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假的深山扫除
三咲高中的寒假是从十二月中旬开始的。由于既没有全国著名的运动部,也不是注重升学率的学校,所以一放假,校园里就安静得充满了清洁感。少了些人气的新建建筑物让人联想到在冬日湖面上飞舞的白鸟。充满了近现代化感的校舍在缺少了学生之后也未损气势,依旧肃穆地伫立着。
不过很多学生都不知校舍前身,那是不能与现在相比的木造小校舍。而这个旧校舍并未被破坏,现在也在镇子里沉眠,在深山的森林中悄然隐匿着。
竹帚扫过枯叶的声音响起。在深山中的枯叶就像是在打在沙滩上的波浪一般,再怎么扫也扫不完。毕竟,这里是已经废弃了两年以上的魔境。假如开始清扫整个校内的话,恐怕最少也得花个一两天吧。
况且。
“啊,真是的,这里有什么存在价值啊。像傻瓜一样,寒假本来就不长,学生会干嘛还要我们来做这种事啊。”
参加者中也有像这样大大咧咧的人,根本不在乎什么深山的美化之类。
“而且还让我们穿运动衫,至少也得穿针织套衫之类的吧。这算什么,该不会是体育的补习吧?冬日马拉松?我对体育最不在行啦!”木乃美芳助一边胡乱挥舞着扫帚,一边骂骂咧咧地说着。
而草十郎瞥了他一眼,继续默默地扫着落叶。
“喂,你干嘛这么认真扫,随便应付下得了。明明就只有四十个人,要扫完这个山一样大的院子要到什么时候啊。”
“这也不是做不完的事,你就少说两句吧,木乃美。”看着头都懒得回的草十郎,木乃美越加不满地随手挥舞着竹帚。深山的早晨十分寒冷,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不见太阳的踪影,灰色的光洒落在庭院里。深冬范本版的寒意即使隔着军用手套都会将手冻僵。
这种日子本该在自己的房间里偷懒,但因为某个原因,他们不得不到深山里来进行扫除。
冬日特别清扫班。
不过对于被集结到这深山中的有志之士们而言,还是称作敢死队比较合适。一般学生因为这美化的名称而信心大增,大概自认为是钢铁清扫部队吧。
然而,这实际只是期末考试补习的一贯做法,只是个惩罚游戏的部队而已。本年度的学生是实行力气惩罚,他们也就是今年计划的牺牲者而已。
在随时下雪都不奇怪的季节里,谁会愿意来整理枯叶啊。所以四十人中除了一个人之外,全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诶,你快看啊静希,赤羽他们是不是在进行烤白薯之类的复活活动啊?他们烤两次是脑袋有问题吧。对了,我们要不要也来烤个乌贼什么的?”原本就不想扫除的木乃美准备对草十郎采取怀柔政策。
清扫班被分为数个小组,草十郎和木乃美所在的组是负责清扫体育馆内,队长是草十郎,而一般士兵则是木乃美。
“啊啊,这里和那边墙角清理干净后,你要烤白薯还是烤乌贼甚至弄个火锅都随你便,现在毕竟还才中午呢,你就别想了。”草十郎动作熟练地将扫拢的枯叶放进塑料袋里。
从还有薄雾的清晨七点起清扫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在所有人都喧闹着打混的时候,只有草十郎一个人从始至终保持着个人的步调默默工作着。为扫除而换的运动衫实在是不耐寒,但他却一句抱怨都没有,大概也是因为运动量大并不觉得冷吧。
“喂,停手吧。你看,那边的池子……是溜冰场……?不,还是池子吧……?总之那个像池子的东西已经完全冻住了吧?在这种冰天雪地里人体那还能动弹啊,我们又不是机械伯爵,差不多该进行人类该有的活动了吧。如何,不想休息一下吗?难得搜集了这么多枯叶,把它们烧了不就暖和了。反正负责监视的只有殿下一个人,呐,我们来烤乌贼吧,烤乌贼。”似乎很执着于乌贼,木乃美执拗地主张道。
而一直默然听着搭档的话的草十郎似乎也快到达忍耐的极限了。
“木乃美,拜托了……”这时,草十郎突然发现了搭档背后出现了死神的身影。那人手里拿着的不是竹帚而是竹耙犁。
“很好,既然你是连乌贼都准备好了的大人物,那我就开恩允许你烤乌贼吧。酱油就由我来准备好了。”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木乃美一惊挺直背脊。
“呜啊!这种说话方式是槻司殿——!”口吐时代剧般的台词,木乃美猛地将扫帚往后一挥。
而鸢丸则用耙犁漂亮地挡住了。
“啊啊?你这家伙不是很有干劲吗?既然你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劳动欲望了,那我就给你个特别CASE如何?”
“哈,围在女生聚集的焚化炉附近的人说的话我根本不想听。在深冬里看到你这种南国气息更让我感到寒冷呢。”
扫帚和耙犁交错,两人都露出了无畏的微笑。看来他们是只限定在学校内才能相处和睦的组合啊。
“鸢丸,我这边还有个战力,你最好别来妨碍我们。”两人各自针锋相对地憎恨着对方。
怎么说呢,一手提着垃圾袋,似乎根本不关心俗世,只顾一门心思做扫除的草十郎却对他们的对话有了点兴趣。
“话说鸢丸你来做什么?你之前不是放出豪言壮语说要永远呆在焚烧炉前管理火的吗?”原来,这个男人也有点关心俗世呢。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能看着善良的学生受苦呢……”鸢丸悲伤地说道。
然而,他不仅借用搜集的落叶取暖,而且宣称去帮助女子清扫班,实际一片落叶都没打扫。
“好了啦,谈回正事,我们和殿下可不一样,可是很忙的。”
“啊是吗,草十郎你差不多该休息一会儿了。要到对面去取暖吗?”
“哦,这种嘉奖是为什么!能说清楚一点吗,殿下!”
“啊?因为你是个例外啊,特权当然是只给与有功之臣的。要有资格去焚烧炉那里就必须带上相应的贡品,具体说来就是差不多两轮拖车分量的垃圾袋。”
“好过分,学生会真蛮横啊!”木乃美的抗议当然无效。
被选拔为清扫班指挥的鸢丸对此拥有绝对的权利。只要他稍作纪录,那么木乃美明天和后天都得参加清扫班了。
“好了,快去吧。不知道是谁的恶趣味,那里堆满了山一样多的罐头。真是的,要是中华包子该有多好啊。现在那东西不就跟遇难用的巧克力一样吗?……啧,我还是不了解那家伙的想法呢。”但那也算是很贴心了吧。草十郎倒是在心里感慨着。
“恩?怎么,草十郎你不过去吗?”
“啊啊,我就留在这里好了。要取暖的话照木乃美说的燃烧枯叶就好了。那边有个池子,即使点火也不用担心。他的回答明显是顾及了木乃美。
鸢丸皱了皱眉头,而木乃美则浑身颤抖。
“哦哦……哦哦哦……!我、我此时此刻终于亲身体会到了什么是友情了!太棒了,这友情饱含着真心啊!可恶,你等一下静希!我现在就去赤羽那边把白薯抢过来!”大概是太害羞了,木乃美冲着隔壁班狂奔而去。
“……嘛,我早就料到会这样,给你。”有些受不了这样温柔地草十郎,鸢丸挠了挠头,从运动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罐头。
左右的口袋和裤子口袋一共三罐。
“你赶紧准备篝火吧,我也要在这里休息。”
“人际交往果然是相互的呢。”草十郎开始着手准备篝火。将落叶堆在一起后很快就冒出烟点着了。
“……你还真熟练呢。”
“因为有火柴啊,很轻松的。”草十郎蹲在已经着火的落叶前,开始揉搓起双手来。
虽然他的动作看起来好像很冷的样子,但实际上草十郎并不是那么冷。他怀念地眺望着发出啪擦啪擦声响的冒烟落叶。
……而这种模样却让鸢丸感到了一抹不安。
思乡或追忆,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住处被夺走的异邦人一样的阴影。
“你没什么精神呢,草十郎。”
“……算是吧,有点累了。”
“有什么烦恼就跟我说吧,我会认真听你说的。”打开年糕汤罐头,将拉环留在食指上玩弄着,鸢丸继续说道。
不过草十郎的注意力依旧放在篝火上。
“说起来,我瞎掰了你在学校放假的时候被苍崎打了哦。”
“很厉害嘛,所以才被提拔了吧?”草十郎的回答偶尔毫无脉络。这大概是因为文化圈的不同吧。于是鸢丸决定不去在意。
“呐,苍崎怎么样了?考试前你们不是一起去车站的吗?那之后进展顺利吗?”虽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但鸢丸还是试着一问。
“啊啊,现在住在一起了。”草十郎则干脆利落地告诉了他现实。
“喔,是吗,住在一起了吗。”太过自然的回答让鸢丸顺口回答道,随即——
“什么?住在一起了——?!”
“怎么了鸢丸,你这表情是被火烫了吗?”
“才不是!比那更恐怖好么!喂,刚才我没办法当没听到的话不是戏言是真的吗?”
戏言是什么意思——草十郎无言地抗议这。
“——你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会吧……明明长着张对女人没兴趣的脸,做的事却不得了嘛!”鸢丸总觉得虽然物理上没有被草十郎超越,但精神上似乎已经被他领先了一步了。
草十郎难得地对这样的他投去了愤怒的视线。
“我才没办法当做没听见吧,什么叫对女人没兴趣啊。”大概是真生气了吧,他的语气有些冷。面对草十郎前所未有的不悦,鸢丸立刻平静了下来。
“哎呀,抱歉,一不小心就激动了,实在是对不起啦。不过你说和苍崎住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这发展也太飞跃了吧。”
“没什么,不是你所期待的事啦。我只是借住在她住的地方而已。那里屋檐下有个房间,就像是山中小屋一样。”
那应该就是阁楼了吧,鸢丸决定不在意这一细节。
“你说的地方,该不会是久远寺宅吧……?那就真是奇迹了,草十郎你究竟使了什么魔法啊?”
“?鸢丸你也知道那里?”
“当然了,毕竟我也是槻司备受期待的继承人候选啊,久远寺集团的大小姐所住的地方当然知道了。她是礼园女子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吧。”
“久远寺……什么?”看着越来越疑惑的草十郎,鸢丸唉声叹气地继续说明。当然,草十郎的理解能力又降低了。
“久远寺集团……也就是财团啦。简单的来说就是这一族全都是有钱人,你只要知道他们经营大公司的人就行了。虽然还算不上是复合企业,但在输出业方面是数一数二的。他们的主场是在国外,上一代会长在英国遭受打击是在五年前吧,后来就如你所知将根据地移到了这里来了。会长将全力移交给儿子后又重新振作起来,如今这位新会长已经是城里的名士了。久远寺的大名也从此广为人知,这所学校的建校预算都有一半是久远寺家赞助的呢。”虽然鸢丸已经说得尽量简单,但草十郎似乎还是有些听不懂。
鸢丸只能继续解释。
“就是那个啦,你没办法想象的有钱人。草十郎你工作的咖啡店对面不就是久远寺的品牌店吗?现在已经全国连锁了哦。”
“总之就是很厉害吧。……真奇怪,那她为什么那么节俭啊……”草十郎嘀咕着。
鸢丸以既羡慕又同情的复杂表情看着这样的草十郎。
“不过你干得不错嘛草十郎,那么情况怎么样?男女在同一屋檐下能做的事只有一个吧?”
