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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三话 “探病的死神”

结束短暂的住院生活,我重返校园。

就天数来说,跟感冒休假差不多,因此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顶多就是右手吊着三角巾,在走廊上会被路过的人瞥几眼而已。

因为没办法拿笔,不能抄笔记,但黑峰之后会借我笔记,所以这问题就这样解决。

午餐方面,起初镜要我张开嘴巴喂我吃,但自从发现惯例的三笨蛋偷窥狂的视线以后,我就改成自己吃了。

我的主食是面包,用左手本来就够了。

然后去厕所时,不知为何杉村和安冈跟了过来。

“……你们两个是怎样?结伴小便吗?”

“不是啦,小恭你不是右手不方便吗?”

“我想你掏出来或收进去的时候会需要帮忙。”

这么说的同时,一个人红着脸,一个人不知为何显得颇自豪……着实令人退避三舍。

附带一提,我在家洗澡时,由镜帮忙。

用塑胶袋包住打石膏的右手,蒙住眼睛冲澡。

当然腰以下围着毛巾……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单方面被看光的情境,快要使我心里诞生新的属性。

要是小桃看到洗澡现场,或许会哭着跳脚。

晚上睡觉时,镜也以我受伤为由,给我睡床。

虽然很想说那本来就是我的床,但事到如今翻旧帐也没意义,于是我硬生生地把话咽下。

当然镜也睡同一张床,枕着我的左手代替枕头。

因为我右手受伤不能动,所以只要像这样封住左手,就没办法作怪了——这是她的说法。

摆脱名为医院的封闭空间,我切实感觉到以往的日常回来了。

没错……除了放学后以外……

“恭也,你又要去医院吗?”

对着正把课本塞进书包的我,镜这么问。

我的手一瞬间僵住,但立刻朝未婚妻投以笑容。

“是啊,没错。毕竟出院不代表骨折的手已经痊愈。必须确认治疗经过,检查骨头有没有接好。真的好麻烦啊。”

据说人类……只要心虚就会多话。

虽然,本人可能没有那个意思,但不知道该不该称为精神防护作用,会想用谎言巩固谎言。

“哦——可是需要这样每天去吗?”

镜露出狐疑的眼神,这的确是很可疑。

要是立场颠倒,我当然也会怀疑对方为什么每天去医院报到。

不过——

“……其实是这样,镜。只要常常回诊,就可以获得保险的回诊补助。”

我正经地这么说。这是事实,所以不心虚。

“要钱的话我有工作,又没关系。”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不记得你帮我买过任何东西……?”

就是说啊,这家伙是在梦幻什么什么公司工作的社会人(?)吧。那么当然也有领薪水才对。

“……顺便问一下,你每个月薪水怎么算?”

我压低音量问镜,以免还没回去的同学听到。

镜稍微思考以后,同样压低音量回答:

“嗯——我现在是一百二十万※倍利卡,所以实领九十万左右。” (译注:‘赌国默示录’系列的地下王国的货币。)

“……倍利卡是什么?钱的单位吗?”

“对呀,那是死神财务省几年前突然制定的。”

“哦——……”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一百二十万听起来很多,却觉得币值不怎么样。

不过,死神世界实在很谜,凡事真的都在有系统的管理下。

有机会真想去看一次。

我一边想这些事一边装完课本,拉上拉链。

“不过,你赚的钱就留着自己用吧,我会想办法支付你的开销的……呜噢!”

我说到一半看向镜,只见镜满脸通红。

她似乎有话想说,双唇颤抖地一开一阖,却没办法顺利转换为话语。

“我、我……我的……开销……居然说得我们好像已经结婚一样。”

镜拚命要用手遮住染成通红、喜不自胜的脸颊,却完全藏不住。

我的未婚妻真的是一个无法控制感情的孩子——不管是在好的或是坏的方面上,虽然很开心是好事。

她似乎连压低音量的余裕也没有,高八度的声音响彻教室。

“我、我会先洗好澡等着的,去完医院就要直接回家喔。”

镜说出耐人寻味的话就冲出教室了。

明明教室还有几个人在——……

“笹仓恭也……”

“小恭……”

啊啊,偏偏这两人还没走……

“要不要去澡堂啊?之前没洗到背。”

因为眼镜镜片反射光线,看不见眼神的杉村。

“我们帮你从头到脚彻底洗干净。”

手指张张开开,室内鞋擦过地板逼近我的安冈。

而我更不会遗漏黑峰的身影,她期待接下来的发展,正架好手机对准这边。

“先说清楚一件事,这个提议绝对不是出于我们的欲望。”

“没错。就只是我们两个帮小恭洗澡,藉此省去劳烦镜同学而已。”

两人一鼻孔出气地热情游说,眼神怎么看都包藏祸心。

“这提案不错。但我还有事要办,可以先过去等我吗?”

我把书包挂在左肩,对两人这么说。

“真的吗,笹仓恭也!交给我吧,我会准备好新上市的沐浴乳!”

“小恭!我用的洗发精借你,让我们分享同样的香味吧!]

两个人同时拎起书包,争先恐后地冲出教室。

“肩膀以下都要泡在池子里面等我喔。”

“了解!”

“包在我身上!”

两个男人的背影摆出胜利姿势回应我的话

透过手机荧幕目睹整个经过的黑峰叹气了。

“男浴池我就真的进不去了。”

她显得真的很扼腕,同时收起手机。

“没有喔,我不打算去澡堂。”

“咦?你骗了他们吗?”

“我又没说是今天要去吧?总之,我就等着看,那些家伙能够在浴池里面等多久。”

呵呵呵,我从喉咙发出笑声。

黑峰看着我,把原本收起来的手机拿出来,不知为何拍了照。

“啊呜~刚刚那样很棒喔,笹仓同学。鬼畜指数上升了。”

“…………”

不愧是腐到深处无怨尤的班长,黑峰命。

“欢迎下次再度光临。”

我在便利商店只买了一盒巧克力,穿过自动门。

这是给泪——她说过只要是甜的东西都好——的探病礼。

既然是近乎胁迫的探病,这种程度就够了吧。起初是抱持这个念头而开始买这种巧克力,没想到却博得汩的好评。

而且第一次就抽到※银天使。(译注:森永巧克力球的包装印花,集满可兑换赠品。)

起初明明是打算买去讽刺她的,结果她却高兴得要命,这下我也没辙了。

不过这样也好,小东西就能打发掉。

但是话说回来,我居然瞒着镜,每天偷偷探望别的女人……我还真是做了一件恐怖的事。

要是事迹败露,不知道会被砍成什么德性。

可是,总不能让泪散播那张手机照片……

我要找机会删除掉。

就在我一边思考这些事,一边进入医院院区时——

“嗨,少年。”

冷不防有人叫住我,我转头一看,只见黑岩医生坐在树荫下的长椅。

“啊,你好。”

我稍微点头致意。

“怎么了?今天没预约吧?”

“嗯,我来探病……”

我含糊其词地说完,黑岩医生不知道是不是只凭这句话就察觉真相,扶着残留胡渣的下巴,勾起嘴角狞笑。

“是吗……原来你这么喜欢我们医院的护士。”

……他什么也没察觉。

“呵呵,不用担心,镜那边我会帮你保密。毕竟我也是男人,当然站在你那边。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帮忙圆谎。”

“那还真是谢谢医生了……”

既然他误会,就维持这样吧。

被镜认为我是迷恋上护士这个类别,反而比较方便在出事时掩饰。

“话说医生在这里做什么?休息?”

“不是……”

黑岩医生浮现有些落寞的神情,接着仰望天空。

他似乎觉得很炫目地眯起眼晴,慢慢地、深深地吐气。

“当‘医生’常常会遇到各种难题。每次都必须做出‘选择’……”

望向远方的眼里不知道看到什么。

难道……这个人正夹在‘医生’的职责与‘死神’的职责之间苦恼吗?

为了跟寿命定位不同的‘生命’的抉择而煎熬……我有这种感觉。

“护士服的颜色……马上就要举行院内投票,决定选择蓝色系还是粉红色系了……唉,两边都难以割舍……”

可恶……认真思考的我是笨蛋……

“少年觉得哪个好?”

