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色的魔法
外面吵闹的声音渐入耳中。
此时一头金色的狼却在饭后午睡,它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身体慵懒的缩成一团。
自从那个任务成功后,这个教室就没用过了。但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每天都来这个废弃的教室里休息。他的名字叫鲁格·贝奥武夫。在他的家乡,这个名字是“太阳”的意思。在那儿,他就是勇敢无畏的代名词。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纯种的狼人。
不用说,他的家乡当然不在这个国度,而是在欧洲大陆的某个原始森林里。即使到了现在,那儿依旧人迹罕至。那是一个没有人类干扰的安静世界,狼人们都在那儿过着悠闲而散漫的时光。
突然有一天,他出现在了森林里。和人狼之祖同样有着金色毛发的小狼人。在离村子很远的洞穴中被发现的了。狼人们发现他时,他正在酣睡中,好像他一直就睡在那里一样。
新的同伴出现了,这个消息立即轰动了全村。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时代的变迁,在进入文明社会两千多年的进程中,狼人们的生育能力一直在不断下降。一个部落在十年内能产生一个新的生命都是一件很值得庆贺的喜事。
这个小家伙身上没有灰色或白色的毛发,他只有森林之神赐予他的一身纯金色彩,这就不难想象为什么他的出现会给整个村子带来新的希望了。
这是一个一直在衰退的部落。这是一个不得不变革的时代。闪烁着耀眼光芒的小狼暂时让狼人们忘却了根本性的问题。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狼人们的态度渐渐从喜悦变成失望。这只金色的小狼人——鲁格——被称为太阳的孩子,自从被当作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现后,他的外貌就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不仅如此,他在几十年间一直都没有长大。他不会衰老也不会死亡,因此他无法得到狼人们的赏识。而且在村子里怎样也找不到他的母亲。在此期间,村子里也没有狼人能理解他。
他感觉到一百年一眨眼就过去了。自己与同伴不一样。他性别不定,既非强大也非弱小。他不知生死,更不知喜悦与恐惧。
“它是大自然孕育的精灵。虽然以狼人的形态出生,实际却是与我们完全不同的生物。”这并不是针对自己的坏话,因为他自身也有这种感觉。
他感觉自己很闭塞。
对金色的野兽来说,自己身体感受到的时间实在是太狭窄了。
就是这样——
是的就是这样。
他想了解什么是生命,什么是欠缺。如果自己是万能的,那么他想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因为他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那么他似乎完全没有了活着的意义。金狼对自己感到束手无策。狼人们对这个“太阳”也无可奈何。大家总是对他敬而远之。
于是鲁格在当初自己被狼人们发现的洞穴中住了下来。他将作为神之子孤独地度过一生,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
“太阳鲁格?不是鲁·格鲁(loup-garou)?哈哈,有趣!得来全不费功夫!”不过,这种情况只到那个与众不同的魔术师来到他们的村子为止。
“……她又在唠唠叨叨了,好吵……橙子真是爱现但又勤恳啊……”贝奥在废弃的教室里缩成一团,偷听着走廊里的声音。
原以为有些唠叨的主人是在为掌管三咲镇所有的灵脉而忙碌,但她却似乎却是在忙着制作自己喜欢的机关装置。
这间废弃的屋子被当成临时厂房已经一个月了。每天制作一个捕捉新入侵者的陷阱似乎就是她的兴趣。
“……还要注意什么安全,其他生物真是辛苦啊。”他与生俱来就是小孩子形态,不知衰老退化的他与普通生物的存在方式与思想都不同。
自他出生起,他就是“完美”了。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因此他似乎是没有弱点的。他是单纯又完全随性的,所以他并不在意人类的善恶与人狼的好坏。这只美丽的野兽与四周毫不相关,但他却会藐视除自己以外的其他所有生物。
不过,他的主人苍崎橙子却是个例外。因为她会给自己亮闪闪的东西或者好吃的东西,而且她的气味也让自己感到很舒畅。
他的好坏的标准就是单纯的“帅”或者“不帅”。而且兴趣爱好、外貌性别之类的都与他无关。
不知为什么,苍崎橙子的某些生活方式让他觉得“很帅”。虽然她有诸多古怪,但是在他来看,她却是个有着好闻气味的人类。
“贝奥。吃午饭了吗?”走廊上的机关安装好之后,他的主人走进了教室。
“好戏今晚就要上演了。在那之前,你不能离开喔。”虽然苍崎橙子有时会像这样啰嗦,但他基本上还是很喜欢这个主人的。
事实上,解除橙子用来束缚他的契约,对他来讲并非难事。应该说没有人类可以束缚的了他。但是他并没有杀了橙子、获取自由的意思。而且他也没有要这么做的理由。
他需要一个能让他在人类世界中任意而为的人类。只要不会妨碍到他的心情,那么他就不会想对这个主人做些什么。
但是——
“终于要正式开始?我可是等了很久啊,橙子。”现在的情况和橙子带他出来时说好的有些不一样。
“来吧,去和最强的神秘决斗!”他被橙子的花言巧语迷惑,以致追随她至今。
不过现在他几乎快到忍耐的极限了。而昨晚那个让他一等再等的战斗更是过分。什么“最新的魔法使”,其实都是纸老虎。
“不要这么说嘛,我昨天也有点儿虎头蛇尾了。”
“……话虽如此,其实那女孩不是不用魔法,而是不会用吧?”这话让他主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虽然她对这个疑问本身并不赞同。她并没有回答“是”或“不是”。
“……啊,或许使用那个还不如死了的好……”
“有这么奇怪的事吗?她如果不用的话才会死吧?”
“所以啊,魔法就是会让她产生这种奇怪想法的可怕东西啊——”橙子一边嘴上争辩着,一边带着伤感的神情,好似自嘲般的摇摇头。
“我确实无法想象那究竟是什么。但是,想不想这个问题都毫无用处。不论那是怎样玄妙的魔法,只要青子是魔术师,她就不会胜过我。”
说完这番话,她的主人走出了教室。
她还提醒着贝奥“你的对手、你的出场就是要对付‘那个’。”
“——魔法啊——”感到无聊的他绵软无力的歪着头。
他想起昨晚那个少女的腿,于是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锋利的牙齿。不用说,他当然是对其进行了一番蹂躏了。他是最古老的狼人,是黄金金森林之神。自他懂事时——不,是他自出生以来,他就意识到自己是“最强的生物之一”。
对他来说,人类创造的神秘简直如同草芥。魔术对他毫无作用,而在此之上的神秘——人为的奇迹也对他无用。它们的存在让他感到厌恶。
“不过,既然签订了那样的契约,那就照章办事吧。”契约中说,当他破除魔法后。怎么做就是他的自由了。
他那椭圆形的瞳孔中,隐约透露出狼的本性。
他露出了一种充满肉欲、杀意和贪婪的野兽般的微笑。
现在是下午七点。
三咲高中的校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虽然有城市里夜晚的灯影摇曳,但校舍四周的林子依然万籁俱寂。
之所以会如此安静,是因为寒假期间的校舍几乎无人使用的关系。
校园被昨晚的雪覆盖着。
无人使用的主楼看起来就像灵堂一般。这栋死一般的建筑,得等到新学期到来时才会复活。校园背后延绵不绝的森林更加增添了这里的黑暗。
仅仅不到两周的假期就让整个校园跟死了一样。那被人遗忘了数年的森林又会怎样呢?
木材制成的围墙,不仅隔离了街上的喧嚣,也阻挡了月光。这是距离人们居住的城镇不到三公里的魔域幻境,在这冰冷沉郁的夜色中,两个踏雪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这一片区域好像没有陷阱……接下来该怎么办?要潜入旧校舍吗?”黑色的少女开口问道。
“怎么可能。那么我们来这这件事就会早早暴露了。而且我们躲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再说,我们进去敌人的工房要做什么啊。我们现在又不是来偷东西的。”身穿这所学校校服的少女则很坚持的摇了摇头。,身为学生会长的她即使在关键时刻也克总守职。
“……从背后袭击这种还不是强盗啊?”黑衣少女忍不住回敬了一句。
“……这样会比较不辛苦嘛。不过,原本要像忍者那样的话,我……、有珠你不是做不到吗……”两个踏雪的脚步声不约而同的一起停了下来。
这里是后山上三咲高中的旧校舍。曾经的校园现在变成了雪原。森林里残留的建筑依旧沉浸在一片死寂中。像是在祭奠久远时代留下的遗迹一般,周围的树木像围墙一样围绕着校园。
“真是性急的小姐们。距离截止时间明明还有四个小时呢。”位于白色祭坛中央的是橙色的魔术师。
穿过森林的少女——苍崎青子微弯着腰在仔细观察着远方的目标。青子旁边站着的久远寺有珠一动不动。
虽然青子把那些垂下了的树枝阴影当做是荆棘,把这想象成睡美人的童话。但是那位魔术师却似乎没有公主那惹人怜爱的性格。她既不会等待王子的到来,也不会沉眠。因为居住在旧校舍的这座城堡里的公主已经堂堂正正地来迎接出现的挑战者了。
“竟然这么勉强自己的身体。你让姐姐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啊,青子。”橙子微笑着说。
青子本想至少反驳她一句的,但还是暂时忍住了。
有珠一句话也没说。她的态度表明,她对她们两人的恩怨毫不关心。
两个阵营相聚30米左右。
由于森林很是寂静,而且众人的五感都被魔术强化过,所以双方都能听到彼此的谈话声。
苍崎橙子身旁并不见金色的身影。她独自一人与青子她们对峙着。
有珠穿着黑外套,带着黑帽子,一副纯粹魔术师的战斗打扮。站在有珠前面半步的是青子,但她的打扮完全不符合当下的情况,她还是穿着一套三咲高中的校服。
这是因为有珠拿错了要给青子换的衣服。不知为什么她拿来的不是便服,而是学生制服、但这些小事却在橙子眼中有着特殊意义。
“在战斗开始之前我有个问题,我非常在意这个,但是或许一会儿就没机会问了……、那就是你的战斗服吗,青子?”橙子的声音完全不受距离影响的清晰传来。
从她的声音中明显感受到她的不快,好似她受到了侮辱甚至轻视。
“…………”青子没有多话。她本想发动突然袭击结果橙子的,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
“不是吧,到目前为止你能问的机会很多啊。算起来包括今天在内的话就有四次……总之,我现在还是学生,所以这样也不坏,不是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这个就会流行了。”学生——青子特意强调了这个词语。
一瞬间,橙子的瞳孔中散发出连青子都害怕的锐利光芒。
“……少废话!你怎么还是像个木偶一样。”
“那还真是多谢了,既然被你这个把人偶当做是亲妹妹的疯子这么说,那我就给你转个圈看看吧。”随后两人开始无言的对视。
寒冷的空气中,两姐妹独特 的杀意迸射出了火花。
“——”
两人对峙的时候,有珠在观察着橙子的周围。她并没有发现橙子的四周有什么伏兵。狼人大概是在旧校舍?她是独自要和受伤的青子与有珠一决胜负——还是因为没有料到她们的突然袭击,因此才没有带着狼人参战?
有珠冷静的判断现在的情况应该属于是前者。敌人打算一个人战斗。橙子的装备有魔眼和正在修炼的Runic。只有这两样要对付现在的有珠和青子一是绰绰有余了。
有珠,准备开始攻击——青子用手指暗示身后的有珠发起进攻。有珠自然没有异议。她们最初的计划是先让有珠拖住狼人,然后自己在“镜子”的帮忙下向橙子发动攻击。虽然她们还有其他一些绝招,但只要是魔术师,她们就对狼人束手无策。
因此,青子她们选择无视狼人,以橙子为攻击目标。这是最为合适的作战计划,或者说她们两人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了。
但是,事实和想象的有些不一样。橙子并没有让展示出己方有利性的狼人上阵,于是青子才会当机立断发起进攻。
她要趁姐妹两的和睦对话的间隙、在狼人出现之前结束战斗。
“好了啊,这次换我提问了。怎么样,重新架设结界的进展顺利吗?”
“怎么可能?这还没到一天呢。我还没开始做结界呢。欲速则不达嘛。况且我的目标是灵脉中的东西而非结界。所以我完全没想过要制作结界啊。哎——看来挖地三尺去找也挺麻烦的,也许从你那下手更快呢。”
“哈,你的目标果然是那个,那么你做的这些就不是为了成为魔法使了吧。”青子青色的瞳孔中带有明显的敌意。
看着马上就要动手的妹妹,橙子并没有任何行动。只有她的脸上带着讪讪的冷笑。
“魔法使……吗?我确实对此还有些执着——对于没有转移给我的魔术刻印和苍崎传承的魔法的真面目。但是无所谓了。如果我能到达那里,那么一切都会为我所用。还是说……你会在这里让我见识一下那魔法的真面目吗,青子?”与她的话语不同,橙子的眼中满是对青子的嘲弄之色。
青子如果要除掉橙子的话,使用本体不明的“魔法”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是青子用不了那个。如果能用的话,在昨晚那种险恶处境下她就会用了。
苍崎青子不能使用魔法。橙子认为那必定是因为附带了某种条件的关系。因为祖父的术式防护是禁止奇迹轻易发生的。但是——她的祖父并不是那种胸怀天下的伟人。说实话,即使因为魔法而导致这个镇子消失,他也是不会有一点儿感觉的。
最初的魔法是没有附加条件的。束缚住青子的不过是精神上的创伤。是给世上仅有的五个特权所加诸的精神枷锁。因此,橙子眼中才会对不成熟的妹妹予以嘲笑。嘲笑她的弱小。以人的身躯不能背负“魔法”,还不如一把利剑来的作用大。
正因为明白这些,青子才不允许橙子对自己的嘲笑。既然橙子那么明显的挑衅着要她使用魔法,那么——
“好啊,既然你想看的话——!”杀气逼近,青子发起了攻击。
在每日踩过的雪地上,一双隐形的鞋跑了起来。
青子仿佛水面上跳跃的石头一般。高速冲向橙子的青子的身体完全“消失”了。只有她的鞋印像弹痕一样逐渐逼近。此时的橙子只是静静等待。
隐身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魔术。青子应该是使用了有珠准备的小道具。虽说这个招数很简单,但用来对付魔眼却很有效。因为对束缚之力进行强化的橙子的魔眼无法对付看不见的东西。因此她们对付起橙子的魔眼就简单多了。
“怎么还是这么下三滥的招数。”橙子讥笑妹妹的不成熟,在她看来这样的对手根本不配和自己正面对抗,作为一个魔术师手段低劣可以忍受,但是不能忍受的是背负和自己一样血液的女人用如此不入流的方式进行战斗。
时间过了四秒。
她们的距离缩短了十米。青子的攻击开始加速。因为深知魔术战上自己不会取胜,所以她没有进行回合战,而是打算发起进攻。剩下的另一个少女——久远寺有珠则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看来你是做好了被魔弹攻击觉悟的特攻啊——虽然你拿了有珠给你的护身符,但是你真应该去反省反省,青子。所谓的王牌,终究还是要靠你自己的实力而定。”橙子嘴角微微扬起。她举起左手,平放在了胸前。
还有十米。本来完全隐身的青子,却不幸的因为地上的脚印而暴露了她的行踪。
“SWEL——”橙子开始刻画Runic的咒印。
但青子的脚步却在那之前停住了。此时她离进攻的对象还很远。她在那个位置停下来让橙子感到不解。而且,以她之前的那种快速,能够马上停得住吗——?