“鸢丸你意外的老派呢。”
“什么话,在这种地方遮遮掩掩可不像男人做派哦。”
“但是我本来就说的是实话啊。虽然现在是毫无色气的混居生活,但既然住在一起,也有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的错误吧。”
华师这么说,但是——
“其实也没到让人惊讶的程度吧。话说那栋房子可是超大的。”青子他们和草十郎平时都忙于私事,其实也不太可能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啦。而且话说回来,如果是鸢丸你的话会因为住的地方一样这个理由就去追求苍崎吗?”
“……不,应该不会吧。”回想起她的各种战绩,鸢丸感慨万分地低下了头。
“恩,满健全的嘛。”
“是啊,健全啊。”鸢丸虚脱般的嘀咕着,而草十郎一边悠然地烤着火一边简短的表示了同意。
其实。
倒也不是健全不健全的问题,能够住在那间洋馆还与青子和有珠和平共处,毫无疑问是因为草十郎的为人。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也不可能和苍崎处在对等的关系上呢。我对她可是有没办法还清的债啊。”他迷茫的眼瞳中露出了几丝认真之意,就这样凝视着篝火。
而鸢丸感觉到这句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意思。
“还不清的债?”鸢丸重复了一遍后,草十郎则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
就像是为了打破这严肃的沉默一般,从森林里突然传来了奇妙的叫声。
“……你有听到什么吗?”
“啊啊,是木乃美吧。”在回答之前,草十郎就站了起来。
他就这样向冻结的池子跑去,用竹帚打破冰面后拿桶装水回来浇灭了篝火。这一系列动作只用了十秒不到。
随后,草十郎向着发出惨叫的森林深处走去。
不知道发了什么事的鸢丸慌忙追在他身后。
“鸢丸,前面有什么吗?”
“我记得就只是旧校舍而已啊。”
“其他呢?有没有什么野狗之类的讨厌传闻?”
“啥?不会啦,有也只有鹿或兔子什么的吧?”
“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快点,鸢丸。”大概是习惯了山里生活吧,草十郎走在腐叶上的脚步非常轻快。鸢丸虽然向来对自己的脚力很有自信,但森林中也跟不上草十郎的步伐。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就只剩下草十郎一个人在疾步奔走了。
树叶间封闭的兽道经常需要伸手用力去拨开,偶尔还会被柳树之类的东西擦到。
不过这种程度草十郎已经习惯了。
数分钟后,草十郎到达了一个广场。周围树木形成的墙壁在此结束,这是个在山腰开拓的人工广场,远远看见的木质建筑应该就是这所旧校舍吧。那个小学大小的有趣建筑物就这样掩埋在人迹罕至的冬日荒野中。
“木乃美。”木乃美一个人就站在这旧校舍的操场上。
“哦?静希君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看到不可思议地歪着头的木乃美,静希君皱了皱眉头眉头。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吧,因为你刚才不是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吗?”
“声音?哎呀,那是在对那小鬼怒吼啦。你看,就是他。手里拿着白薯吧……啊啊,逃进去了!”木乃美愤慨的指了指旧校舍。
的确,在百米之外的旧校舍入口处的确站着人影。
“真是的,居然有人会到这种地方来。这里是什么时候变成孩子们的游乐场了吗?”木乃美耸了耸肩。
这里虽然是森林深处,但的确没到会遇难的程度。草十郎是穿过森林过来的,不过其实外面就有连接此地的水泥路,木乃美也是沿着那条路爬到这里来的。
“恩……孩子……?”草十郎眯起眼睛嘀咕着。
“是啊,虽然那头金发让我下了一跳啦。在这里看到外国人的小孩总觉得很恐怖吧?”即便是在城里也很少见到外国人的踪影。
而对于志在电视上见过外国人的草十郎来说。能够在现实里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外国小孩更是不可思议。
“话说木乃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都怪赤羽他们啦,说是食物被这个小鬼给抢走了,所以我就追到这里来了。话说回来,他们两个人怎么连个小孩都对付不了啊。”
“木乃美你不会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吧。”我是不会赞同的哦——草十郎说。
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反对以多欺少。
“好了,我们回去吧,那孩子在瞪我们了。而且如果你被鸢丸发现在这种地方打混的话,恐怕整个寒假都会在山里扫落叶了哦。”草十郎拍了拍木乃美的肩膀后,准备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而木乃美惋惜地看了一眼旧校舍之后,也跟上了他。就像是迎接这两人似的,鸢丸刚好喘着气爬了上来。
“你、你走的好快啊,草十郎。”鸢丸气喘吁吁地说。他只比草十郎满了不到三分钟,已经算是很有脚力了。
“话说怎么回事?木乃美没事吧?”
“?没事啊,倒是殿下你怎么了?”大概是第一次被鸢丸担心,木乃美愣愣地眨巴着眼睛。
“搞什么啊,你这家伙不记得刚才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了吗?我们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呢。”
“抱歉,是我太草率了。虽然鸢丸你不知道,但木乃美偶尔在打工的时候也会发出怪叫呢,大概是他的癖好吧。”
听了草十郎的化后,他身旁的木乃美不满地皱起了脸。他自己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传言呢。
“……真可疑,你们是不是在这里图谋什么不好的事啊?”
“怎么可能。我们回去继续扫除吧,鸢丸。”拍了拍鸢丸的肩膀后,草十郎麦迈开了步子。
而鸢丸却对这样的他投去怀疑的目光。大概是以为草十郎包庇了木乃美的什么恶事吧。
“木乃美该不会是在旧校舍玩火了吧?”
“那种事谁会做啊。”似乎是急着回去做扫除,草十郎头也没回,径直向前走去。
而鸢丸和木乃美虽然疑惑,也只能跟着表现出少见的强势的草十郎离开了。
◎ 魔术师和野性男子
就这样,没有发生任何好事和不吉利的事,本日的特别清扫班活动结束了。
这时是下午三点。
分别的时候,木乃美他们邀请草十郎一起去玩,但由于他傍晚的时候还要打工,所以就礼貌的拒绝了。
离傍晚的打工还剩两小时,虽然去玩的话时间不够,不过要打发掉这段闲暇也不容易。他原本打算在公园里休息一下,但城里也充满了冬日的寒意,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顺带一提,例行药丸青子在早上的时候就给他了。
青子的预计完全正确,现在回洋馆再赶回来的话时间一定会很紧迫。而且也根本没必要在打工结束之前拼死拼活地赶回去吃药嘛。
——但虽说没有必要,草十郎却还是踏上了归途。
对于在山里长大的他来说,两个小时左右的散步根本不是问题。
他走进了三咲市中比较幽静的住宅区,里面最异质的就是这个白犬冢了。接着是一条通往森林的坂道,在住宅地后放隐约可见的山影给人以无言地压力。即使在实现了近现代化的现在,它也在崇尚自然的居民们心中有一席之地。那间洋馆也许在某天也会不再是什么幽灵鬼屋,而变成一个灵验的观光地吧。
“……话说回来,我到现在才注意到……”
白犬冢附近人家的建筑都很华丽呢。从坂道下方仰望森林中的洋馆屋顶,草十郎不由得暗说了一句“原来如此。”正如鸢丸所说,洋馆的所有者久远寺果然是城里第一的有钱人。
“……那这样还要收我房租,果然只是因为讨厌我吧。”
草十郎一边想着一边走上了通往洋馆的坂道,没有泥土触感的柏油路走起来有些寂寞。
沿着腐旧的道路走了十分钟左右后,就到达了森林的铁栅栏边。这之后就是私人领地了,所以立着闲人免进的警示看板。
只不过对来访者造成精神压迫的是铁栅栏上设置的避人结界。
而草十郎轻松地推开了这铁栅栏。期末考试结束才不过两天,他似乎已经习惯独自一个人进入森林了。
从森林到洋馆的林荫道还是 想蛇一样弯弯曲曲的。穿过这条林荫道到达洋馆大约需要十五分钟。虽然也可以无视这条路直线前进,但那种做法只会让人加倍疲劳,如果不是什么火急火燎的要事的话,用这条林荫道比较符合一般常识。
进入前厅后,就听到起居室传来了说话声。
毫无疑问正是有珠和青子,于是草十郎向起居室走去。
从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起,青子和有珠的生活状态就从日常切换成了非日常。
青子总是进入有珠的房间……馆内西侧、左翼一带……就没出来。而有珠则进入青子的房间后就不会出来。他们似乎是去了绝对禁止进入的建筑深处走廊的后方进行什么草十郎所不知道的秘密活动。
其实草十郎原本也对这没什么兴趣,而青子她们似乎也不打算让他扯上关系的样子,所以现在还没什么问题。久远寺宅暂时还是平静的。
“我回来了。”草十郎静静地推开了起居室的门。
虽然彼此都保持的距离,但至少得好好地打招呼才对,这是他的方针。
只见两人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桌上则放着一面装饰华丽的巨大镜子。青子的服装很重视是否便于行动,所以下半身穿的不是裙子而是牛仔裤。而与青子形成对比的是,有珠依旧穿着黑衣服。明明学校已经放假,她却还是执着于黑衣服呢。
虽然按照青子的说法,有珠只是“单纯地怕麻烦”而已。但草十郎还是想看看她不同的衣服呢。她们俩似乎在进行什么争执,起居室的气氛有些紧张。
两人对草十郎的招呼毫无反应。只有有珠向这边瞥了一眼。
“那么陶川的支点呢?那里的柱子是白色的,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被抢走吧?”
“……是啊。虽然现在在陶川还没被侵蚀,但既然邻近的铃穗的支点已经消失了,那么情况也不容乐观。恐怕残余的支点位置会比之前崩溃得更快。”
“是吗,也就是像拔红薯一样,拖出一个就带出一串呢。……我该反省一下,一开始我想地实在太简单,接下来只能进行为期一周的攻防战了吧。”两人隔着桌子继续对话。青子连看都没看回来的草十郎一眼,是为了集中注意力在对话上,觉得没必要为他分心吗?
“……不过还是难以解释啊。那天晚上对方放出人偶的时机非常好,而且还能在短时间内锁定我隐藏方式几乎算得上是一级品的支点,可见那家伙肯定在室内有藏身的据点。那么为什么结界却没有异常呢,三咲市一带的侦察网明明已经几百年都没有破坏过了啊。”看着握紧了拳头的青子,有珠也微微点了点头。她也有着和青子一样的疑问。
“……就连母亲都无法碰触这里的结界,创造三咲结界的人是你的祖父,即便是比他更有能力的魔术师,都很难解开结界。不过那种程度的魔术师是不可能完全隐藏自身魔力的。……是用了什么特殊的隐形法吗,虽然这数年来并没有听说什么新的妖精环的事啊。”
“什么,舍伍德的森林?皐月之王以前不就已经被有珠的雾粉碎了吗,难道还有能超越那个的隐身术?”