“啊——……折衷选浅紫色不就好了吗?”

我敷衍了事地回答,但黑岩医生敲了一下掌心。

“有道理,我都没想到。赶快向执行委员会提议看看。”

啊啊,这家医院真和平。

“很好、很好,既然忧虑也一扫而空,这样就能专心动手术了。”

“咦?之后要动手术吗?”

“嗯。前天晚上有病患送来对吧,就是那时候的急诊病患。”

我记得,那是在黑岩医生死神化偷窥病房时的事情。

“必须保护那名病患的寿命才行。既然我身为医生、身为死神。”

“也就是说,两样都是医生‘负责’的吗?”

“对,虽然这是不可以告诉别人的事……”

说到这里,黑岩医生惊觉不对,瞠大眼睛看我。

“少年,你刚刚又知道了一样我的秘密,对吧……!”

“这次也是你擅自讲出来的吧!”

“嗯……呣呣……不、不过少年你立场特殊,就算被你知道也没关系吧……不对,还是不行吗……算了,管他的。不过拜托别跟其他死神讲。我会因为违反规定被减薪的。”

“我、我不会讲啦。”

黑岩医生的表情有点拚命,我稍微被慑服了。

不过话说回来,居然会减薪……这些灵魂管理者还真俗气……

“那、那我走了。”

“嗯,你就好好地玩个痛快吧。”

虽然不知道他是指玩什么,总之我点头致意以后,进入医院建筑物内。

我穿过玻璃自动门,稍微参杂消毒水味的干净空气,帮发热的身体降温。

话虽如此,这里冷气开得并不强。老实说,从炎夏户外进来,这样实在不够凉,但这大概是所谓的人体适温吧。

在大厅,男女老幼、伤患病患零星地坐在椅子上。

是在等结算医药费或预约候诊吧。

跟上午相比,老年人少了几分。相对地看得见少许放学的学生。

泪的病房在四楼,我走向电梯。

电梯里似乎刚好已经有人,门正要关上。

“啊,请等一下,我要搭。”

我一边朝电梯里面的人这么说,一边快步走过去。

对方似乎听到了,正要关上的门半途停住,再度打开。

我加快脚步,冲进电梯。

“谢谢。”

我一边调整呼吸,一边道谢转头。

视线所及之处,站着一位穿着白色连身洋装型制服的熟面孔。

“……雫——小姐?”

我不小心加上敬称了。

“……叫我雫就好……”

泪的妹妹·雫简短这么说完,按下电梯的关门键。

四楼键已经按下,门一关上,载着我们的铁箱就立刻往上移动。

雫盯着电梯按键看,隐约看得到她背后散发不想跟我讲话的气场。

泪明明就那么就活泼,就算不理她也会讲个不停。

虽然设定为双胞胎姊妹,但死神和人类终究是外人,所以个性完全不像吧。

“你总是一放学就来找泪吗?”

虽然也想过顺从她的意思保持沉默,但毕竟不是不认识的人,于是我试着抛出话题。

雫越过肩膀看我。然后立刻把视线转回电梯按键.始终不发一语。

这是仿佛要摧折我心的无视。

我有种想哭的感觉,看着门上方的现在楼层显示。

“……不是每天……”

有时间差的回应。虽然很小声,但雫这么回答了。

“……以那孩子不会无聊的频率来看她……”

视线依然盯着电梯按键,宰继续说。

“那家伙不会无聊,不就是每天都必须来看她吗?”

我这么说完,雫又越过肩膀看我……不发一语地面向前方。

我等待着回应——但这次她一句话也不肯说。

在我玩味着无法言语的落寞时,电梯抵达四楼。

门左右打开,我等雫先出去。

但雫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要出去的迹象。

仔细一看,她按着开门键。看样子似乎是要我先出去。

“谢谢。”

我接受她的好意先出去,刚好就在我跨过走廊与电梯的界线时——

“……因为那孩子很少对我提出任性的要求……”

似乎是要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她这么轻声说了。我转头看雫。

她正眼注视我,眼神好像有点困。

“……就这层意义来说,我很嫉妒才刚认识就被任性要求的你……”

“………………”

不是羡慕而是嫉妒……难道我被讨厌了吗?

因为她的气质十分安静,所以不知道内心深处抱持什么想法。

“……同时,我也很感谢你回应那孩子的任性要求……”

“这样啊,毕竟这也算是不可思议的缘分。”

被泪用照片威胁的事,实在说不出口。

“……不过,要是觉得困扰就告诉我……”

“那么我会直接讲的。”

我这么说完踏上走廊。雫看到我完全出电梯以后,放开按键来到走廊。

然后,我们两人一起前往泪的病房。我缩小步伐,配合走路比较徐缓的雫。

顺带一提,我们在来到病房门前都没有任何对话……

我敲门。

“是恭也吗?”

“对。”

“等我一——下就好!”

泪充满活力的声音,几乎是紧接在我的回应之后。

大概是从时间猜到是我吧。

雫明明一起来却没被叫到名字,我一边莫名地对她感到过意不去,一边默默等待。

不到十秒,从里面传来泪“可以进来了~”的声音。

“哟~你还好吗?”

我边开门边打招呼。

但是,等待我的是——

“呀—————— !人家正在换衣服啦,色狼————!”

把睡衣前面钮扣全部打开,露出肩膀并用手遮住胸部的泪。

本来就情境而言应该是养眼的光景才对,但傻眼的感觉胜过一切,我半眯眼杵在原地。身旁的雫也跟我一样,半眯眼看着姊姊的痴态。

“啊咦?唔?雫?”

泪想必以为只有我来病房,她一看到雫就脸色大变,表示不妙。

只见雫不发一语地踏进病房接近泪,速度比在走廊时快了接近一倍。

然后来到姊姊眼前,扬起右手——

咻咚——!

“呣呀!”

又狠又准的手刀落在泪头顶。

咻咚——!

连续不断。

“唔唔唔唔唔……恭也你好诈……居然以惊吓回报惊喜。”

泪就像怕头会裂开一样,双手按住头部两侧夹紧,同时泪眼看着我。

因为这个关系,前面钮扣全部打开的睡衣,露出她胸部到腹部的平滑线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住院的关系,她的皮肤真的很白。

只不过,身材要是更凹凸有致一点就好了……

无视按住头呻吟的泪,雫默默地替她扣上睡衣钮扣。

连最上而的扣子都扣上后,雫就这么按住泪的肩膀硬要她坐在床上。

“……女孩子要矜持一点……”

雫低声盯着泪的眼睛这么说。

寡廉鲜耻的姊姊眼眶湿润,连连点头。

“呜呜!……可是为什么恭也和雫会在一起……你们真的是爱人关系吗?”

“最好是啦!是搭电梯时遇到的。”

我一边叹气,一边从口袋取出事先买的巧克力球丢给泪。

“给你,探病礼。”

“哇!万岁,是巧克力球!”

泪用双手惊险地接住,就这么整盒抱在胸前。

“谢啦,恭也,谢谢。”

泪回以满面笑容,仿佛早就忘记脑袋的痛楚。

一盒巧克力球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我一方面觉得感激,一方面又觉得有些抱歉。

“……我去换花瓶的水……”

用一如往常的宁静视线瞥了姊姊一眼以后,雫拿起床边的花瓶。

“啊,要不要我去换?”

“……没关系,你就陪泪吧。那样那孩子会比较高兴……”

雫说了耐人寻味的话,通过我身旁。

喀啦啦啦……门关上,病房剩我和泪独处。

“哎呀,好像害她费心了?”

“不是那样吧。”

我一边这么说,一边在摺叠椅坐下。

“然后呢?身体好点了吗?”

“嗯~?好得很、好得很。之前只是有点太兴奋而已,现在就像你看到的这样。”

泪一脸得意地拍拍胸脯示意。

可是,她挂着自信满满的微笑,维持手按着胸前的姿势,气氛转为沉重。

“除了咪咪的大小以外……都很好……”

她似乎在心中哀号。

“你啊……我明明一句话都没说,你为什么却要贬低自己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刚刚看到前面钮扣全开的我,却觉得有点遗憾吧?”