“是跳跃——!”橙子猛然想到。原本平放在胸前的手臂,仿佛要触碰到月亮般向空中高高扬起。
“SWEL——”奔流的空气,犹如火花四射的导火索。
咒语在空中包裹住了隐形的人体,仅仅一秒就卷起了火焰。发起进攻的青子没办法在术式内部抵御魔术。Runic并不是去烧毁青子,而是用火焰将青子包围了起来。她悲鸣着落在雪地上。她备受炙烤的身体、祈求般高举的手臂看起来痛苦难当。但是火焰依然没有熄灭,它会一边融化着积雪,一边燃烧到攻击者彻底断气。
噼里啪啦、哔哔剥剥。
“——”橙子不再去看青子,她的视线转向了有珠。
燃烧产生的烟雾遮住了橙子的视线。当她发现那人毫不反抗的坠落下去的时候,就知道那不是青子。
“哼,魔女的使魔到底有几个啊……!”橙子一边略显烦躁的咂着嘴,一边盯着有珠。
青子的确是隐身了。但是她的身体却并没有动。青子站着的地方,有青色的圆形魔法阵环绕着。
“——EYWZ!”橙子在圆形的魔法阵上刻印上了Runic轨迹。为了让青子隐身已久的身影显现,橙子进行了魔眼切换。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所有看到的东西都会被她眼球中的无限炼狱所捕捉,那是多个镜面反射一样的多重魔眼——!
“诶……!?”可是,魔术师的视线被阻断了。
青子身前的空间是扭曲的。她的身影就像是被夜晚浓重的雾气掩住了一样。如果橙子的魔眼是反射镜,那么那就像是一个放在三角点的魔镜。在橙子眼中,世界被分割成两半,她无法分辨自己正面的景象了……!
“这是午睡之镜的效果哦,橙子。青子就在镜子呈现的Y型里面。以你现在的视力是没有办法看到她的。”
“……!”
有珠说出了不知什么时候发生的战况逆转。
而她自身因为被橙子强制吃了药草而不能使用魔术了。可是,那些已经启动的ploy——比如洋房中的“镜子”和飞来飞去没什么用的青色鸟都是在她即便没有魔力是也能保持最低限度的机能。
此时,青子开始装填暴风魔弹。
多重组合的魔法阵已经完成,三节以上的大工程魔术已经完成。
“组装——刻印,交流数纹”青子露出右手臂,发光的刻印立刻显露了出来。
双眼瞄准了三十米外的目标。
青子的手臂魔力充沛的。在有珠令其隐身的瞬间,青子就开始了魔术的吟唱。在橙子尚未发现她的几秒钟内,青子的魔术以最快的速度成型,瞬间启动的魔术回路超过了平时自己的最好水平。
这既不是一工程也不是二工程,而是三工程以上的魔力压缩。
单是用收集、生成这些青色的以太进行简单的攻击就能击出相当于十吨的重量。将此通过魔术刻印进行加工,如果将它们的效果相乘进行扫射的话,就连背后的旧校舍都会变成粉末——!
“橙子——!做出觉悟吧——”青子盯着姐姐说。
橙子不仅没时间对抗,她甚至都没办法进行躲避。她是因为太过震惊而呆若木鸡了。她的眼中没有惧色,有的只是对于自己败北的自责。
此时的青子毫不犹豫的扣动了右手的扳机。
“魔弹形式,手术投射——回路,发射……!!!”青子最后的喊声也一样斩钉截铁。她射出的以太弹丸扬起了积雪,自身也因后坐力飞起了一段小距离。
橙子被强力的攻击淹没了。
青子用尽所有魔力发出的魔弹,给予橙子致命的一击。
看到眼前的战况,青子感到自己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同时又有一种痛苦的感情。
——然而。
尝过自己的魔力流中,橙子对青子的天真嗤之以鼻。
与青子相反,她所感受到的是完全的失望与痛苦。
“就算现在让你学些也晚了,但你听着,青子。谁先亮出王牌输的就是谁哦。”从橙子的声音判断,她似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站在雪地上的魔术师就连外套上都没有一丝污渍。
在青子用尽浑身魔力的魔弹靠近橙子前,它就被同位的分散开弹向了四周。
“——”青子只是注视着这景象。
她并不是注视着自身魔术的消灭,而是如同做恶梦般看着姐姐背后悬浮的东西。
橙子背后出现的是无数的魔术刻印。
那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在排山倒海的魔弹面前,橙子只是用右手轻轻的打了个响指。与此同时,橙子的背后发出声音,无数的文字开始在她的背后罗列。这些文字就像一件艺术品般,绽放出了直至云霄的金色花朵。那是不仅限于西欧的数百个各种各样的魔术形式。
本该刻印在魔术师的肌肤上的。
本该是苍崎橙子不该拥有的。
本该只有它们各自的门派所有者才能知晓的。
——在月光下耀眼绽放的魔术刻印。
这些刻印成为了橙子的守护兽,烙在了橙子背后的空间中。
“啊,就是这么回事。这下你知道我并不是只能依靠贝奥了吧。”橙子的表情依然冷淡。她好像完全没有被胜利所打动,她的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用镜子来隐身吗?……原来它不只是可以用来侦查与防御,还可以用来做掩护。而且三大ploy里面都没有这个功能。就适用范围来讲,它十分的实用啊。”
“……这不是奉承。是感觉被骗之后的不服气?”
“不,这只是我的自吹自擂而已。不管怎样,这个镜子也是我和魔女的合作产品。因为当时的兴趣所致地为它添加了诸多机能,直到如今我真是有些后悔了。”橙子心不在焉的叹了口气,“接下来,你们让我看到的青子还是上次的那个知更鸟。在我被它吸引住注意力时,你梦就发动了大规模的魔术。有珠负责防卫我的魔眼,而青子只管专注于进攻……你们这个组合不错。干得很好。”
橙子一般回顾刚才的攻防战,一边说着自己的感想。青子被橙子背后散开的魔术刻印吸引住了。只有有珠在正确把握着橙子的一举一动。
“但是,这也要到此为止了。真是遗憾啊,青子。你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能使用那样的魔术了,要是再过几年,你一定会成为一流的射手的橙子再次打了个响指。悬浮在空中的魔术刻印再次放出了光芒。”
“有珠,那是什么?”青子拉了拉身边有珠的手叫道。
此时的有珠甚至无法回头去看青子。她深知,当她的目光离开橙子的瞬间,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就像你看到的一样,这是魔术刻印,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啊。”有珠的声音中略带惊奇与不快。
青子能理解她的心情。
一般来说,魔术刻印是各个家族独有的家传的东西。因为也是文字,所以它也常被当做是魔导书。但两者其实有着很大的差别。
魔术没有形态。它没有实体,它的重现也有着不确定性。
想要让它呈现出清晰的形态,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心血——这几乎是一个家族的宏愿与希望的结晶,是各门派传人的证明。这就是魔术刻印。
而且,单个刻印发挥不了作用。它是一个家族的最先端。如果没有将刻印寄宿在自身,并且做好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刻印的一部分的觉悟的魔术师,那么它就算失去了意义。
这就是魔术刻印和魔导书最大的不同。抄写魔术刻印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它也不能分割给别人。
因此,橙子背后出现的魔术刻印即便是抄写别人的,那也应该是无效的。
“但是,我的魔弹确实是被那个刻印发出的魔术弹开了,难道那是……”真是让人不快——青子抱怨道。
橙子点头表示对敌人的超强理解力感到满意。
“啊,因为它不适合我的身体,所以我把它固定在了我背后的空间里。实际上,要是像你们一样把它刻在身体里面就更好了。那样发动魔术只需要一个动作就可以了。但是实际使用时,我只能做到这个样子了。虽然发动魔术的动作要增加一个,但这也并不都是坏事。因为这就好像都是别人的事一样,我完全感觉不到痛苦。”
这既是指肉体上,也是指精神上吧。
青子虽说早就知道姐姐是非人类,但她没想到橙子会非人类到这种地步。
“……呵呵,其实并不是不适合我。因为这是从别人身上剥离的魔术刻印,因此在肉体的重合上有些困难。——还有,被夺了刻印的家伙们现在都被我关在某处。如果刻印的主人死了,那刻印就无法发动了。”
“——橙子,你——”
“我不觉得自己要被指责哦。我只是弹走了落在身上的火星而已。因为是对方挑起战斗的,我不过就是征收了战利品而已。哎,虽然那些人中也有人会说些无聊的话,但我也原谅他们了。其实我是很温柔的,因为我特意让那些来杀我的人都活了下来呢。”
“呵呵,那我就要祈祷那些魔术师现在还能好好的保持人形了。”
“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了。你觉得我是因为感觉麻烦而只保存他们的大脑的,然后把几百人的身体当成肉块堆在一起的人吗?我可是有为他们准备咖啡,为大家提供充足的饮食、娱乐和睡眠哦?有些人甚至大声嚷嚷着‘我想在这里过完一生!’呢。”虽然橙子的话不知有多少可信度,但她的刻印不是复制的,而是本体着件事却是事实。
有珠的眉头越皱越紧。因为,橙子的行为本身没什么意义。因为抢夺他人的刻印,加工后使之能为己所用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有做那个的工作时间,还不如把刻印作为材料,自己做仿造品来的更快。别的魔术师不说,橙子作为优秀的人偶师肯定能利用刻印制造出强力的人偶的。她一定能做出比拥有刻印的魔术师还要厉害、服从自己命令的自动人偶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姐就是这样的人啊。她是一旦决定了目标就会勇往直前的人。她是比起过程,只关注自己要的结果的人,我说一个小时候的事情。一天在电视里看见了有关披萨的广告,我们就突然很想吃。但悲剧的是,我家这样的一般家里只有意大利风味腊肠。”青子皱着眉头,她记忆中的那份童年并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但凡是在脑中有印象的画面,一定是和对面那个橙色魔女有关的黑色记忆。“你知道我的老家是在深山里面吧?从老家到城里要一个小时。初中一年级的我实在受不了美食的诱惑,于是就去了城里。结果城里连一家披萨店都没有,我只好又长途跋涉的回家了。”
这就是城镇的悲哀。
对于好不容易才有了旋转寿司的三咲镇来说,披萨店的兴起需要再等两年。
“但是,在我强撑着回到家之后,姐姐却一边吃着披萨,一边向我招手说着‘你回来啦——’。这时我才发现家里的三只鸡和整整一头牛不见了。那时我才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不考虑什么等价交换、时间耗费或是金钱问题等的一切问题!”有珠觉得这真是一件悲惨的往事。
“她就是那种随意胡来的家伙,所以才会看到Gandr攻击造成的伤口还能平静的思考。明明吟唱一节隐匿的咒文就能轻易达成目的,但是她却偏偏要使用咒术做一个不会飞向天的人偶,笨蛋姐姐!”想起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偶,青子更加大声的斥责道。
现在想起来,那是橙子对于她的强烈恨意的表现。
青子的痛骂让橙子微微的挑了挑眉。一直面无表情的她在听到对于自己引以为傲的人偶的批评后,她的心情似乎也收到了影响。
“……一直对那个人偶感到炯炯于怀的人是你吧。而且,数值变换式是秘法中的秘法。我的专业是Runic,所以没办法像你那样全面浮皮潦草的掌握知识。——不过,我还是从这个刻印的拥有者之一的身上学到了凯尔特人的结界制作方法呢。”橙子的视线投向左后方的魔术刻印。像现在这样闪耀着的刻印就是她在不断使用某种魔术的证据。
“那是我用‘城’控制祖父的时候使用的。但那到比不上镇压半人半妖的德鲁伊的塔——对了,我做出的结界差不多相当于信箱。恩,没错,就是你以前破坏的红色信箱。我就是做了个近似于那个信箱的可爱鸟笼。如果想要拘束一个人类的话,那可能会很狭窄,但是祖父应该说更接近于灵体。感官上来说,祖父更像是灵体。”橙子一边忍住阴森森的笑,一边冷漠的解释着。
平常都很冷静的她只有在面对祖父时才会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看到她的笑就会知道,那种感情是她堆积的憎恨。
“因为之前我对青子的魔术进行了防御,所以这个刻印暂时无法使用了。刚才那个如果是真正的魔法,那将是仅仅三行刻印无法抵消的。青子,你差一点就成功了。这没什么可耻的。差不多该结束了。反不反抗是你的自由,不过你接下来的对手贝奥可是很难对付的。”啪——橙子的左手打了个响指。
呼唤隐藏在旧校舍里的金狼出现的暗号在森林中久久回响。
不等声音消失,青子已经开始呼唤身后的有珠:“有珠你快走!”
有珠默然的听从着如同呵斥一样的命令。她留下与橙子对峙的青子,毫不犹豫的返回了森林。
既然注定要败北,那么就要避免两人同时被杀的愚蠢途径。不论她们两个谁能活下来,她们都能进行第三次对决。而青子对此作出判断是自己有义务为此牺牲。
“我们已经知道了橙子手中的王牌,有珠如果调整好状态回来的话应该不会输……。”听到有珠跑远的脚步声,青子有些遗憾的低语着。
她感到遗憾的并不是自己的死,而是遗憾看不到有珠打败橙子的瞬间了。
除此之外,她便再无牵挂了。
有珠消失在了森林中。
——青子注意着身后的情况,同时她继续瞪视着橙子。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可不喜欢等待。”虽然橙子已经发出了暗号,可是仍然没有狼人的身影。那怪物从旧校舍中飞奔出来应该连一分钟都不用的。
“不要心急。他没准现在去追小红帽了。不过把带黑帽子的她比喻成小红帽还是有些勉强啊。”橙子的声音带着嘲弄。
“——”
橙子的话就像校园里响起的毫不相关的广播。
青子呆立在了原地。听了橙子的话而出神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有珠——!”青子不顾一切的回身向森林跑去。
夜晚的森林由于白雪的覆盖,即使单靠月光也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在这一片纯白的黑暗中,有个少年正踏步而来。还没到青子胸口高的小个子少年正肩上扛着比自己大很多的有珠向这边走做来。少年将有珠的身体随意地扔了出去。被抛出去的有珠在空中画出了几米长的抛物线,然后朝青子面前落下。她似乎头朝下落在地上,脖子也会骨折。
“——!”尽管想着不要这样做,但青子还是接住了摔落的有珠。有珠轻盈的身体似乎加重了好几倍般重重的落在了青子的臂弯中。青子身上刚刚缝合的伤口又完全裂开了。她接住有珠的双臂已经鲜红一片了。
感觉到手上滑腻的鲜血,青子心中刺痛但依然咬牙忍耐着。
“有珠,你没事吧……?”