“这只是假设啦。不过无论这次的对手是有这之上的能力还是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技术,我们都得改变评价了。因为一不小心反而有可能被他逼上死路呢。”两人就此陷入了沉默。
而草十郎在短暂的迷惑后,决定再出声表明自己的存在。
“哟,我回来了。”有些犹豫的一句话终于让青子将目光转向了他。
“我说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你脏死了草十郎。”之说了这么一句话后,青子就将目光转回了镜子上。
而有珠也在此瞥了草十郎一眼,随即也将视线投向了桌上的镜子。不过这多少也算是打过招呼了,草十郎似乎对此已经很满足了,于是啪嗒一声关山门,离开了起居室。
的确如青子所说,他的衣服到处都有点脏。
“……说的也是呢,虽然有点奢侈,不过的确应该洗一洗了。”倒也不是有特别出汗,只是在这种寒冷的冬天,泡个澡什么的应该蛮舒服的。这样想着的草十郎回到了自己房间。
从前厅上二楼,再爬一段台阶就到了阁楼。
和其他房间不一样,这里没有多余的装饰,虽然对于生活来说有些许不便,但对草十郎而言却是能让他放松的场所。也许是洋馆到处可见的奢华感让他神经紧张了吧。总之不管原因如何,草十郎对他自己睡觉的房间是十分满意的。
阁楼并没有通电,唯一的照明就是那扇小小的天窗。
然而,对于原本就没有习惯点灯的草十郎来说,这也是不错的地方。借着冬日昏暗的阳光准备好了替换的衣服和毛巾后,他回到了前厅。
明明是间这么宽广的建筑物,馆内却只有一个浴室。而这件浴室也并不太宽,足见洋馆的设计者并不是很重视泡澡这件事。或者说根本就不习惯于泡澡吧。
草十郎下楼走到前厅后,转回到楼梯后侧,敲了敲通往浴室的门。当然,里面没有回应,因为那两人现在都还在起居室商谈呢。确认里面没人后,草十郎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说起来这是挺符合他个性的事呢,从下山以来唯一的兴趣就是泡澡了,但他本人至今都还没有自觉。
另一边,等草十郎离开后,少女的协商还在继续。
议题不用说,当然是关于上个月出现在三咲市的外来魔术师。处理目击者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后,她们开始着手本来职责……也就是如何对付并排除前来抢夺管理地的掠夺者了。
“……至今为止我都一直天真地以为设下陷阱就能搞定对方了……不过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而且我们稍有大意搞不好会被反过来干掉呢,所以和这个魔术师的战斗现在才真正开始。”
事态开始恶化了。敌对魔术师在两天之前都只进行了散漫的小型战斗,但如今情形一转,已经展开了巧妙的攻势。
青子她们是被大致分为两个的结界保护着的。一个是张设在咲市一带能偶勘测魔力、魔术动向的大结界。这能帮助她们掌握并监视外来者,也是管理地的主人,也就是苍崎先祖所设的不可消除的技能。
另一个则是从土地的灵脉中产生的,管理这种力量的东西。凭借刻在大地上的五个支点,保持其内部循环的典型方阵。只要人为地管理其源头的流向,就能将这种力量的终点集中于久远寺宅邸,也就是能够独占整个三咲市魔力的结界。
支点以久远寺宅为中心一共有五个。若是这些全部被破坏的话,青子他们作为“土地管理者”这一事实就将变成文字上的虚名了。
而失去了土地支持的管理人则会和外部而来的掠夺者站在同一水平面上,只能凭借个人力量击退敌人。
有珠暂且不提,但还未成熟的青子之所以能死守住这块管理地,很大程度上都得依赖这两个结界。
尤其是苍崎家的侦测网更可以说是她的生命线。
然而,这次的敌人却钻入了这个大结界中并在城里肆意妄为。结果她们只能被耍的团团转。
“……总之只是时间问题了,支点一旦崩溃,这洋馆也会变成牢笼……你明白吗,青子?”
“?这有什么明白不明白的?正如有珠你所说,残存的支点消失也只是时间问题,若是能在此之前发现那个魔术师的隐藏地是最好不过,但这也不是绝对必要的条件。反正即使支点消失,也影响不了我什么。”
“不过保住这间洋馆对你来说才算是最完美的吧。若是对方找上门来,那就会祸及此处了。你就没有其他担心的事吗?”
“……这个嘛,如果敌人只有一个的话,那么就将镜子的范围集中到洋馆,直接将其变成战场好了。对我来说这样反而比较有利。”
有珠雪白的指尖抚过桌上的镜子。突然,镜面上泛起了水一般的波纹。那是与苍崎的结界不同的另外一个三咲市守护神。正确说来,其实不是守护三咲市而只是守护久远寺有珠一个人的“童话怪物”。在浓雾中诞生,引诱来访者进入游戏世界的邀请函。它的主人少女只将其称作镜子,而少女的友人则为其命名为“午睡之镜”,是久远寺有珠所操纵的魔术。
波浪般的镜面中开始浮现出一个城市以及无数森林、平原和山川。原本默然看着这一切的青子突然说了声“好了”,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接下来就看行动了。该出去了哦有珠,总之不先勘察下现场就没办法采取行动呢。”听到青子充满决心的声音后,有珠倦怠地叹了口气,伸手拂过镜面。
……噗通。水的声音响起。镜子在有珠的一拂之下隐没在浓雾中,在桌上下沉消失了。
“就算进展顺利,你回来也得明天早上了吧。”
“嘛,倒也没那么麻烦。话说有珠,退去火之五芒星是这样吧。”青子的手中在空中滑动,从上至右下,从右下至左上,从左上……就这样画出了星型的轨迹。
“……青子,你再这样记不住破坏之外的魔术可不行啊。”有珠叹气着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两人都分别从衣架上取下外套,随后离开了起居室。
“失礼了,不过即使是我也在日益成长,之前还成功做出了符咒呢。”
“……符咒?”
“简单的暗示咒文。不就是有珠你教给我的吗?空气的守护,胸口的颤动,一人先行,影子随后。”
“……真的吗?”
“真的真的啦,以后你自己问草十郎就知道了。”
“……”有珠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此时应该特别讨论的话题,将已经涌到喉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过我们离开的时候他怎么办?”
“没事的,只要他不倒霉到打开有珠的西馆就死不了……”青子一边回答着一边打开了通往前厅的门。
随即,和突然发出惊叫的有珠一样,青子的喉咙也冻结了。
“……这、怎么回事?”那究竟是谁,青子一时间完全没反应过来。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只能呆呆地看着午后的斜阳。就像是被吓人箱给吓住了一样,或是早上刚起床时脑子里的空白。恐怕在这片沉默中唯一清醒的人就只有对面那个人影吧。
“……你这家伙,究竟在这里做什么?”不知过了多久,青子才终于开口说道。
“什么做什么,换衣服啊。”对青子的质问,那个人影平静地回答道。他却并未说明为什么不在更衣室而来到前厅换衣服。
“……”明明应该痛斥草十郎如此直率的言语……然而青子却没这么做。
之前应该在浴室的他此时正准备穿上衬衫,上半身赤裸,脖子上搭着块布。头发还湿漉漉的,皮肤倒是不太发红,应该是用水冲过了吧。
明明是如此寒冷的冬日,但青子注意到的却是这些事。
沉默,完全是因为他的身体。
一直以来让人感觉线条纤细人畜无害的他,在去掉了装饰之后却完全没有纤细的感觉了。原本以为他在身体就是资本的山里长大却显得有些锻炼不足,现在看来倒是又一副出乎青子预料的好体格呢。
而且。
“……那个伤口是?”
青子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草十郎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只见他手上有个像是烧伤的伤痕。那和青子魔术刻印那样秩序性的花纹不同,只是单纯让人想起不幸事故的瘢痕。
“啊啊,这个啊,这是很久以前被野狗袭击咬伤的。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只留下到伤痕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久以前,是孩提时候的事吧。
虽然保住了命,但他所住的深山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治疗手段吧。所以留下了伤痕。而这既然是数年前留下的,那么恐怕会伴随他一生了。然而,这留在肌肤上的野性伤痕倒是和他劲瘦的身体十分相称。几乎到了让直视他的少女瞬间被迷惑的程度。
“……的确是不太让人舒服的东西,我本应该在自己房间换衣服才对的啦。”看到哑然的石化中的青子,草十郎一边穿着衬衫一边有些害羞地解释道。而另一边的两人都没有回答。于是草十郎转身走向楼梯准备回自己房间。
“等、等一下,草十郎。”
“?”草十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诶——啊,嗯,怎么说呢——”自己也不懂自己叫住草十郎的理由,青子难看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怎么感觉不像是平常的苍崎啊,从刚才起就很奇怪,不会是发烧了吧?那之后你们俩都没有睡好过吧。”
“那之后”指的当然是期末考试之后。在草十郎看来,青子的举动似乎只能用“奇怪”“诡异”来形容。
“我、我才没有发烧呢!话说回来,倒是你干嘛要在这种地方换衣服啊!”青子瞪大眼睛说道。
另一方面——草十郎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青子。
“那个,这个……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你们内衣的管理还是妥善一些比较好,虽然我不知道放在更衣室的是谁的啦。”听到草十郎的台词后,至今一直站在青子身后默然不语的有珠立刻有了反应。
原本打算置身事外的她也无法无视刚才这番话了。
“话说在前面,那是青子的。”她迅速作出了正当的宣告。
“……虽然的确该轮到我清洗衣服啦……”话未说完,青子就极其凶恶地打住了话头。
“总之我马上就要打工了,所以先去换衣服了。”从两人的对话中感到了毁灭的先兆,草十郎赶紧脱离了战场。于是这个引起骚动的人飞速地离开了,
“……有珠。”
“……总之我先去整理一下吧。”看起来还算冷静的有珠消失在了更衣室。
数分钟后。在终于整理好了心情,准备作为一个魔术师出门之前,青子想同伴少女问道:“对了有珠,你之前所说的伤痕就是那个吗?”
“……那不算是伤痕吧,还没到那种程度啦。”果然如此。青子想。
草十郎本人似乎也只将那伤口当做过去的回忆,并没有什么后悔之意,想来有珠不会拿此来炫耀,只是青子一瞬间有些疑惑而已。
而且还有一件事。
“不过有一点很清楚的了,刚才不知不觉看入迷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对吧有珠?”就像是在寻找恶作剧的共犯一般,青子愉快地问道。
直指从始至终假装置身事外的少女。而有珠没有回答,只是避开了她的视线。不过青子似乎对此已经满足了,于是露出意思微笑向玄关迈开了步子。
“那走吧。首先从那个公园开始没问题吧?这次的事件全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三咲町的公园。
也就是与敌人的人偶和草十郎扯上关系的一切的发源地。
◎ 礼物是项圈?