“才、才没有……!”

我不自觉转头别开脸。

“哈~毕竟女友很大嘛亡反正你一定是每天晚上又揉、又吸、又夹,让女友成长的吧!”

“揉、揉?……夹?才没有!不可能!要是那么做……会被砍……”

不不,不过看最近的样子,只要确实营造对气氛就没关系吧?

可是依她的情况,可能会脊髓反射使出居合斩,所以就算她答应也不能大意。

“原来会被砍……看来你被她整得生不如死呢。要揉我的吗?我无所谓喔?”

“那种事被镜知道,才真的会被砍成碎屑。”

泪像是顽皮鬼地微笑问道,我摇头回应。

“话说女友知道恭也每天来找我吗?”

“没有,我没说,怎样?”

“哦——这样呀。”

泪在床上挪动屁股坐正,不知为何露出奸笑,伸手按住嘴角。

“感觉就像暗访情妇家呢——每天是不是都心跳加速呢?”

“是啊,就是说啊,一想到被发现时的事,心脏跳得可快了。”

主要是我的人身安全问题。

被发现,就等于那张手机照片也同时曝光的可能性很大。

到时候镜肯定不会在乎理由,只遵循结果论把我乱砍一通。

我得想办法把那张照片删除才行……

“我跟你说,恭也,最近……在医院发生恐怖的事。”

“恐怖是指怪谈之类的吗?”

泪突然眼神一沉,娓娓道来。

“还满类似的……晚上我只有一个人,实在好害怕、好害怕……”

“内容是怎样?”

看到泪表情正经,我也稍微紧张起来。

只见泪似乎很难以启齿地咬了几下嘴唇,一度别开视线以后,下定决心正眼看着我的眼睛。

“黑岩医生你晓得吧,你的主治医生。”

“喔,那个人啊。”

难道她是看到死神化时的黑岩医生穿过墙壁,以为那是幽灵吗?

可是他们都是死神,应该不会看错吧?

“总是跟那个医生在一起的美女护士小姐……”

那个护士小姐吗?感觉是普通人,难道不是吗?

老实说自从知道死神这种非现实的存在以后,如今就算有其他——比方说吸血鬼或妖怪之类的东西在,我也相信。

“那个人怎么了吗?”

“嗯……我一直觉得她长得像某个人,特别是她清秀的眼角。”

“是艺人吗?还是名人?”

“……嗯。是兴福寺的阿修罗像。”

的确很有名……而且还是国宝。

“我一告诉护士小姐这件事……”

泪搂着左右两肩浑身打颤起来。

“她就眯着眼睛微笑了……该说是宛如薄冰般的微笑吗?总之实在好恐怖、好恐怖……”

“……然后?”

“就这样。”

泪始终表情正经,这么说道。

这是要我怎么回应才好?

“啊——我想想,这哪里像怪谈了?”

“咦?阿修罗不就是属于那方面吗?”

她不知为何以一脸很“意外”的表情看着我。

“最好是,倒是你根本是自作自受吧。哪有人听到自己像阿修罗像会高兴的。”

我把全身重量都靠在摺叠椅椅背虚脱了。

“咦咦——!可是一般听到人家说自己是像佛祖一样的人会很高兴吧?会很开心吧?”

“我问你,要是人家说你像大佛,你会开心吗?”

“嗄啊啊啊啊——?你想找我吵架吗?反正我的胸部就像佛像一样不会摇啦!”

“要是有胸部会摇的佛像我还真想看看咧!倒是你生气的理由居然是在那里吗!”

不管任何事都能扯到胸部……真不知道她对乳量到底有多深的自卑感。

该不会她其实很喜欢自己的咪咪吧?

我正要半眯眼朝泪投以狐疑的视线……

“唔……嗯……唔……!”

情绪激昂的余韵都还没冷却,泪就突然面露痛苦的表情。

“怎、怎么了?”

就算我问她,她也不回答,只是缩起背。不对,刚刚按住胸口的手变得很用力。

难道发作了吗?

“喂,泪!”

“唔……吁、吁……对不起,恭也……拜托你……”

“我知道,护士铃对吧,你等我一下。”

我把左手伸向垂在床边的护士呼叫铃按钮。

但手腕被泪抓住。

“泪……?”

“按护士铃的话会小题大作……只要帮我摸一摸就会好了……”

摸一摸……我记得之前这家伙在我病房发作时,雫好像抚摸了这家伙的背左侧。

简单说就是心脏部分———是吗?

“好。”

我绕到泪的右侧,左手伸向她的背,但……

“……唔!不对。”

手腕又被抓住。

“咦?可是雫之前不是摸你的背吗?”

“从这边摸比较有效……”

泪这么说完要我移动到她前面,毫不留情地把我的手按在她的左胸。

“你!喂……!”

焦急、当然焦急、焦急得要命!

“唔……就这样……画圈圈轻轻按……”

“啊……呜……知、知知、知道了……!”

看到泪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不得已照做。

手心感觉很暖,暖意甚至传进骨髓。

而且泪的胸部,大小明明很遗憾才对,为什么会这么柔软呢……

“哈呜……再用力一点……往上推起的感觉……”

“唔……(吞口水)……是……”

以前,我曾有手肘撞到女生的胸部,或是指尖不小心摸到女生胸部的经验。

不管哪个都是“碰到”。

但这不一样,我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揉女生的胸部!(吐槽:少年你的第一次没有了)

尽管觉得不检点,但泪的痛苦呼吸还是令我不由得脸红心跳。

“好、好点没?”

要是不讲话,意识好像更会往煽情方向联想,于是我试着问话。

只见泪脸颊潮红,眼神娇滴滴地凝视我,说:

“再……五分钟……”

“……五分钟?”

“然后,接下来右胸也照同样的感觉搓揉。”

……声音不再虚弱,变得坚定有力。

“你……不是很痛苦吗……?”

“嗯?我没那样讲吧?这是我每天必做的丰……胸……丰胸按摩时间喔……”

讲到丰胸就开始带点哭腔。

不对,中计了!

我仓皇要把手从胸前拿开,但泪用双手抓住我的手腕,使出全力按向她。

“放开……我!就算揉了也不会变大,不是吗!”

“自己揉跟男生帮忙揉,我想女性荷尔蒙分泌量果然还是不一样!而且我有点‘性’奋起来了!”

“你去拜托其他男人!”

“就是要拜托恭也才有意义!”

泪立刻眼神强悍地回嘴。但她发觉这句话的意义,立刻别开眼睛。

我也没有迟钝到不明白刚刚这句话的意思。

奇妙的气氛淹没病房。

“我……我已经有镜了。”

“……嗯,我知道。”

泪口气婉转地呢喃,眼神宛如求助地往上看我。

“所以才有趣。知道做这种事被女友发现会很不妙的男人内心纠葛,超有趣的。”

“………………”

可恶……!为什么死神这么擅长摧折人心……!

我当场无力地跪下,几乎就在同时——

喀啦啦的声音响起,病房的门打开了。是双手拿花瓶的雫。

平常总是会敲门的雫,因为空不出双手,再加上这里是姊姊的病房,所以才没敲门的吧。

然后映在她漆黑眼眸里的,是坐在床缘脸红的姊姊,与姊姊面前双膝跪地按着姊姊胸部的我。

她是怎么看待这情形的?完全不晓得前因后果的人看到这个状况,会认为发生了什么事?

“讨厌,恭也总是这么强硬。”

“你说什么!”

泪先下手为强。不知何时抓住我手腕的手已经放开,制造出好像是我主动摸胸部的假象。

而且还加上“总是”两个字,要把我塑造成惯犯!

我赶紧放开泪的胸部,但为时已晚。雫以非常冰冷的眼神盯着我。

“唔……刚、刚刚……刚刚这是……那个……”

我被泪陷害了——虽然想这么说,却被雫不允许发言的气场吞没,嘴不听使唤。

就在我结结巴巴的时候,雫拿着花瓶走向这边。

一步一步的步伐比之前在走廊时更大。她先穿过我们前面,把刚换水的花瓶静静地放在床边桌上,又缓缓地转头看这边。

她不发一语地,放出怒气。是那个,跟镜生气时的那个一模一样。

“……不检点……”

雫这么简短低语完,右手高举在头上。然后有如打雷般挥下!