“………………”虽说有珠没有回应,但好像还是有意识的。
有珠是在进入森林时遭到狼人突袭的。
她昨晚被狼人撕开的腹部和青子的双手一样渗着血。
“……原来你从开始就潜伏在森林里。”切——青子一边诅咒着自己的肤浅,一边轻轻地放下有珠的身体。她把目光投向眼前的敌人——金发的少年。
“也就是说,你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其实一开始就是完全认真的吧。”即使感觉到青子的怒火,少年仍保持微笑。
他凝视着少女们的瞳孔中闪耀着灿烂的光芒。很明显,他是在期待着随之而来的惨剧。
他的金发碧眼在夜色中依然显眼,他那说是少年但却更加像是少女的面容如今只会让人联想到他是有着同样外表的外星生物——
“贝奥,今天你可以吃了她们哦。”橙子简短的话语在远处响起。可以看到少年微微笑了一下。
但是没想到青子会在此时主动走向少年,这是谁都不会预料到的。青子带着将鲜血滴在地面上的双手,比刚刚出现踪迹的知更鸟更快一步的快步向少年走去。
橙子吃惊的看着意料之外的话面,而地上躺着的有珠只能用呆滞的目光看着这一切。
对于狼人少年来说,着目前为止都只看做是猎物的雌鹿的反击让他感到出乎意料。
青子一口起缩短了她与狼人之间六米的距离,然后单脚用力的踏在了雪原上。她是停下了将单脚作为回旋轴进行攻击——即使瞬间明白了青子攻击意图的少年迅速后跳也为时已晚。
“——脖子!”青子的单脚接着跑动之势直接跳起。她的脚画出了一道弧线,瞄准少年的脖子踢了过去,并且她完美的踢中了少年的延髓。青子使用的是用魔力强化了的百兵术式。
在与人偶之站中获得了启发的青子使出的这一击是就连森林里的小树都足以击碎的强有力的一击。
少年一动不动。青子也保持着右腿直击的姿势不动了。
“——”少年的脖颈冷的令人战栗。那是与破坏的人偶时一样的感觉。青子觉得即使没有打倒他,他的脖子也应该会受伤。
像是要纠正有如此想法的青子一样,少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的注视着眼前的青子。
“……呵呵。姐姐的右脚确实是被咬断的。然后你能瞄准脖子击打真是厉害啊。女人会本能地保护自己的身体——橙子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但遗憾的是,你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一击也白费了。我的体毛即使是现在这个样子时也不会发生变化。我只用体毛就承受住姐姐踢来的一脚了。”感到疼痛的只有青子。她踢到延髓的脚腕就像被斧头砍过一样,现在已经没有了感觉——
“不过,我还是有点儿不解啊。其实你踢我的那只脚才应该得到保护吧?如果人类把我当做对手,那就一定要注意这一点儿。啊,但是——”少年一边感受着青子的惊愕,一边微笑着说。
青子的脚收不回来。她猜测当自己的脚落地的瞬间,自己可能就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不管怎么做,你的结果都是变成肉末,所以就算你在意也没用吧?”湿润的声音骤然响起,滚烫的鲜血打穿雪被,在皑皑的白雪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小洞。“你看,真是可惜。着可是刚刚才治好的脚啊。”
青子一时无法判断少年是不是用手指一样的东西刺入了她的右脚。应该就像少年说的那样,她的右脚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她被刚刚一击完全麻痹的脚似乎又要重复悲惨的命运了。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被撕碎,而是被他握住了骨头。
虽说青子没有感觉,但看着自己那大量出血和藏不忍赌的脚,青子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疼痛。
一般来说,这个出血量就足以致死了。但祖传的刻印正在缓慢的恢复她的生命力。
所谓魔术刻印,就是在这个时刻才会很残酷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的青子想。
“哎?还没有死?……我本不想让你这么痛苦的。看来你比我想的要顽固啊,姐姐。”少年的手伸向了青子的胸口。刺入胸口的木桩——少年的拳头带来的痛让青子的意识渐渐消失。她飞了起来。青子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像个空心娃娃一样飞了起来。她像之前的有珠一样被扔了出去,她背部着地落在了地上。她的右脚被毁,胸部遭受重击。
“嘶——,…………!”青子无法顺利呼吸,一阵阵剜心般的伤痛,她的视线在渐渐模糊。
眼冒金星原来就是这样的。令青子感到恐怖的是疼痛一点也没有减轻。惨遭剜心般待遇的青子的胸前现在还残留着拳头大小的“木桩”的感觉——
少年慢慢的靠近被打落在雪地上的青子。他鲜红的舌头舔着嘴唇,喜悦而变得模糊的眼镜注视着连呼吸都要竭尽全力的猎物。
“——,——…………”青子击碎了想要就此失去意识的天真想法。
但是,任凭她再努力又能如何呢?
虽然落下是背部有雪的缓冲,但是胸口收到拳头的重击以及那只被毁坏的右腿,毫无疑问都在夺取她的生命。
虽然明知自己就像废弃的金属,但是为什么自己还要为了让已经麻痹的心脏复活而拼命让魔术刻印运转呢。
“——那…………,那是”处于绝望之中的青子突然发现了远处站立着的橙子。
橙子也着实大吃一惊。像是看到了什么意外东西的她竟然失去了思考能力,这完全不像她的风格。青子想知道那是为什么,因此她依然保持着神智。
“………………什,么?”抬起低沉的头,青子看起橙子望去的方向。
到底是什么能让处于绝对有利的橙子如此吃惊呢?
心跳要比平时快。
他慎重的压制住了自己的思绪。那是会使他的心软弱的杂念。他试着把一切杂乱的意识都放在左脑中进行整理。
“——”不论是呼吸急促,还是力量加重,这些都是自身造成的。
他反复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
自从教会出来后,他就一刻没有停歇地直接到了这里。
然后又该怎么办呢。这里信号灯多,人也这么多。虽然可以打出租车,但是圣诞节的街道非常拥挤,等出租车的人太多了。这种情况下,看来只有相信自己的双腿了。
他奔跑在夜色的街道上,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宛如针扎。他感觉自己的闹钟始终在鸣叫着。尽管相隔这么远的距离,他原本是听不到那声音的。但是他的心还是静不下来。心慌意乱的他还是觉得那声音有点太大了。
一种不祥的讨厌预感油然而生,但是他要冷静、冷静。因为那就是他的武器。他很清楚,因为自己无能为力,所以只有冷静才是对现在最好的。
——但是,一味的奔跑却让他心跳加速。
月光笼罩下的森林是朦胧的。不生草木的山却很明亮,山上印着两人的脚印。这里与游乐园一样,是与他无关的困境。
“——你即使来了也无济于事。”那句劝解的话语在心中响起。
他踏在地上的脚依旧充满了力量,迷茫的心被粉碎后,孤零零的被扔到了后面。
有些事是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到痛的。
如果你只是起不了作用还好,最坏结果就是你只能成为她们的负担——这是在教会时瞬间束缚住他的咒语。
他奔跑向森林的脚步没有乱。
凌乱的只内心的鼓动。
——它在叫喊着自己的软弱。现在和在游乐园上空冲下来时完全一样。这和任何原因、理由毫无关系。
结果——
“我想帮助她。”这就是他单纯的意愿,他的心跳并没有打断他的步调。
在黑暗的森林里奔跑的时候,他脑袋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既不是对她们的担心,也不是对橙子的敌意。
那像是装饰着红色花朵的肢体、像是产房中传出的痛苦的声音、那种让他感到美丽的事物却要静静死亡的现实——那是他想从记忆里抹去的噩梦。所以他不想再次看见那个情景了。
他马上就要跑出森林,月光朦胧的照射在旧校舍上。让他感到绝望的时刻就要来临了。他再也不想见到那样的景象,他正是为此才会奔跑。但是,如果真正第二次面对那个情景的时候,他还能保持冷静吗?
很快,他到达了广场。由于长时间奔跑而造成的呼吸急促、像是得了疟疾一样上下抖动的肩膀都像是假的一样消失了。他的思考停止了,就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
确实会有第二次。不知他会不会像第一次那样眩晕和恶心——那是他心中一直抱有的软弱之声。然而那一阵扰乱心神的犹豫,很快就被更强烈的情感代替,随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将它彻底抛出了脑海。他的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腔,跳动的声音也格外响亮。那是意识觉醒时最原始的鼓动。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后,草十郎走进了广场。
他的目光虽然投向了金发少年,但是注意力仍在自己身上。
冷静!冷静!他全身心都在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广场上的情况看来青子她们打败了。
青子仰面躺在地上。
她的一只脚完全成了红色,大腿部已经溃烂得惨不忍睹。虽然青子的眼神是朦胧的,但她残留的坚强意志依然让她看到了草十郎。她之所以会轻轻咳嗽,大概是因为她的腹部或背部遭受了重击所致。不,应该是两方面的原因都有。——草十郎如此判断着。
有珠的伤看起来没有青子的那么重,但她也是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与青子相反的是,趴着的她正拼命想用两手撑住地面站起来,那动作对她来说似乎相当痛苦。
站在广场里的旧校舍前面的是草十郎曾经看到过的魔术师。草十郎完全没有理会橙子就走了过来。他朝着青子走去,脸色要比到达广场时沉静了许多。橙子并没有阻止他。只是她的眼中浮现出一抹谁都没有注意到的苦恼之色。
“大哥哥也是她们的伙伴吗?”狼人少年带着胜利者的从容亲切的问。
他应该是对新的猎物感到兴奋了吧。草十郎沉默地走向青子。
彻底被无视的少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草十郎不在意自己的行为是否会让恶魔的自尊心受伤,他继续向青子走去。当他走到青子身边时,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地表情。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短暂的迟疑过后,他好不容易说出来的是:“不能这样吧,学生会会长,你来的时候,好歹也应该给我打个招呼吧。”
这是一句既像责骂,又像担心的笨拙的招呼。
“…………你这个,笨蛋”青子像是要掩饰自己腹部的疼痛不算什么似的骂了站在她面前的草十郎一句。
“放心吧,苍崎。你这不是还很从容嘛。”或许是把青子的虚张声势当真了吧,草十郎的声音十分明快。
实际上,青子现在不仅无法从容,甚至连体力都没有了。
然而草十郎的回答就像往常一样满不在乎的说“不愧是苍崎呢,杀都杀不死。”
“你,啊——”青子刚说出的话有咽了回去。
……草十郎根本没有会错意。即便他平时多么迟钝,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么危险。其证据就是。虽然他的话好像满不在乎,但他的表情却是僵硬的。
“……到底,打算……”来这儿做什么——青子想说的话被咳嗽打断了。草十郎把食指放在嘴边,然后点了点头、
青子勉强可以理解他的动作的意思——勉强说话是不行的。
“但是,喂。情况与那时候一样。既然你被打倒了,这次就该轮到我了吧?所以我这不是来帮忙了吗?……啊啊。不过我什么都做不来也和那时一样。”青子没有回答。她仅仅是呆呆地仰着脸,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在发呆一样的盯着草十郎。
狼人焦躁的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他自视为王者。仅仅是因为被无视他就会杀了对方。如果不是橙子在,他早就一口咬断草十郎的咽喉了。他本该给对方施加了压力的。可是那猎物却完全没有恐惧的样子。
虽然不敢相信,但是——在那个人了眼中,自己该不会无关紧要的吧——?
“……哎,无论是谁都无所谓。绷紧的肌肉咬起来口感也不错,没有什么能比吃饱更重要。先从那个哥哥开始没问题?”
少年又叫了起来。但草十郎还是没有回应,他用一只手慢慢捂住了鼻子。草十郎非常冷静,他像是没有意识到少年般说:“……有珠。”
“…………?”
草十郎不高兴的嘟嚷声任谁都会感到疑惑。因为没人闻到他说什么的气味。
“……哎。你闻到了什么气味啊,大哥哥。”虽然狼人看起来很从容,但他的声音却显得很焦躁。由于再三被无视,狼人少年已经压抑不住怒火了。
这次,草十郎终于朝着距离很远,但却正对着自己的狼人少年转过身来。
“我闻到一些很没品的肉味。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讨厌狗的。”那是草十郎打从心底感到不开心而说出的话语,对他来说那只是自言自语。但是那对于少年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侮辱。然而草十郎本人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些。
“——,哈!”突然刮起了一阵风。或许是因为狼人的情绪发生了变化。野兽的气息变成了燃烧大气的气流,雪地上刮起了一阵狂风。
“草十郎……!”这样下去最先被杀掉的就真是草十郎了——青子拼尽全力,但是那副坏掉的身体却连手指都无法动弹。或许是因为听到了草十郎的失言,有珠也挣扎着站起来。
然而草十郎却和那两个人明显不同。他站在那儿看起来那么泰然自若。这让狼人少年的焦躁已经超过了极限。
“……这样啊。你觉得我是孩子,所以就看不起我吗,大哥哥……!”狼人的人类时间到此为止。
在发出包含怒气的话语的同时,少年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头发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而他的身体也越变越大,肌肉像恶魔的獠牙一样坚固,全身都覆盖着带刺的毛发。刚刚还是人类模样的脸和手已经膨胀成椭圆形。他汲取了空气中的魔力,改变存在形式变成了异形的野兽——有着人的外形的狼。
“不许兽化,贝奥……!”在一边旁观的橙子叫了起来,化成狼人的少年没有回应。野兽只是发出了浓重的喘息声。
“怎么可能”清楚的看到了少年变身的草十郎只是嘟嚷了这一句话。
单是从人变成怪兽就已经像是一场噩梦了。而且还是看起来比自己个子还小的少年竟然变成了近两米的大块头,这简直不可思议。如果他还能保持正常的理性就是奇迹了。
“……吓我一跳。”猎物的嘟嚷声让狼人满足的歪了歪嘴角。
虽然是个奇怪的人类,不过结局最终还是和之前一样。——但是,他的虚荣心只得到了瞬间的满足。
即将要被他捕获的猎物紧接着由衷地说:“你这样不就是真的狗吗。”
“——”四周静的连灰尘漂浮起来的声音都能听到。
青子,有珠和橙子都没有说话。亲眼看到连她们都觉得可怕的狼人的兽化,没想到还会有人说这样的话。
乐观的草十郎像是看了骗小孩的电影那样一脸不满。
“——,——,——”事到如今,做什么都晚了。
狼人展现出了帝王风范。
自负为最强的狼人的情绪的起伏逐渐消失了。
有几个人把这理解为他要动真格了。
“贝奥,不要杀——!”黄金兽根本没有听到主人的劝阻。他保持着向前倾的姿势,盯着只有十米远的草十郎。
没错,只有十米。
他要冲过去只需要零点五秒。对那个人类进行从头到脚的攻击,他的三只爪子落下去也只需零点五秒。
“你要死了哦,你……!”那是充满凶狠而充满喜悦的低语。狼人仅仅把那当作是攻击的信号就朝着草十郎跳去。
只用了一秒。
他的速度快的像是暴风。
——应该说是神速吧?