翌日早上。许多人还在沉睡中的凌晨五点。虽然从去年开始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超市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但三咲町如今还是残留着很浓的八十年代前期的色彩。即使是商店街中最早开店的豆腐屋也得六点以后才营业。
八十年代后半。虽说那时被称作泡沫经济末期,但对于地方都市的人们生活来说,离不夜城什么的还远得很。
住宅区回归平静,既没有在路上行走的上班族,也没有汽车的声音。太阳刚从地平线上探出半个身子。恐怕得再沉眠个半刻钟,城市才会醒过来。
这时候,有个人影走进了久远寺宅邸。那是趁着寒假新增了深夜打工,现在才刚回家的草十郎。为了不惊醒各自在房间里睡觉的青子和有珠,草十郎悄悄地往起居室走去。
在这里稍微提一下,久远寺有好几条规则。其中之一就是禁止日本茶。这一新法案是在三天前通过的。那天吃完晚饭后,久远寺有珠看到在厨房悠然喝着烘焙茶的草十郎后,发出了“啊”的一声。
“啊。”
“啊?”那完全是突然发生的事。
有珠在他背后发出这声音之后,作出了头疼般的姿势,然后叫来了青子,表示以后洋馆内禁止所有粗茶和梅昆布茶。经过青子的一番交涉后,只有夏天的麦茶获得了允许,这也算是奇迹吧。
“毕竟对于英国出身的人来说绿茶不是主流啦。”青子这句反击似乎戳中了有珠的痛处。
顺带一提,“啊”是“啊这不可能吧”里面的“啊”。青子对此做了补充解释。
“也没有必要讨厌到这种程度嘛……绿茶明明很好喝的说。”草十郎独自嘀咕着,一边喝着温暖的绿茶。
在红茶用的杯子里注入烘焙绿茶其实是有珠最感到恶心的理由,不过草十郎完全不知道罢了。
不过为了他的名誉,有珠恩准了草十郎使用已经用过的杯子。
总之现在就算是他独享的幸福空间了。能够来一杯偷偷带进来的日本茶,是草十郎劳动后的暂时享受。
尤其是既不用读书也不用看电视,只需要像这样以温柔地目光眺望着窗外的庭院……或者说是密林就好。草十郎一边想着“早就想这么做了”一边就这样沉浸在一时的休闲中。
不过他的悠闲时光只持续了约半刻钟。就在他感到疲劳已经完全纾解的时候,突然从门口附近传来了声响。发觉那是青子和有珠的说话声后,草十郎神速得一口喝光了水,然后迅速将茶叶藏在了厨房里。由于厨房里不使用的架子比山还多,所以要隐藏起来非常简单。活着说要草十郎给青子他们如实说明厨房的摆设情况本身就是件异常困难的事。
“啊呀,你还起得真早呢,草十郎。”青子一边脱下白色羽绒服一边招呼道。她身边的有珠也默默地脱下了黑色的外套。
“不是啦,我是刚才回来,我最近要做天城浜的食品工场的深夜打工,所以这时候才回。”草十郎一边从厨房探出脸,一边做了个手势说:“现在我要烧水了哦~”。
而有珠微微歪了歪头。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草十郎的手势刺中了她的笑点。
“从天城浜……?”有珠瞥了一眼起居室的时钟,脸色更阴沉了。
“怎么了有珠?”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的青子看着还站着的有珠问道。
“没什么。”若无其事地回答之后,有珠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草十郎,我的只放一个砂糖。”青子极其自然地冲着厨房喊道。虽然并没有回应,但那边显然已经收到了。这是有珠还不知道的,她与草十郎熬夜复习两个晚上的成果。
“有珠呢?”
“……我加牛奶就行了。”有珠无奈地回答道。
“了解,牛奶茶。”这次厨房倒是传来了规规矩矩的声音。
“嘛,也好。虽然深究这些没意义,但今天还真少见呢,有珠居然会喝茶包泡的茶啊。”
“……今天太累了,偶尔为之而已。”大概是觉得应该接受别人的好意吧。
“呵,算了,话说草十郎,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事?”
“?我没说什么啊。”
“是吗?那就算了。”两人分别在起居室和厨房进行相隔四米的对话。
这时,有珠突然插了一句。
“……我觉得静希君没有一天不说奇怪的事呢。”幸运的是,有珠细微的声音并没有被身在厨房的草十郎听到。
“话是这么说,但刚才也有点太奇怪了吧?……不,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多心了。”
“是啊,对话本身似乎很普通,但仔细一想内容的话总觉得哪里有点怪。”这不得要领的话让青子愈加不耐烦了。
这时候,草十郎手里端着放有三杯茶的托盘出现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就只是单纯开始了新打工而已啊。”他轻轻地将被子放在了黑色桌上。就像做过服务生的打工似的,姿势正确得让有珠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虽然嘴里并没有致谢,但有珠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了感谢之意。
另一方面。
“你刚才说了天城浜?那里有个运动场吧。因为偶尔会变成演唱会场所以我是不是会去。”身为全校学生模仿的学生会长其实很迷某个摇滚乐队。青子秘密地喜欢着这个乐队,据说在中学的时候一有空就会跑很远的路去看小型LIVE。
当然,那是草十郎完全不明白的世界。
“话说回来你又增加新的打工,这么拼命工作究竟是想干嘛啊草十郎。”
“……啊啊,好问题呢。这里为了某些人的名誉就暂时隐藏她们的真名好了。总之是因为某某小姐和某某小姐毫无慈悲地夺走了本来就很微薄的收入,导致我只能增加打工了。”这恐怕是静希草十郎最大限度的抵抗了吧。
而就像是完全没听到草十郎的这番独白一样,青子将茶杯送到了嘴边。
“那还真是辛苦呢。”有珠静静地将杯子放到了桌上。
“……看来我还不够成熟呢。”草十郎沮丧地耸拉着肩膀喝了口红茶。果然,到现在他还是不太尝得出红茶的味道。
“嘛,总之你们了解我有很多打工就行了。也就说寒假期间我夜里会不在家,那么就只能在打工地喝药了——”
“啊啊,这你不用担心,那个嗑药停掉了。毕竟要费力制作药丸也挺麻烦的,我们发现了更适合静希君的办法。”青子露出了极其险恶的微笑。她将手伸进夹克口袋,然后摸出了一个可爱得纸袋。
一个直径不到二十厘米的圆形物体就装在礼物用的袋子里。
“给,这是入住贺礼。今后你要一直带着它哦,草十郎。”
草十郎打开了纸袋,从里面拿出来一条白色皮带。那不是系在腰上的东西,从那极端的长度来看。毫无疑问除了系在脖子上以外别无他法。
“青子……”大概是觉得“果然如此”吧,有珠的脸上也蒙上了阴云。不过不知道她就是对友人的恶意而吃惊,还是对草十郎表示同情就是了。
“如何,喜欢吗?”另一方面,青子明显已经不正常了。或者说她原本就对此不太认真。她只是期待这带着半分玩笑性质的恶作剧会让草十郎有什么反应。
——然而。
获赠者草十郎本人却十分认真地端详着项圈。
“嗯,虽然很难理解你的用意,但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我这东西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幸福的回忆似的嘀咕着。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有珠眯起了眼睛,确定他似乎弄错了什么。
“不过这是做什么用的?”
“很简单啊,就像紧箍咒一样,只要小狗违逆主人就会被绞紧脖子。不过紧箍咒是戴在头上的,而这个是套在脖子上的而已。”
唔。草十郎终于察觉了青子的恶意。不过那个什么紧箍咒究竟是什么来头,是对什么坏人使用的,真希望青子能解释一下啊。
“……总之就是一旦暴露你们的秘密就会被绞喉吧。话说苍崎你真的没有发烧吗?”
“哎呀,你讨厌项圈吗?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适合草十郎的东西呢。”戏弄般的微笑。
然而,对于青子半开玩笑准备的东西——
“……这样啊,这倒是比每天喝毒药好多了,而且这条皮带看起来也不错。嗯,我很喜欢,谢谢你苍崎。”草十郎却毫不虚伪地认真说道。
这应该大出青子预料,她不由得小声回问道:“真的吗?”
“别人好意准备的东西,我当然会觉得开心啦。尤其这是苍崎送给我的。”说着,草十郎将项圈戴到了脖子上,就这样直接盖住了原本缠在脖子上的布。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有点紧,不过过段时间应该就习惯了吧。”说着,他不舒服地挪动了下项圈。这种动作给人中倒错感,倒让青子本人面红耳赤了。大概是想起了昨天所看到的让她印象鲜明的伤痕吧。
“好了,戴法是这样没错吧,苍崎?”
“——”看着凑过来确认的草十郎,充满了罪恶感的青子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对不对呀,算了,我问有珠好了。”于是他将目光从青子转向了有珠。而有珠则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草十郎的项圈。
“很摇滚风呢,青子,你的趣味太离谱了了。”她给了同居人决定性的一击。
“少、少罗嗦!哪有这回事!算了,总之就是这样!今后就用这个项圈代替吃药,让这家伙保守秘密啦!”不知为何特意强调了尾音之后,青子就吧嗒吧嗒地向走廊走去了。
“还有我现在要小睡到中午,如果谁敢因为什么无聊的事而叫醒我的话我就杀了他!”以几乎震碎墙壁的力道关上门后,青子离开了起居室。
而草十郎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目送着这样的她。
“……为什么苍崎老是突然生气啊。”他浑然忘记了有珠还在面前,独自嘀咕着。
“是因为静希君根本感觉不到任何恶意吧。你也不用太在意了。”
“恶意?刚才吗?”听到草十郎的反问后,有珠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对自己刚才行为的震惊。
“……没什么啦,你别在意。”简洁地回答后,有珠又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她根本没必要为草十郎解释青子的心情,没必要对他说是为了看到他困窘的表情而买回项圈,却因为他坦率地对此表示欣喜而受到了良心谴责。
草十郎误以为青子在对自己生气,其实她不过是在对自己生气而已。当然,有珠不打算告诉他这令人发笑的误会。太麻烦了——而且“无意义的对话”根本就不用去做,久远寺有珠就是这样被培养大的。
“……静希君你接着要做什么?”有珠突然唐突地问道。
“一直到傍晚我都会好好休息,之前是在是忙过头了。虽然难得的想看电视,但到中午之前都不要吵醒苍崎吧?”
“……没错,你最好安静一点。”有珠微微叹了口气,静静地站了起来。
而她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草十郎在数分钟后就有了切身体会。
◎ 平和的上午
从窗外洒落的阳光很明亮,上午九点,差不多该开始电视餐室节目了。草十郎坐在沙发上眺望着外面的样子。
邻旁的日光室能看到的中庭的荒芜度很难用一句话来形容。即使是崇尚自然状态的草十郎也理解某些时候需要利用人手整顿自然才是。
『……那个最近找个时间整理一下好了。』
他一边怀着这样的热血,一边翻开了一页教科书。桌上放着数学资料和复印的青子的笔记。外表看来他就像是个假日依旧努力学习的优等生……不过,这是妥协的结果。草十郎的第一目的本来是看早晨的电视,但因为某个理由被拒绝了。
这理由究竟是什么就不用说了。总之现在埋头念书的草十郎吸引了久远寺有珠的注意。原本准备回自己房间的她不知为何拿了本旧书在一旁看了起来。既然青子要他们保持安静,那么毫无顾忌的看电视什么的就不可能了。
“……总之暂时就忍耐一下别看电视了。”得出了如此结论后,草十郎拿起不及格的补习课题开始用功。至于为什么留在起居室里,就和回自己房间一样,都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他也不在意有珠,只顾一心在教科书上用荧光笔写写画画。对草十郎而言,自己阁楼的房间和有珠在的起居室都没什么不同。只要没有暴风雨的预兆,他就能和食人虎同居一室——这就是静希草十郎最大也最坏的有点。
回过神来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花了足足两个小时,却连数学课题的一半都没完成。
自己如此没有天赋,让草十郎也很是消沉。
『……这么对比起来,苍崎倒是很努力啊。』
自动铅笔在笔记本上滚动。草十郎知道自从考试结束之后,青子他们就一直在进行什么活动,也知道她几乎都没有怎么睡觉,若是之前能不管自己考试的似乎应该会更轻松一些才是。
今天的小睡恐怕是青子时隔多日的睡眠了吧。她应该已经是累惨了,但言行却丝毫不减疲惫之色。
根本不是什么不示弱,是根本不觉得自己弱。这就是她直面前方的强烈信念。青子偶尔会有些蛮横不讲理,也是因为太过直率了吧。
这么说来,面前的有珠也是一样。看到她们向着目的勇往直前的身影,不由得反思自己的半吊子来。虽然他为适应新生活已经筋疲力尽,但习惯之后又将如何呢?想到这些,草十郎心里也蒙上了一层阴影。总觉得自己必须像她们一样,找出明确的目的才行呢。
……从下山之时开始,他的人生之线就已经被切断,再也回不去了。
而被切断的线就这样任其随波逐流。即使明白线的前端未能系着任何一处,但由于飘在空中,也不去在意。就这样,总有一天会被放逐到高空,再也看不见地面了吧。
『……是啊,虽然现在便利的东西到处都是,但我真正期望的是——』
明明经常在城中漫步,但却什么都没找到。他曾经无数次的自问,也曾开解过自己,但心情不仅没有能变好反而更抑郁了。或者说越是叹息自己的半调子,越是想要找到类似希望的东西……。
“——唉。”无奈着自己的软弱,草十郎合上了笔记本。
不经意间抬起头,却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到昨天为止还没有的装饰品正歪歪扭扭得缠在自己的脖子上。
“——”果然。见到他人强势就叹息自己软弱的蠢货,脖子上不戴点什么恐怕就危险了。
『真是的,烦恼什么的暂且放一放吧。』草十郎甩开脑中软弱的想法,伸了伸懒腰。
在活动一下迟钝的身体后,他站了起来。
“好了,我想做点什么,有珠你要吗?”这时,看似悠哉的草十郎似乎一直都有意识到有珠的存在。而被他点名的有珠却吃了一惊,慌忙四顾。她和草十郎相反,似乎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我、我吗……?”
