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录入:浔箐
等到我发觉,一切早已结束了。
这一切——简直就像在做梦一般,手脚完全没有任何知觉。
虽然意识清楚,也有记忆,这一切都是他本身经历过的事情——以自身之手,以自身之口,以自身之眼,以自身之耳——这一点是绝对不容置疑的。一切的行动都是依照自己活动五体,运用五戚才导致现在的结果。
然而……他却仍然戚受不到一丝真实性。
这里完全嗅不到一丝现实的味道,就像是依照早就预定好的情节,一直持续上演的戏码——也像是从身陷其中的自己身边,走到距离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有种奇妙的乖离戚一直在四周盘旋缭绕。
但是我也是直到刚刚,才发现了这个事实。
直到刚才为止,我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个令我自我感觉良好的环境。
没错。简直就像在做梦一般。
然而——
「…………怎么回事?」
——看来他终于从梦中清醒过来。
盯着一直被自己紧握在手中的手枪。
这是一把上面有着精致雕刻的瓦尔特P P K。
这是他一直很喜爱的手枪。
虽然弹匣填充了七发子弹……但是在这紧要关头,上了膛的一发子弹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他已经让妻子与爱犬服下毒药安乐死了——同时,他也下定决心要用子弹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只有这一点,是已经被逼入绝境的他,能够保有自己尊严的最后手段。
没错,他即将死去。
过去……他曾经在心中描绘出来的荣华富贵,只能就此埋藏在地下深处的洞穴之中。
未来,再怎么挣扎也没有办法改变了。
然而……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呻吟着,一股浓浓的不协调戚浮现在脑海中。
——『下定决心了吗?』
这真的是他自己的意志吗?
「……我…………」
不。他一直以来冀望的荣景……真的是他自己内心的欲望吗?
这真的是从他的自由意志之中,产生出来的想法吗?
「……呜呼……我……」
这一切——发生过的好事与坏事都像是一场梦一般。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原本是个一边将双亲遗产坐吃山空,并以画家为志向的学生……曾几何时萌生了如此野心?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不晓得。
想不起来了。
至少……在他散光伙食费就为了上歌剧院的当时,他根本没有梦想过任何事。那个时期的自己,只是一介醉心于华格纳歌剧的绘画学生而已。仅仅只是如此,没有其他更符合的叙述了。还记得当时他对自己的未来漠不关心,甚至到了绝望的地步。
然而……曾几何时他的人生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他的人生超越自己的想象,擅自发展了起来。
这一切的体验是多么地令人感到目眩神迷。
「……呜呼……呜呼……」
当然……一路走来并非一帆风顺,他也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
他付出很多努力,也经历过许多挫折。早年就失去双亲的他,因为战争差点导致失明,精神上也遭遇了很大的挫败。他放弃成为画家的梦想,也放弃成为建筑家的梦想。就算说他的人生是由无数次的绝望与失望而铺设起来的也不为过。
然而……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那些无数次的辛劳与挫折看起来都像是经过巧妙地设计。就这样一圈一圈地将他推向最后的命运,进而演变成以他为中心的大风浪。
挫折推翻了霸气。
绝望推翻了野心。
苦恼推翻了愤怒。
一切的一切都被卷入黑色的漩涡之中,因而诞生了现在的自我——
「……我……是……」
然而……
这一切只是他睁着眼做的一场白日梦罢了。
梦醒时分才发现——他的存在也只不过是看着自己人生的观众而已,冷眼旁观自己即将面临的未来,像看热闹一样站在一旁。说得更明白一点,连不满的权利都没有。
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走样的呢?
是在母亲过世的时候吗?
是在为了逃避兵役而移民慕尼黑的时候吗?
还是在战争中负伤而被医院收容的时候?
或者是——
「……对了……我记得……」
是从我第一次在博物馆看见那把手枪的时候吧……
「…………我是……」
我过去到底干了什么事?
等到我发觉,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离开我的身体。
现在的我……正打算让我的人生落幕。
假如最后的结果并不是依照我本身的意志——
「……是谁……?」
他呻吟着。
到底是谁操纵着他过去的人生?
目的为何,又是什么人将他视作傀儡般玩弄着?
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仍旧处于毫无头绪的情况之中,就遭人丢弃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就像不被主人疼爱的娃娃一般。
「……是谁……到底是谁……?」
就算发问也完全得不到回应。
只听闻他喊得嘶哑的声音,在空洞的地下室中回荡着。
「……把……把我的人生……还给我…………!」
就连该憎恨谁、该怒骂谁都不晓得。颤抖的双手只握到一片空无,湿润的双眼只能漫无目的地瞪着眼前一片黑暗。他连该憎恨什么人都不知道,不知道对方的长相、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就连他人生最后的瞬间,该诅咒什么人都不知道。
这世上居然有这么残酷的事情——
「…………」
望着横躺在他脚边的妻子与爱犬,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这只有残酷无比的现实等待着他,昨天还开心地笑着的妻子,现在已经变成无法说话的骸骨,横躺在地上——
这一切根本就是一场恶梦。
「……不……」
他苦笑着,左右摇晃着头。
这一切一定都是——一场梦而已!
我现在一定也只是正在做梦而已。
这么残酷的现实怎么可能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一定是有谁——某个我不晓得是谁的人,夺走了我大半的人生,而我现在却必须要替那个谁闯下的祸背黑锅。
但是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不合理的事情?
所以……
「……结束掉这个愚蠢的烂梦吧!」
他面带微笑地将瓦尔特合入口中。
要从这个冗长的恶梦之中醒来的唯一方法,应该就是敲响「闹钟」吧。
使用在手枪中属于小尺寸的七·六五毫米口径瓦尔特手枪应该就足够了。在这壕沟之中,枪声的回响会比想象中还要大声许多。这么一来,应该能够叫醒还在做白日梦的他吧。
所以——
「永别了——我的人生。」
口中念念有词。
他——扣下了扳机。