跳跃而起的狼人是一条黑影,准备迎击的草十郎也是一条无声的身影。他们的距离正好只有三步。草十郎在这仅仅一米的前进中赌上了他的全部人生。
说时迟那时快,来到疾驰而来的巨大的暴力面前的草十郎竟然不躲不闪。
前脚落到地上,站稳。
强大的脚力,充满力量的背脊,狼人四肢着地。
草十郎仅有的选择是躲避狼人的爪子。但是,他并不是为了躲过冲过来的狼人。他只是需要那个位置而已。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是否能躲过去,他所思考的一开始就是那一点。
——要瞄准的一点。
集中精神,协调呼吸。
他要看透狼人身体上肌肉收缩的那一瞬间,只有那里可以说是唯一的生命壁垒上的龟裂。他用手去拍打狼人的胸部,但那也只是微弱的人力。
钝击声响起,草十郎血肉横飞、血水横流。
前臂的骨头粉碎性骨折,刺穿了肌肉和皮肤将外套染红。
“————!?”狼人扬起的爪子痉挛了。
狼人的肉体比精神更早地因着本毫无价值的攻击而虚脱了。狼人有一瞬间有些搞不清状况张着嘴想要呼吸,他不明白自己是怎样被掀翻在地的。
一个小小人影从他身旁划过。
这次的攻击如同一支短矛。人影并没有护着折断的左手,而是用右手向倒在前面的狼人背上进行攻击。
钝音再次响起。
草十郎这次攻击不差毫厘地与此前的正面攻击位置对接,两次攻击形成了一把贯穿狼人身体、压碎其心脏的楔子。唯一与第一次不同的是,狼人这次没有喷血,他只是痛苦地喘息着。
砰,狼人吐血倒下了,似乎没有了再次站起来的迹象。他不再是横扫一切的生命了。
一切都结束了。
四肢舞动着的金色猛兽的四肢虽然是完美无缺的利器。但是仅仅三秒钟的交手,狼人就失败了。
“——”任谁都会对这不敢置信的结局表示怀疑。
而当事者只是呼吸均匀地、冷冷的俯视着倒下的狼人。
“……为什么……我……?”
即便是在倒下去之后,狼人也没有把握能再站起来。心脏破裂,血液逆流,包括大脑在内的身体机能停滞的他整个倒在了地面上。
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是一般的动物呢 ,这就预示着死亡。但是对于狼人来说,这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因为他的心脏最终会恢复,身体机能也会跟着恢复。
那并非是因为他接受过具有神秘性的魔术,而是这种伤就和被小石头绊倒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矛盾的是,没有动物会因为被小石头绊倒而心脏停止跳动的。
“……想,快想起来……”狼人拼命唤醒记忆。
他要回忆起举起爪子那一时段的部分,重点就在那之后。能够忍受高速炮弹直接袭击的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人类微弱的力量而倒下。——不对。应该说,为什么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对手在做什么。的确,在草十郎钻到他怀里时,他是感受到了小小的冲击,他们似乎是有一点身体接触。或许正是那关键的一击让他的心脏受到了伤害。
“哈——”
那不可能。
如果只是那么一下就停跳,那也就不是狼人的心脏了。——结果,无论怎么思索,他都无法得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对于从来没有“陷入困境”的经验,对人类还不够了解的狼人来说,这个答案太难解了。因此,对狼人来说的事实只是自己倒在了地上。
他又试着反复思索着事情的经过。
——胸口受到重击以及有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自己就像被兜住了一样翻到了。然后背部再次受到攻击。他的心脏破裂好像就是因为那一击。
“……开玩笑。我会因为这——”他不可能就这么被打倒,这不合常理。
就像违规被罚一样不甘心的少年咬牙用积攒着全身的力气。
“对。这都是骗人的。就算是同族里面也没有能大败我的家伙。这些痛苦,这种事情,全部都是骗人的。这太不合常理了。我不可能会败给其他生物的……!”
思考的时间结束了。狼人的伤口早已愈合。为了再一次战斗,狼人躺在地上凝视着旁边站着的敌人。
“我——不、认输——”瞬间、狼人的背上传来了一种不熟悉的新的疼痛。他感到一阵眩晕,仍然一点神采都没有。仍然以空虚的眼看着月亮的草十郎还活着。
他的两只手臂都折断了。但是那上面并没有因为强击而造成的伤痕。如果他有痛觉的话应该会忍不住叫痛吧。但是他知所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是因为……或许说——他从来就没有活过吗?
草十郎如同死人一样的眼镜凝视着狼人。
靠近的话就会明白。
那个人无悲无喜,没有表露出任何想法。
就像没有大脑的昆虫。
狼人身上的毛发全部竖立了起来。他不知道表现在自己脊背上的那种感情的名称。他对这种不懂的东西感到恐惧。这件事对原本不知恐惧为何的狼人来说就像尘埃一样难以发觉。
金狼到现在为止与许多神秘事物战斗过,并一一打败了它们。他知道那些比自己身体大并依此为自豪的野兽。也知道一些与自己一样的传说中的野兽。但是他却没见过这样的。他没见过像人这么大的昆虫,连想都没有想过。
他的背脊生出两道恶寒。
此时此刻,如果他稍微移动一点,即便没有理由和预兆,那个人瞄准他头部的脚就会落下。但与这绝望的预感不同的是,狼人少年觉得这个对手不会动的。
这个人不会使用更加粗暴的行为。
他就像生物一样……不,他明明是形似动物又没有本能的石头,但却能用人类的判断力进行活动。
这种矛盾的现状让狼人的价值观产生了混乱。他由于未知的感情而产生了幻肢痛。许多细小的声音响起,就像小图钉在逼近心脏一样。这是狼人少年第一次遇到的疑问,也是现实。
这个世上存在着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矛盾,并且——还有让人弄不清答案的“不合理”。
“痛,——好、痛——”原本被屏蔽的痛觉在全身出现。这种事也是第一次。如今狼人少年的身体完全被痛觉控制了。其实他原本是连恶寒都感觉不到的。或许精灵会为此哀叹吧——啊啊,浑然天成的完成品竟然因为人世间的不合理而开始混乱了。
“痛——痛,痛,痛——!”狼人少年的心脏完全恢复了他一边挣扎于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幻肢痛,一边抱紧颤抖的身体。他的头上是紧盯着自己的人类的目光。这时狼人少年终于知道了自己能够活着的理由。即便对方的双手都没了,就算单靠脚,对方也能杀了自己。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对手要的是 以牙还牙。他并不是在对想要杀了自己的狼人进行反击。
这是他对狼人伤害她们的行为作为作出的理所当然的报复。
“——,……,……”狼人少年因为这种怪异而喉咙紧致。他的呼吸从刚刚开始就乱了。
这个人类没有自我。他根本没有想过挡住自己的金狼是一种威胁。他没有憎恨、恐惧,恐怕连杀意都没有。
——是的。
能够让狼人少年存活并不是由这个人的意志决定的。他只是在进行机械的战斗,机械的思考。这个生物只接受等价交换原则。如果狼人少年杀死了她们中的一个,那么这种抵偿又会不同了吧。
“……如果我杀了她们,那我就会被杀……?”狼人少年对自己这个问题生出了不曾有过的恐惧。
尽管他总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活在那种规则之外。他浑身疼痛肆虐。无论怎样的神秘都会受伤、腐朽。狼人少年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个 显而易见的道理。
——不,是不得不明白。
“……那样我会被杀了……没错……”那个人没有神采的眼睛不带感情的向下看着。
一报还一报,这是真理。狼人少年现在已经痛苦地懂得了这一点。——但是……让他体会到这一点的生物带给他更多的是厌恶感。
败北之痛,心痛,还有更甚的是他知道了不合理而产生的痛。
——痛、痛、痛。
因为不可能会发生的事,他原本完美的世界崩溃了。这些伤痛变成了包裹他全身的荆棘,狼人少年心中的支柱断裂了。
在他心中产生了一个足以让自己头晕目眩的疑问——啊啊,人类真是太不可理喻了。
“……会被杀,被杀,被杀……”这不是因为他人使自己面对死亡,而是他本身对生产生了畏惧。
实在无法承受着一切的狼人从野兽变回了人。
——他很安静。
就像在母亲膝头旁害怕的孩子一样,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
◎ 其后、青色的魔法
“这……”倒在地上的青子终于发出了声音。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状况。
“……草十郎,你……”青子好不容易发出颤抖的声音。
“什么?”草十郎一如既往还是这个腔调,他很自然地回过头来。
“什么‘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不对的是你吧——青子声音中包含着怒气。
于是草十郎疑惑地思考着自己是否做了什么让青子生气的事。当他的视线向下转时,他发现了恢复成少年模样的狼人。
青子是在说这件事啊——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草十郎有些不快的皱起眉头。
“真是意外。我还以为苍崎你知道呢。”草十郎向青子投去责备的目光。
“知道……知道什么?”感觉自己无可厚非的青子理直气壮地反问草十郎。
草十郎重重地叹了口气。
“在山里,熊并不是很珍稀的动物。以前我们不是说过了吗?”