“是啊,有珠。你从早晨起不就只喝了红茶么?反正我也要做法,索性多做一点比较划算吧。”不等有珠回答,草十郎就系上围裙往厨房走去。
有珠慌忙想抬手制止他,但草十郎已经进到厨房里去了。
……于是她犹豫着要不要专程去厨房告诉他不用准备自己的份。
虽然空腹的确是事实,草十郎的提议从健康状况考虑也很合理。她空腹,草十郎做饭,一起做的话的确能缩短各自准备午饭的时间,除开感情论的话,这的确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所以她吞下了已经涌到喉头的声音,默认了草十郎的做法。
『……奇怪的家伙。』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以不会被任何人听到的音量嘀咕着。
老实说,从早晨到现在,久远寺有珠就一直很火大呢,在四处确认了三咲市的各个支点,乘始发电车从陶川回来之时,她就已经决定今天到傍晚都要呆在起居室里读书,看到厌烦为止。然而起居室里那个多余的人却打破了她这般钢铁的意志。原本作为洋馆的主人,她完全可以让草十郎回自己房间。
……然而,不问缘由地将人赶出去总觉得有些理亏。而且就现状来说,草十郎也的确很“安静”。
“……一开始我应该对他说的应该是‘让我一个人呆着’而不是‘安静一点’啊。”不过由于遭遇了困境,有珠多少有些赌气地留在了起居室,打算只要草十郎发出一点声音就将他赶回阁楼。
结果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她并没有能将草十郎赶出起居室,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少女居然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虽然他倒是并没有忘记或无视有珠的存在。虽然彼此间没有交流,但气氛并不坏。既有独处的解放感,又有一种有人陪伴在侧的安心感。
……要形容的话,静希草十郎就是给人这种感觉的人。也因此,之前才会发生他在身边自己却毫无察觉地沉睡的事吧。
而草十郎当然不知道有珠这些内心的想法,继续在厨房料理东西。
虽然从起居室看不见厨房的情景,但有珠能够想象得到他快了地做饭的样子。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有珠再次发出感叹后,又继续看起书来。从射入起居室的阳光看来,已经是正午了。在冬日阴沉的天气中,这阳光给人温暖的感觉。
就在时钟即将走到正午时分时,草十郎拿着两人份的餐具回到了起居室。大大的奶油色盘子上盛着颜色与颜色并不怎么相配的料理。
“这是——”有珠并没有太大期待。
正因为没有什么期待,所以她原本打算如果食物太过粗糙就拒绝食用——
然而已经为自己填充了这种觉悟的有珠所面对的却是足以让她哑口无言的魔之料理。
“这个、这究竟,是什么?”有珠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嗯?什么是什么?不就是炒乌冬吗。”若是青子在的话,一定会对他实施铁拳制裁。
而草十郎却毫不在意地砰砰两下将打盘子放在了桌上。顿时,如火山爆发一般的蒸汽扑面而来,表面则是像黏糊糊的熔浆一样,而在下方则是无数触手。
……已经不用说了,这完全是重视量胜过质的独居男生的手艺。
必要的东西只是菜谱、干劲和材料而已。打个比方,就是用大量的炒乌冬加大量酱料组合而成的艺术品中的艺术品。没错,这毫无疑问的男性料理。
除此之外无法用其他名称来称呼它了。
“……”想他在厨房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大概是在费心制作酱汁吧。明明随便炒个乌冬就够了,还如此尽心恐怕也是出于草十郎的真心吧。他略微行了个吃饭前礼后就拿起了筷子。至于有珠,他也给她准备了叉子。
“……”有珠拿起叉子,试着戳了戳被酱汁盖了大半的乌冬。而草十郎完全没有注意到有珠宛如试毒般的动作,草十郎动作规矩地开动起来。
“……”最后,有珠像迎接挑战一般皱着眉头,胡乱将料理送进了嘴里。
……虽然游踪难以形容的辛辣气味,但倒也没有到不能下咽的地步。如果硬要批评的话,就是比较容易让人上瘾的味道吧。
“我有一个问题。”这时候,草十郎停止了吃炒乌冬,想有珠说道。
“实际上是关于魔术师的事,苍崎除了我之外没对其他人出手过吧?”唐突地问题让有珠静静地抬起了头。至今一直在埋头自己观察着这男性料理的目光终于投向了草十郎。
“……静希君你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呢。”
“很抱歉,有珠,这本应该是我直接去问苍崎的事,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不用回答了。”有珠并没有回答。而草十郎似乎也不觉得遗憾,又低头吃起东西来。
有珠则毫无感情地看着呼哧呼哧吃着面条的草十郎。
少女再三犹豫之后——
“……正如静希君所说,青子还没杀过人,虽然杀人行为已经进行过许多次了。”说道这里,有珠顿了顿。而草十郎则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他并不是对对话的内容有什么不满,阴郁的表情只是对有珠的歉意而已。就像在说你不愿意说就不用说了一样。但有珠不顾他的反应,依旧淡淡地继续说道。
“静希君在公园所看到的事对青子来说是第一次杀人行为。不巧对手只是人偶。”草十郎静静地点了点头。而有珠为他这话总动作而疑惑地眯起了眼睛。
“你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呢。”
“这个嘛……也许吧。因为虽然她经常会说杀了你之类的台词,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大概是因为苍崎还没有亲身体验过杀人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吧。不过更让我确定的是……”
“是静希君你到现在还活着这件事吧。”回答正确,草十郎露出了苦笑。
……没错,若是那天晚上青子已经体验过杀人的感觉的话,那么后来的事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麻烦了。恐怕草十郎连青子的脸都见不到就已经被杀了吧。不知幸与不幸,虽然苍崎青子有着如此冷酷与行动力,但现在还未尝过杀人的滋味。
草十郎松了口气,刚才还有些痛苦的表情终于恢复了平常的悠然之色。
这时候——
“——不过我觉得和这事无关。那孩子在这方面非常异常,她能够用理性支持行为,用知识补充经验。……是啊,只要青子乐意的话,她能够毫不犹豫地取走他人的性命。虽然静希君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啦。”说完这些,有珠又再次用叉子搅动着面条。
……她的意思是青子也许会很开心地去杀人吗?草十郎重新咀嚼着有珠话里的含义。
能够容许自己犯下有违道德的错误的理性。超越实战所得经验的知性。像是能够实现空想的美梦一样,青子就是这样被培养长大的吧。那么——她们的确和自己不同,草十郎终于理解了这一点。
“……抱歉,你能不告诉全年工资我问过你这些吗?”他以反省般的深刻表情说道。而有珠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了。
“谢谢你,怎么说呢,好像老是让有珠替我保守秘密呢。”草十郎又开始吃起午餐来。
哪怕有珠只吃了一口,他似乎也没什么不满。
“话说回来我也向苍崎问过,有珠和苍崎是不是平常就是那样的相处模式啊?”
“——”似乎将刚才的对话抛到了脑后,草十郎又开始了截然不同的话题。青子和有珠之间的关系总让人觉得有些僵硬。虽然青子说这很正常,但也许有珠会有不同的见解也不一定。
“……如果你指的是我们对话不多这一点的话,的确如此呢,不过这也没什么不便的吧。”简洁地回答之后,有珠用叉子卷起了面条。
不过卷归卷,她却半分没有要送进嘴里的意思。
“没什么不便?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说你们关系不太好吗?”
“……?我和青子关系不好对静希君有什么影响吗?”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有珠,草十郎咽下了已经到喉头的话。实际影响超大的啊,不过被有珠如此率直地反问后反倒不好回答了。
“……不,是我考虑不周,这种话题本来就不是我应该问的,忘记它吧。话说回来,有珠。”突然,草十郎用比任何时候都更认真,几乎快贯穿对方的目光看着有珠。
完全不像是平时的他。在如此强烈的目光下,有珠身体紧绷,有些紧张,脸上也泛起了红潮。
她还从没有被青子意外的人如此尖锐地直视过。
也不知道有没有发觉有珠的紧张,草十郎在短暂的沉默后,缓缓地,真诚地开口说:“那个你不想吃的话就给我吧。”
“……”
尴尬的沉默。
“。抱歉,但这是我的东西”虽然做的人是静希君,但现在是属于我的东西了——有珠丢下这句话。
话语中还包含了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怒气。
“这样啊,是我贪吃了。”草十郎砰得一声往沙发倒去。他的动作看起来有点哀伤。
“……那个,不是还有剩着有材料么?”刚一说出口,有珠就慌忙捂住了嘴,会问这种事实在不符合她的作风。
“没有啦。因为我还做了苍崎的份。”草十郎恋恋不舍地看着有珠的盘子。
而这话即使是有珠也不能当没听见,她忍不住再次说道:“……青子不是还在睡觉吗。”
“那个,她应该快起来了吧,与其等她起床后在做饭,不如就一起做了啊。……话说马上就快一点了,我就去叫她起来好了。”
“青子说了敢吵醒她会杀了你的哦。所以你干嘛还要做这种事呢?”有珠疑惑地问道。
“但是即使现在不吵醒她,我觉得今后还是避免不了被她杀掉的命运啊。”明明话中有责备之意,但却给你以亲密之感。
留下这句值得同情的话后,草十郎就向青子的房间走去了。
而有珠无言地目送着他,有试着吃了一口炒乌冬。随后瞥了一眼通往走廊的门,确定没任何人之后,又吃了一口。如此重复无数次之后,奶油色的盘子空了,同时从二楼传来了青子的怒吼。
带着少许同情之心,有珠动作严谨地收拾起自己和草十郎的餐具来。
虽然她并不像这么做,但总觉得不这样做不太好。
……不知不觉。
第一次尝到的他的手制料理味道似乎也不坏,让她几乎忘记了他所泡的不地道的红茶。
◎ 黑板
没有诉诸于书面的预定,无论过程还是成果都将含糊不清。
——托奇·艾里西
“失礼了,我是2-D的久万梨,我已经去职员室还好体育馆仓库的钥匙了。”久万梨金鹿进入第二学生会室后,发现里面只有苍崎青子一个人。
“辛苦了。我这边马上就要结束了,你,你坐在这里等一下吧。”青子身处于长桌之后,被大量教科书包围着,正节奏飞快地滑动着圆珠笔。她桌上放的并不是学校指定的笔记本,而是报告用纸。
“你在做什么啊苍崎,课题?还是补习?不管是哪一种都认真过头了吧。寒假不是才刚开始吗?干嘛要在这种地方陪什么特别清扫组浪费时间啊。”
“嗯,不是那个啦,这只是帮认识的大学生做代笔打工而已。让我照抄早几年提交的报告完成毕业论文。”
“切,不就是剽窃吗。这量很大吧,话说是哪里的大学生?不会是渠裸大吧。”毫不掩饰自己不悦的久万梨在青子身边翻看起报告来。
已经有些发黄的报告用纸看起来至少是十年前的东西了。
“怎么可能,我认识的大学生当然不仅是渠裸的人。安心吧,不是你熊大哥们拜托我的工作。而且话说回来,你的哥哥军团今天不也自信满满地准备留级了吗?”