“呼咦?”

对准泪的头顶。

咻咚——!

咻咚——!

“呜呀啊啊————!”

突然挨了两下手刀。泪用双手按住头顶往后仰,就这么仰躺在床上。

然后左右打滚。

“过、过分!过分!雫,为什么打姊姊?现在的状况是姊姊该被手刀吗?”

泪泪眼汪汪地责难妹妹,被手刀是什么怪词……

但是雫无视泪,对我低头道歉。

“……抱歉泪做了蠢事……”

“啊……呃,我还以为那个状况是我会挨手刀。”

“……我很清楚这孩子的个性。而且,你不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

“这样啊,谢谢你信任我。”

“……我信任的是泪……”

“嗯?这话什么意思?”

我不会做那种事,但信任的是泪?

“……因为你是泪选择的人,所以不会是坏人。只是这样……”

“呃,我懂了。”

也就是说,妹妹禀持独到的解释:这间病房出事,等于姊姊搞鬼。

“唔唔唔唔?……居然妨碍姊姊胸部按摩~……不要因为最近升级为B罩杯就得意忘形了!说穿了那是误差!虚荣心!装成无限接近A的B!”

泪鬼吼鬼叫,雫转动脖子看姊姊。

从我这个角度看不见雫的表情,但泪突然颤抖起来。

同时像念经一样,小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用跟我一样的长相做出不检点的事……”

“长相一样是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又没办法……胸部大小也一样不是很好吗?只有你一个人大一点,这样不公平……”

“……也就是请挑我不在的时候……”

“好耶————!恭也,雫批准了!下次麻烦跟雫错开时间来喔!然后帮我揉!”

“才不要!谁要揉啊!还有妹妹不许批准!”

“……因为我也曾体会过胸部小的痛苦……”

“嗄啊啊?为什么你是用过去式!这是胜者的从容吗?既得者的怜悯吗?既然这样,我要拜托恭也帮我揉到C罩杯为止!”

“那是不可能的吧?而且我才不要揉。”

我一断然否定,泪就露出仿佛世界末日到来的表情,开始泪如雨下。

“那么你就跟我生孩子吧!这种时候顾不得手段了,因为这关系到姊姊的尊严!我不想输给妹妹——!”

包含心灵成长方面,我觉得泪在许多方面都输了。

“呼——”我叹气。旁边,雫以一如往常的宁静眼神看着泪。

只不过,虽然是我的感觉,但她的视线看起来带着温柔。

“我回来了——”

我一边打开家门,一边打招呼。

结束累人的探病,现在的状态主要是精神疲惫。

“啊,欢迎回来——”

迎接我的人,是相信我去医院是为了回诊而没有起疑的镜。

因为她先回来,当然伴随着正在运作的冷气凉风一起来到我面前。

一如往常穿着我的T恤和短裤。

平常都是穿黑色系的T恤,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没剩半件,她穿着白T恤这就表示,差不多是小桃来拿衣服去洗的时期了。

“伤势痊愈的情况怎样?”

“嗯,良好。骨头已经接正了,所以医生要我保持这样不要逞强。还说我年纪轻,好得也快。”

我一边脱鞋一边看脚边——很自然地不看镜的眼睛回答。

虽然嘴上已经能够若无其事地说谎,但只要眼神对上,或许就会被镜发觉眼里的动摇。

脚踏两条船的人好厉害啊……我说真的。(吐槽:诚哥(with菜刀)笑而不语)

“那么,来煮晚餐吧。你想吃什么?”

我伸直背脊这么问镜,她立刻回答:

“好吃的东西。”

“那是最伤脑筋的菜单。”

我非常可以体会世间主妇的心情。

“总之,看过冰箱里面的东西再考虑好了。”

我走过兼厨房的走廊,用左手解开制服扣子。

只不过男衬衫的扣子在右前襟。老实说,不是惯用手的左手很难解开。

我走进起居室时,好不容易才解开第一颗扣子而已。

还剩下三颗。

“来,转过来面向这边。”

手指才碰到扣子,镜就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整个人转向面对她。

然后凑近我,开始解我的扣子。

眼前是镜的头,视线很自然地被唯一一撮白浏海吸引过去。

镜的雪白手指,一颗又一颗地解开我的扣子。

她身上散发出闻习惯的洗发精和沐浴乳的味道……一定是放学回家时流汗,已经冲过澡了吧。

“……咕噜!”

“……咕噜?”

听到我吞口水的声音,刚好解完所有扣子的镜抬起脸。

眼睛稍微往上看……超近距离……

我抱!

我不自觉抱住镜了。

虽然只用左手,但镜的上臂跟我的上臂重叠,镜的左肩牢牢地握在我手心里。

因为我用力搂的关系,镜的胸部也抵住我的胸膛。锁骨附近是她灼热的吐气。

不管哪个部位,都无比柔软而温——……

飕!

……被砍了。

零距离的逆袈裟斩——从右侧腹一刀砍向左肩……

难以言……不对,是毫无疑问很要命的痛楚,痛得我当场整个人一软,双膝跪地。

“我……我我……我我——说——你——啊——……”

抬头只见镜满脸通红,背后熊熊燃烧着愤怒业火,俯视我。

“既然想抱我就先讲一声呀!害我吓一跳,不小心砍下去了……不对、不是!之前不是就说要营造气氛以后再动手吗!”

“对……对不起……不小心按捺不住……”

尽管先透露的真心话让我感觉到镜的可爱,但窜过胸部内侧的痛楚让我气若游丝。

下次要试试看……

……可是就算先讲了,她一定还是会害羞地拒绝吧……

“好了,赶快换衣服吧。”

“别、别强人所难了,我才刚被砍喔……?”

总觉得肺或心脏之类的部位好痛。

“真拿你没办法。”

镜依然红着脸叹气后,手伸向我的衬衫。

“镜小姐……?”

“我来帮你换衣服。”

她避免跟我对上眼,慢慢地脱掉衬衫。

首先从没打石膏的左手脱起。明明可以绕到背后,镜却不知为何要从前面脱。

因为我没办法在衬衫下穿T恤或内衣,如今形同在镜的眼睛与鼻尖前赤裸上半身。

所以镜的呼吸直接碰到我的胸膛。因为稍微流汗的关系,只有呼吸拂过的部分凉飕飕的。

这是怎样,超羞耻的?

左袖很轻易就被脱掉,但是右袖就需要费点工夫了。

毕竟手肘以下都打上石膏,变得比上臂还粗,袖口勉强通过。

而且那又是受伤部位,不可以使劲硬扯,无法顺利脱掉衣服,弄得镜焦急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力道很难拿捏的关系,她在胸前发出“嗯!”或“唔!嗯!”等憋气使力的声音。

不过意识似乎集中在我受伤的右手,只见镜毫无防备的脖子等部位近在咫尺。

我又有冲动想抱住镜,但握紧张开一半的左手忍耐。

“一、二……三!”

一鼓作气,袖子终于从我的手褪去,上半身裸体的我完成。

开着冷气的房间空气很舒服。

“…………”

“嗯?”

脱掉衬衫后,镜不说话,低头不动。

因为我上半身没穿,所以很害羞吗?

可是她最近还会帮右手不能动的我洗澡,我想这点程度的裸露没什么好在意的才对,但是……

果然换个地点,认知也会改变吗?

看到镜表现出那么羞涩的态度,我也莫名脸红心跳起来了。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的瞬间,镜抬起视线瞥向我问道:

“……我问你喔……裤子是不是也要帮你脱比较好?”

“唔……!”

我以为心脏要爆发了。

这家伙说什么鬼话!想害我休克死吗!

看到我语塞,镜不知道是不是自觉这句话意义重大,心慌地在脸前面摇手。

“啊、啊哈哈,裤、裤子用左手也有办法脱吧,又不是小孩子了。”

镜陷入最近常看到的濒临极限的眼珠打转状态,滔滔不绝。

面对这样的镜,我一瞬间咬紧臼齿以后开口:

“只有左手……好像会有点难搞定……可不可以帮我拉掉皮带就好?”