“——啊?”青子大张的嘴巴快要合不上了。她为了完全理解并吸收草十郎刚刚说的话而花了一些时间。青子想起了不知什么时候有过的他们之间零碎的对话。
“……你莫非是在骂我吗?真是,我为什么必需要为了打败熊而去修行啊。”
“…………”没错,现在仔细想想的话,他那是回答的很奇怪,这句没有说自己不习惯没有面对熊这种猛兽的话中根本没有否定“修行”这种与时代脱节的词。——也就是说,对他来说,比自己大的动物并不稀奇。如果他有遭遇野生熊的生活经验,那么人类变成狼或许只会让他吃惊,但不会感到恐惧。
想到这里,青子的头垂得低低的。
从一开始就脱离常识的到底是谁呢——
“……真是服了你了。是你胜利了,草十郎。”不知是钦佩还是由衷感到震惊,总之,浑身轻懈下来的青子用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另一方面,橙子全面洞悉了所有发生的事情。
躺在地上的是恢复成人形的贝奥。他旁边站着的是两臂粉碎的少年。遭到狼人一击的青子和有珠仍旧无法站起来,她们刚刚恢复能呼吸的程度。
相比之下,自己剩下的刻印只有……还够用三四次的Runic文字。她背后的魔术刻印依旧无法使用。刻印中残存的魔力——如果封闭祖父的结界解除的话,自己虽然可以进行连续攻击,但却是下策。因为一旦解放了祖父,他就会完全夺走灵地的所有权。
如果现在让青子她们胜利了,那她就要重新来过——她不能容忍这种徒劳。而且,这样的姐妹之站不会再有了。因为仅是那一次奇袭就花光了她所有资金。她以苍崎家的一员的身份对这里进行侵入,将自己三年来的辛苦成果出售给协会,以二十年的头发为代价获得了新的使魔。
——满足这些条件的战斗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不过,是我失败了。”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她太高估狼人的力量了。
其实这种想法是没有错的。因为对方如果是魔术师的话,只要黄金的贝奥武夫自己就能够毫不费力的战胜他们。
——但是,但是这里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贝奥的是强与生俱来的。她之前就清楚这一点。但是她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能把贝奥侵吞的例外呢。
橙子冰冷的凝视着始终站立的少年。
草十郎的手臂情况很不好。
他遭受贝奥正面袭击的左手已经没有了胳膊的形状。那里的骨头弯曲得像九连环一样,肌肉组织绽开了。即使说这是粉碎性骨折都感觉定性程度太轻了。
他残留的右手手肘也在渗着血。曾经猛击贝奥后背的手肘应该连肩膀的肌肉组织都绽裂开了。他的两只无力下垂的胳膊看来是不能再战了。但是比手臂伤的更重的,是他的内脏和左腿。他作为轴的左腿同样要遭受了贝奥的突袭。虽然表面看起来没事,其实那已经是连在身体上的肉片了。他的内脏就更糟糕了。因为他用脊背承受了贝奥的体重,所以导致他背骨粉碎,正在内出血。
总之,这就是一具死了的躯体。就像失去了翅膀的鸟儿一样,是舍弃了生的终结的生命,他已经没办法再次战斗了。
与之相对的,躺在地上的狼人并没有受伤。他只有一次吐血而已。染红雪地的鲜红血液都是草十郎身上留下来的。那是他毫不犹豫地攻击比钢更硬的狼人的毛发的证明。
“……当然。攻击是也会有反作用力。挥舞拳头自己也会承受相应的力量。更何况对手是狼人。那就像是奔跑着去打一面铜墙铁壁一样。那真是——”他是在知道这一切的基础上才会冷静的行动的吧。
动物会本能的保护自己的身体,因而攻击时会调整力度。如果说用理性与技巧对这些进行弥补是人类的优点,那么刚才草十郎的攻击就是人类优点的结晶,同时也是超脱人性的一击。
那是完全不顾自己,不计回报的一击。完全把自己置之度外的一击真是太惊人了。它最终贯穿了狼人钢针一样的毛发。不过,谁能想到但靠人类手臂的力量,就能把经得起炮火打击的怪物打倒呢。
“……不对,不对。贝奥的心脏不是因为他毫不犹豫的击打而破坏的,而是从他一开始就将破坏那里作为前提……”
那是能够让身体完全改变的对于心脏的一击。橙子在脑中回顾着草十郎打退狼人的情景时,她突然深有所感。对她来说,那虽然是个实实在在的噩梦,但又是一场令人膛目结舌的人体极限战。在门外汉的橙子看来,那没有一点偶然的因素,是他理所当然会做到的。
少年在那一瞬间之专注于刺穿贝奥的胸口。从他出现在这个广场开始,从他看见青子她们时开始,他就开始观察贝奥,与贝奥的呼吸频率保持一致。他开始寻找贝奥的弱点,计算交手是哪个位置更有利,计算在什么时机下手能够一招制胜。当他解读了这些条件后,他就开始按照计划全身心投入战斗了。
——那绝对不属于野性的直觉。野兽是不会向打不过的对手挑战的。只有人才会以命相搏一场没有胜算的战斗,这是只有人才会有的矛盾。而这种矛盾造就了那一击。
他的全身进行圆周运动,从脚尖到脖子都发生扭转,使自己整个形成锥状。
……或许,贝奥打算冲过去碾死对方的话,草十郎无防御必死无疑吧。但是贝奥选择了把对方撕裂。不,是他轻易的挑衅让狼人做了那样的选择。
他找准了金狼冲过去的落地的瞬间。他在金狼举起爪子准备落下是开始动手。他瞄准的就是狼人毫无防备的这一瞬间。以力量自负、只会向周围散发力量的怪兽,和集中不多的力量专注于一点的人类的执念间,天平倾向了人类。
在那之后,如此不像样的一个肘击就让贝奥的心脏破裂了。第二次的肘击没有任何美感。那只是单纯的不成熟的进攻,原本会被贝奥的体毛弹开的肘击之所以会造成致命伤都是因为有了最初的那一击。
“……他让贝奥在那一刻变得没有防备的,让无敌的狼人停止了一切机能。就是说——”
他不是“破坏”,而是“停止”。
生物都有缺点。
不管怎样的强者,都有软弱的部分,软弱的瞬间,软弱的时间。那与生理机能无关,那是精神上的漏洞。比如状态不好、思维不清、心情不舒畅之类。生物在生病、睡眠、吃饭时都可能会有漏洞,而作为最小单位的漏洞就是呼吸的间隙。如此多的原因都会导致拥有理性的生物无法充分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即使是神话中的野兽,只要他是人,就逃不掉这一束缚。
“……我知道有攻击弱点、缺点的魔术——但没想到他会孤注一掷地去制造缺点。”
对于少年贝奥的心脏一击并不是以杀死他为目的的。只是因为贝奥没有弱点们所有要为他制造出弱点。后来的那一次用尽了全力的肘击粉碎了贝奥的心脏,同时也让贝奥失去了完美的自我。
“……而且,着不是可以一笑了之的突袭。贝奥反应很快,他在感受到中毒的瞬间就可以作出反应。但是——如果他没有察觉到那是一种毒,那么他就没办法应对。因为原本不是毒药的东西而中毒,这就是陷阱。应该有人教过你吧——”橙子感到吃惊。
草十郎是在做崇高的献身或者舍身。他义无反顾,心无旁骛,只为制造出那一秒的空白而赌上了自己的全部。那个少年所拥有的就是能做到这一点的技巧和经验。
这与唤起奇迹的幸运、紧握奇迹的热情无关。那也与才能无关,那是执念、怨念之流。
没有大量的、极限状态下的锻炼,他是做不出在一瞬间燃烧自己这样的举动的。
“……对那孩子来说,他可太难对付了。”看着蹲着的贝奥,橙子对自己的天真感到失望。
橙子只注重了贝奥的性能才会带他来,可也正因为他的没有经验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如果贝奥不是孩子,哪怕他有一次与实力相当的对手对峙的经验,那么他就会马上冲过去咬死站着的少年——草十郎了。
“应该责备贝奥呢?还是……应该夸奖一下你呢?”说着,她静静地举起左手。但没有人注意。
远处站着的少年的身影看起来就像图画书里的猎人。那纤廋的身体其实是有意消减赘肉而成的吧。
今天的场景以及草十郎的行为举止让橙子想到了追逐猎物时猛兽般的灵活。这时,橙子突然想起来了。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和他说话的时候脑海里所想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很想忘了那些啊,草十郎。”她将不像自己会有的伤感用钢铁一般的理性压抑住了。
什么手段的好坏,在她作为苍崎家继承者被养育的时候,那些早就已经消失了。
所以,即便是现在——
橙子缓缓的让手中烟头在寒气中画出轨迹。
——她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
“不过,真是太好了。”折断的两只手臂应该很痛,草十郎一动不动地站着自己嘀咕着说。
他没有看青子,而是带着关心的视线投向远处的有珠。
不知为什么,他的样子让人感到孤独。
“很好,什么很好啊。”青子带着挑衅的语气说道。
他们两人之间虽然有些距离,但是只要互相走进两步就可以触摸到对方了。
很小的声音在这寂静之中也能清楚地听到。
“你要是说什么我们都平安无事之类的,我可要发火哦?”青子说出了真心话。
草十郎稍稍朝青子转过脸摇摇头。
“这是我第三次说了,我不担心苍崎你,啊,刚才是我走神了。”草十郎难为情似得苦笑着。
他第一次看见青子的惨状时最后因为头晕而失去了意识。但是第二次的头晕和恶心却在满怀激情的状态下消失了。因为他只专注在要让自己冷静,要努力做该做的事情上。但是,现在无论他多么想冷静,他那个令人生气的“前科”好像都要发作了。
“嗯……,那到底是什么很好啊,草十郎。”青子的声音有些不满。
“因为我好不容易才遵守约定了。只有你那边遵守了约定,可我却一直没能履约。我一直很介意那件事。能有这样的机会真的很好。”草十郎真的很开心,他脸上浮现出久违的微笑。
青子茫然地听着这番话。她忽然想不起草十郎说的约定是什么了。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想起那是在游乐园的事时,青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要是我帮你干掉那家伙的话,你就放过我吧?”草十郎曾经提出来的方案,结果他自己却没起到作用。那时他没能阻止人偶对青子的攻击,所以才会一直炯炯于怀吧。其实对青子来说,那个约定只是自己单方面的约定,草十郎却铭记于心。
“……你,那样的小事还……?”难以置信——青子自言自语。
啊——草十郎也点头小声说。
“约定是要为了自己而完成的。这是苍崎教我的。所以我一定要守约地保护你,啊,我一直 都想这么做来着。”这忏悔一样的独白让青子无法回答。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男人究竟怎么回事。把那些小小的约定当做大事,又把这么简单的话说的那么郑重。打倒狼人的事是一个谜,他的性格也是一个谜。
——现在想来,对于苍崎青子来说,草十郎完完全全是个身份不明的人。
“那个,我欠你的都还了,咱们算是两清了。所以我不欠你的了,苍崎。”草十郎玩笑一样地说。
这是为了引起陷入沉思的青子的注意吧。平时青子都没发现,只有这次她发现,原来他是这么稳重有温柔。
“欠你的是我,这样我岂不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嘛。”听到青子的抱怨,草十郎又一次开心地点头。“话说,苍崎的脚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说,已经可以站起来了吗?”
那是肯定的啊——青子逞强的说。
惊讶于青子的顽固,草十郎无奈地伸出了右手。
虽说草十郎的整条手臂都已经碎了,但是青子觉得那只右手比什么都要坚实。
他的手不管怎么看都不能用了,它也许一生都无法完全恢复。即便如此,在帮助青子站起来的时候,这只手一定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你啊,真是笨蛋。”青子一边向上看着草十郎,一边小声嘀咕。她虽然有些不甘,但是,她无法拒绝那只手。
但是,还没等青子触碰那只手,周围就响起了铃铃的铃声。狂风席卷,断头刀像要撕裂身体一样横扫而来。
冰冷的脸上有一滴温热沾染。
身影毫无预兆的倒在地上。
青子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在自己眼前倒下。
血如雨下,淅淅沥沥的洒在她的面前,冻结了少女的思考。
“草……十郎……?”青子叫着那个和自己一样躺在地上,似乎应该这么称呼他的东西,
他倒在比自己还低的地方。他的鼻腔里充满了赃物的恶臭,胃里呕出鲜血四散。
这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就像装满水的水桶倾倒了一样,一切都在瞬间结束了。一切就像是假的。唯一提醒她这是现实的大概就是那转瞬而逝的疼痛。
青子观察眼前发生变化的情景,冷静的作出了草十郎当场死亡的判断,但她又对那样的自己感到愤怒。
那么,接下来她该怎样面对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敌人呢?
发怒只适合对自己的人。
对外人是没有这种时间的。青子决定让愤怒的火焰贯穿自己。但问题是,自己心中还有没有那么高涨的激情呢?她想去探寻心中的那份感觉,但她却好像突然感到快乐似得露出了微笑。
视线投向旧校舍,苍崎橙子还保持一只手放在胸前的姿势。她对没有刻印的草十郎使用了青子和有珠能使用魔力弹开的简单Runic魔术。橙子眯着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倒下的尸体。青子没有兴致慢慢研究她凝视里包含着怎样的感情。
因为橙子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露出一点点后悔之意的。
“果然,还是先要送你归西啊。”橙子不是对青子,而是已经对着没有反应的尸体说道。
草十郎没有反应,也没有呼吸。在确定了草十郎已死后,青子用手撑着站了起来。
“没想到你会偷袭。”青子面对着远处站立的姐姐,用干涉的声音吐出了字句。
“但你的选择没有错,这样我们就重新比试吧。”青子背对着草十郎的尸体,直面橙子道。两人隔的距离很远。但比实际距离更远的是两人间的隔阂。虽然两人之间早就没有了交流的意愿,但仿佛是要对至今为止作为姐妹度过的人生致以最后的敬意般,两人依旧继续着不咸不淡的交谈。
“作为王牌的我的魔术刻印就在这里,而我作为王牌的狼人也被你的王牌给破了。不过,现在你的刻印用完了,他也要死了。我们都不能一击制胜了。”
“是啊,是我太天真了。看到狼人不能战斗了,所以我就认为你会认输,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你是这么简单就放弃的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回到这个镇上。我真的是……太天真了。”橙子承认,青子的声音压倒了自己的言灵。
青子说的没错,橙子很依赖使魔。因为不论有珠和青子有多强,只要她们时魔术师,她们就不是她的使魔狼人的对手。然而只要有打败了狼人的草十郎在,橙子就无法获得胜利。但即便草十郎能斗得过狼人,但他却对付不了魔术师。
所以必须杀了他。
草十郎死了之后,就没有什么能成为狼人前进的绊脚石了。让狼人重新加入战斗虽然要花些时间,但狼人只是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治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而在那之前的青子无论怎样发动攻击,只要有珠体内的毒没有治好,就无法撼动橙子的优势地位。
因此,现在两方面都不能一击制胜了。看来战争胡变成持久战。
——这时的青子只能使用那个了。
雪片飞舞。
以少女为中心的大气由自身开始嘎吱嚣响。
超越了神秘的魔术。
仿佛不被人类智慧所接纳的奇迹之门即将在降在这雪原之上。
“干劲来了嘛,青子。”
橙子解除了维持的结界。
这样一来祖父就能随意修复目前为止被破坏的三咲市结界了。
但如果现在不使用刻印的话,一定会没命。
橙子恢复的刻印比青子的强两倍。
青子眯着眼睛扫过威胁。
毫不关心,毫无兴趣。
比起这些身外之物,心中潜伏的“东西”才是追寻的所在,她慎重地捉住。
…那是像藻类一样的手感。
不是激动人心地那种,也并非坚决、庞大之物。
少女放弃了思考其本身,只将心中结缔收于掌中——凝视那强敌。
“可以啊,橙子。”
细小,但比吼哮更确实地低语。
“就如你所期望,让你看一看真正的“魔法”吧。”
向失去光芒地右臂刻印装填意识,少女用力地编织着那处的延续。
咒语只有一个。
向深困思维牢笼的自己的诀别。
那是向某个人曾经的幸福倒带的,如同青色的魔法语言。
卡住的地方。
魔术是人类智慧所及之尽头的世界,魔法是不被那其中的任一所涵盖的,属天之外的孤独存在。
…初始的一改变了全部。
…后续的二认同了更多。
…承接的三展示了未来。
…维系的四隐藏了自身。
于是,终结的第五早已失去了意义。
早在第三的时候完结不就好了,谁曾这么说过。
所谓魔术就是对历史的钻研。
人所造业善恶,星之循环往复,皆命中所定。
然魔法却是诸天之外神的定夺。
人与星都被排除在其外的业力,这世上到底是哪些人,又为何,将之作为奇迹来敬仰赞颂?
赤裸的罪恶。
所谓魔法,是作为人类敌人的存在。
所以,孕育新魔法的存在,必定会被红影抹杀。
“聆听吧,万物的灵长”
宏亮的声音穿过冬季的天空。
空间自身飞驰断裂。
四周风景轧扭,仿佛伽蓝的崩溃。
“——”
该退,还是战?
橙子平伏着心中焦躁,即使是狼狈地——目睹了整个过程。
这么多年来苦恼的、追求至今的事物就在样置于眼前,任谁也已经无法作出理性的判断。
彼此的命运,现在被系在不确定的末端。
考虑到背后的刻印占据的地形之利,橙子的战力是青子的十倍。没有输的道理。
但魔法是另一回事。
如果苍崎的魔法和久远寺有珠“童话的怪物”魔法属同一系统的的话,术者的力量差便无关紧要。
那时战斗就变成了“魔法”与“苍崎橙子”的对峙。
…没有赢的可能。
魔法的特异性、超越性将抹消魔术技术和质量上的差距。
“不过,”
真的用的出来吗,橙子凝视着自己的妹妹。
橙子提高了声音,又或者只是出于自制心,还没有傲慢到不惜牺牲任何人为代价的程度。
体内寄宿着魔法究竟是怎么样的感觉,没有被选中的橙子无法知道。
但一定是篡改世界的强横暴力。
人类的精神没可能承受那份与行星为敌的傲慢。
还有迷惘就无法达成,对那个少女来说魔法是太过沉重的东西。
“那个么、吗”
感受到橙子的视线,青子自嘲起来。
的确没能消除迷惘。
要克服胸口那份恐惧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但,正因为如此”
不能够一直逃避下去。
迷惘也好恐惧也罢都伴息常在,所以才更无法原谅被那种东西束缚脚步的自己。
闭上双眼,青子义无反顾投身最后的工程。
光被封锁,时已顿行。
在那里,她将自己掩埋于黑暗。
一切都在停止中荏苒。
没有重点的星之运河中,她之外的一切都断绝停怠。
就在这时。
远方轻浅的连接忽而消失了,还没有来得及得到回应。
啊啊,又是这样。
这次也是红影的杰作。
意外的,
看了未曾见过的的记忆。
这是以他人作为媒介做交换的后果吧。
虽然根本没有听过,“我”却感到那声音熟悉又亲切。
无所期待。
无所追求。
正在归零的逆行意识无法统合成一。
如此声音。
如此,满怀悔恨快要哭出来的满满蠢话
--现在不是能被人扯后腿的时候。
此刻“我”最大的敌人,是红色幽灵的教唆
回忆不起自身的生存价值
连死的珍贵也被摒除在思考之外。
声音还在继续。
那并不是这次旅途必须经历的组成物,
只可能是外部而来的妨碍。
终于,“我”认清了这份扰乱心智的声音的正体。
“…什么啊,那是”
向声音的主人投去不快的低喃。
或者说,是投向老老实实听着那声音的某人。
红影有些不知所措。
满怀憎恶地盯着既不知道答案也没有决心的“我”。
你这家伙,难道。
难道就因为这种理由。
抱着那种想法,而成为我的猎物的吗!