“不许叫他们熊!也不准说是什么军团!”久万梨的声音尖锐起来。虽然这话由不爽度长期满点的青子来说没什么立场,不过这个女生也有着完全不输给青子的冷淡。
平常说话总是漫不经心的久万梨一旦认真起来,语气就会陷入狂暴状态。据说是继承了父亲的脾气,她本人也努力改善,但从小学持续到现在的习惯实在很难改变。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抄袭,这也太老了吧,现在还能通用?”
“这个嘛,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对方说让我的技术的部分将旧数据稍微提升一下,参考教科书来改变一下数字就行了。”
“这是啥,这也太傻了吧?既然懂这些的话干嘛不自己做啊,话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弄这个的?”
“从今天早上开始。作为半天的工作倒是不错,一份报告一万日元呢。”
“诶,学生会长还做兼职吗!槻司居然都没监督你。”
“是的,这事情不要外传。”看到青子一脸笑容之后,久万梨似乎无可奈何地皱着脸坐回了钢管椅上。学生会室里只剩下圆珠笔的声音。
无意间抬头一看,天空蓝而高远,庭院里还有穿着运动服打棒球的男生们。特别扫除也结束了,他似乎开始了毫无尺度的玩乐。
“这么冷的天倒是挺活跃的嘛。诶,那是二年级的男生吧。”大概是人数不太够,他们分成五人一小组进行比赛。
虽然大多是烂球或三振,但参赛者倒是非常投入。传来的呼声中夹杂着不少脏话,不过骂声里也夹杂着大笑,男生真是傻瓜般的生物。
“啊呀?芳助和静希在一起还可以理解,但槻司居然也和他们在一起?苍崎,那些家伙关系很好吗?”
“啥?鸢丸居然出现在C组的团队里?……算了,既然后山的清扫结束,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啊,投球了,三个白痴是捕手呢。”
“鸢丸基本上什么都会啦,虽然他又懒惰症什么都懒得动,但一旦认真起来没什么做不到的。唯一的不足大概是这家伙太孩子气了吧。”
“嗯,了解的很详细嘛。……难道苍崎你真的在和槻司交往?”
“和他交往还不如和你交往呢。我不喜欢长得太好看的男人,没到施瓦辛格那种程度就敬谢不敏。”
“施瓦……那是谁?”
“《王者之剑》的主角啦。”
“诶,原来你喜欢下巴有沟的人啊,真让我吃惊,难道肌肉系是你的兴趣?”
“……倒也不能这么说。是教训,教训啦!优柔寡断的家伙,甜言蜜语的家伙,轻浮的男人全都不可信任。”青子在报告用纸上奋笔疾书,而久万梨则眺望着窗外,两人就这样交谈着。
他们两人虽然是高中之后才认识,但本性似乎很合得来,所以偶尔会像现在这样闲聊。
“苍崎,你寒假打算做什么?有计划吗?”
“没,虽然我很想出去玩一次,但实在太忙了,到年初的时候如果有时间的话再说吧。啊,要邀请B组的山濑她们吗?去年她们趁着寒假去过东京了吧?”
“她们和我们完全不是一类人啦,是彻头彻尾的大小姐。要是知道苍崎你的兴趣一定会吓到的啦,我劝你放弃。啊,打中了!啊,跨过栅栏了!那不是本垒打吗?干得不错啊静希,能从槻司手中得到一分,运动神经很出色啊。”
“毕竟是山里长大的,也就这点长处了。明年的身体测试时他应该可以和鸢丸一争高下吧。看起来他能在山里徒步两个小时,钥匙没把他介绍给游泳部而是田径部就好了。”
“呵,很详细嘛,难道说你交往的是他吗?啊,不对,这更不可能了。”突然间,一直没停过的圆珠笔的声音戛然而止。青子极其自然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仿佛是打算小憩一番似的开始泡茶,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重新开始了作业。
“关于寒假的计划,久万梨你有什么要求吗?”
“没什么。只是想看的电影积攒了不少,三咲没上映的电影我想在其他地方看。苍崎呢?”
“我想买新的冬衣和CD David Bowie的。啊,那之前计划好的先买CD机,拿东西差不多要三万日元吧。”
“哈,你还真喜欢新东西呢,不过CD虽然贵,也不过是现在一时而已。不精音乐什么的若是用盒式录影带的方式出售的话也就500日元而已。它也会像Betamax一样被废弃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CD会成为经典,变成过去的只会是录影带而已,一定是这样。”
“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来打赌吧,因为CD又不能录音对吧?这就比不过磁带了。”
“熊小姐是保守派呢,不过政权交替是迟早的事。我和你赌了,我会卸载学生会的历史上的,十年……不,你就期待五年之后吧。”
“五年后妈?好啊,刚好是大学毕业呢。苍崎,你会去东京的大学吧?想考哪里,能告诉我吗?”
“老实说我还没决定,只是打算去东京而已。”
“哎呀真意外,我还以为是你的话,应该早在三年前就订好计划了呢。”
啊哈哈,青子苦笑着蒙混了过去。
虽然她决定了生存方针,却还没有认真考虑未来的展望。想做圣母就去做是她的性格,也因此没有将计划写在纸上的习惯。
“熊,等我弄完之后去车站前的拉面店吧,体力耗损过大导致我肚子都饿了。”
“……一般说来太过用脑不是会想吃甜食吗?这才是女生应有的想法吧。好啊,我是无所谓啦,就当特别服务,陪你去吧,要小酌一番吗?”
“当然!这才是女生的友情!”
寒假临近的学生会室。
两人用无聊的对话打发无聊的时间。
虽然夜晚青子会变成魔术师,但白天她还是个普通的学生,于是在与友人闲聊的时候也会毫不隐藏与年纪相符的天真。
她既能在与敌人的战斗中全力以赴,也能在校园生活中如鱼得水,并且这两者都让她享受。
“话说苍崎,刚才的赌金是什么?”
“说的也是呢。不过我也不是魔鬼,就赌当时的一成存款吧。我不会夺走你的全部的。”
不过。
她本质的恶劣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了。
“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寒冷呢。”阿嚏,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喷嚏后,被害人A如此嘀咕道。
“怎么,感冒了吗静希?好吧,我们干嘛要在这种地方打棒球呢,不如进城好了!”
五人棒球队,第四回合。
内野滚地球在被接住的时候算OUT,本垒打奖励剩下的年糕汤罐头,以如此特殊的规则聚集在一起的热血少年们开始这场联赛战后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对于这场比赛,在之前的活动中已经筋疲力尽的木乃美芳助已经开始腻味了。
“你们真是猴子啊,毫无前兆地提议玩棒球什么的就是你们这些家伙吧!”
“诶,一码事归一码事,不是因为你们A班的那群家伙先围过来的吗,我们讨厌那些人啊,总觉得合不来呢。”
“安心吧,A班的人也不喜欢你们这些家伙。这不是很好吗,反正互相看不顺眼就用比赛来决胜负,我自己也动真格的了。”
鸢丸一边向墙壁抛球玩一边对木乃美说道。大概是对之前吃了记本垒打很是不爽,语气比平常更尖锐。顺带一提,他也是A班的学生,于是担任A班男生的队长。
“等一下,你误会了吧殿下,我们可是很喜欢木乃美的哦?白痴的部分啦,若无其事地对女生品头论足啦,筹划联谊会什么的啦,我们可是学不来呢,真的。”
嗯嗯,A班男生纷纷用力点头。
“别开玩笑了,还不都是你们陷害的!什么‘开卡拉OK大会啦’‘想和女孩子玩啦’,老是跟我撒娇,结果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全变成我一个策划的了?明明是一起去网球部偷窥,怎么就我一个人变成坏人了?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好吗?”
“不是吧,你现在才注意到啊!不得了!”
“抱歉了,都是木乃美的福我才交到了女朋友!她的口头禅就是‘至少你比木乃美好一点’哦。”
“呜哇,你们太让人火大了!怎么能过上如此青春多彩的学生生活啊!”
木乃美挥舞着球棒追杀着A班男生,而A班男生们则活力十足地一边四散奔逃一边对木乃美表示感谢。
基本上,即使对骂也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这也是木乃美芳助造福他人的品德所致。
“啊哈哈哈,木乃美还真受欢迎呢。”
“是啊,他是个笨蛋还真是大幸运,若是个聪明人迟早会变成罪犯的啦。不对,在那之前,他敢再犯的话可能就会被苍崎干掉了吧,那家伙可是最讨厌用小聪明耍流氓的。”
“是吗。——嗯?再犯?”
草十郎陷入了思索。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木乃美似乎对苍崎青子有过前科?
“木乃美对苍崎,那个,爱慕她吗?”
“啊?爱慕?啊啊,你是说喜欢吧。那个白痴也有如此风情的一面呢,木乃美对苍崎曾有过条件反射造成的事件呢,那是入学式时候的事对吧,木乃美!”
听到鸢丸的大吼后,木乃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哦,入学式啊!那时候我看到个身材超级性感的女生啊,我忍不住就出手了!问她‘美女,你几班的?’其实我没想真的出手啦,原本想在碰到对方的前一厘米就住手的说,结果目测失败了。苍崎的肉体线条居然超越了我的视觉情报啊。”
哈哈哈,木乃美望着天空远目说道。
而即使是草十郎也能从刚才的话中想到入学式究竟发生了什么。
“真是笨蛋啊,木乃美怎么还能留得命在。”
“是吧?我的下巴都掉地上了好么!那可不是一记耳光或是一拳那么简单啊,那是从下到上的断子绝孙腿啊!然而我那一瞬间就像是游泳池里的浮板一样闪开了苍崎的靴子。……那个,现在我不妨直说,其实我完全没有那之后的记忆了。”
“——”也许是追杀A班男生追的累了吧,木乃美摸了摸下巴回来了。
“先不提这些了,我们去玩吧。殿下,你有带钱吧,请我们呀。”他笑嘻嘻的走到鸢丸身后。
“……真是的,如果是电影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刚好有想看的片子,比起电影内容,看完后找个吐槽对象也是一大乐事。既然需要牺牲者,那你们也能凑数。”鸢丸耸了耸肩。
“讨厌啦,电影什么的太无聊了。堂堂男子汉两个小时坐在同一个地方像什么样子!还不如去游戏厅或是便利店的停车场吃零食呢!”木乃美摆摆手否决了他的意见。
“……你们啊,如果是那样的话和现在的情况又有什么不同?”草十郎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吐槽。
“有什么关系,在外面闲聊就已经很开心了啊。啊,还是说我们组个乐队?现在UK摇滚可是炙手可热,打工地的前辈说乐队摇滚什么的谁都能玩啊。”木乃美敲了一下手笑道。
“是吗,不过你和流行不搭边呢。”鸢丸叹着气说道。
寒假的校园后庭。
享受这劳动后的休憩时刻,木乃美和鸢丸随口聊着无意义的话题打发时间。
“那就去搭讪?在车站前面搭讪如何!殿下的话搞不好能钓到年长的大姐姐呢,对了,没钱的话让女士们请我们不就好了么?”木乃美咧着嘴打趣,他有几分认真实在看不太出来。
“这种年纪就像当吃软饭的了吗。你的人生设计太明确了,让我很头疼呢。”
“嗯,我可是对将来有所展望的。呐,静希,你也说说看嘛,你要是去的话一定能让女生骚动的啦!有殿下助阵已经不错了,若是静希也在的话,完全符合姐姐们最爱的弟弟属性啊。进展顺利的话也许想我那时候一样,一小时后完成进洞的人生回忆啊嘎嘎嘎。”
木乃美的双手就像是与他手腕独立开来的触手一样活动者。似乎是曾经体验过黄金时间的记忆在他脑海中苏醒了吧。
——话说回来。草十郎想到了一个问题。
“木乃美,你当时说了什么?”