说完以后.我的脸也一口气发烫。

镜一脸惊讶地凝视我。

之后不知道过了几秒,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对话,笼罩在刺耳的寂静里。

不对,其实有声音,像是冷气或窗外的虫鸣,可是无法分辨。

最后镜默默地点头,手伸向我的皮带扣。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关系,她的手指发抖。

镜似乎使不上力,我的下腹部一带只是不断地响起喀锵喀锵的声音。

“呃……等我一下喔……”

镜这么说完,一度放开皮带,当场双膝跪下。

她以高跪的姿势,重新着手解皮带。

喀锵喀锵……

喀锵……喀锵……

我以半裸状态傲然挺立,俯视眼前正在解皮带的镜。

这股征服感是怎么回事?这个挑起无限期待的状况是怎样?

这样下去不妙,绝对不妙啊!

我脑中的理性拚命拉警报。

皮带扣解开,下腹部不再觉得束缚。顺利解开皮带,不知道是不是让镜松了一口气,她保持这个姿势抬头看我。

“谢、谢啦!”

“不、不客气!”

我简短道谢后,立刻向后转。镜似乎也同样转身背对我,背后传来摩擦地板的声响。

啊——不行了、不行了。这样下去真的不妙。理性会撑不住。

“那,我去换个衣服……”

“嗯……”

我双脚呈O型,城主变松的裤子以免掉下来,从抽屉柜取出T恤和短裤移动到走廊。

换好衣服回到房间以后,有段时间我们都不敢看彼此的脸……

晚餐后的洗澡时间。

又来到我跟理性战斗的时间了。

因为最近一直都是镜帮右手不能动的我洗澡……

就像先前说过的那样,我蒙住眼睛。右手从肩头整个用塑胶袋盖住,以免石膏和绷带湿掉。

带着水气的空气与些微声响回荡的空间。眼前被牢牢地缠上毛巾,视野真的一片漆黑。

腰也牢牢地围上毛巾,我独自杵在浴室里。

我在等镜进来。

镜想必每次都需要心理准备,我总是以这副德性独自待上十到十五分钟。

浴室门打开的声音,让我浑身僵住。

地板承受一人份的体重发出声响。接着喀咚……的一声,门关上,空气停止流动。

“久……久等了……”

镜带点回声的声音略朝下方,大概是她别过脸去没正眼看我吧。

“你,你来啦……抱歉老是麻烦你……”

我背对入口——背对着镜,声调不自然地这么回答。

“不会,毕竟我是未婚妻……这点小事很普通吧。”

会吗?——我本来差点这么说,但在说出口前就决定吞回去。

因为她帮我洗澡是真的帮了大忙。

冬天还可以随便了事,但夏天因为容易流汗的关系,无论如何都想每天洗澡。

光是用莲蓬头冲身体表面,根本带不走黏腻的感觉。

而且只用左手构不到背后几个部分,更重要的是没办法用左手洗左手。

“那……我要冲水啰?”

“……麻烦你了。”

我摸索找到浴缸,在浴缸边缘坐下。

镜确认我以上行动以后,拿起莲蓬头打开热水开关。

哗啦啦啦啦……细水滴敲打地板的声音响起。一会之后,水变热,浴室内的湿气与温度升高。

水淋在地板的声音不时中断,换成背后有东西被水淋的声音。

大概是镜为了确认水温,用手接水吧。

“这样差不多吧……会烫要告诉我喔。”

镜这么说完,就开始用热水淋我的背。偏凉的热水颇舒服地打在背上。

“会不会太烫?”

“不会,这个温度刚好。”

我一边这么说,头一边稍微往前倾,意识集中在热水的触感。

热水从脖子后面淋向左肩、背后,冲湿全身每一寸皮肤。

围在腰部的毛巾吸收水分变重,贴住大腿。

确认全身都淋到热水以后,镜关掉水。

接着,传来从罐子挤出沐浴乳的声音。

有黏性的水声,带给我奇妙的紧张感。

“那……我要洗啰?”

镜也声音略显紧张地问我。

我沉默地点头。

隔了很短时间以后,背感觉到滑滑的冰凉黏液被柔软的掌心抹上————慢着,徒手吗?

为什么?直到昨天不是都用毛巾的吗!

那是称为冲击也不为过的触感。

难道……这就是小桃以前遭遇过的‘净化的大海’吗?

我背的位置不变,只有双肩一瞬间往后缩了一下。

镜将涂在我背上的沐浴乳,用手心跟我的身体互相摩擦。

起初是黏黏滑滑的触感。但逐渐起泡,手心与皮肤之间产生软绵绵的界线。

接着将那些泡沫朝脖子、腰、左手抹开。

“我问你喔,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先搓泡以后再抹在身上比较好?”

镜一边洗我的身体一边问。

“不、不知道耶,有差吗?反正泡沫会清洁身体,既然结果一样,照现在的作法就好了吧?”

“是吗?我看书上,都是先在脸盆之类的起泡以后再抹的。”

“……哪种书?”

“………………”

为什么不说话?是难以启齿的书吗?

铁定是服务男性的职种一类的书?应该说是漫画对吧?

因为身上还残留着沐浴乳液体的关系,令人想入非非的咕啾咕啾声响起。

拜托不要再乱讲话挑起多余的妄想了,单是这个状况就已经让我的精神卫生岌岌可危了!

另一个我要是失控了该怎么办……真的是岌岌可危!

在理性VS欲望的炽烈战斗中,仿佛要为欲望加派援军一样,镜的手在我胸部或腹部抹上泡沫。

我得转移注意力,将意识转到别的方向……既然蒙住眼睛,很容易耽溺于妄想。

让我恢复冷静的妄想,能利用现状扭转乾坤的妄想……

……对了,就是洗澡,这里是浴室,只要想成钱汤就好了。

我今天答应杉村和安冈要去钱汤,所以这里是钱汤。

现在帮我的洗澡的人,是一丝不挂的那两个人。

回想游泳课时看到的两人。

我背后是在田径社锻炼出精瘦肌肉的安冈,与身材匀称皮肤偏白的杉村。

粗壮的手弄得黏黏滑滑,来回抚摸我的身体……

“………………”

喔……我萎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奇怪?你会冷吗?要不要帮你冲热水?”

“不要紧,你别在意。”

很好,这样就能够再战一阵子。我暗自在心里握紧拳头。

镜帮我洗完腰以上的部分,用莲蓬头帮我冲掉泡沫。

腰以下我自己用左手洗。

这段时间镜似乎背对我,但蒙住眼晴的我无法确认。

简直就是羞耻PLAY。

“……头差不多该洗了对吧?”

我扭动身体确认腋下或背部有没有残溜泡沫时,镜这么问我。

“啊——说的也是,我也想洗头。”

镜只有帮我洗过身体,头从出院以后都还没洗过。

这都是因为有蒙住眼睛的毛巾在,所以不能洗头。

洗完澡以后,请镜帮我在洗脸台洗头好了。

“听、听听、听我、听我说……只要你肯乖乖闭上眼睛,不、不遮眼睛也没关系喔……”

“!”

出乎预想的提议!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回应时,后脑勺——正好是毛巾打结的部分被碰了。

既然被推又像被扯的感觉。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我脖子使力,阻止头摇晃。

忽然间,施加于眼睛的压迫感消失了。

我隔着眼皮感受到浴室的照明,毛巾被解开了!

“镜……?”

“有、有毛巾挡着……没办法洗吧。”

明明摆脱了毛巾,我的眼睛却比之前闭得更紧。

“还是说……”

背后有动静,在湿掉的地板上走近一步的脚步声传来。

“既然毛巾拿掉了……你想看我吗?”

死神小姐这句有如恶魔的诱惑是怎样!这是要考验我吗?

嘲笑我是这种时候不敢转头的早衰男吗?

暗示我有种就试试看……要挑战我吗?

原本使劲的眼皮放松。

“哼……镜小姐啊,要知道我也是男人喔?”