这就是你的全部了。
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是。
否定回溯过去造成的影响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那是对她自身的否定。
那个声音对他来说是绝对的法则,是绝对凌驾于自身的强大。
妨碍之的事物,都将在眼前的如蜘蛛网般被扫落。
/无所期待,亦无追求。
依从判断,纯粹的心。
/所以,没有能够给与的东西。
指引肯定,不实的生命。
“…这也太胡来了。”
指引未来的步伐停止了。
“我”照着意愿改变了航路。
改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物吧,但比起那些,终是狠狠的贯彻了一回脑中所想。怎么说来着
“以前就说过了,你真的是…!”
谁也好,不指责一下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是向着声音的主人倾诉,
或是接收了这份投诉的他,
或是一言不发旁观者的自己,
又或者指示他这么做的什么人,
他吼道。
没有答案,“我”睁开紧闭的双目。
“在此宣告”
把刚才得到的东西全部解放出去。
看道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青子都已经不记得了。
剩下只有鼓动于心脏的激昂。
被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猛然推促,少女划开了魔法的纱幕。
戏剧性地变化。
少女脚下地雪面消失了,绿色地大地葛然显现。
那并非冰雪消融,而是在被另一重风景替换重写。
就像是责难她的行为一般,所见的元素都在抵抗,企图抹去她的所为。
“啊”
那是连她的身体本身也无法接受的电流释放。
这个奇迹正摧毁着世界。
为了自保,世界自身正全力试图抹杀她的存在。
“啊”
全身戏袍或少般疼痛,意识仿佛要从现世消逝。
但是没有畏惧。
这份疼痛和孤独,都是为了以肉身到达根源所付出的代价。
这种程度的痛苦,她在继承魔法的时候早就克服了无数次。
“——”
来自底层的呼声沸腾,试图撼动宇宙的恒态。
几乎烧断视网膜神经的负载。
在那尽头,看到了光。
到底是为了什么回到这里。
她逐渐回忆起来,埋藏心中想要呼喊已久的语句。
“以昭显秩序的吾之名义在此宣告!”
停止吧,青子凛然道。
在忘我的尽头,触到了魔法的正体。
爪牙毕露的赤影已经不再构成威胁。
众多疑惑,满含愤怒。
但这些对她来说/于“我”无关
魔法使的义务什么的,人类灭亡什么的都随便好了。
已经听够那些个“不能”。
现在,我哪怕挪动指尖也只为一个理由。
那就是,该怎么说呢,虽然也许不是该讲出来的理由。
我就是想要救那家伙想到这种程度啊…!
“皆归于正!”
沸腾冲天的青色旋风。
舍弃了迷惑与苦闷的瞳孔中,魔法使展开了与世界为敌的局。
时间逆流。
平原之上风景已焕然一新。
放眼望去,皆是白色的花海。
比雪更洁白的野花群如绽开的涟漪般侵食着世界的风景,那之后
“秩序在此处崩毁。”
正是如此。
第五魔法在此时此地之中完全舒展了它的姿态。
僻静的雪之广场在一瞬间变换了模样。
目之所及皆是盛开的花海。
只有周围光秃秃的树木与破败的旧校舍诉说着这里仍是原来那个世界的事实。
寒风凛冽,原野之上确实一片温暖。
抬头所见的天空,已恢复到星空的模样。
星星明亮地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得到。
寂寞中混迹着愉怿,只剩虫儿扑翅与夜色窸窣之声映衬孤独的影。
没有一物,却也不需一物的世界。
…这便是那个无可比拟的时刻。
冬之荒原化为春之大地。
这便是晴子所说的“魔法”,橙子愕然。
这样的魔法虽然没有不好,但她所目睹的魔法,绝非只是这种浪漫而虚有其表的东西。
展开了这么宏达的魔法阵,周围的魔力却没怎么变化。
说大失所望也确实没错,这和久远寺有珠的月之油魔术相比就如同儿戏一般。
所产生变化的只不过是这花园…还有那个
变换了装束的青子而已。
看上去是为自身的肉体做了某种程度的强化,但现在的青子打算做什么橙子却完全想不出。
“…确实,要说这是魔法的话也未尝不可…”
低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躁。
“但很不凑巧,我们都不是做白日梦的年纪了。
不要告诉我这就结束了吧?”
青子在花海中迈出了步子。
前进的目的地,自然只能是远处的橙子。
“是啊,这就是终结了。对我、对你来说都是。”
短促的回答中,橙子感受到微妙的不协。
这声音的确是青子没错。
声线大体是同一个,但语气却怎么不一样?
不不,语气也是一样的。
但就是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就是…
“!”就在此刻,橙子发现了场景中另一个变化。
刚才变换的不止是广场与青子。
青子脚下,断成两块的尸体复原了。
起死回生?伤害治愈?
没有行使如此大规模模式的痕迹,而且身体复原这类魔术也无法推翻“死亡”其状态本身。
自古以来,让死者真正复活的魔法还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但躺在青子身后的青年,那明显是昏迷中的呼吸起伏又是怎么回事!?
“苍崎家的魔法是起死回生吗…?不对。那比起复活来…”
现在断言还为时过早,橙子找到了不协调感的来源。
刚才青子的言行举止与她的年龄不相符。
比起外表寥寥变几,内在的改变才是该注意的地方。
假设的结论尚未结果,青子已将与橙子之前的距离缩减至不到十米。
“回路,接续”
左手抬至与眼同高。
青子体内生成的魔力量的已经到了肉眼能辨认…不,是连耳朵都能听出来程度的不同。
那是橙子从未听到过的脆音。
青子的持有魔术回路在庸俗魔术师看来,是除了一个功能外什么都用不出来的低级魔术回路。魔力生成量远远不如橙子。
但那份速度却异常至极。
明显比血液但流动更迅速,而且
暂且不论魔术引起的震荡,光是只靠启动魔术回路就发动冲击这点,就足以让协会震惊!
“胜券在握”
窜起一阵恶寒,橙子在空中划下鲁恩符文。
张开胜利的加护,青子的魔术怎么施展也将之防御开去,强化的刻印之力化为壁障。
与之相对地青子却毫不介意,连照理应该抬手的反应都没有一点,
“魔弹,展开!”
短而促,对自身下达了指令。
“!!!?”连魔术发动的过程都看不到。
一言之下发动的魔弹有二十发。
如流星一般溶解掉连火箭弹都能弹开的鲁恩之壁,径直击穿了苍崎橙子的魔法礼装。
“啧、不装填就能展开?”
“嵌在礼装中的防护鲁恩发出悲鸣。”
再受一次那种扫射的话就撑不住了。
更重要的是,这次攻击中内脏必定已经受创。
虽然不想承认,直拼火力的话苍崎青子比苍崎橙子更胜一筹。
而比这更不想承认的是,那个女人刚才甚至没有使出全力…!
“…啧!”
橙子一跃而起在空中画出鲁恩符文。
大喝一声将刻印化为火焰怒击回去。
但。
“看穿了!”
青子只一句话便抹杀了这一击。
鲁恩符文无效化,青子继续白色花园中的冲刺。
她脸上的表情,魔术回路运作的安定程度,甚至连呼吸的方式都与至今为止的苍崎青子不同。
那是只能从众多都战斗经验中积累得到的,最优化的自我管理。
“那难道是…经验?”
如果那是苍崎家魔法的真面目,一切就说的通了。
并不是青子的魔术回路增幅。
那种事情原本就不可能,橙子虽然为自己增加了外设刻印,但增强的不是魔力总量而是能够施展的术式种类而已。
魔术师自身的资质和魔术回路的纯度是不可更改的。
但现在的青子地魔术师才能显而易见地凌驾于苍崎橙子之上。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就是那个见习魔术师将自身地时间调快,以瞬间成长为合格魔术师的事实。
“啧!”
转身背对青子,橙色的魔术师飞奔起来。
直觉到在这里没有胜算,橙子向旧校舍逃去。
青子没有从背后袭击。
并不是出于仁慈,而是判断从这个距离狙击事倍功半。
不准备让对方逃走,青子追击而出,却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
…开口的时候有些迟疑。
“ALICE。那家伙,就拜托你了。”
青子说着,仿佛对用大人口吻说话的自己感到害羞一般。
白花飞舞飘落。
青子回身旋起飞散的长发,朝橙子追去。
“哎?”
舒畅的睁开双眼。
草十狼自永眠中苏醒。
自己好像是仰天躺着的样子,目之所及是蔓延至无尽头的星空。
仿佛是依着森林创造而呈圆形天际。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副景色,
心里却像看到遗忘已久的景色似的,坐立不安。
“——”
怎么都无法确定自己真实性。
昏睡前都发生了什么,
怎么睡着的,
这些全都忘得干干净净。
就像前脚踏出玄关,后脚就在床上醒来一样。
前后的差距大过头,以至于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一时间想不起来。
能想起来的只有
一个陌生女人和
头上纤细之物
“静希君”
正侧面传来谁的声音…细小却清晰,正是来自名为久远寺有珠的少女。
“说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说着完全没章法的话,草十狼爬起身来。
黑衣少女屈膝正坐在他的身侧。
“…是花呢”
看着身边的有珠,他恍惚道。
…青色的月光下,光秃秃的森林与雪场环绕下的春之花园摇曳荡漾。
夜风吹起的花瓣如飞舞中的蝴蝶,雪白身躯浮刻在暗夜的画布上。
恋恋看了许久那光景,草十郎轻轻地把手指放在头上。
开始,是像怕触到伤口似的小心翼翼。
后来,又像要把头捏爆似的用力再用力。
“静希君”
打断了这默剧地是一旁少女的声音。
“好不容易被带回来,又想回去吗…?”
草十郎无法理解那问句中包涵的意味。
那是混杂了责怪与哀伤的声音。
被有珠用陌生的目光巡礼了一遍,草十郎终于从无意识中解放出来。
“你说回去,是指哪里?”
手指从头上落下。有珠并未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仰头望着天。
那里黑漆漆地空无一物。
“…嘛,算了。话说我到底做了什么,总感觉哪里有古怪,到处乱糟糟的。”
有珠静静观察着忽地歪过脑袋感慨中的草十郎。
刚才一击击杀人狼的少年和眼前这个犯傻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即使如此,倒也并没有太大地不协调。
但无视那份不可思议力量一直瞪着少年看也是找不到答案的,有珠对此心知肚明。
于是问了出来。
在他昏迷的期间,少女在远处不知被这疑问折磨了多少遍,直到把自己都气倒为止。现在终于问了出来。
“静希君,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轻声慢语的提问就是对旅行者施下的催眠魔术。
陶醉在话语间,草十郎溺入了回忆之海。
静寂之间,兄妹般的两人驻立白色之丘。
“…好像听见谁在说话。
对方在质问什么。但我到最后也没有回答。”
在死亡的暗涸中不断重复的质问的内容他已想不起来。
就连曾经死去这件事都无法理解的他,只隐约残留着曾与少女的时间线交叉而过的残片。
草十郎像是在后悔什么似的悲伤起来。
对着那样的侧脸,有珠轻声问道。
“…然后呢,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少年淡淡点头,那是“某人”也问过的问题。
“…啊啊,对了。
不过,有珠。那种东西,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呜。终于想起来了。”
悔恨的语句混杂着淡淡的不甘。
低着头看的话,这片白色的花园倒有点像是黄泉彼岸。
少年轻声的嘟囔着。
“想起来了。我是在青子眼前被一口气切成两半的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还活着?”
两只手臂的伤都复原了,而最关键的青子却不见人影。
草十狼将视线投向有珠想寻求答案,少女闹别扭似的干坐着不动。
“你完全被卷进来了呢,静希君。”
就连这片风景也是原本属于你的回忆的一部分,不记得了吗…?”
说的什么奇怪的话。
“我记忆里的…这大概是我不记得的那一部分吧”
“因为现在橙子在用静希君的时间的缘故。在还给你之前应该都想不起来吧。”
随口说出危险的答案的有珠开始环顾四周的花园。
“…可是,这样就要消失的了真可惜呢。
恢复原状之后,还能记得这些的就只有我了吧。”
有那么一瞬有珠眯起双眼,注视着白色花丛。
“…”
对于少女话,草十郎彻头彻尾的状况外。
“有珠,你是不准备回答我吧。”
被草十郎这么说,有珠刷得回过身来。
深邃得瞳孔也许是隐藏着这样那样的神秘情感,却不得而知了。
“会是很无聊的答案,真的想听吗?”
“想。尤其是有珠告诉我的话。”
看着使劲点头草十郎,有珠妥协般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说刚才那样话,并不是因为讨厌草十郎,而正是少女对他人温柔的表现吧。
“…就结果来说,你死了一次,又复活了。
因为静希君被橙子杀死,所以青子逆转了你醒来之前的那五分钟。
与此同时,青子也借用了你大约十年的时间。
你们的身体都没有变化,可以说是只操作了精神时间的缘故吧。
所以说,现在觉得这片风景熟悉的只有青子而已。”
“然后…”
然后,时间交换终止之时,青子和草十郎都会失去这几分钟的记忆。
这是青子并非独自发起而是以他人为媒介发动魔法的结果。
如果是青子个人进行时间回溯的话,包括时间轴的矛盾在内都会被纳入她的经验。但这次所做的却是正正经经的时间旅行。
矛盾被完美的的修正了。
一旦魔法解除,
感到此处熟悉的青子也好,
认为此处陌生的草十郎也好,
都将作为不应存在的事实被修正。
这样的奇迹。
能在回忆中留下这片白色花海的,只有作为第三者在场的有珠和橙子而已。
“…时间…操作?”