“诶?啊啊,你是问那时候的决定性台词吧?我说:‘姐姐你好漂亮,我是那栋大楼所有人的儿子,能和你一起玩玩嘛?’不过谎言被拆穿后就只能仓皇逃窜了。”
“不是那个,我说的是入学式。”草十郎摇了摇头。
“啊那个啊,我看着苍崎脖子以下的部分说‘呜哇,你胸部也太大了吧?’啊哈哈哈!”不知死活的木乃美芳助果然没什么脑子。
或者说,他甚至有些得意,也许是被曾经的回忆鼓舞了,木乃美一派阳光灿烂。而另一方面,草十郎却像是吃了虫子一样陷入了沉默。
“嗯,怎么了静希?啊,你果然对搭讪没什么兴趣吧?”木乃美似乎是误会了草十郎沉默的原因,不过还是处于对朋友的关心才这么问的。
“那是当然的了,你以为草十郎和你一样色欲熏心啊?”鸢丸在一旁讽刺道。
“不,其实我也是有兴趣的,毕竟可爱得女孩子就是可爱啊,偶尔她们穿得太少的话让我不知道将眼睛往哪里放呢。每到那种时候我就会切实感到自己也是个男人的事实。”
完全是晴天霹雳。
两个人全都傻眼了。
这种冲击就像是放在房间里的可爱泰迪熊突然张开嘴,里面钻出来的却是菲利普·马罗一样。
“——啥米?说、说的也是啊!抱歉,我们以貌取人了。也就是说静希你和我们是同志了吧?”木乃美惊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同志?”
“是啊,比如说夏天的女孩子领口被汗浸湿啦,网球部女生从肩膀到腋下的清凉感啦,游泳部比赛泳衣的背影啦!”木乃美很开心草十郎并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
“??”什么?草十郎眨了眨眼睛。他对木乃美的说明并没有什么实感。
“哎呀,就是说平常看来不过是同年纪小鬼的女生们偶尔也会露出毫无防备的模样,不是很让人心动吗?”拍了拍伙伴的肩,这位看上去资深的同伴好像对草十郎有什么过分的期待。
“那个,就算对方无防备什么的,我们还是应该多考虑一下才对吧。”女孩子的无防备是对谁无防备呢?对于在意这一点的自己,草十郎脸上也不禁蒙上了阴云。
“有什么关系!那有什么好在意的!毕竟构成高中男生的要素中六成都是性欲啊!好了,既然决定了的话就赶紧搭讪去吧!要面子是办不成事的!木乃美兴高采烈地搂着草十郎的肩膀一起往车站前方走去。
“等一下,虽然之前因为你们太离谱的话惊得我没开口,但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吧。草十郎,话说你真知道‘搭讪’是什么吗?”
“??”
于是鸢丸给草十郎列了个表——
【软派】
① 软弱意见的党派。“议员”
② 文艺上以青涩为主的东西。“江户”
③ 社会层面或文学方面担当尤物的角色。“记着”
④ 软弱风潮中同一阵线的人们。
⑤ 反过来诱惑女性之人。硬派。
“……”
“……第二个吗?”
错,无疑是错的。鸢丸发出了综艺节目里嘉宾打错问题时电脑给出的报警音。
话说回来。
虽然这些词已经不知不觉被废弃了,但对80年代的高中生来说,搭讪十之八九算是第五个选项吧。
“你看吧,你们的兴趣完全不同啊。要钓女人木乃美你一个人去好了。啊啊,此外麻烦别去三咲车站前,会让我们这里的风评变差的。要搭讪就去邻镇。”鸢丸像赶苍蝇一样挥着手。
“切。”木乃美咋了咋舌,松开了草十郎的肩膀。
“真没意思,算了啦还是来打棒球好了。应该轮到我们上场了吧?”木乃美一脸不爽地向着投球区土墩走去。而草十郎则有些惋惜地目送着他的背影。
“喂,该不会你是真想去搭讪吧?”
“?不,虽然我不懂搭讪是什么,但去城里有事,有点东西想买……对了鸢丸,学生会室里的那个白色东西哪里可以买到?”
“?”草十郎拼命张开双手,做了个奇妙的手势。
一个小时后,车站前百货商场。
即使在知道草十郎想买的是什么之后,鸢丸还是一肚子疑惑。
“——你为什么会想买那个?”
不知是否是因为有珠所准备的晚饭太丰盛了。
久远寺宅邸的夜里,三人各自都心情愉快,房里一派和乐融融的气氛。
“七次?有珠老家一天要吃七次饭啊?……究竟为什么?”坐在第三个沙发……也就是从家里的地下室中凭自己实力搬来的纪念品上面,草十郎在日光室中和有珠聊天。
“倒也不都是用餐,只是加上茶点一天能有七次就理想了。早起Early,早饭Breakfast,上午Elevenses,午后Midday Teabreak,午后的社交Afternoon,晚会High Tea,晚餐之后After Dinner。其中算得上是用餐的只有High Tea。不过这是乡下的习惯啦。”有珠在晚上的日光室中享受着红茶。
送到嘴边的是皇家混合茶。由大吉岭、赛伦和阿萨姆茶叶配合而成的极品。最完美的是,还有涂满砂糖的草莓作为点心。这已经完全构成了有珠自己独享的世界。
“也就是说一整天都在喝茶吗?”
“是啊,若是能这样生活的话就理想了。”当然,草十郎这个呆瓜完全不懂得。
有珠纤细的指头摘下草莓,像亲吻一般送到了自己的舌尖。看着她满足的侧面,草十郎差点入迷,连忙用力摇了摇头。也许受了那番谈话的余韵影响,他对同居人偶尔露出的“异性感”似乎有些过度敏感了。
“但话是这么说,有珠你却没有喝七次啊。”草十郎迅速转移话题让心里那份悸动平静下来。
“三次就是极限了,因为同伴太幼稚,总是会把事情搞砸。”有珠闭着眼睛把杯子放在桌上。
“同伴?”草十郎将目光转向了身侧。
这时候。
“什么嘛,一天三次已经很奢侈了好吗。我们学生会喝茶都没这么多废话的哦,要用锅煮沸,使用罐子,老老实实蒸馏好,这么费工夫的东西每天下午三点电信时间和晚餐时候喝就行了。有珠你太拘泥细节了,我虽然也喜欢浪费,但习惯浪费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虽然反驳着有珠,但青子的心情依旧不错。
“浪费的是青子你们吧,难得日本的水这么美味。为什么你们都是些不懂得软水的家主呢?”有珠皱着眉抱怨道。
“因为我们的国民性可不是一天开七次茶会。你也注意一点吧草十郎。”
“一天开七次茶会难道不是你们的国民性?若是你胆敢买瓶装水来泡红茶的话,有珠会对你说教一整个小时的,她会说你既没知识又没诚心。”
——水不好,红茶也不会失去美味。
刚搬到久远寺宅邸的时候,青子出于这种考虑去买了瓶装矿泉水。
这样如何——当时她自信满满地说,结果却因此和同居人产生了第一次“比较像人类”的争论。
针对魔术以外的东西进行激烈骂战,结束时两人都筋疲力尽。
『……苍崎,你还有做晚饭的力气吗?』
『……PASS。虽然定外卖违反了我一贯主张,但这次还是交给店家好了。』
这或许是,首次给荞麦面店打电话的经历
于是那之后,她们开始加速自我堕落。
“哎呀,之后我实在是很不甘心,就对茶做了很多调查。就在和有珠的争论中我自己也不知不觉地变成了红茶党了呢。原本在姐姐的影响下,在初中毕业之前都还是咖啡党的说。”青子甩了一下长发,也拿起面前的杯子。
“……这一点实在是谢天谢地,若不是青子带我去的话,恐怕我就无法邂逅柯普的古董茶杯了。”有珠肯定的点头。
“啊哈哈,去年等到我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一起去逛古董店了呢。”
起居室和日光室。
隔着一定距离的两人开心地聊着天。
……难得的和睦气氛,干嘛不就一起呆在起居室说话呢?
草十郎很是疑惑。
他现在还不懂,恰恰需要一定距离才能让关于回忆的话题谈兴更浓。
“诶,有珠是不怎么出门的人啊?”草十郎切入了自己的话题。
“是啊。这孩子是绝对的屋内派,外出就只有上学而已。你今天也一直呆在洋馆里吧,有珠?”
“才不是呢,我不外出只是因为没事没必要出去而已。而且今天我忙着做童话仙境的补充呢。”有珠语毕,其他两人都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对了,你说童话仙境的补充?是像游乐园的时候一样吗?”想起了什么似的,青子忽然坏笑道。
自从遭遇了游乐园惊魂以来,草十郎一听到童话仙境就会有过敏反应。当时为了逃生可谓是筋疲力尽,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倒反而更加在意了。
“那种不可思议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啊?”草十郎往前探了探身子。
“怎么,你想知道吗草十郎?”青子还是一副恶作剧的嘴脸。
“如果你肯告诉我当然想知道……怎么说呢,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不该问,但又的确想知道。”草十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好,这种事就告诉你好了!话说这种程度的冒犯你不会生气吧。有珠。”青子悠然地换了个翘脚的方式。
“……无所谓。反正也不过是说明你和我的不同而已,没什么关系。”
“好,就这么决定了!……话说你的表情有点奇妙啊,明明是你自己提出来的,难道现在想夹着尾巴逃走吗?”