“咦……?奇、奇怪?恭也……?难道你……”

我知道我的话让镜焦急了。

“以后牢牢记住我是不会放过眼前机会的男人!”

我大喊的同时睁大眼睛。然后一口气转头,内心怀抱莫大期待!

映入我眼帘的,当然是镜的身影。

既然是进浴室,她的打扮当然是——……

“……咦……?”

我怀疑自己的眼晴。

“哼哼——我早就知道依你的个性绝对会看我这边的。”

眼前是浮现得意的微笑,手扠腰挺起胸膛,穿着T恤的镜。

因为那是我的T恤,所以长度很长,遮到大腿。

“真遗憾,世事可没那么如意。”

看样子她从一开始就打算设计我,但是……

“镜小姐……我有一个疑问。”

“怎样?你想问我以往也都是穿成这样吗?”

“虽然那也是个疑问没错……不过……内衣呢?”

“你在说什么,我才不想连内衣都弄湿,当然是没穿。”

……没错,就是那样。在浴室会湿,因为镜拿莲蓬头冲我的身体,当然会喷到反弹的水。结果就是镜身上的我的白T恤湿掉了。

而白布湿掉就表示……

“恭也?你怎么了?”

她本人完全没发觉,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湿布料贴住肌肤,透出各种部位的现状。

裸体湿T恤……非常不妙地切合我的喜好。

我不发一语地盯着T恤看。或许是这行为让镜感到不对劲,她不解地看胸前。

“………………”

脸转眼间染成通红。

我一抬起脸,镜也紧迫在后地抬起脸。

她尽管嘴唇颤抖、泪眼汪汪,却浮现笑容。

“讨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飕!

伴随尖叫划出的银闪。我的意识在那刹那后中断了……

想必我……尽管被砍了,脸上却还带着满足的表情吧。

隔天,镜不肯看我的眼睛。

早上起床时,她也是撇过脸道早安。

在学校她刻意避开视线的举动,似乎连旁人也看得出来,班上男同学又开始主张我和镜不和。

但是,随后确认镜动不动就脸红的情况,也有人猜测,会不会是两人终于跨越最后一条线了?是不是跨越后的害羞造成现在的状况?

不过与其说一条线,不如说根本是挨了一剑……

总而言之,结果我和镜就这样维持难堪的气氛来到放学后。

“呃……我今天也要去医院,就这样了。”

“唔、嗯,我先回去了……”

镜果然还是不肯跟我对上眼,面红耳赤地拿起书包就快步离开教室了。

当我看着她的背影叹气时,脖子瞬间被人从两侧搂住。

“笹仓恭也……昨天到底享受了什么乐子,要不要到钱汤说来听听啊?”

“小恭……不对,笹仓。就我们男人裸裎相见,推心置腹地谈谈吧。”

只见杉村&安冈眼角抽动,目露漆黑凶光地找上我。

其中一定还包含了昨天我把他们丢在钱汤的恨意。

“不好啦……我等一下得去医院才行。”

“那么我们就跟你一起去吧。”

杉村的手变得沉重。

“不好啦……这样不好意思……”

“不要紧,看诊的时间跟昨天在澡堂枯等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安冈的手也变得沉重。

“不好啦……该怎么说呢……就是……”

不妙,找不到好藉口。要是有个差错,他们可能就会强行跟踪我。

我环视教室求救。

镜已经回去,如今有可能跟我用眼神对话的家伙——

有了!就是架起手机伺机按下快门的黑峰命!

我跟她毕竟发生过很多事,只要看到我的眼睛,她一定能够多少看出我的想法才对。

我以认真的眼神看黑峰。不管身体再怎么被摇晃,只有视线坚定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我的热情,黑峰也稍微放下手机看着我,似乎有所察觉。

我立刻在心里祈祷:“拜托,想办法赶走这些家伙!”

认真的念头就算不化为言语也能传达,黑峰点了一下头。

看到她的反应,我放心地缓和表情。然后下一瞬间——

哔啰铃啰铃~

手机照相的电子声。黑峰将刚拍到的照片转向我以便让我确认,同时竖起大拇指。她的表情除了得意还是得意……

果然沟通是需要语言的,心电感应不过是偶发的主观意志罢了。

我一边思考这种事一边摇头。

“话说杉村同学、安冈同学。”

在手机刻下新的回忆而心情正好的黑峰,一走近这边就突然叫住我两旁的两人。

“怎样?班长。”

“我们忙得很喔?”

两个臭男人摆出了反常的坚决态度,不知道是不是慑于他们的气概,黑峰别过眼去倒退一步。

“是吗?既然很忙就没办法了……有女孩子说想见你们两个人,我本来还想该怎么办的……”

黑峰的话还没说完,我双肩的重量就消失了。

只见杉村和安冈在黑峰面前挺直背脊行四十五度鞠躬礼。

“黑峰同学,我们没有任何事要办。”

“现在随时都能见面,麻烦你了。”

仅仅一瞬间,他们似乎就完全不在乎我了。黑峰走近观察我。

然后悄声对我说:

“你等一下要去探望泪对吧?”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不自觉环视周围,倒抽一口气。莫非其实镜也知道了吗?安冈或杉村也知道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我焦急的样子很滑稽,黑峰稍微笑了。

“你放心,知道的人大概只有我。我会跟镜保密的。”

“呜……谢了。可是为什么你会知道?知道我去探望泪。”

“因为泪有加我的推特,所以我也有回加她的。然后她常常发推文说医院的事,最近频频提到笹仓同学。”

“她是指名道姓地推文吗?”

假使真是这样,要是一个不好被镜看到就不妙了……

“她没提到本名,而是写达令。”

“………………”

那样更不妙……

“总之得想办法处理那张照片才行。”

我以左手抱住右手的石膏双手环胸,在医院的电梯里面嘀咕着。

泪向世界传播我的事——这种危机无法预测。

不管怎样,像这样每天探病迟早会被镜发现。

每天回诊这种话,我自己都觉得不自然。

可恶……只要没有那张床照,我就不需要像这样迫于威胁来探病了。

能够更心平气和地来探病,而且是跟镜一起来。

……啊,不过那两个人不是很投缘,主要是因为胸部问题。

总之就算要用抢的,我也要拿到手机删掉照片档案。

我下定决心,双手握紧拳头。骨折的右手传来刺痛,痛得我皱起脸;就在这时,电梯抵达了四楼……

我尽可能不弄出脚步声地在走廊前进,呼吸也安静地放慢。

泪的病房就在眼前了,今天我要不敲门地溜进去。

假使泪正在睡觉就是侥幸,直接夺取手机删掉档案。

不过也有几个风险。当然就是泪醒着的情况,以及雫在病房的情况。

我不想告诉雫我迫于威胁来探病,而且对方也不想听吧。

我伸出左手预备开门,赌一赌我平常积德的成果。

不要紧,雫一定不在,而泪正在睡觉。神应该看到了我的善行才对……不过对方是死神,所以同样是神吗……

内心暗自吐槽。我做好心理准备屏住呼吸,动手开门。

因为不是惯用手,很难拿捏细微力道。首先弄出两根手指宽的门缝。

右眼从门缝偷看里面——

“………………”

有眼睛,我和那只眼睛对上了。

深黑色的宁静眼眸,双方只有一门之遥地近距离互相凝视。(吐槽:这会吓死人的)

喀啦啦!门一口气拉开,我差点尖叫。

站在那里的人是妹妹雫,不变的白连身洋装风制服很耀眼。

她往下看我狼狈地一屁股跌坐在走廊,眼神几乎不带感情。

总是可以确定的是,手机夺取作战失败。

“你、你好啊,午——”

加上我对潜入未遂感到心虚,问候声调有点高,但对方不让我把话说完。

雫的手掌捂住我整张嘴。

“……泪在睡觉,请安静……”

她的声调比平常低。我一瞬间看了病房里面一眼以后,点了两下头。

确认我的反应后,雫放开我的嘴。

不过话说回来,用手指抵住明明就可爱多了,用手掌是怎样……

不同于外表,雫的个性或许意外地粗枝大叶。

我在雫引领下进病房,泪似乎的确正在睡觉。棉被盖到肩膀,胸部上下起伏规律呼吸。

“……你来得正好,麻烦留在这里看着……”

雫对我这么说完,双手拿起花瓶。她似乎又要去换水。

“你是要我跟睡着的女生独处吗?”