对着头越来越歪的草十郎,有珠总算是形式上完成了解释。
青子曾这么说过:就算不能理解,只要对草十郎说个大概的话他也就不会追问了。
“因为没办法让静希君起死回生,比起把生命复原,橙子尝试了对“死亡”这一事实本身进行了回避。
这个不知青子是又逞强,还是真的已经慎重考虑过。
她尽量不进行大幅度的操作,而是以较小的行动交换了你们的时间。”
“对现在的你来说,只是有五分钟的时间空白。但相对的,在遥远的未来,如果有人在这五分钟内进行检索的话,会发现时间轴上唯独你是不存在的状态。”
“与此同时,青子为了造出经验的优势从你那里进行了时间借贷。大概是幼年的时期吧。听说针对个人时间的操作中,忘却的人会有幸福感呢…静希君?”
就讲到这里为止吧?
顺着有珠的视线看去,是无法轻松颔首的草十郎。
“…也就是说,青子行使了两个奇迹。
把你的身体倒退的奇迹和让自己本身快进的奇迹。
在干涉静希君的时间时,也顺便借走了十年,作为将自己加成至未来的材料。”
“所以那个现在正要送橙子一程的是有着二十七岁经验的苍崎青子。”
…有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完全无法理解。
“…要杀死橙子,青子吗?”
“大概,已经进行尾声了就是。”
有珠的回答之下,草十郎几乎是立刻飞奔而出。
掀起一地花瓣的身姿让人想起徒手斩狼时的悍勇。
有珠没有阻拦,就这样看着那身影远去。
…某个雪天的夜晚。
也是为着谁而从白犬冢的坡道飞奔而下的少年身影仿佛与之重叠了。
草十郎冲进了旧校舍。
“看吧,虽然要说抱歉,但果然还是不可能的啊,青子。”
白色花丛冢,轻声低语道。
青子早就预料到这种状况,所以才拜托有珠阻止草十狼的。
这次再挤进和橙子的交战中的话,可就没法再包庇了。
但,不管是青子高瞻远瞩也好对草十狼把握恰适也罢,都不是现在该庆祝的事了。
没有打算要追,
黑衣少女只是细眉轻颦,直直伫立逐渐消失的花园之中。
雷刃交叉飞驰,魔弹暴风雨般砸下。
对魔术师来说,工房就像营地一样,是最初也是最后的王牌。
为了杀鸡儆猴那些自以为是的挑战者和下贱的偷盗之流,工房内一般都布下了大量多重的防卫术式。
作为绝世人型师又是鲁恩符文使的苍崎橙子的名下之物,这个旧校舍在布置上自然也不会例外。
准确反应主人偏执狂本性的工房,有着将闯入者人魔不论一律诛杀的功能。
“啧,至少给我起到点拖慢对方脚步的作用吧,蠢东西!”
飞奔廊下的橙子启动着走廊上埋入的陷阱。
但那些一个都不起作用。
质、量不论,十个二十个左右的鲁恩符文是无法阻止那小姑娘的。
卓越的运动神经与攻击预测,
再加诸缠绕两手的魔弹的威力,足以把橙子准备的鲁恩符文防壁整个吹飞!
“这就是你的成长吗,单细胞生物,
就算长大了也是个除了破坏什么都不会的家伙,蠢死了!”
与怒骂声同时陷落的还有天花板,鲁恩系的重压锤下。
透明的墙壁截断廊道,
青子在胶体化的大气面前停下了飞驰的脚步,右脚点地轻身弹起。
如同天坠的身姿。
笔直划出的一脚割裂大气,将鲁恩和与其连接的天花板一同击得粉碎。
“彼此彼此,你也是永远都这么顽固…!
到处放的除了鲁恩还是鲁恩,就不能稍微用点脑子?!至少改造个宇宙要塞之类的给我看看啊!
装满大家重要回忆的旧校舍,给我珍重地使用啊!”
早已年迈的走廊地板与不知捱过了多少年风霜地墙面在青子脚下屑木崩散。
名副其实的惨剧。
橙子的鲁恩符文到底是只对人有效的“诅咒”系,青子的魔弹却是无差别的威力扫射。
“啧,跟优雅完全沾不到边!
你真的是我的妹妹吗?”
橙子现在是恨不得能把全身血液都换一遍的缺氧状态,却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追击她的少女并非先前的苍崎青子,而是“完成状态”的苍崎青子。
一丝一毫的差错都是致命的。
即是如此
“简直笑话。这就是所谓的魔法吗!”
个人限定的时间旅行
橙子不认为那是苍崎家魔法的真面目。
青子的变化归根结底只是魔法的副产物。
魔法的正体,那如深渊之地,橙子无法得知青子是否真的到了那里,但面前的魔法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要追寻缘由的话,是因为时间旅行的概念早已被含括在第二魔法中了。
记录的篡改、现象的改写等正是平行世界运营的一部分。
没有事到如今再把这称为第五魔法的道理。
“所以说,下一个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吧。
青子!你到底是从哪里搞到那十年时间的!”
“从那白痴那里,不行吗?
等下就还回去,这好像轮不到你来指责吧!”
原来如此。
虽说是单方面的行为,但并没有改变时间轴上时间的总量。
不过
“那么,那五分钟又是怎么处理的?
该不会是打完之后,他就恢复原状了吧!?”
青子停下来脚步。
苍崎家魔法的矛盾与青子人性的矛盾。
橙子向这两者的嫌隙发动了反攻。
“所以早就说了。时间操作是不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
你作所的都不过是一时慰籍罢了。”
橙子背上的魔术刻印开始发挥其真正价值。
从刻印补给的魔力,启动了嵌入在走廊上的机关,最大的装置开始物质化。
“换言之,你所作的是罪大恶极的暴行!”
显现的是三枚鲁恩之石。
他们的规模与蕴含的魔力量都比原来那些高出不是一个数量级。
这才是北欧神话中巨人的伟业,
苍崎橙子在魔术协会复原、分裂构成的“原初的鲁恩”的复制品。
三枚水晶膜上篆刻的鲁恩符膨胀了一千万倍。
魔弹不可能与之相抗衡。
就算青子地魔力输出功率远在橙子之上,这些巨石却比那更强数倍。
青子地魔术特性是单纯地“魔力发射”,对“诅咒”的防御和闪躲都不在效果范围内…!
“主观轴,固定”
简短地自我暗示与意志决断地深呼吸。
青子既不防御也不闪躲,而是暴风雨般冲向鲁恩之壁。
“你为何不存在于这时间轴上?!”
果然,彻底明白过来的同时,橙子将魔术刻印切换至全功率输出。
鲁恩对于青子不起作用的原因,恐怕是她此刻正以秒为单位发动时间旅行的缘故吧。
跳过了所有暴露在鲁恩射程中的时间?
抑或者是有上千个“自我”重叠在同一刻度内?
不管哪种都是纯粹扯谈,不可能有持续做到这些魔力…!
“第一枚!”
巨石名副其实地一脚粉碎。
还剩两枚。距离为十米。
橙子地魔力还有充足。得益于刻印的帮助,这十秒可以连续不间断地进行扫射。
但相对的,青子以魔术师常识来说已经末路了。
不可能再继续犯规。
但要说犯规的话,在发动时间旅行的时候就已经犯规了。
“青子!”
历史重演。
至此,橙子就算有疑惑也都转化为咬牙切齿的憎恶。
时间旅行的术式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问题是那魔力量。
那个女人究竟是从哪里挤出时间旅行所需的魔力的…?
“果然是这样啊,你这混账!”
静希草十郎的死。
将他带回到五分钟之前还活着的时间里,但是,那五分钟去了哪里?
青子的魔法并非是切换到别的世界的那种“平行世界的运营”。
青子逆转了“草十郎的五分钟”。
如果是平行世界魔法,魔法终止时他理应变回尸体的状态。
跳跃至平行世界的旅行是无法改变过已经发生的事实的。
…所以。
要救他只有起死回生,
再不然,大概就是把这确实发生了的五分钟,不是老老实实还到何处,而是就这样丢去哪里束之高阁起来了吧!
“第二枚!”
青子没有停止进攻。
橙子仇视地瞪着最后的巨石对面的青子。
“回答我青子,你到底把他地时间丢到哪里去了!?”
“切,我怎么知道!那家伙的时间的话,除了遥远的未来外没别处可丢了吧!”
“那…”
剩余五米。
近在咫尺的无稽之谈,橙子几乎要翻过白眼去。
把现在造成的负债丢到未来去了?
时间悖论都还比这说法人道一点。
这种庞大的,毫无计划的热量消费简直是扯谈。
本来,时间旅行本身就需要巨大的能量。
“从无到有”需要魔力,
“从有到无”需要消耗更大的能量。
进行冷却作业的魔力又从哪里来?
一会加一会减,秩序都崩坏了。
魔法造成的扭曲,总有一天会波及到全宇宙全领域吧。
“白、白痴到了极点啊!
你这是要把几千亿年后宇宙毁灭人类眼睁睁等待终末这样的负债栽赃出去吗!?这和在这颗星球的头上做一颗陨石出来没有区别吧!?
就说,你是打算用这种负担把星球压爆吗!?”
“喂”
这种比喻是不是太过分了?青子看向姐姐。
用力过猛的双脚从地板上飞跃出去。
“烦死了,那时的事那时再说,到时候把负债再送回过去吧!这样就没抱怨了吧!?”
“那样就解决问题了吗!?
只要确保现在,过去怎么被消灭都没关系吗!?
这样得救只有我们而已!问题的总量和宇宙的负债又怎么办!?”
没错。
就算宇宙是封闭的,并且仍在持续扩展中,
但也不可能负担无度的热消费增长。
无限制的扩展,
无节制的消费,
无尽成长的尽头等待着的,绝非一个希望满载的未来。
开辟的前方是虚无。
总有一天宇宙将过热死。
“青子使用苍崎家魔法,只是更进一步地确保这种毁灭!这份责任,全在你!”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责任什么的,在我死前会想办法解决的!”
剩余两米。
鲁恩扫射,仿佛寄宿着橙子憎怒的能量射线迸发而出。
抱着比那份撕裂身体的灼热更强烈的情感,青子从地面一跃而起
“还说能负责…!具体的方案呢!?”
“那种事情从现在才正要开始考虑吧!”
“你真的是,烂透了!”
粉碎了的最终防御。
两名魔术师在肉搏的距离展开了魔术。
红色的鲁恩符文与青色的以太能量流。
击出的魔弹化为瀑布奔流,将苍崎青子连同身后悬浮的刻印一同粉碎。
有珠所言不虚。
草十郎追至前,胜负已揭。
几十年风化也耐得过的木造校舍楼,一眼便揭示了她们洞行进路线。
门框已经脱落的电梯,
发出咯吱声的走廊,
仿佛压上体重就能踩出洞来的楼梯。
这些在逃跑与追击中被持续彻底破坏的踪迹,一直到二楼的最深处才宣告停止。
走廊的尽头,通往三楼的小楼梯前面。
橙子背靠着墙跌落在地。
即使受伤视线也没有从青子身上放开。
内部出血,外加骨折。
她的骨头已经彻底无法动弹。
青子跃起的一击从内部打碎了魔眼,已经再也睁不开了。
这样满身疮痍还是人生头一遭呼吸并未混乱是最后稍显意外的部分吧。
眼前,是毫发无伤俯视着自己的妹妹。
“…我还以为,至少能坚持到屋顶的”
橙子说着并非自嘲的纯粹感想。
青子回以冰冷的视线。
这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变化过的青色的眼。
冰冷无情,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却无可救药地美。
青子没有走近橙子,而是在数步之外举起了右手。
像是要送击坠地猎物最后一程地射手般。
胜负已分。
前来争夺领土地魔术师,以死领败。
“——”
没有必要的沉默。
半塌墙垣中打下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映在走廊上。刚才为止,胡闹已经结束了。
火花四散的风暴已经过去,
只剩满弦紧绷的冷意支配着整个旧校舍。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突然间青子开口道。
橙子一时间了然。
之间,拍了一下空空如也的上衣口袋,露出一脸苦笑。
“…想最后来一根的。可惜,在等你的时候都吸完了呢。日本的烟草也太淡了。”
对于橙子的话,青子只是小声地答应了一声。
“还真是很像普通人地遗言啊。”
“等下等下。就算是我,也不想把遗言也说得像猜谜一样。就如你所说,当作败犬最后的吠言也好姑且听说我吧。”
橙子虽然话中嘲讽,却没有对青子敌意或憎恶之类的情绪。
大概是因为
她真正想要报复的并非青子这个人,而是把自己和妹妹都困住的、作为魔术师的出生本身吧。
“…没有想到,苍崎家的魔法是以时间旅行为切入点的。应该还有更多内情,但不是当事人的我也无从得知了吧。
不是只要小心行事就能应付地过来的那种凡夫俗子能够理解的烦恼。
…不过,就算过了十年刚才那样子的你看上去还是让人担心啊。有珠她一直在做什么呢?”
“ALICE是个很让人喜欢的人呢。虽然按照她的总结我大概永远会是个半调子魔术师。
不过么,说的也没错。
话说,你的那头狼也打得很漂亮吧?”
“唔嗯?那家伙不行的,一旦尝过失败的滋味,就不是完美的了。”
就算勉强去拼赢了,对魔法的特异性也很难再找回来。
话说回来青子。
你的魔法,是手段还是结果?
前者还是后者?
魔法是为了到达某处所必要地手段呢,还是因为到达了“那个地方”所以得以使用?
“是后者。因为我在门前夹着尾巴逃了,所以爷爷的想法什么的完全搞不懂。”
“原来和第一魔法同源,罪业愈发慎重了呢。听说从第二到第四都是为了到达’那个地方’而衍生的手段。”
同类相斥是世间常态。早晚会和第一不可避免地互相吞噬吧。
…不过,找到那扇门了吗?对魔法对继承实质是对道路的继承。泉水的入口果然在这里吧?”
“对沉迷北欧文化的你来说是泉,对我来说则是被称为阿卡夏之门的东西。
…你从一开始就盯上它了吧?”