“不,不是这样的啦。”被青子正面瞪视后,草十郎不由得避开了她的目光。
以现状而言,他和青子的接触点也就只有饭后的少许时间而已,不过偶尔看到她所露出的毫无防备的姿态仍然会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青子现在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有的时候会很没样子的躺在上面,反正就是一副居家的样子,尽管看惯了她的便服,但总是能找到新鲜感,这让草十郎感觉很不可思议。
在他眼里,青子的确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
“很好啊,你继续吧,我很有兴趣。”
“好,那就别叫知更鸟来哦。那么关于什么是童话仙境怪物Ploy的特别授课开始了。”青子打了个响指。就像是在模仿打开电视开关一样。
……暂时的番外篇。
由久远寺有珠兼修,久远寺有珠出演的某个演出开始了。
然而,难得的特别篇三十分钟就收尾了。
因为其内容太过另类,以至于听众草十郎完全是一脸呆相。
“……我早就猜到了,静希君的理解力之烂可是世界有名的呢。”你为什么不去死呢——有珠叹息道。
“有珠你真可怜,这次我对你表示无比同情。对这家伙来说,我的魔术和有珠的魔术都只是‘很方便’的东西而已,若是这话让其他魔术师听到的话,恐怕会屈辱得昏过去吧。”青子也是彻底的无可奈何。
其实说起来,她还混杂了几分反省之意。因为只要稍微动脑子想想就能预见到如今的结果了。
“才不是这样呢,我知道是有很大区别的。比如苍崎你是只能破坏,而有珠则能创造很多东西然后再进行破坏,所以有珠更具有生产性。”草十郎一副认真的对青子做出了抗议,他自认理解能力要比其他人强许多。
“太可怕了青子,为什么我胸口如此痛苦,原来真有这种事啊,简直就像是自己最喜欢的杯子被打碎时,路过的人却安慰说‘至少比托罗尔强一点’。”有珠脸上淌下冷汗,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
“这是什么意思?”青子不爽地瞪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同伴。
托罗尔(troll)在童话中是个头脑蠢笨的狂暴巨人的名字。
“……呵,我只是觉得很适合刚才草十郎的指摘。我——久远寺有珠的童话仙境本来就对生活没有帮助,无论是知更鸟还是双子最后不都失败了吗。”
“这只是就结果而言,只要最初想有所助益那么就值得尊重。……而且,知更鸟和双子最后会失败不是我的责任吗。”
两人针锋相对,关于魔术技术的比较,两人都有着绝不退让的底线。她们就究竟谁才是更恐怖的破坏者这一点产生了纷争。
“对了,但是有珠你的使魔明明就很有用啊,之前我在森林里看到了搜集落叶的猪呢。那明明是有珠的使魔,苍崎却不知为什么不说。……算了,做好事还保持沉默也是种美德,这是山城先生告诉我的话。”草十郎一本正经不知风趣的在一旁搭腔。
“——”对有珠来说已经用惯了的运作方式,也就是派遣“闲谈双子”到森林里居然被草十郎看成值得赞赏的善行。
有珠适时的偷瞄了青子一眼。
而看到认为“有珠赢了”的草十郎,青子越来越不爽了。
“哈,仅从扫除就判断为生产性吗,还真是超小范围内的判断呢。而且这个扫除机器在更大的视点看来根本就无法评价嘛。”青子闹别扭一样的做出了辩解。
“更大的视点——比如说赚钱吗?”草十郎没听出其中的语气,于是继续不知死活的往下问。
“?!”
“呜。”
面对如此直接的质问,少女们佯装平静互看了一眼。偶尔,愚者的思维反而会给会议打开新的舞台呢。
“……真让人吃惊,我们居然完全没想到。这盲点也太离谱了吧,基本上说,魔术明明只是会产生损失的东西啊。”青子的意见让有珠也“嗯嗯”地连连点头。
“那么能举个例子吗?以你看来,我的魔术能带来什么金钱效应?”
“苍崎的话……对了,抓金枪鱼如何?”
“——”
短暂的沉默。
“为什么是金枪鱼?”青子静静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半分认真地反问道。
“因为我听说在早市上非常贵,但是捕捉又很难呢。那么巨大的东西在水中游泳速度比车还快。”草十郎回忆着那长达三米的巨兽翻起水花的景象,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因为它是地球上少见的大型肉食鱼。在寿司中也是最一流的。平均时速60公里,最快速度能打到180公里左右。”青子补充。
“我听部长说苍崎游泳很不错,难道不能游着抓住它吗?”草十郎问。
“那这和魔术有什么关系啊!”青子有些气急败坏,就差拿起杯子直接扔过去了,不过对方是草十郎说什么也没用。“而且就算我用魔弹集中它也无法保存吧。还有我不擅长在快速动作中停下来,有珠你呢?”
“我对鱼不在行。”偶尔总会觉得这种东西有点奇妙——有珠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是嘛,那没办法了。”青子沮丧地耸拉下了肩膀,“话说回来,静希君的提议是找骂吧?”
额头上青筋暴起,似乎就在愤怒的边缘了。
“对、对不起,实际上我只是想试着开个玩笑。”草十郎野性的本能被激发出来,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的杀气,于是赶忙道歉。他抬手松了松脖子上青子送的项圈,好像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正在那里紧紧的勒着他。
项圈的压迫感仅持续了五秒左右就结束了。
微妙的半调子时间过得很漫长,但对这三人而言却是难得的休闲时光。
“话说苍崎太粗暴了实在不可期待,有珠你呢?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难道就没有用魔术挣钱的想法?”草十郎像个金鱼一样,前脚刚消了气,这回又心不在焉的中伤了还在气头上的青子。
“喂……”青子在磨牙。
“……这个嘛,谈不上喜欢或讨厌,有钱倒也不错。如果能避过协会的耳目的话,我也希望能和青子努力看看呢。”无视了伙伴的不满,有珠咂了一口红茶,悠然地回答道。
“干嘛这种危险的事就要我一个人去做啊!?有珠你不是有童话仙境使魔吗?难道就没有吃吐换金子的玩意?你看,中世纪的贵族不是靠着炼金术师日夜研究怎么创造金子吗?!”被两个人当做小孩子和破坏者青子在一旁大声抗议。
“炼金术师只是金钱蛀虫而已。……嘛,若是能骗得贵族们的钱再创造什么新的技术倒也不是全无意义啦,我手中的这个麦森瓷器也是原本发出豪言壮语要炼出金子的炼金术师们迫不得已产生出的东西啦。”有珠伸出手指抚了抚身边的茶杯边沿。
“……唉,恐怕没有比炼金术师更没用的家伙了吧。听说现在布拉格的炼金术师是证劵魔术师,埃及方面的则是使用金钱制作兵器什么的……”青子也认同似的叹了口气。
“诶,亏我还有所期待的说,可惜我们和现实社会实在太不合了,神秘太过特化了。”有珠认真的点了点头。
“若是成为伦敦名门的话,家训和事业就完全是另外一种层面的东西了,因为将能得到的金融专业的弟子。”有珠看向青子说道,“……我听传言说,某个财阀的总帅吸了全部社员的血才创造出一个完全情报共有的网络呢。为什么变成吸血鬼呢,理由是‘只有精神相连才能创造一个绝对不会有内部纠纷的商会’。”
“也太极端了吧。难道说不做到这么彻底的话就没办法通过魔术赚钱了吗?啊,用有珠的童话仙境怪物开个游乐园如何?”听到青子的提议,草十郎砰地拍了下手。
“这主意不错,虽然我还有被袭击的阴影,但若是那种游乐园的话,应该能不分日夜地保持盛况吧。”
“你觉得我的仙境怪物是展览品吗?”有珠对青子怒目而视。
“但是一定会受欢迎的啊,绝对,只要说是机器人应该能蒙混过去啦。”傻笑着把这段过滤掉,尽可能不触及对方的底线。
“我拒绝,青子,那这个话题你再敢提一次我就和你绝交。”有珠轻轻的哼了一声,生气的样子也很精巧可爱极了。
“呜,你真生气了吗?好吧,草十郎,我们放弃游乐园计划吧,否则就要失去友情了。”看着冷冷拒绝的有珠,青子哀叹着让步了。
虽然是闲聊,但少女们都清楚彼此不可能超越的底线。
“打搅一下可以吗?刚才我突然有个猛然出现的念头。”草十郎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样的两人。
“什么?”两人不约而同的提出疑问。
“那个,苍崎和有珠在游乐园的时候是真心搏杀的吧,即使如此你们还是朋友?”说失礼也满失礼的,说当然也是理所当然的疑问。
两人面面相觑地互看了两秒后。
“恩,勉强算是吧?”青子看了一眼有珠稍稍泛红的侧颜。
“嘛,勉强。”有珠则斜眼看着青子尴尬的笑容。
“果然如此!”如此薄弱,却又如此坚固,令人惊愕的友情。
比预想更久的茶会由于草十郎的退席而闭幕。
虽然他也很遗憾,但打工也不能不去。
“居然聊了两个小时,真是难得啊,有珠也是前所未有的多花。”青子起身,是要去送草十郎的样子。
“这是自然而然的,静希君对青子你提出各种问题,而你又丢给我。……真是的,居然问我们一天究竟都在做什么这种问题,真是没办法。”有珠见状,出于礼貌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个倒还好啦,对我大有帮助。”草十郎笑着说道。
“啊?”不顾吃惊的青子,草十郎往走廊上搬着什么东西。那是和学生会里所挂的差不多类型的大型黑板。这块崭新的板子上用油性笔写着一下内容:
~今后的职业分配表~
*馆内清扫(仅限一楼东馆)
*早饭轮班表
*午饭轮班表
*晚饭轮班表
*浴室轮班表
“这——我还想说你问些乱起八糟的问题是为了什么呢,原来在这里等着出招啊……?!”两人对他的这番举动都表现出了诧异的神情。
“恩,我想纠正一些不对的地方,就得首先了解哪里奇怪啊。按今晚的话来看,你们俩每天都至少有一个小时时间,因为我们三个人共用一个厨房,所以得轮班才行呢。若是你们不配合的话——”那生活起来就会很别扭的——草十郎挺起胸膛说道。
“等一下,我在让你住进来的时候就说过了吧,我是不会配合你的哦!”有珠露出不满地表情反驳,她一点都不想生活在这个男人订的条条框框里。
“嗯,你的确说过,但既然你想要‘准备晚餐的时候就连我的份一起做’的话,那么互相扶助也就成了义务了吧。此外,若是集合三人的餐费的话,应该能吃到更美味的东西哦。”草十郎毫无恶意的丢出致命一击。
“呜。”对于至今为止也说过无数次“那我的份也拜托你了”的有珠来说,草十郎的话无异于神之铁锤。
这等同于神罚,忏悔汝之罪状的攻击。
“但、但是也不用特意准备黑板写在上面吧?轮班什么的,我们至今 为止都是口头约定的……”青子脸都红透了,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生气,总之就是瞪着眼,并露出了仿佛被羞辱了一般很不高兴的表情。
有珠连连点头。
口头约定也不是无意义的。
两人一般不轻易做约定,但一旦确定就会贯彻到底。
“不行,为了保证正确的生活,就必须把握正确得责任分配。这样写下来的话今后就不会忘记了吧?”草十郎的立场也很坚定,到了这一步,固执的他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呃——”草十郎深不可测的笑容让青子不禁退缩了。
究竟是出于体贴之心,还是叮嘱她们“今后不许偷懒”呢,她完全不得而知。
“……搞什么啊,这就跟写出证明书明确职责所在一样……”就连有珠也为今后将会变成日常的轮班制而战栗不已。她捂着发闷的胸口留下冷汗,盘算着要不要干脆住校算了。
“就这样决定了,谁负责哪里我们明天再商量。我知道现在两位很辛苦,所以暂时就我多承担一些好了。”看她们两个没什么有力的反抗,草十郎就心满意足的点着离开了。
而被留下的两人则郁闷地看着新的黑板。
“……这就是所谓被养的狗要到手了吧。那家伙在某些方面还真是令人恼火的性格。”有珠低下头沉思。
“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家伙了。”青子郁闷的捂着额头,跳动的三叉神经给她带去了难以磨灭的疼痛。
——发现是陷阱早已为时已晚。
说起来今天的青子的早饭也是草十郎所做的沙拉呢。就像刚才他所说的“今后就请大家互相帮助了”一样,青子也得一尝帮助他人的滋味了。老实说,这种轮班制倒是蛮符合青子的合理性的,只是对于分配的工作,她偶尔也想偷懒一下啊。
有珠那边也是这么想的吧。
“……青子,我完全明白你这时候的想法。”有珠像是看透了青子一样投去同情的眼光。
“彼此彼此。我们恐怕都在想同一件事吧。”叹息着回答之后,青子拿起了黑板,似乎打算将这全员共同的所有物挂到厨房墙壁上去。
而有珠则一直凝视着黑板。
“……至少,不增加什么新项目就不错了。”然后说出了如此不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