“……有什么问题吗……?”

反正我也无意非礼,可以当作雫信任我吗?

“……那就麻烦你了……”

雫这么说完就离开病房了。门喀啦喀啦地拉上关闭,剩两个人独处。

站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我在摺叠椅坐下。病房里只听得见睡着的呼吸声,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赫!等一下,这不是好机会吗?泪正在睡觉,雫也出去了。

这是天赐给我Get手机的千载难逢机会!

我吞了吞口水站起来,环视病房内。

一般说到手机,都会放在从床上伸手就拿得到的地方。那么就是床边的这张桌柜,不然就是枕头边吧。

就我所见不在枕头边。那么就是在桌柜吗?抽屉只有一个,似乎是用来放牙刷或小毛巾的。要是没放在这里面,我就没辙了。

我一度看向门,祈祷雫不会回来,然后一边注意睡着的泪,一边把手伸向抽屉。

老实说,我很不想擅自偷看可能放了女生私人物品的地方,但只能出此下策。

我屏息慢慢地拉开抽屉。途中好几次觉得卡住,但总算拉出三分之一。

这样的缝隙宽度已经足以取放手机。我一边在心里道歉,一边凑近眼睛看抽屉里面。

里面整理得意外整齐。有手帕、毛巾、牙刷、杯子、我买来的巧克力球盒子、还有……几种胶装药。

抽屉内容物很像是住院病患会放的东西,可是没看到手机。那么是在别的地方……但实在没有头绪。

我一边懊悔不小心多看了私人物品,一边关上抽屉。

就在这时,泪突然踢开身上的棉被大声说:

“唔嗯~乳沟~乳沟夹打火机~……兔女郎万岁?……呣唔……”

看样子是梦话。她似乎作了非常悲哀的梦,我则是吓得心脏快要停止。

因为泪豪迈地踢开棉被的关系,她露出女生不宜的姿势继续睡。

不但肚脐整个露出来,双腿向外弯曲张开,嘴巴还流口水……

“嗯……?”

肚脐略上方……肚子与睡衣之间似乎有东西,呈现不自然的突起。

大小刚好适合拿在手上的四方形……

是手机!这家伙居然把手机塞进衣服里睡觉吗?难道是像梦境那样,想夹在乳沟吗?

太勉强了——尽管一边这么想,我一边还是把手伸向终于找到的宝物。

我稍微掀起睡衣,用拇指和中指将红色折叠手机牢牢地掐住拿走。

手机带着人体的温度。这种东西充满隐私,擅自偷看实在不是很愉快。

可是我有理由不得不这么做。

我朝正在睡觉的泪合掌道歉以后,打开手机。画面亮起,显示桌布。

画面上是洋溢笑容的泪与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雫。构图是泪一只手搂住雫,另一只手自拍。

我再看泪一次以后,操作手机。打开选单,选择资料夹的项目。再从中打开相机的资料夹,画面显示大量照片缩图。

风景、花瓶的花、医院的伙食、护士小姐的照片。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是雫的照片。有雫和泪的合照、开门的瞬间、整理行李、削苹果、坐着睡着的照片……

光是看就感受到不可思议的温馨。

持续按键翻到下一页检视缩图,翻着翻着出现我的照片。那是我一个人睡的照片。

仔细一看,还有我和镜在一起时的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拍的……

再看下去,找到了那张泪和我睡在同一张床的照片。泪似乎重拍了很多次,连续几张照片都是构图一样但角度或表情略有不同。

之后是杉村和安冈把我夹在中间睡着的照片。笑嘻嘻的镜、热情演说的黑峰、表情泰然自若的雫。

只是稍微翻看,果然是雫的照片最多,有许多不曾看过的表情。

“找到照片了吗?”

泪突然从背后问话。我就像恶作剧被发现时那样,肩膀抖了一下。

我慢慢地转头,只见泪在床上坐起身体,面带笑容看着我。

“原、原来你醒着吗……?”

“嗯。”

“从什么时候?”

“从雫离开剩我们独处的时候。本来很紧张地期盼你会不会趁睡着偷袭,没想到你却开始翻箱倒柜,害我因为别的理由紧张起来了。”

“对、对不起。”

我有做坏事的自觉,所以老实道歉。但泪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感觉。

“拜托要删只删那张照片就好喔。”

“咦?”

出乎意料的要求让我呆住。

“手机里面的那些照片,虽然很微小但都是我的回忆。我想要保留下来,以便随时都能回想快乐的事。”

泪害羞腼腆地这么说。

以便随时都能回想快乐的事……听起来她真的很珍惜保护寿命的对象。

过去见识过几个死神的价值观,而这孩子的价值观感觉跟镜很接近。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怎样?”

“假如,你再也见不到雫……你会寂寞吗?”

“你在说什么呀。”

我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泪露出了怀疑……不对,不如说是流露怒色的表情。

“才不是寂寞吧,是伤心。我会很伤心、很伤心,仿佛胸口破了一个洞……等等,要是胸部变得更小还得了啊啊啊!”

泪转为完全愤怒的表情朝我大吼。

我看着泪苦笑,闻上手机还给她。

“奇怪?你不删除吗?只要没有这张照片,你就可以摆脱胁迫了喔?”

“原来你有胁迫人的自觉啊……不过就算了。就算散播这种照片,也只是让男人会羡慕我而已。”

我把左手手心向上耸耸肩。

“女友呢?”

我一想像镜发现这件事,耸起的肩膀就颤抖起来。

不会,不要紧。一定不要紧的……只要好好告诉她理由,应该只要被砍一次就没事了。

纯粹是“平常一直被砍”的其中一次……还在今后可能被砍的次数误差范围啦。

我搬出有如自欺的牵强理论要心情冷静下来,重新看向泪。

“明天我会带之前那些家伙一起来。虽然或许会很吵,但应该会很快乐的。”

把那些照片里的气氛,再次带到这间病房。

泪一瞬间呆住以后,浮现了眼眶有些湿润的微笑。

“啊哈哈,恭也这样不妙喔。要是老是对女孩子做这种事,女友会不是滋味喔。”

“这个嘛,我就当作是称赞吧。”

我边说边对着泪笑。

“噗呵,你好奇怪。”

泪也同样笑了。

“要说奇怪的话,你也一样奇怪吧。”

“嗯?哪里奇怪?”

“明明是死神,却设定为住院病患……”

“啊……”

泪的表情一瞬间蒙上阴霾。这瞬间,我背后的门猛烈打开了。

我转头要一探究竟,但抢在之前就已经被强劲力道拉扯后领,直接被丢到走廊。

我滑过地板,背重重地撞到墙壁。冲击让我一时无法呼吸。

“唔哈!好痛!”

我把喉咙里的空气吐掉发出声音。

抬头一看,只见雫站在病房门口。她左手拿花瓶,右手垂下。

文静的气质依旧,却很明显地透露出愤怒。

“……你回去……”

雫仿佛扼杀了感情,对我这么说。

“雫,你刚刚那样有点太过分了。”

“……泪不要说话……”

雫不理会从床那边出声劝阻的姊姊,持续瞪我。

看来是雫换水回来时,隔着门听到我对泪说‘死神’吧。

毫不知情的人,i听到自己的亲人突然破人用不吉利的代名词称呼,当然会生气。

“那个……对不——”

喀啦啦啦!