啊啊。做为回答,橙子像是吐出了残存的最后气息,无力地点了点头。
像是要籍此向祖父诀别。
对苍崎家的复仇意愿之中,此地是重中之重。
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没有再提的必要。
…最后,想听听被根源触碰的感想呢。”
橙子用力呼吸着空气道。
没有怨恨的遗言。
青子高高举着右手,没有回答。
魔法的根源。
与根源有关的一切知识、感想都不允许泄漏。
但作为姐姐最后的请求,一些感想程度的透露应该可以吧。
⋯⋯指向天空手臂下落的瞬间就是谈话的终结。
这座破败的建筑物会成为曾经存在的姐姐的墓碑吧。
那就尽管坦白好了,本来青子也完全没有要唯祖父命是从的意思。
“⋯⋯是白色的呢,姐”
青色廊下,话音响起。
“说实话,我也完全没搞懂它。”
说完没头没尾的感想,青子的手落雷般挥下。
…不,是想要挥下没错。
但那手腕与意识相悖,无论如何使劲也纹丝不动。
“想要、做什么?”
ALICE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内心怨愤的青子朝着身后捉住自己举起的右手的草十郎吐出不快。
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橙子也惊讶于草十郎的突然出现。
“手,放开。”
青子既不回头也不看向被捉住得手腕,径直盯着前方道。
⋯⋯即使如此,那些怀念得时光,突然闯入人形面前救出自己等等琐事,还是一一浮现眼前。
“听不到话吗,我不想说第二遍。”
青子不是虚张声势。
在此妨碍的话,就算是草十郎也不能原谅。
“只能保证不让你死”
只是因为和这个约定产生矛盾,才会做到这个地步。青子知道就算说了草十郎也不能理解。
但就算听了青子钢铁般决心,草十郎还是紧握着手腕不放。
“适可而止⋯⋯”
放手⋯⋯!青子转身。
后面的话在那瞬间卡在了喉咙口。
⋯⋯非常后悔看了那不该看的表情。
看到抓着自己手腕的少年的脸,青子深切地看到了某种写照。
悲痛的哀悼。
纠结的愤怒。
不相容的感情交融沉淀的脸,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自己糟糕的一面。
静静的,没有声音也没有意志。
深沉的灰色瞳孔仿佛在质问重罪。
“⋯⋯有什么想说的就爽快说出来。
不然就给我滚。”
两人亦敌亦友地互相瞪视。
双方都没有说话,有的只是没完没了让人难受的沉默。
就在这时,突然地,
“杀人是不对的。”
已经听烂了的老生常谈。
“……”
话语本身只是徒有形式罢了,重点是承载的意义。
然而现在的青子却完全理解那份话语中的沉重,了解到自己都觉得讨厌的程度。
虽然早晚会忘掉,但现在持有静希草十郎记忆碎片的她,痛彻的理解其中的意义。
但绝不能点头心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次放过橙子的话,下次被逼入绝境的就是自己了。
大多来说,被杀一次不够可能要两次才能满意。
对方可不是温柔到会把这种账一笔勾销的人,
而且就这样下去的话,如橙子所言,自己永远都只是个见习。
作为魔术师,少女还未犯下自己的原罪。
青子知道,如果能借此机会手刃血亲的话,会成为凌驾一切的强力意志。
“…啧”
然而心中却不断重复着他的台词。
…杀人是不对的。
孩童般坦率的话语。然而她就是明白这份请求对他的重要性,真恨自己。
青子瞪着草十郎,想借此摆脱束缚。
“所以呢?
都已经被杀了还要包庇对手的你算什么?
身体恢复了就不对杀人鬼加以惩治,眼睁睁任其逃走吗?”
“…怎么可能。到那种地步就真的是圣人了。我没办法说出那种话。”
但你不就是要让她逃走吗。
并没有期待恶人改邪归正。
也没不是关心恶人的人生。
只是,想要对某人还活着这件事表示感谢。
“…还不够圣者吗,你这就是…!”
突然涌上心头。
无知善良过头的大脑,真的是镜之城的翻版。
唯一不同的是,青子完全了解这次草十郎所执着的理由。
因为草十郎的那份始末,现在都被她夺取了过来。
像是要证明并非她所想的那样,少年向前迈出了身子。
与此同时说出的,还有原本决不可能出自他口的话语。
“要报复的话,也应该被杀的人亲自动手吧。
我知道没法阻止你。
但是,如果要杀死苍崎的话,至少让我来动手。”
“——”
…被这番发言打败的不知到底是谁。
一直无言看着两人的橙子睡着似的合上眼睛。
“对不起,橙子。”
迈出步子的草十郎对橙子小声抱歉道。
“…原来如此。对你来说也许是不错的选择。
虽然现在状况特殊,不能想象你清醒了之后会有多后悔。
不过,这样你的枷锁也就被打破了吧。到时用禊之仪式的水正式地洗刷掉污秽,就可以纯粹地接受祝福了。
唯一不爽的,大概就是让你下定决心的人不是我这件事而已。”
说完一堆草十郎不懂的话,橙子用力的合上双唇。
…露出无防备的纤细颈项。
草十郎又向前踏了一步。
“——”
但青子比他更快。
卸下全身循环的魔力绕到草十郎身前,全力挥出右手。
击中脸颊的清脆声与走廊上踉跄数步的脚步声。
“…青…子…?”
“你这个,胆小鬼!”
气到快哭出来的青子刷的转过身去背对草十郎。
再继续看到那张脸的花,可能真的会被气到想杀掉他。
“这就是夺取别人记忆的代价吗,被牵着鼻子走了呢,青子。”
“没错。没想到想法被他人扭曲是这么让人窝火的事。”
青子报以类似自嘲的低语。
橙子仿佛很好笑似的弯起嘴角。
“…你笑什么?”
“不,只是没想到你也会有普通人一样的恻隐之心罢了。
收回刚才叫你白痴的话。因背负了他人的理想而害怕,十年后的你很可爱嘛”
“你啊…”
“不要瞪我,这次可是由衷的称赞。
所以说,要拿我怎么办?让他动手,还是说要放我走?”
“…真没办法。你也说了,这是没法替代的补偿。”
说着,晴子瞥了一眼草十郎。
大概是从被扇耳光的紧张中回过神来,一如既往的呆气表情又回到脸上。
…就算丧失了过去的记忆,刻在深层意识上的潜在规律却是抹不去的。
草十郎会自发地去尝试侵犯规则。
永远地自我毁坏下去正是它的代价。
这并非为了静希草十郎,而是为了保护青子。
现在的青子十分了解这一点。
所以在他说出“由我来做”的瞬间,就知道自己输了。
那就等于看着他自杀一样
更重要的是,如果做了那种事,自己就变成对他来说比性命更重要的事物了。
…青子没有想过要成为那样的东西。
“…苍崎家的人,果然还是自己的仇自己报的抱歉个性吧?”
怕草十郎误会,青子刷地背过脸去。
然后用一如既往的不快眼神低头看着倒在眼前的橙子。
“…我明白了。橙子,这次就放过你。
不过,你不会认为我会就这么轻易让你回去吧?”
橙子皱着眉头盯着嘴边浮起无声笑容的青子。
“如果要送到祖父的那里的话,还不如就在这里度我归西。”
“这么可能。我也不想和那个人见面。你可以就这样走出去。
我不会阻止,也不会通知协会。
律架会听我的话,所以这次的事件是属于我俩的秘密。”
橙子的眉头慢慢地皱在了一起。
岂有这种好事。
“青子,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也没什么。
只是做为交换要送你一个诅咒而已。被你的北欧人狼饱餐至今,
怎么也得感谢惠顾吧?
嘛,我的诅咒是会稍微强力一点。
今后你只要再踏入这篇土地,就会变成马达加斯加青蛙。”
露出就好像在说明天午饭吃中华料理吧一样的轻松微笑,她向橙子走去。
“等等…!”
妹妹不管过了多久都是个半调子,这其中是有原因的吧。
“草十郎,走开。
除非你有偷窥癖,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说着,青子褪下了橙子的衣服。
橙子一脸的厌恶对照着看起来很愉快的青子,草十郎稍微懊恼了一下。
果然,这种状况还是让青子和橙子独处比较好吧。
最终,草十郎还是呜地一声拔开头,不再去看那让人联想起SM游戏的姐妹。
“的确,偷窥是不好的癖好来着。”
想起之前的某次,草十郎识时地退出了教室。
“喂,我说这是什么粗制滥造又低俗术式啊……!没品味也又个限度好不好!你真的是我的妹妹吗!?”
“啊啊,没错,我就是艺术才能都被姐姐继承了去了可怜妹妹。你要怪的话就怪自己太天才了吧,橙子”
不知是哭还是在笑的苦闷声音在走廊中远远回响。
盛开的白花一朵接着一朵的飞上夜空。
暴雪的花雾中,有珠望着那片原本的星空。
花瓣们化为云团,安静的,睡着似的消散去。
不久广场就会变回原本的雪原,一丝痕迹也不留下吧。
魔法在此完结。
来自过去的景色,几分钟后就会永远退去。
少年与少女摆错了的时间也是同样。
旧校舍传来的声音久久不绝于耳。
有珠静静地继续等待着。
不久便看到草十郎的身影走出旧校舍,有珠这才舒出一口白色雾气。
那是多少感到得救了的长叹,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草十郎是抱着青子出来的。
不是背在背上,而是在两手托在身前让对方能睡在怀里的那种。
青子像是睡着了,安心地闭着眼睛。
应该是精疲力竭了吧,柔软的身体与长发让人联想到童话中的睡美人。
“让你久等了,有珠。”
有珠对着轻松抱着青子的草十郎点了点头。
“橙子怎么样了?”
“……那个,虽然不是很清楚,橙子她回去了。
照苍崎的说法是下了一个没办法随便解开的诅咒,橙子今后十年里都无法进入三咲市了的样子。
那之后,苍崎像金刚雕像一样盯着橙子离开一直到看不见为止,然后就这么倒下了。”
那副场面意外的容易想象。有珠冷淡的嗯一声。
看上去比起青子来更担心橙子的安危的样子。
草十郎都要开始担心青子和有珠的感情了。
“这个暂且不提,青子现在是什么状况?”
装作不在意的语气,草十郎偷偷看向呼呼大睡中的少女的脸。
“……无序与有序正在重新融合吧。她的时间和现在的时间处在不同刻度,所以在齿轮转回原本为止前暂时不会醒呢。”
原来如此,草十郎半懂不懂地附和着有珠的说明,回头看了一眼旧校舍。
“有点让人沮丧的结果呢。
分不清到底是橙子还是苍崎的胜利。”
“……是啊。魔术师间的竞争本来就没有明确的的输赢。并不是说强的那个就赢了。
如果橙子小姐的大目标是要了解苍崎家魔法的真面目的话,青子在用出魔法的瞬间就已经输了。
……那之后就算再折腾,也只是在回家的路上偷袭赢家而已。”说着,有珠瞥向森林的一角。
草十郎把那解读成“让我们回家吧”的意思。
“是啊,苍崎和有珠再这样下去都会感冒的。
啊啊,话说回来。苍崎对橙子下诅咒时,到底都做了什么”
你知道吗?草十郎问道。有珠假装像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地看向草十郎。
“……静希君,你都看到了?”
“没,被苍崎赶出来了。”
“……原来如此。对了,青子下了什么样的诅咒?”
“好像是,变成青蛙什么的”
草十郎刚说完,有珠的脸就阴沉了下来。
……让身体变异的诅咒,青子应该还没有学会才对。
“那”
立刻明白过来,有珠吞下了后面的话。
原来如此,刚才状态的青子,应该明白那些道理才对。
所以正如青子所说,那是个今后十年都无法消除的诅咒。
毕竟下咒的人都还没有学会那个咒语。
就算要反弹诅咒,也找不到对象。
就算橙子开发出了多优秀的解咒手段,也会因为没有相应的青子作为目标而无法施展。
“青子给橙子留下的只是割伤程度的伤害,静希君不用担心。……这对于青子来说已经是很仁慈的处置了。”
玩轻柔的说着残酷的话语,有珠不留脚步声地走着。
草十郎抱着橙子跟在后面。
两人走出广场走进了森林。
这时,草十郎不经意地停下脚步。
“……静希君?”
草十郎不可思议地朝着旧校舍所在的广场回去过头。
眼中迷蒙的尽是思乡般的情绪。
脸上满是对这只此一夜的风景的怀念,仿佛明白永远不可能再次见到似的表情。
就好像目送远航无归期的船只出港的孩子似地。
……有珠警告了一下对那侧脸起了一丝同情心的自己。
“那片荒地怎么了吗……?”
少女把由花园变回的雪场称为荒地。
对于有珠的提问,草十郎摇摇头。
“总觉得和某个熟悉的场景有点像。
奇怪,刚来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感觉的。”
他恋恋不舍地注视着这片雪原。
等到明天天亮再来,不,就算天亮了再看也是一样的吧。
……虽然,真的是很没意义的行为。
他所纠结的那片风景,只留在有珠的记忆里而已。
“……这里,和那个地方那么像么?”
“完全不像,连边都搭不上。”
“那你还这么犹豫?”
有珠斩钉截铁的判读下,草十郎静静地点了点头。
笑着停止了对不可能之事的怀疑。
“说的对。大概是看到幻觉了吧。
……那是个曾经很幸福时的梦。”
散尽迷恋,草十郎朝着雪原背过身体。
那个与自己唯一一次幸福回忆中的原野毫无共同点的地方。
“来,快回去吧。苍崎很重的,我也累了。
回到洋馆的话来泡壶热茶吧,有珠。”
脸上挂起了美好的笑容,草十郎叫了少女的名字。
那一瞬,有珠停住了呼吸。
上一次在这样的风中,被自然而然地喊出自己的名字,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
转过脸的有珠和继续向前走着的草十郎。
对着那背影,有珠试着丢出问题。
“……重吗,比起我?”
……青子和有珠的身高差很多。
有珠觉得,对方大概会回答说有珠轻一些是当然的这种话吧。
有珠那期待的样子,让草十郎忍不住说溜了嘴。
“啊啊,按数值来说的话,大概比有珠重个十公斤左右吧。”
“这样啊。被青子听到可不得了了。”
那是之后要跟青子告状的恶作剧语气。
“……太坏了,有珠。
那个,刚才算是为了保护当事人名誉四舍五入之后的结果啦。”
虽然这么说,却知道青子不会真的生气。
“……不行吗?”
草十郎一脸困窘地看着有珠。
那样子好笑却又温暖,有珠不知不觉在两颊挂起了笑容。
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微笑,少女别过脸去朝森林加快了脚步。
从背后看着有珠的背影,草十郎一如既往的发表了搞错重点的感想。
“什么嘛。朋友被说了坏话而生气,你们果然还是很要好的朋友啊,苍崎。”
草十郎抱着青子一边嘟嘟囔囔一边费力地朝有珠追去。
森林中,救回了睡美人却不敢亲上去的年轻骑士向城堡归去。
这位就是虽然已经尽力,却还是一点都帅不起来的,这个故事的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