了,这没有得到本人的允许的话……”
应该是不行的吧?——草十郎歪着头说道。虽然有点弱气,但和以前相比,他对有珠的兴趣明显提高了一些。毕竟再怎么无害,他也是个健康的青年男子。
『YES,好像是这样呢。你这小鬼居然说出了一句好话啊。不能随便窥探别人的过去。——话说你想知道爱丽丝小姐孩提时代的事吗?我可是了解小鬼你所不知道的爱丽丝小姐哦,所以在精神方面完全是压倒性的胜利!』
“啊,所以说不用了。”
『安心吧,我会让爱丽丝小姐闭嘴的啦,首先说那个吧,我和小姐初次见面的回忆。别看她那样,其实只有一个朋友,只能和我聊天啦。对了,你知道对着墙壁打乒乓球的游戏吗?就跟那种感觉一样。我和爱丽丝小姐之间的记忆已经有十四年了哦。那就从第一年开始说起吧。』
“啊,都说不用了……”
『要的啊!现在谁也无法阻止我了!』
“——”这只鸟不妙啊。
——无厘头也要有个限度,而且就算听它说这些也没办法做出回应啊。
草十郎想。
“抱歉,我差不多该走了。”他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就打算逃往三楼属于自己的阁楼。
『等一下,等等——!明明气氛正好你干嘛要走啊。难道你不感兴趣吗!难道你没察觉到主人公我激动的心情吗!我没办法接受啦!刚进入我们家的新人居然能吸引爱丽丝小姐的目光究竟是为什么啊!虽然不甘心,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秘诀呀!老实说我认真起来可是很惊人的!』
而已经爬上楼梯的草十郎听到这番话后,有啪嗒啪嗒地退了回来。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说爱丽丝小姐在偷看你啊!我想起来了,我最近经常被小姐灼热的视线瞪视警告呢。话说草什么的你被我就过很多次啊,要不是有爱丽丝小姐的命令,草什么你早就被关进镜子里了。怎么说呢,虽然我不懂人类的感情,但这的确有点怪吧?』
“就过很多次?我吗?”
『嘛,虽然想杀你的也是爱丽丝小姐啦。不过小姐说过,如果你被迷惑快误入镜中的话,让我去救你呢。还有若是接近危险之物的时候,也让我对你做误导。啊啊,但是你别想多了哦,静希君,她绝对不是在担心你啦!』
瞬间的精妙手法。
突然出现在前厅的有珠毫不犹豫地一手粉碎了站在电话上的知更鸟。或者说是一手压扁了它。
蓝色的鸟噗嗤一声,变形成了被弄破的彩球。
『等等,爱丽丝小姐太阴险了!痛死啦,身体里面的血液都倒流了说!』
知更鸟尖叫道。
“……你别在意它说的话。”将知更鸟回收之后,脸色一点也不好的有珠就去了起居室。她的背影与知更鸟形成了鲜明对比,带着阴暗的气息。
“……”草十郎困惑地抱起了手臂,他独自仰望着天窗外的夜空嘀咕着。“这样一来,疑问倒是越来越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