我的道歉没听到最后,门关上了。真的是不由分说……

我站起来伸手要开门,却感觉到非比寻常的气氛而缩起手指。

就像以前别人骂我是死神时镜为我生气那样,也有人真心替泪担心,为泪生气。

以前黑峰说过,就算能够用设定改写人的记忆,也无法操纵心意。

就这层意义而言,两人是真正的姊妹……我有这种感觉。

我在一楼人厅坐着打发时间。

我坐在看得见电梯的椅子,静静地等雫出来。

得好好地道歉才行。不管理由为何,我都侮辱了雫的家人。

门诊时间结束,预约候诊或等候结帐的人一一离开,大厅渐渐变冷清。

时间也已经相当晚,夕阳染红屋外。

一般访客时间到晚上八点,应该再一小时以内就会下来了。

我重重地靠着合成皮的椅背大口吐气,为我的口不择言后悔莫及。

镜那家伙,或许正饿着肚子。可是,我得趁今天道歉才行……

“啊……”

电梯动了。本来停在一楼的一架电梯往上,然后停在四楼——下来了。

我从椅子站起来,盯着铁门上的楼层显示看。

显示电梯抵达一楼的数字“1”。隔一拍以后,门打开了。

“雫!”

我喊着电梯里的少女名字冲过去。

因为大厅只剩我,所以雫也马上就注意到我。表情虽然没变,但气氛绷紧。

我来到她眼前,一口气低头道歉: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为什么道歉……”

“你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不小心中伤了你姊姊……”

“……不会。我才要对不起,居然那么激动……”

雫要低头道歉。

可是我慌忙用左手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倾身。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宰那时候生气是当然的,我挨骂也是当然的。”

我正眼注视雫这么说了。

雫听了,感到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但立刻就叹气——应该说是细细吐气,放松肩膀的力量。同时紧绷的气氛解除。

“……就跟听到的一样憨直……”

“咦?”

“……我了解那孩子每天期待你来的理由了……”

雫这么说完,走向椅子。

在冷清的大厅,我和雫在椅子并排坐下,中间隔了一人份的空隙。

“……先跟你说对不起……”

雫坐着低头道歉,这次我来不及制止。

“别这样,是我不对。”

我仓皇要雫抬起头,但在我的手碰到前,雫用力摇头了。

“……你道歉了。所以你中伤泪的事已经没有责任。因此,之后剩下我对你行使暴力的责任。这件事必须道歉才行……”

毅然的话语,原来真挚的态度如此打动人心。

虽然她说我憨直,但在我看来,雫才是纯粹得教人意外。

“我明白了,所以把头抬起来吧。既然雫也道歉了,已经没有责任了。”

我这么说完,雫不知道是否服气,终于抬起头。可是展露的表情却有些落寞。

“怎么了吗……?”

我不可能视而不见,忍不住追问。

雫从我身上移开视线。

她凝视着天花板——八成是泪的所在处轻声说:

“……或许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这句开场白,让我不自觉绷紧神经。因为周围的空气——雫散发的气氛变得沉重。

像是要说出不是很愿意提起的事情,就是那种感觉。

“……泪,一直被人当成‘死神’……”

“……?死神?咦?”

事情发展跟预想略有出入。

就情况而言,我还以为是要讲泪的病情。

虽然不愿这么想,但我以为是泪已经时日无多,希望我每天来看泪……之类的。

话虽如此,但雫提到的字眼也不能当作没听到。

既然不像是泪的‘死神’身分曝光,那么不就更说不通了吗?

只不过,这时掠过脑海的是过去的我。

只要在附近就会散播不幸,害人受伤,离远一点、别靠过来、死神……我想起从前被人这样嫌恶的时光。

“……我们姊妹从小就不幸缠身。事故、事件、生病,就像被诅咒一样,总是发生面临死亡的事……”

雫感觉很哀伤地垂下眼睛,继续说:

“……但是每次都是泪要救我。有时挺身、有时拉我一把、有时抱住我……”

“因为她是姊姊……不是吗?”

我不知道泪是从多久以前开始负责保护雫的。

但是,在毫不知情的雫心目中,救她的人不是‘死神’,而是‘姊姊’就好。

“……对,‘因为是姊姊’,‘因为我是姊姊’,那孩子也这么说。可是我们是双胞胎。只是出生的顺序不一样,就差“短短几分钟……搞不好几十秒而已……”

说到这里,雫看我。

“……那孩子代替我遇到好几次危险。真的都非常危险……或许有一天真的会丧命……”

跟平常安静的表情不一样,眼神脆弱、难掩不安。

“……有时候我不明白那孩子为什么要这样不求回报地救我。因为是姊姊所以救我吗?因为是姊姊,所以奋不顾身地逞强吗……”

因为她是保护你寿命的死神——我不可能这么告诉雫。

烦恼后得到的答案,是这个:

“大概,是因为她是泪——不是吗?”

“……因为她是泪……?”

我的回答,让雫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抓抓头,斟酌用词。

“我想,就算泪生为妹妹,她大概也会救雫。嘴上说着因为我是妹妹——”

从平常的态度及那些手机照片,看得出泪很珍惜雫。

“想要奋不顾身地救对方,那就是家人吧。”

不是局限于姊妹,而是用更强大的亲情比喻。

重新用言语表达后,才发现这份关系意外地重要;有时得经人提醒,才会第一次带来效果。

“……家人……”

雫似乎也有感触,呢喃玩味着这个照理说平凡无奇的字眼。

然后深深点了一下头以后,看着我说:

“……也就是爱……?”

“这样讲总觉得有点害臊,不过就是所谓的爱啦。”

这又是一个说出来就感到格外难为情的字眼。

总觉得脸的温度也随之上升。

“可是……说泪是死神也太过分了,虽然我以前也常常被人说会引来不幸——”

我正要举我的例子,雫的表情又蒙上阴霾。

她似乎是对‘死神’这个词起反应。

“啊……抱歉……你不太想听到这个词对吧。”

“……不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那是事实……”

“虽然你说那是事实,但那只是周遭的人反应过度而已……”

我正要谴责起哄行为,雫就摇头打断我的话。

“……无论任何事故或疾病,都绝对不会伤害到我们……”

然后伴随着沉重的吐息,痛苦地低声说:

“……明明一定有人会死,我们却必定平安无事……”

我穿过医院自动门来到外头时,天色已经暗了。

院区内的路灯点亮,吸引飞虫聚集。还带着白天热量的风包含些微湿气,感觉不是那么凉爽。

雫似乎是骑脚踏车来的,我们一出玄关就立刻道别了。

我一个人边走边回想手说过的话。

明明一定有人会死却必定平安无事……既然死神会保护寿命,这种事也是有可能的吧。

但是,人会这样动不动就遇到危险吗?如果是像我这样‘接近死亡’的人还有话说。

泪的头发没有镜浏海所显现的‘白伤’。

那么雫纯粹是运气不好而已吗……?而泪为了回避雫的危险,于是以住院病患的身分进入这家医院,让雫来探病,藉此回避风险吗?

虽然很多地方说不通,却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就像小骨头一直刺着喉咙的不舒服感觉。

我叹气摇头。这时,眼角余光看到树下设置的长椅坐着白色人影。

因为几乎感觉不到动静,我不自觉提高警觉。

“……啊啊,是少年啊……”

那声音我有印象。但只有‘声音’,气氛一反常态地沉重。

“黑岩医生……?”

我一出声,既是死神也是医师的黑岩医生就捂着脸低头。

“……医生又有烦恼了吗?”

“………………”

“是紫色护士服的提议没被采用吗?”

我想起昨天的事,试着找愉快的话题,但黑岩医生没什么反应。他感觉心不在焉。

看死神医生这样,我稍微有点喘不过气来。因为我发觉气氛不适合说俏皮话。

我甚至无法出声,就这么杵在原地半晌。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久黑岩医生喃喃开口了。他放开捂住脸的手,手指颤抖起来。

“……为什么我的病患会死掉……明明一切都很完美……真要说起来,那根本不是会危及性命的伤势。”

手术失败……吗?黑岩医生不是以死神的身分,而是以医师的身分陷入痛苦吗?

“但是,为什么寿命还没到尽头的人会死呢!”

“咦?”

黑岩医生的话消除了周围的声响。同时,我感觉到背后的医院传来诡异的气息。

不对,那或许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气息,只是直到刚刚都完全没发觉。

宛如时钟秒针奏出的声响,宛如某种东西接近的脚步声。

黑岩医生从长椅站起来,愤恨地望着夜空说了:

“我的病患……被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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